《一步成妃》作者:季秋子 方琼竹在父亲死后,因为生计艰难被母亲卖给陈家做傻儿子的媳妇,不甘的琼竹在成亲那天大闹喜堂,陈家傻儿子因无人看管溺死,琼竹被陈家虐待,命运再次传来转机,陈家想让女儿成为世子妃,于是决定让琼竹参与进去,琼竹能否摆脱命运戏弄? ================ 正文 第一章 缘起 天阴沉沉的,似乎一阵风过,就能飘下小雪粒来。这种天,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在屋里烤火,村边陈大户家的宅子里,这会儿却热闹的很,厨房里的下人在那忙碌着炒菜,一样样热气腾腾的菜肴从厨房端向上房。 上房虽然垂着厚厚的门帘,但窗子却推开了一半,里面烧着热热的火炉,免得屋里人触了烟气。 一向吝啬的陈大户也没有对自己太太这样的举动训斥几句,反而在丫鬟又端上一盘菜的时候举起筷子对坐在上面的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点头:“来,来,舅兄,再喝一杯,这炒鳝糊是你爱吃的。” 陈太太也满脸堆笑:“哥哥,难得你回来,妹妹就有事想请教您。” 陈大舅一脸通红,用手盖住杯子:“罢了罢了,咱们自己人,何必那样客气?”说着陈大舅眉头一皱:“我听说外甥三个月前没了,妹夫啊,也不是我当着你的面说你,我妹妹嫁进你们家,这二十来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没有什么不到处,这外甥没了,你想来或纳妾,或过继,这都由得你,只是一件,切不可因我妹妹没了儿子,就对我妹妹做些嘴脸。” 陈大舅的话让陈大户把手中的酒杯放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舅兄,舅兄,这话,今儿当着你的面我才敢说。这主意我心上早就有了,只是怕令妹……” 陈太太已经打断丈夫的话:“要纳妾,这家里必要添人口,哪里来的银子来养,若说过继,我只怕这过继的儿子不把我们夫妻放在眼里,也是难事。” 陈大舅也叹了一口气:“其实呢,还有另一个法子,雁儿素来聪明伶俐,美貌无双,若给她寻个很好的夫君,你们夫妻又怎么怕过继来的儿子对你们不好。” 很好的夫君?陈太太有些惊喜地看着陈大舅:“哥哥,你想说给雁儿什么样的人家?”陈大舅刚要说话,帘子又掀起,一个少女端着一碗热腾腾地汤走进。陈大舅先不放在心上,往少女面上一瞧不由露出惊艳神色。 少女十五六岁,身上穿的不是丫鬟穿着的衣衫,但也不是陈大舅的外甥陈若雁。最出色的是一双眼睛,如天上星子一样,似乎会发亮。 陈太太一瞧见少女,那脸顿时就拉下来:“你不是该在后面捡煤吗?怎么来这儿了。” 少女转头对陈太太道:“我也想在外面捡煤来着呢,谁知遇到张大娘,她说厨房太忙,让我端汤过来。” 陈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既如此,你就下去,没得在我面前现眼。”少女也不以为忤,掀起帘子走出。 陈大舅通过这几句对话已经知道少女是谁,对陈太太:“这就是那个……” “丧门星,下轿还没半个时辰,就克死了我的儿。”陈太太的儿子陈若木生来有些痴傻,到了十七八岁都没人肯嫁。陈太太没有法子,只能让媒婆拿了重金,买了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就是方才的少女,姓方,名唤琼竹的,来给儿子做媳妇。 谁知琼竹生的虽然娇弱,她的娘也拿了银子,但琼竹的性子却是烈的,一到了喜堂,不等拜堂就掀了喜帕,口口声声不肯嫁。 陈太太着几个人按住她,也没按住,偏生那傻儿子见到这样场面,吓得大哭起来,混乱之中,陈若木失足落水,等救起来时候,人已经没了气。 陈太太见儿子没了,把琼竹恨得要死,当场就让人剥了她的喜服,琼竹见陈若木没了,反倒哈哈大笑,说这都是报应。陈太太更加愤怒,命人把她捆起来关进柴房。 又让人把秀才娘子寻来,要把那些彩礼都拿回来,谁知秀才娘子自从丈夫死后,穷的狠了,也不是那样好相与的,口口声声只说人已经上了花轿,就不再是方家的人。人既然在陈家,哪又再回方家的道理?彩礼钱是一个都不肯退,人也不肯接回来。 陈太太气的双眼直发蓝,却也无可奈何。想活生生把琼竹饿死呢,她又没这个胆,毕竟这村居人家,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于是就拿了秀才娘子的话,想让琼竹为陈若木守孝。 琼竹的烈性子真是到什么时候也不会改,一口吐沫吐在陈太太脸上,只说自己并没拜堂,也没入洞房,要自己的命容易,要自己为陈若木守孝,这是死也不能做的事。 陈太太不料琼竹性子这么烈,拿起一根柴就往琼竹身上打去,谁知琼竹任由陈太太打着,一言不发。 陈太太打的累了,陈若雁也来劝陈太太,索性就让琼竹先在陈家住下,做些粗使活,等到过上一年,这事情淡了再说。陈太太想想这也有理,于是就让琼竹在陈家住下,只是穿的是粗布衣衫,吃的是粗茶淡饭,每天天不亮就起,夜里天黑了还在做粗使。 原本陈太太是想磨琼竹的性子,等到一年之后,再转卖也好,谁知琼竹却全不以为然,就这样在陈家住下。日子久了,还和陈家的下人都熟了,仿佛她真是一个丫鬟一样。 这会儿陈大舅听出自己妹妹话里的怨恨,微微一笑:“其实生的也还不错。” “什么不错,我和你说,舅兄,这姑娘,在这十里八乡,就没比她生的更好的了。”陈大户带了一点酒意对陈大舅说。这让陈太太又冷哼一声,陈大户吓得不敢说话。 陈大舅也晓得自己妹夫年轻时候也是好色的,自己妹妹和他也是打了多少场饥荒,都是男人,陈大舅还不晓得陈大户的心?不过这会儿不是说这事的时候,陈大舅只对陈太太一笑:“说起来,方才的事,什么都妥当了,不过还有一件为难的事儿。” 陈太太自从知道儿子是个傻子,就晓得后半辈子只能靠在女儿身上,对女儿的婚事看的格外重,这会儿听哥哥话中有话,急忙道:“还有什么为难。” 陈大舅神秘一笑,对陈大舅夫妻坐近一些,开始低语起来。 上房三人在低语,琼竹已经回到厨房,厨房的张大娘做完最后一个菜,已经在收拾残局,见琼竹进来就对她倒:“哎,你赶紧过来帮我瞧着灶下的火。” 琼竹晓得这是张大娘特地让自己暖和暖和,于是微微一笑就坐在灶前,张大娘抬头见琼竹一双手都布满了血痕,不由啧啧两声:“你啊,脾气怎么就这样拧,要答应了太太,这会儿,你啊,就是这宅子里的少奶奶,还怎么受这样的罪?” “这样也很好啊!”琼竹拿起柴把柴塞进灶洞里,感觉到柴碰到了什么东西,用柴一扒,里面滚出两个圆乎乎的东西来。琼竹捡起这两个东西,用手拍了上面的灶灰,惊喜地说:“啊,两个红薯,张大娘,就晓得你对我好。” 张大娘把洗锅的水倒出去,回身对琼竹道:“赶紧吃吧,哎,太太也真是,让你吃的,还不如我们呢。” “她买我进这家门,花了五十两银子两匹缎子两根银钗,我可比你们值钱多了,她巴不得要从我身上早点赚回来。”琼竹掰开红薯,一半给张大娘,另一半也顾不得热,就大口大口咬起来。 “哎,烫!”张大娘急忙阻止琼竹,琼竹却早已经啃着红薯,对张大娘微笑。 张大娘又长叹了一声,琼竹已经轻叹:“爹爹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常给我带红薯回来,在灶洞里烘热了,后来就……” “你娘呢,也说不上她什么。”张大娘的话让琼竹苦涩微笑:“娘一个寡妇,之前就全靠爹爹处馆时的几两银子,爹爹没了,哥哥还要读书,这个家里,除了我,就再没有可卖的了。” 五十两银子两匹缎子两根银钗。那天当媒婆走后,琼竹记得娘把自己叫到跟前,指着这些东西对她说的话,让她千万不要对哥哥说什么,还说,等哥哥出息了,方家的日子好过了,你在陈家,日子也会好过的。 琼竹那时看着自己的母亲,感到一阵阵地悲伤,这就是那个在爹生前,对自己十分疼爱的娘吗? “琼竹,琼竹,太太让你去上房。”一个丫鬟在厨房门边喊了一声,张大娘一见琼竹这神情就晓得她又想起旧事了,轻叹一声拉一下琼竹:“去吧,哎,我们女人,生来就是命苦的,别说你我,就算是太太,不也在这因为大爷没了,受了多少奚落?” 琼竹晓得张大娘是在安慰自己,急忙收起思绪匆匆往上房去,进了上房,就见陈家小姐陈若雁也站在里面。 琼竹和陈若雁差不多一般大,不过和身穿粗布衣衫的琼竹不同,陈若雁是陈家的掌上明珠。甚至连一向吝啬的陈大户,都答应了陈太太的话,让陈太太请了教养的女先生,从陈若雁七岁开始,直到十三岁,足足六年,都教养陈若雁,目的就是让她能配得上高门大户。 正文 第二章 谋划 这样教出来的陈若雁,自然和别人家女儿有些不一样,因是冬日,贴身穿了松江布的衫子,外头是百蝶穿花的潞绸小棉袄,裙子也是石榴色的棉裙,亭亭玉立站在那里,一双雪白的手,就跟白玉雕出来的一样。 纵然琼竹是个女子,也不由在心中赞了一句,陈若雁的确是个美人。此刻这位美人正笑盈盈地看着琼竹,琼竹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从进了陈家这三个月,对这位大小姐,琼竹只见过几次,听张大娘说,这位大小姐每天就在房内读书写字弹琴作诗。 说这话的时候,张大娘不免要撇一下唇,说女儿家学这些做什么?还不如多学学针线刺绣,以后嫁到别人家也好当家。 对这样的话琼竹虽然心里反对,但还是不会当面说出来。此刻见陈若雁的微笑,琼竹不由在心中羡慕地叹了一口气,能够只读书写字,不去理会这世间的纷扰,这是多么好的福气啊?可惜这世间,有这福气的人不多。 琼竹自个在思量的时候,陈大舅也在打量着她,陈太太面上虽有不满,但也在等着陈大舅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陈大舅对陈太太点头:“不错,妹妹,这样的人,的确不错。” 陈太太忍不住狠狠剜了琼竹一眼,这才对陈大舅道:“难道就没有别人了?我们家里还有好几个丫鬟呢,还有这村里的佃户。” “那是什么地方?妹妹,也不是我说句大话,若非太祖爷爷定下的章程,别说你我,就算是县太爷的千金小姐,进到那种地方,做个使唤丫头,别人还要嫌弃呢。更何况那些村姑从不读书,连个礼都不会行。” 陈大舅的话里一股嫌弃,琼竹听到陈大舅的话不由皱眉,那种地方?什么地方,竟然连官家小姐进到里面,都只能做个使唤丫头? 陈太太和陈大户夫妻不过是三家村的富户,就算陈太太比丈夫多读了两本书,多认得几个字,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就是县城,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知县太太。并不晓得陈大舅这话里有些夸张唬人。 因此陈太太收起自己的念头,对陈大舅道:“哥哥,这么说,那地方难进,我们女儿……” “雁儿是我外甥女,我在那府里也有十来年了,什么事儿不清楚呢?就按我们说的去做。”陈大舅就差拍了胸脯了,这样的保证让陈太太夫妻吃了定心丸,于是陈太太满面堆笑地道:“那就谢谢哥哥了。雁儿,赶紧来给你舅舅磕头。” 陈若雁应了一声,就要上前给陈大舅磕头,陈大舅已经双手扶住自己外甥女:“使不得,使不得,若真成了,那可就要舅舅给你磕头了。” “舅舅!”陈若雁有些娇羞地喊了一声。陈太太夫妻也在旁边笑起来。这让琼竹越发摸不着头脑,陈家似乎在商量什么大事,可是这样的大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毕竟现在自己在陈家,连个粗使丫鬟都不如。 琼竹还在想,陈太太已经喊了一声:“琼竹,你过来,给大小姐磕个头,从此以后,你就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了。” 自己,做陈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琼竹伸手指一下自己的鼻子,一脸疑惑。陈若雁微笑着对琼竹道:“娘说,我渐渐大了,身边几个丫鬟都不伶俐,看中你聪明又伶俐,就是你了。” 琼竹心中腹诽,但仔细想了想,做陈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总好过现在做粗使。不过琼竹还是不愿意磕头,只对陈若雁道个万福:“见过小姐。” 琼竹的举动让陈太太的脸又拉下,陈大舅倒点头:“如此也算有主见。姐姐,外甥女要和这丫鬟相处好了,也是件好事。” 既然如此,陈太太也就没有再发火,而是让琼竹服侍陈若雁离去,并叫来管家,让她给琼竹准备几样衣衫首饰。 等人走了,陈太太才对陈大舅道:“哥哥,我就怕这姓方的不服。” “这有什么可怕的?妹妹,我告诉你,为何挑中了她,当日婚书还在吧?有了这个,就算她飞上了天,也能把她拽下来,这是其一。其二呢,她毕竟没写过卖身文书,比别的丫鬟不同。至于和外甥女相处好了,情同姐妹更好,等进了王府,王府的妻妾之别可是和你们家不一样的。” 陈大舅的话打消了陈太太的疑虑,陈太太舒心一笑:“既然如此,哥哥,就全靠你了。”陈大户也张罗着要再敬陈大舅一杯酒,陈大舅把手一摆:“我这也是为了自己!” 陈太太已经笑了:“说的好,六亲同运!哥哥,真成了,不管是陈家,还是吴家,都会越来越好过的。” 陈大舅端起酒杯:“就是这话,干了!”三个酒杯碰在一起,三人一口喝干杯中酒,都志得意满地笑起来。 陈若雁房中琼竹已经换上了新衣衫,虽说这衣衫不如陈若雁身上的,但比粗使丫鬟穿的,要好上许多。 陈若雁已经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东西,对琼竹笑着道:“快过来,你擦上这个,我保你啊,皮肤过上几天就又滑又嫩。” 琼竹接过盒子打开闻闻,见是一盒香脂,闻着喷香,瞧着也比自己爹在世时候,自己用的要好很多。于是琼竹把盒子还给陈若雁:“大小姐,这太贵了,我不敢要。” “给你你就拿着,我多着呢。”陈若雁说完就对房中另一丫鬟叫道:“小翠,收拾好了没有?以后这端茶递水的,你就交给琼竹做。” 陈家的丫鬟并不算多,陈若雁身边也只有小翠和另外一个粗使丫头令儿,这会儿陡然来了琼竹,小翠对琼竹是很有警惕的,谁知陈若雁竟这样吩咐,小翠不由惊讶地叫了一声:“可是小姐,你身边,素来是我……” “只是端茶递水这些交给琼竹,别的我怎能离得了你?”陈若雁安抚地对小翠说。小翠不满地看了琼竹一眼,勉强应是。 陈若雁打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我也该歇着了,琼竹,以后,你就在这张床上睡。”说着陈若雁就指了指大床旁边的一张小床。 “小姐,这张床原本是……”小翠见自己的床也被占去了,唇撅的更加高了。陈若雁微笑:“你原先不是和令儿一起睡的,以后也和她睡,好提点着她一些。” 小翠这下是更委屈了,但不敢说出来,只长长地应了声是,就转身对琼竹道:“小姐夜里睡的比较沉,但也会叫人要喝茶的,你可要警醒些,还有……” “小翠,这些我会和琼竹说,你先服侍我歇息吧。”陈若雁再次打断小翠,这让小翠看琼竹的眼神添了一些恶毒。 这抹恶毒,陈若雁当然看到了,不过在她看见琼竹并没往手上擦香脂而是顺手往桌上一摆时候,陈若雁的眉不由微微皱了下,看来琼竹还需要下很大功夫。 想到自己舅舅方才所说的话,陈若雁心中不由生起一股战意。进入楚王府,成为楚王世子妃,接踵而来的是一生的荣华富贵。而这,需要帮手。 按照规矩,嫁进楚王府的人是不能带任何服侍的人的,所以,最好是先安排下一个,而琼竹,成为人选。这几个月对琼竹要很好,就像姐妹一样,等嫁进楚王府,生下儿子,那你想怎么处置她就能怎么处置她。 陈若雁唇边现出一抹笑,对琼竹越发温柔地道:“你去洗了手脸,也来睡吧。洗完了手脸再擦香脂也好。” 琼竹惊诧于陈家今日的举动,但不管怎样,要牢牢记得爹爹说过的话,事出反常必有妖。琼竹,你比你哥哥聪明,可惜是个女儿家,爹爹啊,看不到你嫁人了。父亲临终前的叹息无缘无故地在琼竹耳边响起。 琼竹的双手紧握成拳,在陈家的这几个月让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件事的好时机,只对陈若雁微笑点头。 陈若雁正好看见琼竹的这抹笑,这个女孩子,果真很美。陈若雁自负才貌在全县都是顶尖的,但琼竹却有一种未经雕琢的美,而且眉间有一股生气,吸引着人接近。 自己,能在达到目的之后,处置了琼竹吗?陈若雁的手往后一推,差点把桌上的砚台推倒。耳边却传来琼竹惊讶的声音:“这水,是暖的。” 这一声把陈若雁从震惊中叫回神来,陈若雁对琼竹微笑:“这大冬天的,你还要用冷水洗手脸?快些洗了睡下吧。我也睡了。” 说着陈若雁就往床上一躺,小翠给陈若雁盖上被子,见琼竹也躺下,小翠忍不住咬住下唇,端起洗脸水就往外走,令儿在后面关上了门。 小翠把那盆洗脸水倒在院子里,但心里的郁闷却怎么都倒不掉。偏生令儿还凑近道:“小翠姐姐,灯灭了呢,你以后,真的要和我睡?” “那本就是我的房!”小翠伸手捏住令儿的耳朵:“什么和你睡,快些回去,我困了。” 正文 第三章 疑惑 小翠和令儿的对话传进陈若雁耳中,陈若雁只微微一笑,小翠性子急了些,不过有她磋磨磋磨琼竹也好,如此自己才好对琼竹示好。至于以后,小翠横竖是要嫁给村中人的,她的未来,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陈若雁打个哈欠,翻过身沉沉睡去。在梦中,她梦见那富丽堂皇的楚王府,看见那英俊儒雅的楚王世子。还有那温柔慈爱的楚王妃,当然,更重要的是,陈若雁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楚王世子妃的礼服。 这礼服是那样耀眼,奴婢下人们都那样恭顺,这才是荣华富贵,真正的荣华富贵。 陈若雁在梦中笑出声,接着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推了她下,被从美梦中唤醒的陈若雁有些不满地睁眼,看琼竹手里端着蜡烛站在自己面前,陈若雁打个哈欠看着琼竹:“怎么了?” “方才我在睡着时候,听到小姐似乎在笑,接着又在哭,担心小姐被梦魇住了,这才推醒小姐。”琼竹的话让陈若雁又笑了:“我一直在笑呢,没有在哭。我做了一个美梦,一个那么美好的梦。” 琼竹把蜡烛放在一边,给陈若雁重新把被子盖好,放下帐子。陈若雁看着那放下的帐子,突然对琼竹道:“你不问我,做了什么美梦吗?” “小姐做的美梦,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琼竹的回答是陈若雁没想到的,她的眉微皱:“你,你为何不好奇?” 因为好奇也没意思啊。琼竹心里说了这么一句,重新躺回被子里面。被子很暖,琼竹的眼渐渐闭上。陈若雁猛地掀开帐子对琼竹道:“那我,要你对这些好奇。” 这人真奇怪,琼竹惊讶地看着陈若雁,过了好半天才对陈若雁道:“那,小姐要我好奇,我就问问,小姐做了什么样的美梦?” 这人,简直了!陈若雁觉得自己都要喷出一口血来,气呼呼地把帐子重新拉起:“你不好,明儿还是小翠来吧。” “好。”回答陈若雁的还是那么一句很无所谓的话,这让陈若雁更恼了,可是要想再说什么,也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只听到另一张床上,传来琼竹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 陈若雁不由叹气,自己真能把这个人给收服吗?不,不,还是舅舅说的对,先让她习惯主仆之别,等到了王府,王府规矩更加森严,那时候,自己想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到这,陈若雁又笑出声。躺在床上的琼竹并没睡着,她听着陈若雁的笑声,睁开眼看向这间闺房。到底陈家在打什么样的主意,不过不管陈家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对自己必定是不好的,然而,无法挣脱啊! 琼竹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继续睡去。 第二天一早陈若雁起来,依旧是小翠服侍陈若雁梳洗,琼竹只在旁边做端水、递手巾这些活。这让小翠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大小姐身边,还是离不得自己。 陈若雁一早起来,要先去陈太太房里请安,就在小翠给她披上斗篷,从令儿手中接过手炉交给陈若雁的时候。 陈若雁已经对小翠道:“琼竹陪我去吧,小翠,你在这里看家。”小翠的面色顿时变了,又要瞪琼竹,琼竹却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上前打起帘子。 陈若雁走出去时,小翠想跟出去终究不敢,眼睁睁看着琼竹跟陈若雁去了。 “姐姐,我觉着,是不是小姐想带着琼竹出嫁,这才对她多有提拔。”小翠脸色还不好呢,偏生令儿又来这么一句,就这一句,小翠恨不得把令儿给打死,就在小翠扬起手时,令儿吓得缩了一下:“姐姐,我也只是胡说。” “晓得你自己胡说就好。我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小姐的脾气我最清楚了。况且琼竹那是什么人,她算起来是小姐没拜堂的嫂子,天下哪有带着嫂子出嫁的理?”小翠的话,与其说给令儿听,不如是安慰自己。 毕竟,不跟陈若雁出嫁,那再等上一两年,只能嫁给村子里的人,小翠在陈家这么几年,早已经不习惯村子里那低矮的屋子,那些指甲里全是泥的农人了。但愿自己想的对,陈若雁还是会带自己出嫁,而不是琼竹。 小翠在这眼巴巴地猜,陈若雁和琼竹已经进到陈太太上房,陈太太刚梳洗完,正让人把早饭端上来,看见自己女儿进来,陈太太立即眉开眼笑地道:“你来了,我还想着,今儿怎么来晚了。” “我昨儿做了个梦,今儿不觉比平常醒晚了些。”陈若雁说着把手炉斗篷都交给琼竹,自己走到桌子面前,吸了一口气:“好香!” “馋嘴猫似的,坐下吧。”陈太太拉着女儿坐下,见琼竹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心中一动,对女儿做个眼色,陈若雁已经对陈太太点头,指了指早饭,示意吃完早饭再说。 陈家母女的举动,琼竹看在眼里,更加肯定了陈家的主意和自己有关系,但究竟有多少关系呢?琼竹的眉皱起,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吃完早饭,陈太太处理了几件家务事,这个时候,陈若雁坐在旁边,手里在拿着一本书读,耳朵却一直听着陈太太说话。 陈太太也晓得女儿单有才华是不够的,还要会管家,所以从小就把女儿带在身边,虽没开口指点,却也要让她耳濡目染。 等陈太太处理了家务事,陈若雁才丢开手上的书本,对陈太太有些撒娇地道:“娘,您瞧,昨儿我……” “琼竹,我正好有几句话想和你说。”陈太太喊住琼竹,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来了,琼竹精神不由一振,陈太太已经对琼竹道:“虽说要按了规矩,你是我用大花轿娶进门,却没有拜堂的儿媳妇,可这些日子以来,你男人没了,你也……” “那不是我男人!”琼竹最恨的就是这一点,一个天生痴傻的人,不过因为家中有钱,就要买断自己的终身吗?只恨自己不是男人,不能去科举,读书读的再好,也只换来一声叹息。 “你爹也是读书人,你书到底读到哪里去了?须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说话的道理?”陈太太不满地说。 陈若雁在旁边轻咳一声,陈太太这才回神过来:“罢了,那些都是旧事,就不和你说了。横竖从此之后,就当你是我们家花钱买来的丫鬟,好好地服侍大小姐吧。” 这是不提婚事了?琼竹的眉微微一皱就道:“既然只当是陈家买来的丫鬟,那就请太太寻媒人来把我娘找来,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从此我不是陈家定亲的媳妇,只是一个买来服侍人的丫鬟。” 那婚书陈家可还要留着做拿捏琼竹的把柄,怎么会允许琼竹这样,陈太太顿时卡在那里。陈若雁见状笑着道:“琼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说来,我们家买来服侍人的丫鬟,那就成了奴,你好好地良民不做,要做别人的奴婢,这是什么道理?” “不管是奴婢也好,良民也罢,都有个说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嘴里说着我是陈家买来服侍人的丫鬟,但实际上又是陈家没拜堂的儿媳妇。”琼竹越发肯定,陈家打的主意十有八九和自己有关系。难道说,要让自己跟着陈若雁一起出嫁,要真是这样,陈家真不要脸。 不过这个时候,明显还不能说破,琼竹只坚持要让陈太太把自己的娘寻来。真要这么做了,还有什么戏唱?陈太太的眼珠一转就笑着道:“雁儿说的也有道理,琼竹啊,你先忍耐几天,等开了春再说。” 这里面必定有鬼,难道说陈家真打算做这样不要脸的事儿,不和自己娘家说,就要自己跟着陈若雁出嫁? 琼竹还想再反对,陈太太已经对琼竹道:“你虽进来我们家三个来月,可也没什么好衣衫穿,昨儿这衣衫也是管家婆寻来给你的,我瞧着不大好。正好今儿一早,她们翻箱子的时候,翻出来好几件我年轻时候的衣衫,还有几样首饰,我都穿戴不成了。你都拿去吧。” “琼竹,还不赶紧谢谢我娘?”陈若雁已经在旁边提醒琼竹,琼竹的眉皱的更紧,丫鬟已经把那些衣衫首饰都拿过来。 琼竹并不伸手去接,陈若雁已经把那些衣衫首饰接过来,一股脑地塞到琼竹手里,对陈太太笑着道:“恭喜娘想通了。” “哎,这事儿也怪不得她,毕竟这是人的命数,你们回去吧。”陈太太既然话已经说完,自然也不会再和琼竹多纠缠,让人赶紧下去。 陈若雁站起身对陈太太行礼,也就穿好斗篷,拿好手炉往外走。琼竹并没跟上去,陈若雁笑眯眯地道:“琼竹,我们走吧。” “你们家,到底打了什么主意?”琼竹脚步没有动,只说出这么一句。陈太太面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陈若雁神色没变:“琼竹,你可晓得,女儿家生下来,就只有靠爹娘,出嫁后就靠夫家,不管是什么样的主意,琼竹,你从进陈家门那刻起,就由不得你了。” 正文 第四章 愤懑 陈若雁这话中警告意味很浓,琼竹的眉挑起:“是吗?” 琼竹的态度让陈若雁的眉立即皱紧,她十分不悦地看向琼竹,刚要开口说话已经被陈太太打断:“你们这是做什么?好好地,怎么说起这个来?雁儿,你快些回去屋里做针线。” 说着陈太太就对琼竹道:“琼竹,我放你一马,让你不给我儿子守孝而是做我闺女的丫头,已经很好了,你心里还想什么?快些回去吧。” 陈太太这哄小孩子一样的话,并没让琼竹离开,她的唇抿的很紧,对陈太太道:“那还是那句,若说我是丫鬟,那就把……” 陈太太已经对屋内丫鬟示意,丫鬟上前推着琼竹出去,口中还在笑:“琼竹姑娘,你这人煞好笑,大奶奶不做要做丫鬟,你也不想想,真要把你娘寻来了,这身价银子,到底退还是不退?也不是我说你,你娘那里,是什么银子都没有的。” 琼竹不料丫鬟推着自己出来,还没来得及挣扎,已经来到外面,风吹在琼竹的身上,让她感到格外寒冷,那小雪珠也随着风被刮下来。 丫鬟忍不住缩下脖子,对琼竹又笑眯眯地说了一句:“琼竹姑娘,照我瞧来,您就这样,先混着吧。” 琼竹的眼抬起,看着面前的丫鬟,还有一边的陈若雁,一股无能为力感又涌上来。是的,无能为力,就像那天,自己明明躲在门后,听到自己的娘和媒婆说的话,冲出来说自己不嫁时候,娘也冷冷地说,由不得自己。 就算在喜堂之上,掀开盖头说自己不肯嫁,也没人愿意听。唯一能抗拒的,是不肯穿孝服,不肯守寡,宁可做粗使丫头。 “做人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琼竹喃喃念出这两句,瞧着陈若雁道:“大小姐,你以后的悲苦,也由不得自己。” 陈若雁被琼竹这话说的心中一寒,接着陈若雁大声道:“我不会的,我有娘,有爹,他们会帮我的。” 妇人所依仗的,父、夫、子,琼竹,你外祖自己都帮不来自己,你爹已经没了,我只有你哥哥可以依靠了。你别怪我。这是出嫁前夜,娘对琼竹说的话。 琼竹猛地摇头,那什么时候,妇人才能依仗自己,而不是别人?任由他人把自己的苦乐拨弄?最少现在,琼竹知道,由不得自己的。 琼竹没有说话,看向陈若雁眼神冰冷:“那我等着,等着你,大小姐。”琼竹的话让陈若雁更感冰冷,这会儿风又冷,虽然身上的斗篷很厚,手中的手炉很暖,可陈若雁却觉得从里到外,都是那样寒冷。 “小翠,小翠!”陈若雁有些惊慌地喊着贴身丫鬟的名字,然而小翠并没出现,响起的是琼竹的声音:“大小姐你忘了吗?小翠没有跟你出来。” 那么,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了,陈若雁听着琼竹那平静声音,是的,大小姐,她唤自己大小姐,那么自己还是陈家大小姐,不是别人。而琼竹,注定了只是自己的丫鬟,只是自己的垫脚石。 做人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陈若雁念出这两句诗,看向琼竹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苦的人是琼竹,乐的人,自然是自己了。 “我们走吧,这雪越下越大了,不晓得梅花开了没有?要开了,就把梅枝上的雪给扫下来,转过春天,好泡春茶喝。”陈若雁举步往前,心情已经恢复平静,方才的那瞬慌乱,仿佛从没出现过。 琼竹的下巴微微一点,上房里已经跑出一个婆子,手里拿着伞,殷勤地给陈若雁打着伞,还对琼竹道:“大小姐的话你听到没有,赶紧去后院瞧瞧梅花开了没有?” 琼竹的眼看向陈若雁,陈若雁一言不发,琼竹轻声应是,飞快地往后院跑去。婆子对琼竹的背影啐了一口才对陈若雁道:“大小姐,太太说了,这下人啊,就跟养狗一样,可要恩威并施。琼竹这丫头,性子烈,只要多用点手段,不怕她不乖乖听话。” 陈若雁晓得这是陈太太特地让婆子说给自己听的,对婆子微微点头:“说的是,也是我自己糊涂了,性子越烈,等以后,就越忠心。” “这才是舅老爷的妙法呢!再说,琼竹这丫头,生那么好看,难道还在这埋没了不成,太太那五十两银子呢。”婆子扶着陈若雁往房里走,嘴里不停说话。 是啊,还有舅舅呢,只要舅舅稍微想个主意,琼竹这一辈子就只能居在自己下方。次妃?虽说地位不低,可永远都低于正妃。 皇家的妻妾之别,别民间的,更为等级森严,那无边的荣华富贵,必然只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陈若雁仿佛看到一条金光灿烂的大道在自己面前展开,这条大道,只有自己能踏上去,没有别人。 琼竹一口气跑到后院,后院种了两棵梅花,此刻只打着花苞,没有开花。琼竹看着梅树上的雪,想到方才的一切,泪不知不觉流下。 雪下的越发大了,落在琼竹身上,琼竹站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百年苦乐由他人,自己能跳出这个牢笼吗?琼竹不晓得有没有什么答案,手里传来冰冷,琼竹茫然低头看去,见是手中包袱露出一根银钗,银钗被风一吹,比平常还要冷上三分。 琼竹伸手抚摸那根银钗,眼前浮现出娘的脸。琼竹,我不是不疼你,只是你哥哥,比你要紧,比你要紧。 琼竹紧紧地握住这根银钗,钗被寒风一冻,又被琼竹的热手一握,再加上这钗本就很细,竟然弯曲了。 琼竹张开手,看着这根微微弯曲的钗,突然一咬牙,把这根钗拗断。看着断成两截的银钗,琼竹轻声道:“即便老天和我说这是命,我也不认命,我就不信,我的命,从此就这样苦。” 说完琼竹用袖子擦一下脸上的泪水,不管陈家打的什么主意,自己都要凑准机会,给陈家来个措手不及,让陈家的主意不成功。 琼竹回到陈若雁上房时候,已经过了很久,小翠正在伺候陈若雁换衣衫,看见琼竹满身都是雪地进来,小翠不由对琼竹白了一眼,接着就对陈若雁殷勤地道:“大小姐,这衣衫,够不够暖?” “够了,娘说了,天冷,让我不要过去了。”陈若雁看着镜中自己,镜中少女娇美非常,陈若雁露出自信笑容,有舅舅帮助,世子妃的位置,一定是自己的。 “大小姐,后院的梅花没有开。”陈若雁的上房很暖,琼竹被这暖风一吹,反而想打喷嚏,但又要忍住,只对陈若雁说了这么一句。 “没开啊?那就再等两天。”陈若雁话刚说完,琼竹就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正愁抓不住机会的小翠立即嚷起来:“哎呀,琼竹,你这喷嚏,都打到小姐身上了。”陈若雁有些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想起陈太太的话,陈若雁又对琼竹笑着道:“瞧你这一身的雪,会着凉的,先下去换衣衫吧。小翠,把我去年的旧衣衫拿出来,给琼竹换上。等过两天,再做新的。” 小翠没想到陈若雁对琼竹竟然这样好,又妒又恨地应是,拿出一件衣衫,塞到琼竹手上:“拿去吧。大小姐疼你,你要好好伺候大小姐。” 疼自己?琼竹突然很想笑,但她明白,小翠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有时,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琼竹接了衣衫,走到里间去换衣衫。 “小姐,您瞧瞧她,简直是,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小姐,我和你说,不能再惯着她了。”小翠对琼竹有十二万分的不满,自然要全倒给陈若雁,好让陈若雁从此对琼竹不好,陈若雁只微微一笑:“好了,我饿了,传午饭吧。” “小姐!”小翠又不满地叫了一声,然而陈若雁已经坐下,拿起本书看起来,这就是不理自己的表现了。 小翠重重叹气,自己一定要把琼竹的面皮给剥下来,好让小姐晓得,自己才是她的贴心人。在里间换衣衫的琼竹听着小翠和陈若雁的对话,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此后的日子,就这样平静过去,琼竹就像陈家的每个丫鬟一样,服侍着陈若雁,不过琼竹越来越不爱说话。 这让小翠在陈若雁面前,又有舌头嚼了,不过对陈若雁来说,琼竹爱不爱说话,完全是件小事,只要琼竹乖乖听话就好。毕竟,她的一切都握在自己家手中。 陈太太也没闲着,让媒婆又寻了琼竹的娘来,琼竹的娘原本不愿意来,生怕陈家又来和自己追讨琼竹的身价银子。 还是媒婆说了许多好话,琼竹的娘这才来了。一进了陈太太的上房,琼竹的娘就对陈太太堆笑道:“亲家太太好,我这许多日子,也没来瞧瞧亲家太太。” 陈太太冷冷地看了琼竹的娘一眼,也没起身让座。琼竹的娘当然晓得陈太太这什么意思,自己恬着脸坐下,对陈太太道:“这都过了年,按说我也该来接琼竹回娘家的,可是也晓得还在丧期,不敢来接女儿,就想问问亲家太太一声,我……” 正文 第五章 挣扎 咳咳,陈太太身边的婆子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丫鬟也端着茶过来,这茶只有一杯,琼竹的娘伸手拿了茶,见这茶也不甚好,只怕就是陈家的下人喝的粗茶。不过琼竹的娘并不敢说什么,喝了一口就赞道:“这茶真好,亲家太太,我还是……” “你闺女,还是我家的媳妇吗?”陈太太这才冷冷开口,琼竹的娘刚抬起的腿又放下,看着陈太太一本正经地道:“亲家太太,话不能这么说,我闺女,怎么就不是你家的人了?我接了婚书,拿了聘礼,她也上了花轿,这拜堂不成,怪不得我。” “不要脸!”陈太太身边的丫鬟听到琼竹的娘这几句话,忍不住低声骂了这三个字,琼竹的娘自然听到了,然而她就像没听到一样:“亲家太太,我晓得你没了儿子,心里定然是十分难受的,这也……” “我打算把你女儿,陪着我雁儿出嫁。”陈太太不打算再听琼竹的娘这些话,打断琼竹的娘,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琼竹的娘的嘴巴一下张大,接着琼竹的娘就高声叫起来:“这可不成,这村里的人都晓得,琼竹是嫁到你家的,哪能再陪你闺女出嫁,再说,这要陪你闺女出嫁,我方家丢不起这个脸。” 陈太太轻轻地挥了挥手,丫鬟把桌上放着的一个托盘上盖着的缎子揭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锭银子,一色的细纹白银。 琼竹的娘的眼立即被这银子吸引去了,陈太太懒懒地道:“琼竹从进了我们家,就没几个人见过,她从此,只当是死了吧。” “可,我……”琼竹的娘还想继续说,陈太太斜了一眼琼竹的娘:“这三十两银子你拿去,买你从此不说琼竹还活着。还有,今年学使按临,你也晓得,我的哥哥在楚王府里做账房,也是认得些人的,到时让我哥哥托人和学使说一声,包你儿子入学,如何?” 三十两银子,还有包自己儿子入学,琼竹的娘急速地计算起来,这笔买卖,其实划算的很呢,毕竟琼竹早就嫁了,能再换些银子也是好的。不过琼竹的娘还是没有立即答应,只对陈太太道:“话虽这样说,我也该见见我闺女,不然不晓得她还活着不活着。” 陈太太早就料到琼竹的娘会和自己讲价钱,于是对身边的婆子点了点头,婆子会意,径自到陈若雁那边去寻琼竹去了。 琼竹听说自己的娘来了,倒愣了一下,还是婆子催促,琼竹才急忙拢一下头发往陈太太上房走。 琼竹一进了上房,琼竹的娘就站起身看着女儿。在陈若雁身边这个把月,虽说做的是伺候人的活儿,但陈若雁身边的丫鬟,也是吃好穿好,比粗使丫鬟是不一样的。因此琼竹比起在家时候要白胖了些,还长高了。 琼竹的娘仔细看了看女儿,眼里的泪一下涌出来,拉住琼竹的手道:“你长高了,也胖了,娘这心里,也就安了。” 也不晓得为什么,琼竹明明是怨娘的,可当看见娘的那一霎,觉得娘似乎比原先更瘦、更小了。琼竹心中的怨恨也就消失了,毕竟娘她所能靠的,只有自己的哥哥了。 琼竹眼中的泪也滴落,对娘低低地道:“娘,您……” 陈太太可不是让这母女俩倾述深情的,轻咳了声,琼竹的娘听到这声轻咳,浑身颤抖了一下放开女儿。 琼竹感到娘放开自己时候的无奈和难过,抬头看着娘。 琼竹的娘满心里晓得,自己对不起女儿,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丈夫已经死了,儿子还小,自己一个女人就和没脚蟹一样,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琼竹的娘伸手抚摸女儿的脸,声音很轻:“琼竹,陈太太都和我说过了,你以后好生听陈太太的话,我就当,就当,就当……” 琼竹的娘连说了几个就当,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就当你死了。” 说完,琼竹的娘就背转过去,不敢给女儿知道,自己已经在流泪。 琼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娘对自己说出这么一句,有些呆愣地去抓自己娘的胳膊:“娘,娘,你对我说了什么?我不要被你当做我已经死了。” 陈太太唇边露出一抹得意,这世间,就没有做不成的买卖,端看你出的价码多少。陈太太对婆子使个眼色。 婆子会意地上前来拉住琼竹:“琼竹姑娘,回去吧,你娘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从此,你要好好听太太的话,快些走吧。” 琼竹还要再挣扎,琼竹的娘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就来推琼竹。 琼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娘,眼泪夺眶而出:“娘,您不要我了?”琼竹的娘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虽然娘点头的幅度很小,但琼竹看在眼中,如被几万根针扎在心上一样,心中痛苦无法形容,但也叫不出声,过了很久很久,琼竹才又喊出一声娘。 紧接著琼竹就被推出了陈太太的上房,琼竹的娘等到琼竹被推出之后,才转身过来,望着门帘,伸手想去掀门帘却又不敢。 陈太太冷冷地看着琼竹的娘所做的一切,对丫鬟努嘴,丫鬟端起那个托盘,塞到琼竹的娘手里。 “从此以后,你就没女儿了。方娘子,也不是我说,这会儿要死要活的,那会儿答应的可够干脆的,真疼女儿,也不是这样的。”陈太太这几句话说的趾高气扬,琼竹的娘紧紧抱着那些银子,觉得浑身都麻木了,这会儿别说这几句话,就算陈太太再刺几句,琼竹的娘都毫无动静。 陈太太瞧着这会儿显得更瘦更小,似乎缩成一团的琼竹的娘,对婆子挥手,婆子会意上前把琼竹的娘给推出去。 陈太太见门帘重新被放下来,这才对丫鬟笑着道:“这下好了,一件大事了了,我也能心安了。” “像太太这样的,才是真疼女儿。哪像那方娘子,为了这么几个钱就把女儿给卖了,说起来,这才多少钱?”丫鬟当然也要吹捧陈太太几句,陈太太顿时笑的越发欢喜得意,自己才是真疼女儿呢。 琼竹木呆呆地回到陈若雁那边,陈若雁正在作画,看见琼竹进来,陈若雁瞧了眼她就对她笑着道:“你娘和你说了些什么?怎么你神色不好?” 琼竹晓得,陈若雁对自己的好,必定都是别有原因的,不过这会儿,琼竹不能说出任何话,她只轻声的,仿佛说给自己听一样:“我娘说,让我好好地听太太的话,从此就当她没生过我。” “你瞧,这样有什么不好?”陈若雁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拉住琼竹的手:“你跟在我身边,我也不把你当做普通丫鬟。” 琼竹什么都没听见,抬头只能看到陈若雁那张樱桃小口在那一张一合。陈若雁说完了话,见琼竹呆呆地站在那里,伸手扯一下她的袖子:“哎,你听见没有?” 琼竹过了很久才对陈若雁点头,陈若雁见琼竹点头,高兴的什么似的,高声叫人:“小翠,小翠,把我前儿做的新衣衫拿出来,给琼竹穿。以后啊,你对琼竹要好一些。” 小翠从里屋出来,几乎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陈若雁,陈若雁已经高高兴兴地道:“从此之后,我和琼竹,就越发要好了。” “小姐,主仆之别……”小翠还想提醒陈若雁,陈若雁把琼竹的手拉起:“这出了门才是小姐和丫鬟,在这屋里,就不用这么讲究了。” 琼竹呆呆地看着陈若雁的举动,突然绽开笑容,从此之后,这天地之间,就只有自己了,也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再没别人了。 转眼间又是一春,陈大舅又从楚王府回到陈家,带来两个消息,选世子妃是二月底进行,之前要先把合适的人的名单报给衙门,在衙门进行初选,然后就要在王府花园之中进行观察教导,这差不多要一个月的时间,最后选出五到十个人,到王妃面前做最终选择。 “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和次妃身边的大内侍说好了,我们外甥女和那个琼竹,一定会进到最后选择的。”陈大舅的话并没让陈太太安心,她疑惑地道:“怎么会是次妃?不是说,这选妃是王妃做主吗?” “妹妹你这就不晓得了,王妃虽在王爷的正室,却没有生儿子,世子是次妃所生。所以这选儿媳,必定要选一个次妃喜欢的。”陈大舅的解释让陈太太笑了:“原来如此,说起来,这王妃既然没有儿子,那一定是要让次妃三分了?” “这不尽然!”陈大舅摇头:“这王府之内,还是王妃当家,这一来是因为皇家的妻妾之别,二来呢,王妃人品贵重,王爷十分尊重,因此次妃对王妃也是恭敬的。自然……” 陈大舅砸一下嘴,想着要怎么解释才好,陈太太已经道:“我猜着了,定是次妃因为生了世子,偶尔对王妃还是有不恭敬的时候。” 正文 第六章 安排 “你们女人家就是想这许多没有的。妻妾之别,那是何等样大的差别?”陈大户打断自己太太的话,对陈大舅道:“舅兄啊,我晓得你对我们家想的很周到,但我想来想去,还是该纳妾生个儿子的好,免得这过继一个,总是……” “等我们闺女做了王妃,还有谁敢欺负我们?”陈太太满心就要自己女儿做王妃,好跟着享荣华富贵,自然不愿意听陈大户的。 陈大舅怎么不清楚自己妹妹妹夫各自的念头,陈大舅只微笑:“这要纳妾也好,过继也罢,都再等等,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外甥女和那琼竹一起带走,免得到时报不了名。” “这会儿就走?”陈太太有些担忧地问,陈大舅伸手拍自己胸口:“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况且这服侍的人,自然也跟去。” “我原本以为,要到二月底才让她们去呢。”陈太太用帕子点了点眼角,陈大户倒笑了:“你啊,总是女人家,放心,我跟着女儿们去,等安顿好了,把女儿送进王府我再回来。” “妹夫说的是。不过那个琼竹,原本我想让她充作外甥女的堂姐,也一样改姓陈,但后来还是大内侍提醒我,说姐妹虽然可以一起参加,但为了防止有人弄鬼,往往会被刷掉一个,因此我想,索性还是照了她的本姓,再说她的爹也是秀才,可以报的。” 陈大舅的话让陈太太又皱眉了:“这样的话,这要有个万一……” “什么万一?一个小姑娘家,连娘家都不要她了,她还能飞上天去?”陈大户的话让陈大舅笑了:“妹夫说的是,就这样办吧。” 这边商量好了,陈太太也就让去把陈若雁寻来,说了后日动身,让她赶紧收拾东西。陈若雁听的这么多天的准备就快有了个结果,顿时欢喜起来。 陈太太看着女儿的欢喜面色,伸手握住她的手道:“那些事儿都有你舅舅打理,你不用担心,我就想问问你,琼竹她……” “娘您放心,她已经死心了,这段时候,您都没瞧见,我们俩相处的多好。”陈若雁自信满满的话让陈太太露出舒心的笑:“这样就好,女儿,等你……” “妹妹,等外甥女被选中,还要回家来待个一年半载才出阁呢!这会儿你先别叮嘱。”陈大舅笑着提醒。 原来不是一走就见不到,陈太太这才放心下来,对陈若雁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叮嘱你别的了,你万事都要小心些就是。” “娘您放心,我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陈若雁自信满满地回答。陈太太轻叹一声,给女儿把鬓边的头发往上拢了下:“你啊,是不晓得,就算你再大,在娘眼里,也是孩子。” “好了,妹妹,就别说这么些话了,还要把那个琼竹叫来,交代她!”陈大舅见陈太太又要和陈若雁相对诉一下,急忙打断她们,让把琼竹叫来。 陈太太放开握住女儿的手,对陈大舅道:“这件事,哥哥你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陈大舅满口答应着,婆子已经把琼竹给寻来。琼竹走进屋时,上前规规矩矩给人行礼后就站在一边,陈大舅打量着琼竹,见她穿着和陈若雁也差不多,越发显得容貌出挑了。只可惜低头站着,瞧不见那双眼。 陈大舅满意地点头,对琼竹道:“你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想来你也是好人家女儿,又年纪这样轻,不能守寡。因此我替你想了个好去处。” “我不要做陪嫁丫鬟!”琼竹也不晓得心中哪里来的勇气,张口就是这么一句,陈太太面上现出一丝不屑,陈若雁已经柔声道:“琼竹,你先听舅舅怎么说。” “要说陪嫁呢,自然不是,不过要你帮衬着你们小姐,这是要做的。”陈大舅的语气没有变化,还是那样温和,这让琼竹有些吃惊。 见琼竹不再说话,陈大舅这才把自己这边的主张慢慢说出来,琼竹听完满脸震惊,嫁进王府,以世子次妃的身份?这简直就是…… “琼竹,我也不怕告诉你,王府的规矩,嫁进门的人除了自己一个人,别的什么都不许带。因此舅舅这才想了这个法子,你想,我们两这段时间相处的这么好,若能同嫁一个人,多么好呢?”陈若雁见琼竹没有立即反对,自己要先加上几句。 “就是,就是,做了世子次妃,那风光,我听你舅舅说,我们见了次妃,都要磕头呢!”陈太太喜气洋洋地说着,陈大舅在旁边察言观色,微笑着道:“关节呢,我已经打通了,不过琼竹我告诉你,你虽然用的是方氏的身份,可是这会儿,这周围的人都晓得,方家的琼竹,已经死了,你是冒名顶替。” 琼竹瞪圆了眼,陈大舅缓缓地道:“你自然可以说,你不是冒名,你就是方琼竹,可是琼竹啊,你的婚书还在这里,到时候你要说,我们就把婚书拿出去。” 原来竟是逃无可逃,无论怎样挣扎,都在这个网中吗?琼竹的眼帘低垂:“原来,你们一早就算计好了。” “这哪是算计?这是计谋。”有人唱黑脸,陈若雁当然要来唱红脸了,她挽住琼竹十分亲热地道:“琼竹,舅舅这主意多么好呢,对你对我都有利。” “那要是选不上呢?”琼竹这个问题陈若雁是没想到的,陈太太往地上吐了几口吐沫:“呸、呸,哪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这个问题陈大舅却早就想到了,他只微微一笑:“这你不用管。”说着陈大舅对陈太太夫妻解释:“这选过的,特别是最后进到这十个人中的,就算没选上,王府也会给份嫁妆。嫁妆倒是小事……” 陈大舅停顿一下才对陈太太夫妻继续道:“这选过的,别人也会高看几分,多有高门大户来求娶的。毕竟不是时时都有人能和王府攀上关系的。” 这话说的陈太太一阵喜悦,她心心念念的,就为的陈若雁能嫁个好人家,若不能嫁进王府,嫁到别的高门,也是好的。 陈若雁却不像陈太太那样放心,她只看着琼竹,唇边笑容满是自信:“我一定会被选上的。” “好,这才是我的外甥女。”陈大舅高声赞了一句,就对陈若雁道:“你回去收拾收拾,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到了府城,你和琼竹先住在我那里。” “一切有劳舅舅了。”陈若雁对陈大舅行礼下去,陈大舅扶一把陈若雁:“快些起来,这要真成了,我啊,还要给你磕头呢!” “外甥女怎敢受舅舅的礼?”陈若雁意思意思地说上一句,但脸上却已经露出喜悦,自己一定会成为楚王世子妃,从而成为不一样的人。琼竹在旁冷眼看着这一家子,不管他们家怎么想的,自己绝不能让陈家这个主意成功,大不了就赔上一条命,横竖从现在瞧来,真进了王府,也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陈若雁和琼竹各自打着主意回到房里,小翠已经带着人在那收拾了,见陈若雁走进,小翠急忙把手里的衣衫丢下上前对陈若雁道:“大小姐,我要跟了你去服侍,这……” “舅舅家中,已经有服侍的人,你不用再跟了去。”陈若雁打断小翠的话,小翠顿时看向陈若雁:“可是小姐,琼竹还什么都不会。” “小翠,你大了,我也不能再耽误你,等过些日子,我让娘给你寻户人家,嫁出去,我再给你五两银子当嫁妆。”陈若雁的话让小翠如坠冰窖,她茫然地给陈若雁跪下:“小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竟不要我。” “你没做错什么,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记得你比我还大两岁呢,服侍我也十来年了,我总不能再耽误你。”陈若雁的话,一句比一句光明正大,小翠的眼中顿时全是泪:“小姐是不要小翠了吗?” “你这到底是怎么说话?”陈若雁坐在椅上,接过琼竹端来的茶,喝了一口才对小翠缓缓地道:“你总归是要出嫁,不能服侍我一辈子的,再说我若拆了你的姻缘,岂不要招报应,自然是不能的。” 小翠一句,我要服侍小姐一辈子,卡在喉咙中半天没说出来,陈若雁望着面色灰白的小翠:“起来吧,还有那么几天,你也好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我晓得你有许多体己,你也拿了回去,好生装着做嫁妆,可比在我身边要好。” 小翠对陈若雁磕了一个头,眼里的泪滴落,陈若雁把小翠扶起来,亲亲热热地道:“哭什么呢?等你自己嫁了人,自己当家,不为奴为婢的,比什么都好呢。” 小翠晓得这会儿要求情什么的,陈若雁也听不进去,只能哽咽着道:“我舍不得小姐呢!” “既舍不得我,那这两天,你好好服侍我吧!”陈若雁当然听出小翠这话是假话,不过陈若雁也不会戳破,就这样亲亲热热地拉着小翠的手。 正文 第七章 省城 小翠勉强露出一个笑,这笑,竟比哭还难看。琼竹站在一边,冷眼瞧着,服侍自己十多年的人,陈若雁也可以说要就不要,那自己呢?琼竹感到一阵阵寒意涌上来,尽管这实际已经是春天,陈若雁的屋子更是暖和,可琼竹却觉得自己如在冰窖之中,不,应该说,自己被网在一个冰冷的网内。而拿着网的人,是陈太太、陈大舅,也许还有陈若雁。 陈若雁面上的娇媚笑容渐渐变得那样狰狞,琼竹不由尖叫了一声。 陈若雁惊讶地看向琼竹,琼竹低垂眼帘:“我只是突然想起,还有几天就要走了。”陈若雁神色露出一丝不信,接着陈若雁就笑了:“你听舅舅说了,还会回来的。” 不,回来的是你,自己再不会回到陈家,永远不会。琼竹只想寻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一切真相都说出来,好让陈家的计划实行不成功,然后自己就可以死了。只有这样,才能打击到陈家。 小翠不明白陈若雁和琼竹心中都在想着什么,她只是哀怨地想,为何小姐就对琼竹那样好,可是自己是怎么也代替不了琼竹的。 不管小翠有再多的不甘心,行装已经收拾好了,陈若雁和琼竹,也在那天一大早就坐上马车,离开陈家。 这一天天气很好,路边已经有了早开的桃花,田野之间,有农人在忙碌。天地之间,洋溢着一股生气勃勃。琼竹和陈若雁都是很少出门的闺阁女儿,不过两人对外面的景色都没有想看看的心情,因此这一路,车帘都遮的严严实实的。 陈家离着省城足足一百四十里地,所幸一路都是官道,马车也快,饶是如此,在路上歇了一夜,等到进省城,还是快到第二天午饭时候了。 当马车来到省城门口时候,陈若雁突然对琼竹道:“你来过府城吗?” 琼竹被问的一愣,接着摇头,陈若雁微笑:“其实我也是第二次来,所以你看,你跟着我,会过好日子的。” 然后就被你当做垫脚石,等你达到目的后,一脚踢开吗?琼竹低垂眼帘没有回答,陈若雁面上笑容更加甜蜜了,自己一定会成为整个省城最引人瞩目的贵妇人。楚王世子,一定会成为自己的丈夫。 马车声辘辘,很快就从大街上拐进一条小巷,陈大舅家到了。 陈大舅除了在楚王府做账房之外,自己也开着铺子,在这府城之内也是有名的大商家。因此他这宅子有前后三进院落,还带了个足足有两亩地的花园。省城比不得乡下地方宽,这宅子实在不算小。 马车在陈大舅大门口停下,陈大舅从骡子上跳下,走到车前对车夫道:“你把这车赶到二门前,别让人瞧见你表小姐。” 车夫连声应是,陈若雁坐在车里听见,不由喜悦万分,果真这省城内和乡下地方,规矩不同。一时车又停下,就听到传来妇人热情的声音:“外甥女,这一路上你可累了。” 接着这边的婆子掀起帘子,陈大舅母站在车下,一脸殷切地望着这边。陈若雁忙扶了琼竹的手下车,对陈大舅母连连行礼:“给舅母请安。” “使不得、使不得!”陈大舅母急忙扶住琼竹,对琼竹亲热地道:“你表嫂正好回娘家去了。哎,我就一直说,偏生只生了小子,没有生闺女。这下好了,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也欢喜。” 陈大舅母也是商家出身,不过她一直生活在省城,省城自然不是那种乡下地方,陈大舅母也算见多识广了。 此刻陈大舅母见陈若雁十分谦卑,在心里点了点头,又往琼竹面上瞧去,见琼竹生的美丽无比,不由笑着道:“这姑娘寻的好。来,你先去房里歇歇,我已经让人烧好了热水,你洗个澡,换了衣衫,再出来吃饭。” 这一路虽不远,但对娇生惯养的陈若雁来说,也算舟车劳顿,听了这话急忙谢过陈大舅母,和琼竹一起往房里去。 陈大舅母已经安排好了服侍的人,而且洗澡水也是两份,陈若雁和琼竹各自洗了澡,换了衣衫,就有丫鬟来说午饭已经摆上了。 午饭是摆在陈大舅母上房的,两人进到上房里面,见一张圆桌上摆着饭菜,除了陈大舅夫妇,还有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 陈若雁和琼竹都不由一愣,陈大舅母已经对陈若雁笑着道:“外甥女,你快过来见见,这是吴内侍,是次妃身边最得用的人了。你该叫他一声吴叔叔才是。” 原来如此,陈若雁上前刚要开口,吴内侍已经摆了摆手:“罢了,我瞧这孩子很有福气,等到她有了福气时候,我哪还敢被她叫叔叔。” 这一句话说的陈大舅双眼一亮:“吴老哥,真是如此吗?” “苏老哥,我们两认识这二三十年,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吴内侍就差拍胸脯保证了。这一句话说的陈大舅更加欢喜,急忙对陈若雁道:“外甥女,赶紧过来给你吴叔叔敬一杯。” 陈若雁含笑上前,端起酒壶给吴内侍斟酒。吴内侍谢过陈大舅,才对陈大舅母道:“还有一句话呢,苏嫂子闲着时候,进王府内请安,也带着这孩子去,到时世子若能见到,那不就更好?” 这个主意,陈大舅母也想过的,不过她还是望了吴内侍一眼:“我就担心呢,你也晓得,王妃和次妃,两人有些面和心不和,若是王妃晓得我带了人给次妃请安,只怕就要暗自捣鬼了。” 吴内侍摇头:“苏嫂子,你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你带了人进去,也不用说是带孩子来给次妃请安,只把这孩子当了丫鬟带进去。” 说话时候,吴内侍抬头看向陈若雁:“只怕姑娘会觉得委屈。”陈若雁听到可以进王府给次妃请安,脑中就已经开始在转到时要如何讨好次妃,听到吴内侍这话,陈若雁急忙对吴内侍万福下去:“吴叔叔想的周到,事事为侄女着想,侄女感激不尽,怎会觉得委屈?” 吴内侍哈地笑了出来,对陈大舅道:“苏老哥,你这外甥女不错,次妃定然喜欢。” 陈大舅听了这话,笑的脸色的皱纹都开了,对吴内侍又敬了一杯酒:“全靠你们帮衬。” 众人在说笑,琼竹却觉得自己如看戏一样,只有到自己揭开这一切的时候,才能让自己欢喜。琼竹唇边渐渐漾出笑容,现在,就看他们尽情表演吧。 陈若雁是未出阁的女儿,不能长久见外男,定下哪天去王府拜见次妃后,陈若雁和琼竹也就退下回到房中。 房内已经摆好了午饭,丫鬟一见陈若雁和琼竹走进,就迎上前端上茶,等二人坐下又在那服侍她们用饭。 饭还没用完,上房那边就送来两套衣衫,一看那服饰,陈若雁就晓得这是丫鬟所穿,想来这就是陈大舅母准备的。 不等陈若雁站起身说多谢,送衣衫来的婆子已经笑着道:“太太说,让方姑娘也跟着一起进去,毕竟只带一个丫鬟的话,有些不好看。” 陈若雁微笑应是,等婆子走了,陈若雁才对琼竹道:“瞧,便宜你了,还能比别人先进王府瞧瞧。” 这是陈若雁终于不愿意再摆出大家闺秀的样子?琼竹在心内笑了一声,依旧拿着筷子吃饭。见琼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陈若雁不由咬住下唇,这个方琼竹,自己真能掌握的很好吗? 但,陈若雁抬头看去,看着旁边放着的那两套衣衫,陈若雁又露出自信笑容,自己,一定能掌握方琼竹的,毕竟,妻妾之别,如同云泥。 因为时间紧迫,来到省城的第三天,陈若雁和琼竹就陪着陈大舅母往楚王府去。如同皇宫在京城中央,楚王府也一样在省城中间,一条大街贯穿整个省城,而楚王府,就坐落在这条大街的正中间。 不过王府的大门虽然开向这条大街,但平常时候,这道门却是关着的。王府主人出入是走旁边的侧门,下人们是从后面的角门出入,至于王府不多的客人,是从这条大街转进一条巷子后的那道门。 这条巷子是专门为王府客人开的,马车一转进巷子就什么人都看不到,巷子边种了几棵梧桐,取意,梧桐迎客。此刻梧桐还没发芽,只能看到枝丫被阳光照的影子。马车走到底,就是王府的门。 已经有内侍在门前等候,苏家的马车一停下,内侍就对陈大舅母恭敬地道:“苏太太,次妃已经知道了,请您进府。” 婆子掀起帘子,陈大舅母扶着陈若雁的手下车,琼竹跟在后面抱着包袱走下车,抬头看向这座陈若雁心心念念想要入主的宅子,但在这个方向,琼竹只能看到很高很高的围墙,琼竹从没看过这么高的围墙。 “快些进去,不要张望。”内侍对琼竹可没有那么客气,见琼竹停下脚步打量,就催促琼竹。 正文 第八章 王府 陈大舅母和陈若雁已经踏上台阶,听到这句话,陈大舅母唇边露出一丝嘲讽。陈若雁也笑了,虽然她也很想看看王府是什么样的,不过可不会像琼竹这样,真是没见识的人。 琼竹踏上台阶,跟在陈大舅母身后走进王府,王府的道路很宽,走在路上,可以看见另一边,是一片比这边更为巍峨的建筑。 “那边是银安殿。”陈大舅母是晓得陈若雁也好奇的,对陈若雁轻声解释,陈若雁浅浅一笑:“外甥女……以后,这里会很熟悉的。” 这才是自己的外甥女,陈大舅母满意地笑了,瞥了一眼琼竹,这个人,做了自己外甥女的垫脚石,也不冤枉。 众人已经来到一个院子前,内侍请陈大舅母停步,快步走进院子内去向次妃通报。陈若雁有些惊讶地问:“不是说来拜见次妃吗?” “这就是次妃的院子。”陈大舅母说了这么一句,有些意味深长地道:“王妃的院子,比这个更气派呢。” 一个次妃,就这样气派,这一路上虽然都在走路,但陈若雁觉得所见一切都眼花缭乱了,真是,太……陈若雁不知道要如何形容。 一个丫鬟从院内走进,上前对陈大舅母行礼:“苏太太太客气了,我们次妃说,苏太太直接进来就好,还要通报做什么?” “秀鸾姑娘,几个月没见你,越发出挑了。”陈大舅母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才对秀鸾道:“礼不可废,虽说次妃和蔼,可我们怎能忘记礼法呢?” 秀鸾笑着应是,请陈大舅母带着人往里面走去,这院子,比陈太太的上房要大许多,上房是五间,周围都用回廊连接,踏上台阶,门前的内侍已经掀起帘子,陈大舅母悄悄地捏下陈若雁的手,好让陈若雁保持镇定。 一走进屋内,就有一股异香扑来,只觉满屋金碧辉煌,还不等琼竹仔细看看屋内摆设,就听到一个女子的笑声:“苏太太,都这么些日子了,你也不来看我,难道家中就这样忙?” 琼竹这才看到一个妇人坐在榻上,身后还围绕着不少丫鬟内侍。妇人虽然笑的和蔼,但并没起身相迎。 陈大舅母已经紧走两步,上前跪下:“给次妃请安,次妃客气了。” “请起!”次妃嘴里说着,并没伸手去扶陈大舅母,陈大舅母行了礼,这才站起身,丫鬟已经把椅子搬过来,陈大舅母忙谢过这才坐在椅子上。 次妃和陈大舅母寒暄几句,这才看向陈若雁,陈若雁按照陈大舅母的安排,行礼起身后就恭敬站在陈大舅母身后,低头站着,但面上笑容一直没变。 次妃打量了下陈若雁,又望向琼竹,对陈大舅母道:“这两个丫头看着眼生,苏太太,也不是我说你,你这府上的丫头,是越来越好了。” “哪能比得上次妃您身边的?”陈大舅母笑着说了一句,就指着陈若雁对次妃道:“次妃要喜欢,这丫头就送给次妃,服侍次妃,次妃觉得可好?” 陈若雁听见自己舅母这句话,一颗心顿时提起来,想知道次妃会怎么说。早在陈大舅母进来之前,次妃就通过吴内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晓得陈若雁才是今儿进来的正主,又往陈若雁面上仔细瞧了瞧,这才对陈大舅母道:“我可喜欢呢,就是不晓得苏太太舍不舍得割爱。” 喜欢两个字从次妃口中说出,陈若雁不知道心中有多高兴,她微微抬头,看向次妃,接着又飞快地低头,做出一副娇怯样子来。 她的举动已经被次妃看见,次妃对陈大舅母笑着道:“越发好看了。苏太太,你啊,到底从哪寻到的?我呢,也就要瞧缘分了。” “这缘分自然是次妃瞧着给的,您要愿意给这个福气,我们啊,求之不得呢!”陈大舅母也是听话听音的人,对次妃含笑说了这句。陈若雁心中安定,也敢悄悄抬头看着这房中摆设。 陈家也是富家,可是富裕人家怎能和王府相比?不管是桌椅还是榻,做工精细之外还镶了螺钿,这些螺钿陈若雁也只见过几样,哪像在王府,螺钿就跟不要钱似的镶着。 竟然连花架都镶了螺钿,陈若雁心中咋舌,倒一时瞧不出这花架上的花盆有什么好的,竟用这样的花架来摆。 “这盆杜鹃,记得还是世子孝敬次妃的吧?记得当时,世子还巴巴地寻了钧窑的盆,说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次妃呢。”陈若雁还在狐疑,就听到陈大舅母在夸这盆花。 钧窑的花盆,这可真是……陈若雁不晓得心中该怎么惊叹了,王府果真是王府。 “顷儿这孩子,就是懂事,也不是我夸他,他还……”世子罗顷是次妃心中最值得骄傲的人,能生下儿子,也是次妃心中最大的成就。 次妃正打算继续夸一下儿子,就有内侍走进:“世子来了。” “快让他进来!”次妃面上的笑带上了几分真心,接着次妃就对陈大舅母笑着道:“都说缘分,瞧,这会儿缘分不是来了?顷儿原本是要去书院拜访夫子的,谁知这会儿又回来了。” “书院的夫子今儿正好出去了,所以世子就赶回来了。”秀鸾在旁解释了一句,就见帘子掀起,一个少年笑容满面地走进屋来,上前对次妃跪下:“儿子给娘请安。” “起来,快起来。”次妃这会儿可是亲自站起身扶起儿子,又对罗顷笑着道:“这是苏太太,你见过的。” 陈大舅母早就站起身,看见罗顷对自己拱手作揖,陈大舅母急忙福下去:“世子实在太过客气了。” “他还小,又是在我内室,苏太太你不用如此多礼。”次妃这下才伸手扶了一把陈大舅母,阻止陈大舅母行礼下去。 他们说话的当口,陈若雁已经悄悄抬眼打量着罗顷,他真俊俏,是自己见过最俊俏的人了。虽还在少年,却已经能看出剑眉星目,唇边有浅浅笑容,还有那举动,如此儒雅。这样的人儿,才该是自己的夫君。 陈若雁觉得一颗心跳的很急,都快要窜出喉咙了,可是不行,不能露出这幅模样,这样,次妃和世子会嘲笑自己的。陈若雁强迫自己收回看向罗顷的眼,头重新低下,让面上重新恢复平静。 琼竹只看了罗顷一眼就收回眼,用余光看见陈若雁面上露出的痴迷神情,琼竹心中不由冷哼一声,但很快琼竹就又想,陈若雁既如此痴迷,那她只怕不愿别人和她分享丈夫,那不如好好地和陈若雁说,撺掇她让陈大舅不要再把自己送进王府,岂不更好。 想着,琼竹唇边就露出笑,陈大舅母已经和次妃寒暄完,各自重新坐下,陈大舅母坐下时候,眼看向琼竹和陈若雁,见陈若雁面色平静无波,陈大舅母不由在心中点了点头,这样的稳重,才会让次妃喜欢呢。 陈大舅母又瞟向琼竹,见琼竹的眼望向罗顷,似乎是在发呆,唇边还有笑。陈大舅母不由在心中鄙视地想,果真是没有什么见识的,见了外男也不晓得收敛着些。 不过次妃明显想和儿子多说说话,因此陈大舅母也又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次妃命秀鸾送陈大舅母一行出去,等到陈大舅母走了,次妃这才对儿子笑盈盈地道:“我的儿,你就快要选妃了。这些日子,进来给我请安的人不少,这些年轻小姑娘,我一看就喜欢,眼都花了。你说,选谁好?” “娘要选儿媳,自然是娘喜欢什么样的,就选什么样的。”罗顷的话是次妃想听到的,但次妃还是故意说了一句:“滑头,就晓得哄娘开心。” “我是娘的儿子,自然只能哄娘开心。”罗顷笑眯眯地说了这么一句,这让次妃心花都开了,伸手捏下儿子的脸:“你啊,越大越会哄我了。只是还不好,这选妃一事,王妃那边也会参与,我就想,要是王妃也想选个喜欢的,偏生我又不喜欢,这可怎么办?” 饶是罗顷从小就接受次妃的这样问话,这会儿听了,还是觉得有些头疼,自己的娘啊,样样都好,就是喜欢和嫡母别苗头。有时候两人别苗头不成,还会连累自己受了爹的呵斥。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算少见,罗顷只略一思索就笑着道:“那时,自然还有爹啊,这个家中,爹才是一言九鼎的。而且我不是常听他们说,爹最疼娘了。” 这一句让次妃更加欢喜,罗顷望着次妃面上笑容,晓得自己已经把娘哄好了,也就站起身道:“那儿子去读书去了。” 次妃虽舍不得儿子,但还是站起来给儿子理一下衣衫:“去吧。哎,都是你爹,说什么人还是多读些书好,可是我们这样人家,又不要去赶考,读了再多的书,不也……” “爹爹说,读了书,可以编几部书出来,如此也能传世。”罗顷见自己的娘又要唠叨,急忙打断她的话。 正文 第九章 争斗 次妃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拍拍他的肩:“去吧。”罗顷又给次妃行了一礼,也就转身走出。次妃等儿子走出去,这才重新坐在椅上,有些感慨地道:“哎,这一转眼,顷儿就这样大了,等他娶了媳妇,我这一生的大事,也就了了。” “世子素来孝顺,次妃您定然会有喜欢的儿媳的。”吴内侍不失时机地说了这么一句,次妃不由得意一笑,接着就对吴内侍道:“这事,你也要防着点那边,可千万别让王妃又来生事。” “这是自然,况且这些日子,王妃那边,也常有人去请安。等以后,他们就晓得了,谁才是真佛。”吴内侍的话让次妃又得意地笑起来,名分算什么,没有儿子,不过就是白占了个名分,等到自己儿子成了楚王,那时候,怎么整治她都成。 次妃、次妃,虽说也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可是怎么都没有太妃听起来那么好听,那样自在。次妃的手握成拳,重重地打在椅子扶手上,这一次,自己绝不能退让。 等上了马车,陈若雁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陈大舅母对外甥女笑眯眯地道:“如何?你舅舅和我,可一直都很疼你呢。” “舅母和舅舅对我的疼爱,外甥女绝不会忘。”陈若雁面色微红地说了这么一句,陈大舅母把外甥女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今儿啊,只见了次妃,等你嫁过来,见了王妃,那才更加气派呢。不过……” 陈大舅母望向琼竹:“就算是次妃的气派,等闲的人也没有这样好命。” “琼竹,你今儿可晓得了?我家这主意,并不是害你,而是对你好呢。”陈若雁怎不晓得陈大舅母的意思,急忙补了这么一句。 并不是害自己?琼竹肚内暗自笑了笑,就对陈若雁道:“我从没说过你们害我。”琼竹这一句平平淡淡,竟让陈若雁不晓得怎么回答,不过陈大舅母并没有把琼竹放在心上,在陈大舅母看来,琼竹已经是被自己家握在手心的人了,怎么揉搓都反抗不了,方才这句话,不过是安抚一下琼竹罢了,因此陈大舅母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又和陈若雁说些别的话。 琼竹在旁边听着,思绪却飘的很远,偶尔可以看见阳光从车帘缝隙内透进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站在阳光下面,无忧无虑地欢笑? 陈大舅母回了家,也和陈大舅说了去王府的情形,陈大舅听完,连续问了好几遍,楚王妃那边,可有说过什么?他们商量这件事,也没有回避陈若雁。陈若雁听的好奇,开口问道:“舅舅,不是说王府之中,妻妾之别更大吗?怎么我听着,似乎王妃和次妃之间,有些不和睦?” 陈大舅和陈大舅母彼此看了一眼,陈大舅才笑着道:“这个缘故,外人都不晓得,我就来告诉你。王爷和王妃,原本十分恩爱,谁知成婚二十来年,王妃并无身孕,因此王爷这才上奏朝廷,另行择了次妃,这次妃一入府三个月就有了身孕,生下世子来。王妃呢,一来觉得自己已年老色衰,二来呢,又气恼次妃分走了宠爱,于是难免借着身份,寻了次妃几次晦气。次妃受了气,和王爷哭诉了几回。” “王妃未免太不贤惠了,休说她是王妃,所生关系着延嗣大事,就该早些纳妾,希图生子。”陈若雁一听完就大发议论。陈大舅满意地点头:“就是如此,雁儿啊,我要你记得,别说普通妇人都要贤惠,你一旦嫁去,就更要记住,要抓住丈夫的心,至于那些床笫之事,不要太过执着。” 陈大舅母白了丈夫一眼:“你当了外甥女的面,就这样胡说起来?外甥女,你舅舅的话,你可要牢牢记在心上。” 陈若雁急忙行礼下去:“多谢舅舅教诲,外甥女定会做一个好妻子。” 陈大舅满意地点头,又和陈若雁说了几句闲话,陈若雁这才回房。一进了屋子,陈若雁就见琼竹呆呆地坐在窗口,似乎在想着什么。 难道说,琼竹在想那英俊的世子?罗顷的面容又浮现在自己面前,陈若雁觉得自己的脸都开始红起来,但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自己正好借此警告琼竹,并打压琼竹,才能让自己的事情,进展的顺利。 因此陈若雁轻咳一声,走到琼竹面前,伸手打她一下:“你在想什么?”琼竹像受惊一样跳起来,陈若雁按住琼竹的肩膀:“不要起来了,我们以后和别人不一样,我问问你,也是平常的。” “没想什么。”琼竹重新坐下,有些怏怏地说。陈若雁坐在琼竹身边:“我才不信呢。你啊,是不是见世子十分俊俏,因此喜欢上了?” 花痴的那个可不是自己,不过琼竹可不会说出来,依旧望向外面,苏家给陈若雁收拾的屋子不错,小院子里面还有一棵海棠,此刻已经有早开的海棠,虽然零零星星的几多,但也给院子增添了几许春意。 见琼竹不说话,陈若雁不由在心中鄙视了琼竹一下,这才又对琼竹道:“你告诉我,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毕竟以后我们要比别人更亲密呢。” “真的没有什么。小姐,今儿我乏了,不吃晚饭了。”琼竹对陈若雁的厌恶是一天比一天浓,站起身就要往床上走去。陈若雁伸手拉住她的袖子:“哎呀,你别走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这样俊俏的男子,的确是世间少有。”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琼竹回头有些厌恶地看着陈若雁。陈若雁啊了一声放开拉着琼竹袖子的手:“和你我,自然是有关系了。” “那也是你的,不是我的。”琼竹已经飞快地进了里屋,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免得陈若雁又进来和自己啰嗦。 陈若雁听到琼竹这句话,阿勒一声就用手捂住脸,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可是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让人高兴呢。自己的丈夫啊,就该是这样出色的人,而不是别的人。 琼竹听到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原本不过是托词,不想和陈若雁说话的托词,但琼竹翻了个身,真的觉得困了,要就双眼一闭,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琼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人拼命地摇晃,琼竹有些不悦,睁眼看见摇晃自己的是丫鬟。陈若雁站在床边,已经穿戴整齐,看见琼竹睁开眼,陈若雁就笑着道:“快些起来吧,舅舅请了王府一位嬷嬷来,好教教我们礼仪。” “不是说……”琼竹才说了这么一句,陈若雁就摇头:“你啊,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以后你就晓得舅舅的良苦用心了。” 算了,既然在人屋檐下,也决定低头了,那就由她去。琼竹穿好衣衫,梳洗完也就跟着陈若雁往前面去。 陈大舅母亲自陪着一个嬷嬷坐在屋里,看见陈若雁和琼竹走进来,那嬷嬷先是审视地看了看她们两个,这才对陈大舅母道:“真是恭喜恭喜,这么好的一对姐妹花。” “朱姐姐,你可不要只会夸,我也晓得,这王府内规矩大,王妃的眼光高,也不是轻易就能选进去的。”陈大舅母一听这话脸上就露出笑,但嘴里总要谦虚几句。 提到王妃,朱嬷嬷的唇不由微微一撇,接着就对陈大舅母笑着道:“你放心,这等到最后一步,王妃也要听次妃的。” 真的?陈若雁原本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听到这话就抬起头,朱嬷嬷瞧见,笑盈盈地道:“姑娘难道不信我?” 陈若雁虽然从小也是被人服侍长大的,但这种王府里的嬷嬷她还是头一天见,听到被问一张脸登时红起来,对朱嬷嬷嗫嚅地道:“我,我不是不信嬷嬷。” “朱姐姐,你我相好了那么多年,你啊,也就别来寻我外甥女的不是了。”陈大舅母笑着对朱嬷嬷说,又对陈若雁道:“朱嬷嬷是好不容易请来的,时间也紧,就在这屋里,和你们好好地说说王府内的情形。” 陈若雁这才红着脸上前,和琼竹给朱嬷嬷行礼,行礼完朱嬷嬷也就把脸一板,开始说起楚王府内的情形来。 陈若雁听的很仔细,生怕漏掉一点,琼竹却全不放在心上,这楚王府,陈若雁当做向往之地,可是对琼竹来说,那不过是另一个牢笼。 琼竹的心不在焉,朱嬷嬷瞧在眼里,她瞥琼竹一眼就笑着道:“方姑娘定是以为,这上面有了人,那就可以全不放在心上,可是你也要晓得,这相辅相成的道理,上人要对下人庇护,这下人呢,也要照顾好上人,而不是不放在心上。毕竟这王府之中,若有些规矩,触犯了,可是要人命的。” 要人命这三个字说出来,陈若雁就啊了一声,怎么还会要人命,于是陈若雁对朱嬷嬷颤抖着问:“那,真的会死人吗?” 正文 第十章 训练 “陈姑娘不用担心,您可是王府的主人。”主人二字一说出来,陈若雁就觉得脸微微一红,接着对朱嬷嬷道:“嬷嬷客气了。” “这规矩,更多的,是对下面的人。就拿次妃来说,虽着她地位已经很高,又生了世子,可王妃在一天,她上面就有这么一个人。我们次妃,心里也苦啊!”朱嬷嬷轻叹一声,就对琼竹道:“方姑娘可要记住,你,是去辅助陈姑娘的,而不是去和陈姑娘争什么的,你要知道,王府,多的是能让次妃受惩罚的规矩。” “那,王妃呢?”陈若雁小心翼翼地问了这么一句,朱嬷嬷微笑:“王府之内,是王爷做主,王妃是王府内,唯一一个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至于别人,就算再受宠,都要受规矩约束。” 那就是说,自己一点都不担心了,陈若雁露出喜悦笑容,朱嬷嬷才对琼竹道:“方姑娘可听清楚了?” 这些话果真是说给自己的,琼竹觉得心口一口浊气,就是不能说出来,撑的满心都是愤懑,但琼竹还是忍住愤懑,对朱嬷嬷微微点头。 朱嬷嬷微笑:“这样就对了。方姑娘,这人在世上,要做什么样的人,是天注定的。” 这话说的陈若雁越发喜悦,不过陈若雁不敢表现出来,只对朱嬷嬷微笑点头。朱嬷嬷说完这话,特地仔细看着琼竹,见琼竹面色朱嬷嬷就晓得琼竹心有不甘,但这世上,心有不甘的人多了,琼竹不是朱嬷嬷见的第一个,自然更不会是朱嬷嬷见的最后一个。 朱嬷嬷并没在这里待很久,又说了一会儿,让陈若雁和琼竹各自演示了几遍礼仪,提点了她们两人不足的地方,朱嬷嬷也就带了陈大舅母准备的礼物回去了。 送走朱嬷嬷,回到屋内,陈若雁琢磨着朱嬷嬷的话,在屋内不停演习礼仪,陈若雁刚站起身,就见琼竹坐在那一动不动,陈若雁这会儿也觉得有些累了,走上前对琼竹道:“你怎么不来演习演习?” “嬷嬷也好,内侍也罢,不都说过,你我一定会进最后一关?”琼竹懒懒地回了这么一句,陈若雁已经摇头:“不能这样想,琼竹,我和你说,只有更加出色,王妃才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就真的这么想嫁世子?”就那么见过一面的男子?为什么陈若雁就这样神魂颠倒,琼竹有些想不明白。 陈若雁微笑,笑的极其甜蜜:“你不觉得他长的很俊,而且,他是世子,以后就是王府的主人。我要嫁了他,就是……”陈若雁说着说着脸就又红了,用手捂住脸,接着放开手,拉住琼竹道:“他那么好,我就想着,我也要更好,才能配得上他。” 感觉她疯了,琼竹不想说话,陈若雁拉住琼竹的手摇了摇:“所以琼竹,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琼竹很不想理睬陈若雁,但陈若雁就是拉住琼竹不放,琼竹无奈地道:“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想啊,这参加选的,人肯定不少,这最后要进王府,不还有一个月吗?我就想着,能不能想些办法,让那些人都……”不等陈若雁说完,琼竹就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还是去问问你舅母吧。” 琼竹这懒洋洋的态度让陈若雁非常不满,不过陈若雁还是站起身,高叫来人,说自己要去见陈大舅母。 陈大舅母对陈若雁的要求算得上是有求必应,听到陈若雁要寻自己就来了,等听完陈若雁说的话,陈大舅母就笑着拍拍陈若雁的手:“你这孩子,想的还真周到,不过这事儿,不行。” 陈若雁以为陈大舅母会赞成自己,谁知听到的却是不行,不由愣在那里。 陈大舅母已经又笑了一声,抬头看见陈若雁站在那,拉着她的手坐下:“我告诉你缘故吧,这平常人家娶媳妇,还希望媳妇本本分分的,更何况是王府呢?你知道为什么要在王府待一个月,就为的是让嬷嬷们瞧仔细了,这脾气性格,还有这为人行事,可是要足够大方的,若真是好惹是生非的,那就是谁说了话,也不中用。” 原来如此,陈若雁这才啊了一声:“这王府选儿媳,还这么的……” “这是自然,你以为谁随随便便都能进王府做世子妃?你可知道世子妃是什么样的待遇?那吃的穿的且不说,就说以后回家,这一路上,连县太爷都只能离的远远的,知县奶奶也不能来给世子妃行礼请安。” 原来还可以这样?陈若雁更加欢喜,陈大舅母见自己外甥女这样欢喜,伸出手指头点她一下:“要不你舅舅这样为你谋划。雁儿啊,这可不是只是一个名字,而是……” 陈大舅母微微昂起头,仿佛说给琼竹听:“而是,所过之处,万人欢呼,万人行礼。雁儿啊!”陈大舅母把陈若雁的手握的更紧:“你要知道这些,才能明白你舅舅的良苦用心。” 陈若雁已经点头:“舅母,舅舅对我的好,我明白了。”陈大舅母慈爱地把陈若雁又搂紧一些,琼竹在旁看着这一幕,心中闪过不屑,自己一定要让她们的谋划失败。 此后陈若雁更加用心地学习,很快就是参选那天,先去衙门里接受初选,不管是陈若雁还是琼竹都很顺利的通过了,接着就是进王府花园。陈若雁和琼竹也被分进同一个屋子。 一进到屋子里,陈若雁就环顾一下这间屋子,对琼竹欢喜地道:“琼竹,你瞧,王府果真太富有了,这样的屋子,竟然只是用来临时用一用。” 琼竹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盆景,这是一个小小的假山盆景,假山只有初生娃儿的拳头大小,却在上面雕出了山路枫树景色。假山之上,还种了棵小小的松树,松树下还有童子在烹茶。 这等精致的手艺,别说琼竹,陈若雁也只见过几次,不过琼竹只欣赏了一下就顺手把盆景放下,对陈若雁道:“这不正合了你的心思,王府这等豪富,到时这样的东西,只配放在下人房里。” 琼竹的话说的陈若雁心花都开了,不过她还是抿唇一笑,做出一副并不在意这些的样子对琼竹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我是要同甘共苦,一起进退的。” 琼竹看着陈若雁的眼睛,陈若雁眼里全是殷切,琼竹突然笑了,笑的有些莫名其妙:“是啊,同甘共苦,一起进退。” 按说琼竹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可陈若雁却听的莫名其妙心口一紧,刚要再说什么,琼竹就转身往外走:“我也想去瞧瞧这花园布置的如何,方才领我们进来的侍女不是说了,可以在这花园内随意走走,只是不能出去。” 陈若雁见琼竹往外走,想喊住她却又不晓得该和她说什么,只是跺了跺脚,在那咬住下唇,等名分一定,看自己怎么收拾她。毕竟现在王府里面,那么受宠爱还生了世子的次妃,不也同样要被王妃辖制,更何况琼竹? 离开了陈若雁,琼竹才觉得浑身自在了不少,王府这个花园,虽说十几年才动用一次,可修整的很漂亮,有假山有修竹,有楼阁有亭台。间或还种植了不少花树,此刻正是海棠含苞,桃花欲放的时节。 琼竹一路顺着走,不知不觉就来到院门前,院门前有内侍在看守,看见琼竹走过来内侍就很客气地对她说:“姑娘,这里是不能出去的。” 琼竹对内侍微笑,但没有离开,只是看向门外。内侍等了会儿,见琼竹不愿走只看向门外,会错了意,以为她只是想瞧瞧王府是什么样子,于是内侍笑着道:“姑娘,这里出去不过是道路,您要瞧王府长的什么样子,要等到以后,姑娘要是有福气能留在王府里,那每天走着,就会觉得王府也没什么稀奇。” 有福气?琼竹瞧向内侍:“这么说,留在王府里是有福气的事儿?” 内侍不料琼竹会这样问,愣了一下才道:“这是自然,姑娘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留在王府中,伺候人和被伺候,是不一样的。可是做了被伺候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呢?上头还有王爷和王妃,而王爷和王妃上面,还有皇帝。 但皇帝,又要受大臣们的制约,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就是什么都没意思,什么都是空虚……琼竹深吸一口气,勉强对内侍露出一抹笑,就匆匆转身离开,往另一边去。 此刻花园之中,花在开,人在笑,可琼竹走在其中,却觉身处冰天雪地之内,感受不到一点温暖和阳光。 琼竹琼竹,你要的,到底是什么?琼竹看向花园之中,默默地问自己,是不被人摆弄呢,还是想要得到别的? 琼竹在毫无意识地走着,突然被人拦住:“这位姐姐,你何不和我们一起,来赏花呢。”这花园之中,难道还有自己认得的人? 正文 第十一章 各自心事 琼竹脑中的思绪被打断,微带不悦地看向面前少女,见她有几分眼熟,左不过就是同来参选的人,只是不晓得她姓什么。 于是琼竹露出笑:“我还不知道……” “方姐姐,你快些来,今儿在车上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我们这些人中,数你最漂亮。”琼竹这才看到院内竹子旁边有个亭,几个少女正坐在亭内喝茶,现在招呼琼竹的是另一个脸圆圆的少女。 不等琼竹表示不愿去,方才说话那个和脸圆圆的少女就已经拉住琼竹往亭子里走。 几个少女也纷纷站起身,各自通名道姓,不外就是姓张姓李姓王,方才脸圆圆的少女一等琼竹坐下,就对琼竹笑着道:“怎么不见和你同屋的陈姑娘?” 这一问出来,琼竹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少女,少女觉得自己问的有些突兀,急忙再解释一句:“我们同屋的人,都约着亲亲热热地说话,只有姐姐你一个人在这走着,所以奇怪呢。” 琼竹抬眼看了看少女们,虽然个个都面带笑容,然而琼竹生生从这些笑容里看出了点别的东西,顿时琼竹越发兴味索然了。 琼竹沉默不语,这亭内的气氛也变的有些凝固了,那脸圆圆的少女见状笑着道:“姐姐可是觉得,我们问出这话是对陈姑娘有些好奇呢,其实大家既然都能进来这里,不管谁最后成了世子妃,别的人,都是与有荣焉,自然会先看看,哪几位更出色了。” “是啊,像方姐姐就是我们中间最漂亮的,而陈姑娘就是最端庄的,还有……”一个少女已经捏一下脸圆圆的少女的脸:“这位妹妹,就是最活泼可爱的。” “王府的规矩,我们也都晓得些,明白不能随便乱走乱说话,更不能有坏心眼,因此我们才想着,能和大家都相处的好,等到以后,和世子妃有过交往,在这省城之中,也是十分体面的事儿。” 你一言我一语,听的琼竹有些头大,琼竹不由伸手按一下额头,勉强张口微笑:“这,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我不过是个乡下姑娘,不懂这些。” “方姐姐说笑了!”这话自然没有人肯信,已经有人用手捂住口笑起来,亭内的笑声让琼竹有点无所适从。陈若雁的声音突然响起:“姐姐妹妹们原来都在这亭内坐着说笑呢,我在屋里听见,还在想,是谁在这说笑呢,走出门才发现。” 脸圆圆的少女已经站起身,走出亭子亲热地拉着站在外面的陈若雁的手:“正好在说陈姐姐怎么不见,这会儿就来了。” “果真不能背后说人,瞧,这会儿就被人抓住了。”另一个少女也笑着对陈若雁解释。 陈若雁走进亭内,大大方方地坐下:“那,你们都背着我说什么?” “陈姐姐,你来评评理,方才方姐姐说,她不过是乡下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呢!”已经有人笑着和陈若雁说,陈若雁不由望了眼琼竹,见琼竹低头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陈若雁收回眼就对少女们笑着道:“你们是不晓得琼竹,我认得她呢,她啊,是见了陌生人不爱说话,可要熟了,不要太爱说话呢。” 真的?少女们立即叽叽喳喳地对陈若雁问长问短,陈若雁当然不害怕这一些问询,和少女们你来我往,说的很热闹。 琼竹趁她们说话时候,悄悄地离开亭子,继续在这园子里走着。少女们的笑声一直飘来,琼竹心事重重,并没有被笑声感染,依旧顺着路慢慢走着,走过一个拐角处时,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姑娘,担心脚下。”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琼竹抬头,看见说话的竟是朱嬷嬷,她旁边还有另一个嬷嬷,琼竹恍惚记得这嬷嬷姓程,是被指派来教导这些少女们的。 琼竹正要对这两位嬷嬷行礼时候,朱嬷嬷已经笑着道:“姑娘说不定是有大福气的人,不用如此客气。” 程嬷嬷也面带微笑看着琼竹:“这园子,初进来时候还好,但这园子,多逛几次就觉得腻了,姑娘要觉得烦闷,可以多往假山上走走,那里可以瞧的很远。” “多谢嬷嬷!”琼竹说了这句就匆匆往前走,等琼竹走了,程嬷嬷才对朱嬷嬷道:“朱姐姐怎对这人如此客气,我瞧她木木呆呆,虽说生的很美,可一个木头美人又有什么意味,姐姐怎么说她只怕有大福气?” 朱嬷嬷浅浅一笑:“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程嬷嬷哦了一声就对朱嬷嬷道:“难道说,这是次妃看中的人儿?” 朱嬷嬷话都到嘴边了,但还是没说出来,只对程嬷嬷道:“程姐姐,方才的话我也和你说过了,怎么说世子也是次妃生的,这儿媳妇,自然多挑次妃喜欢的,免得到时府内出了什么事儿,为难的是你我,而不是别人。” 王府内次妃和王妃不和的事儿,下人们自然都清楚,不过这对下人们来说,还是要看以后,毕竟王妃是有名分,就算以后楚王没了,这楚王太妃也是王妃,而不是次妃。 不过因着世子毕竟是次妃生的,看在世子份上,众人对次妃还是十分客气,这鹿死谁手,还要再等些年呢,谁敢一口咬定就是次妃占了上风,王妃只能干瞪眼? 因此程嬷嬷只对朱嬷嬷微笑:“你也晓得,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挑出几个人来,最后谁能成,还要看王妃和王爷呢。” “那王妃,可有喜欢的人?”朱嬷嬷这句刚问出来,程嬷嬷就笑了:“朱姐姐,你也是老人儿了,怎么今儿就糊涂了呢?” 朱嬷嬷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哎,这选妃的事儿,怎么说也是王妃做主,还有王妃最后做决定,我们次妃就算再着急,也没有招啊!” 这个马屁拍的程嬷嬷很舒服,不过她可不会说实话,只是笑着道:“到时就知道了。朱姐姐,您是次妃身边的贴心人,一刻离不开您,您啊,还先请回去。” 朱嬷嬷一听这话就晓得今儿这一趟算是白来了,不过若能把琼竹给先捅出去,保护住了陈若雁,这也算件好事。于是朱嬷嬷笑盈盈地道:“既然如此,那程姐姐您先忙,我先回去了。” 程嬷嬷对朱嬷嬷微笑点头,看着朱嬷嬷离去,那神色这才变了,接着程嬷嬷又往琼竹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姑娘难道真是次妃看上的,要说美貌呢,倒是次妃这样的人喜欢的,可要说别的?程嬷嬷想了想,决定仔细打听一下琼竹的身份,然后再去报给王妃。 琼竹并不晓得就这样一次偶遇,自己就被程嬷嬷记挂上了,在第一天的烦闷之后,琼竹也就开始和别的姑娘们一样,学习礼仪,了解王府的构成。不过不管是礼仪还是王府内的事情,都是很粗浅的,更深入的学习,要等最终结果选出来后,王府才会再派人重新进行教导。 这些进王府的第一天,众人就都知道了,所以大多数人都学习的很努力,只有少数几个,比如琼竹,学习的不大努力。不过对嬷嬷们来说,教导礼仪是其次,重要的是观察各位少女到底是什么脾性。 过了数日,程嬷嬷就前往王妃那里,禀告各位姑娘的脾性。王妃仔细听完,才对程嬷嬷道:“你到这会儿还不知道那边喜欢的,是谁?” 程嬷嬷赔笑道:“这里面也有几个姑娘出挑呢,其中有个姓方的,听老朱说,只怕就是次妃看上的,我这几日瞧着,似乎也有一点关系。” 王妃这才听出了兴趣,对程嬷嬷道:“这姓方的,是什么样的人家,脾性如此?” “是个秀才的女儿,她爹已经过世了。”程嬷嬷所能打听的,也只有琼竹报名时候所说的那些,见王妃问,程嬷嬷急忙答了。王妃的眉微微一挑:“这不对,要说吹捧那边那些人,怎么也轮不到一个秀才。你再去打听打听,就说有哪一个是和府中那些账房啊,属官啊,有亲戚的人家。” 这一说起来,程嬷嬷就想起来了:“说起来,前些日子,苏家的进来给次妃请安。”王妃把椅子扶手一拍:“就是这个,你去打听打听,苏家的有没有什么外甥女啊,侄女什么的。” 程嬷嬷应是,正要退下,王妃又喊住她:“回来,打听清楚了,也不用就此把人给撵了,我可是要瞧着,等到最后,人挑出来,才好瞧次妃面上是什么神情。” 程嬷嬷了然点头,接着又道:“那,那个方氏,要不要?” “就留着吧,等到时候我也瞧瞧,是个怎样的木头美人!”王妃的语气如此轻描淡写,程嬷嬷已经听出来了,如果真是个木头美人,只怕世子妃就是她了,毕竟对王妃来说,选什么样的世子妃其实都一样,不过就是想看次妃生气恼怒,至于这世子妃进门之后过什么样的日子,和王妃没有任何关系。 程嬷嬷不由微笑:“王妃想的,果真周到。” 正文 第十二章 参选 “怎么说世子也算我的儿子,能给他选个美人,为何不要呢?”王妃淡淡地说着,程嬷嬷又说了两句,也就告退。 程嬷嬷刚走出王妃的院子,就见朱嬷嬷迎面走过来,程嬷嬷心里知道这是朱嬷嬷特地等在这里,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上前对朱嬷嬷笑着道:“朱姐姐,今儿这么巧?” “不是巧呢,是特地在这等你的,我们次妃也想听听这些姑娘们都是什么样的脾性,因此让我在这等着。”朱嬷嬷说着就做了个请的手势,虽说程嬷嬷是王妃的心腹,可也晓得次妃不能明着得罪,因此程嬷嬷笑着道:“次妃要寻我,差个人来随便叫一声就好了,何必要劳动姐姐?” “这哪能啊,姐姐是王妃贴心人,连王爷见了您,都要客客气气的,更何况我们次妃,姐姐快请。”朱嬷嬷嘴上说的客气,程嬷嬷也不会当真,嘴里也客气着就往次妃那边去。 应酬完了次妃,程嬷嬷这才回到小花园,刚走进自己的屋子,同伴就走上前来迎着,问王妃的意思如何。 程嬷嬷把王府的话大概说了,让同伴去查查,这里面可有人和账房这些有亲戚关系,都交代下去,程嬷嬷才叹气:“次妃那边也很关心要选个什么样的世子妃呢!我瞧啊,这世子妃,不管选了个什么样的人,不是王妃不满意,就是次妃不满意,这日子,还不晓得怎么过呢。” “天下的媳妇不都这样?要在婆婆手上煎熬着,况且世子妃就算受了气,不也能来寻你我的不是,她的日子,怎么说也比别的做媳妇的日子要好。”同伴的话让程嬷嬷笑了:“这话说的是,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就这样吧,横竖王妃说了,查出来也不用撵了人,她倒要瞧瞧,这人是个什么样儿的。” 陈若雁和别的姑娘们都不晓得王妃和次妃各自心中的打算,众人都很努力地学着,而在第一批人被淘汰后,琼竹脑中也开始在想这个问题,是不是自己表现的不好,也会被淘汰。然而不等嬷嬷们来说这件事,陈若雁会发了火。 这天刚回到屋内,陈若雁就把门一关,对琼竹恶狠狠的道:“你到底是在想什么主意?今儿学礼仪的时候,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你竟然做错了三四次,琼竹,我和你说,你别以为……” “我在想什么,难道你不晓得?”琼竹抬头看着陈若雁,眼中是浓浓的讽刺:“要做美人计,也要瞧瞧,这美人是不是愿意被你所用。” “你!”陈若雁从小受到的就是赞扬,这些日子自认对琼竹已经十二万分忍耐,这会儿听这一句,陈若雁真是怒火上升,真恨不得把琼竹打上几个巴掌,这才消了心中之气。陈若雁把手已经挥起,琼竹已经淡淡地道:“想来你从你舅母这边,已经知道若有什么不好,就会被撵出去,你不想引来嬷嬷们吧?” 这一句顿时让陈若雁把怒气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她的手缩回来,对琼竹道:“我们家,也没有亏待了你,那些银子,也是我娘如数给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的娘。琼竹,你不能没有心啊!” 是啊,要怪,只能怪自己的娘,怪自己的娘只疼哥哥不疼自己,怪自己的娘人穷志短,怪……琼竹只觉得心口传来一阵阵的疼,疼的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琼竹才对陈若雁道:“好,好,你这话,倒提醒了我。” 陈若雁见琼竹面如死灰,急忙把琼竹拉了坐下,握住琼竹的手温柔地道:“琼竹,虽说我家也只是利用你,可你也要想想,这样的机会,多是人打破了头想得到的,次妃是何等样的荣华富贵,你也瞧见了。琼竹,你……” “我知道!”琼竹只觉得满心的愤懑在此刻都消失了,自己的娘啊,就算没有陈家,也会有别的人家。 琼竹,你不能怪娘,只能怪,你的命这样的苦。秀才娘子的哭诉又在琼竹耳边响起,不能怪,不能恨,不管是自己的娘,还是陈家,他们都是这样要求的。可是真的不能怪,不能恨吗?琼竹望向陈若雁,想起那天自己的决定,于是琼竹对陈若雁露齿一笑,笑的十分灿烂:“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的,好好地在这花园里,过完这一个月的。” 然后,等到选妃那天,只要结果一出来,自己就会揭露陈家的阴谋,隐瞒王府,这样的罪名不知道会不会让陈家面临灭顶之灾? 琼竹模模糊糊地想着,如果不能怪、不能恨,那就一起死去吧。娘,你说我命苦,陈若雁,你说只能怪我的娘,可是但凡你们有一点怜悯之心,就全不一样了。我的命苦,我的无奈,都是你们一点点推进的,没有人想拉我一把,没有人。 此后的日子,琼竹似乎恢复了平静,礼仪也学的好了,刺绣也跟着学,这让陈若雁放心下来,转眼这一个月就过去,就到了正式的选择日子。 剩下的人既没有五个,也没有十个,而只有八个。除了陈若雁和琼竹,那天那个脸圆圆的少女也在,这么些天过去了,大家也都熟了,在院子中排成一队准备前往选妃地点时i,众人都不由看向琼竹,虽说今日的衣服首饰都差不多,可是穿在琼竹身上却最显出色。 琼竹面上也有浅浅笑容,这笑容却让陈若雁有些不放心起来,琼竹只能是自己的陪衬啊,怎么会是现在这样,仿佛是要出发上战场一样?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陈若雁只能按照嬷嬷们的吩咐,微微低下头,准备跟大家一起出发。程嬷嬷也察觉出琼竹和这些天的表现不一样了,她有些吃惊地望向琼竹,感觉琼竹一扫这些日子来的木讷沉默,像一棵刚打出花苞的牡丹一样,虽还没绽放,却已经能看到花盛开时的惊艳。 “程姐姐,时候差不多了,走了。”有人唤着程嬷嬷,程嬷嬷这才收回看向琼竹的眼,罢了,罢了,这最后决定是王妃做的,自己这些人,只需要把各人的表现禀告王妃,别的事,就不用去想了。 琼竹并不知道不管是在少女们这里,还是在嬷嬷们这边,自己的表现都已经引起赞叹,她只是看着这所花园,住了一个来月,花园内外琼竹都已经很熟悉了。也许,今日就是自己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这周围看起来是那么的好,那么的生机勃勃。 不知道黄泉路是什么样子,不过,自己不会一个人上路的。琼竹想着,唇边的笑容更显灿烂。 这个女子,到底是有意做出拙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抹灿烂笑容被程嬷嬷看到,她的心中越发惊讶,一边打量着琼竹,一边暗自思索。 不过留给程嬷嬷思索的时候不多了,王府的花园到了,少女们走进等候的地方,等待被传到王妃次妃面前,由王妃选出一个或者几个幸运儿。 程嬷嬷等到众少女都走进厅里等候,这才匆匆往前面走,要去禀告王妃一声,免得王妃瞧见琼竹不是这样的木头美人,会骂自己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样的人都会看错? 程嬷嬷还没走出花园,就见人簇拥着王妃的轿子来了,程嬷嬷忙迎上前,丫鬟对王妃禀告一声,王妃让轿子停下,掀起轿帘对程嬷嬷道:“你就这样焦急,特地来催我?” “并不是敢来催王妃,是因着那天说的那个人,她并非……”程嬷嬷话没说完,就瞧见次妃带着人从另一边走过来,朱嬷嬷瞧见王妃在这边,对次妃小声说了。 次妃带着人快走几步,次妃笑眯眯地道:“听说王妃昨儿夜里有些身子不适,妾还以为,王妃今儿来不了。” 见到次妃,王妃也就抬手让程嬷嬷不要说话,对次妃微笑:“这是大事,我怎不能来,因此也少不得命人准备了轿子。还特地命人去把太医传来伺候着。”次妃顺着王妃视线看去,果真看见有女医跟在王妃身后。 “既然如此,妾请王妃先行,妾还想瞧瞧王妃给妾寻一个怎样的儿媳呢!”次妃说话时候,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果真程嬷嬷已经开口了:“想来朱姐姐在次妃身边这些日子懈怠了,竟忘了提醒,王妃是世子的嫡母。这个世上,从没听过生母在嫡母前头的!” 次妃虽然明知道程嬷嬷会这样说,还是觉得心口被人打了一拳,名分,名分,王妃就是用这个把自己压的死死的! 不过次妃心中再是怨气丛生,也只有对王妃恭敬地道:“是妾糊涂了,王妃先请!”说着次妃避让到一边,王妃的轿子这才重新被抬起,众人簇拥着王妃离开。 次妃带着人跟在后面,朱嬷嬷瞧着次妃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次妃,这回……” “横竖不能让她挑出她喜欢的!”次妃咬牙切齿地说着,朱嬷嬷不敢多说,陪着次妃往花厅走去。 正文 第十三章 突变 次妃走进花厅时候,王妃已经坐在正中间,看见次妃走进,王妃微笑着道:“今儿你来的有些晚,果真比不上你刚进王府时候了。” “那时候妾才十五,这会儿妾都三十多了,说起来,当时第一眼看见王妃时候,记得王妃是何等端庄,那时妾就无比仰慕王妃。”次妃也不是吃素的,也回了几句,年龄,对她们来说,真是一个很大的武器。 王妃比次妃大了二十来岁,年将四旬都没生下孩子,才不得不同意楚王纳次妃。次妃进了王府,越发显得王妃年华老去,青春不再。 不过王妃只笑着道:“说的是,今儿都要挑世子妃了。过来坐下吧,我们好好地寻一寻,也好选出个十全十美的。” 次妃走到王妃身后坐下,程嬷嬷到了这会儿都没机会提醒王妃,那个方氏,似乎不像原先表现的那么木头美人,也只有咬牙,示意内侍们把珠帘放下,再让人去少女们等待的地方传话,让她们按照次序,依次出来。 众少女们听到王妃和次妃都到了,面上神色各异。陈若雁排在第三个过去,琼竹是第五个,陈若雁忍不住对琼竹道:“你可不能……” “我自然会好好的。”琼竹知道陈若雁想要说什么,打断陈若雁的话,陈若雁的眉微微一皱,只觉今日的琼竹更加明艳照人,那种不确定感又在陈若雁心中升起,但都到这个时候了,想说反悔都已经没有了机会。 于是陈若雁咽下自己想说的话,对琼竹微笑:“既然你想的清楚,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第一个少女已经回到另一间屋子,看来没有被挑中,陈若雁心中越发安定了,自己一定会在今天成为楚王世子妃,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 很快就轮到陈若雁了,她步态端庄地走过珠帘面前,心在扑通扑通地跳,等待着珠帘后传来次妃的声音,然后就能走进珠帘,让王妃和次妃仔细看看。 然而陈若雁那几步已经放的很慢了,里面也没传出任何声音。次妃刚想开口,就被朱嬷嬷示意不要说话,次妃有些不满地看向王妃,王妃看每个人都看的很仔细,但没有做任何表示。 陈若雁不知道自己后面几步是怎么走下去的,走进那间少女们回来的屋子时,陈若雁都要哭了。 坐下后陈若雁就瞪大了眼,一个两个,看到琼竹也走进来时,陈若雁松了一口气,看来谁都没讨到好。 但最后,屋内重新又是八个少女齐聚时,除了琼竹,别人都面面相觑。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批都不喜欢,还要另外挑选? 但王府没有传出任何命令,于是少女们只有沉默等待,没有人敢议论。 而花厅之内,次妃已经有些恼怒地对王妃道:“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这八个姑娘,个个出色,我都恨不得全给顷儿了,可是您竟然,竟然……” “正因为这八个姑娘个个都很出色,有人特别美,有人特别端庄,我一时才难以选择,所以要多瞧瞧。”和次妃的恼怒比起来,王妃真是云淡风轻,说了这几句,王妃就对程嬷嬷道:“让她们一起进来,我再细瞧瞧,这选世子妃可是大事,哪能匆促就定下。” 这一句又把次妃的火给压住,她冷冷地看着王妃,王妃还是那样平静,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对次妃道:“今年这春茶还不错,你也尝尝。” “不必了,昨儿新进来的春茶,妾已经尝过了。”次妃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王妃又是淡淡一笑,谁要和她争什么春茶先送到她那里,后送到自己这边的事儿,这点子事,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也只有那小门小户小家子气的女人,才会把这点事儿,当做天大的事儿。 王妃的命令传过去的时候,众少女都惊讶了,连琼竹都愣住,但来传话的内侍可不给少女们思索的工夫,就对少女们道:“这是列位的福气,这一回,列位务必要好好地看着,可不能让这福气白白跑了。” 少女们鱼贯走进花厅,丫鬟已经把珠帘掀起,少女们齐齐对王妃次妃行礼下去。王妃示意她们起来,这才对程嬷嬷点头。 “王妃让诸位抬起头来。”程嬷嬷的话让陈若雁精神一振,一定要让王妃次妃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八个少女都把头微微抬起,八张脸都很美丽,每个人,除了琼竹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王妃次妃看。 果然很美,王妃第一眼就看到琼竹了,因为在所有人中,只有她的神色有些不同,而且的确有些木,如果给次妃选这么一个媳妇,到时就看次妃每天折磨这个儿媳,也算是给自己无聊的人生中寻点有趣的事儿。 王妃心中想着,眼就看向别人,陈若雁笑的最为动人,这个似乎就是苏账房的外甥女,王妃瞟了眼次妃,对次妃笑着指向陈若雁:“这姑娘似乎不错!” 次妃没想到王妃一眼就看中了陈若雁,心中顿时欢喜起来,但次妃嘴上还要假惺惺地说上一句:“全凭王妃做主。” 虽说王妃的声音不大,但那动作别人都看的清楚,因此其余人都看向陈若雁,陈若雁面上已经泛起激动的红色,这一路,如此辛苦,这会儿,终于走到了。 琼竹也看向陈若雁,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王妃开口定下陈若雁的时候,自陈自己是被陈家瞒天过海送进来的。 王妃面上微笑没变,眼已经看向琼竹:“只是王府选妻,虽说德行很重要,但这美貌也不能落下。况且她们几个,都是选了又选的,哪有什么真正差的,我瞧啊,就给世子选一个最美貌的。” 说着王妃就拿起面前放下的荷包,对程嬷嬷道:“把这荷包交给右边第三个,长的最漂亮的那个姑娘。” “王妃,娶妻娶德!纳妾才选色,不如把这个最漂亮的,选做次妃,可好?”次妃晓得王妃这是故意的,但还存了万分之一的心,打算阻拦王妃。 王妃已经摇头:“不好,虽说纳妾才选色,可是若妻子德行和美貌都好,那才是最好的。”说完王妃就对程嬷嬷点头。 程嬷嬷拿起王妃面前放着的荷包向少女们走去,陈若雁更加激动了,自己将要成为楚王世子妃了。琼竹的手在袖中微微握紧,就是这个时候,自己该出来…… 不等琼竹站出来,就感到臂弯处微微一沉,一个荷包被放在手肘处。琼竹惊讶抬头,程嬷嬷已经对琼竹行礼:“恭喜姑娘。” 恭喜自己?琼竹有些不大相信地抬头,看见的是陈若雁那满脸的愤怒和不甘还有错愕,自己成为世子妃,而不是陈若雁,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琼竹整个脑子都乱了,看着陈若雁瞪大眼。 王妃已经得意地看了眼次妃,对众人道:“把结果禀告王爷。其余的人,依礼送出去。” “不!”次妃已经站起身道:“不,世子选妃,也要问下世子的意思,快去,就说,我觉得选妃一事,美貌不是最要紧的。” 这瞬息间的变化让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陈若雁的手在袖中握成拳,自己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只要楚王那边没有得到禀告,世子那边说不满意琼竹,那么,自己就还有机会。 陈若雁在那狂乱地想,王妃已经笑了:“果真次妃是被王爷宠坏了,竟连规矩都顾不得了,不过次妃说的也有理,世子选妃,自然也要去问问世子的意思。来人,去把这事告诉世子,把我的意思和次妃的意思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好让世子知道,到底谁有道理。” 内侍应声而去,王妃重新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好整无暇地看着次妃,次妃也重新坐下,手心里面紧张的全是汗,自己的儿子,一定会顺着自己的。 少女们被这变故惊讶的不知说什么好,当然她们也不敢说,琼竹看着自己手肘处放着的荷包,这荷包从做工料子上来说,都是上好的,系带处还绑着个小小的如意。如意如意,可是这世间,哪有什么可以随心所欲的事儿? 陈若雁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等待过那么漫长的时间,如果世子同意王妃的话,那么自己该怎么做?揭穿琼竹的身份吗?说她原本是自己的嫂子,是不能来参加选世子妃的,还是不揭穿,陈若雁觉得自己脑子都乱成一锅粥了,难,真难啊! 和少女们的焦灼相比,王妃却很镇静,她抬头瞧了瞧少女们,就笑着道:“都坐下吧,今早起的那么早,一个个瞧着娇怯怯的,站久了可不好。” 王妃一声令下,就有丫鬟把椅子搬来,少女们挨个坐下,王妃又指了指旁边的点心:“这点心我吃着不错,拿去给她们也尝尝。” 王妃越和蔼,次妃就更恼怒,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次妃也不好直接和王妃吵,次妃只有在那等待着内侍回来。 正文 第十四集 选定 小内侍飞奔出花园,在书房寻到了罗顷,小内侍匆匆把次妃的话告诉了罗顷。罗顷老早之前就晓得自己选妻子,嫡母和生母一定会因此暗斗一番,没想到两人在决定已经下了之后,还相持不下。 罗顷觉得头有些疼,于是对小内侍道:“你回去就说,当以赏心悦目为要。”赏心悦目?小内侍有些不大明白这意思,但还是应是后飞快跑走。 罗顷等小内侍走了之后才慢慢地站起身,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此刻正是春日,窗外有几棵海棠在开花,风一吹过,花瓣飞落,十分美丽。可是罗顷却没有什么心绪,自己的妻子,不管选什么样的人,都是一样的。罗顷轻叹一声,倒不如及时行乐,至于那些事情,都交给别人吧。 小内侍把罗顷的话传回去了,王妃听完就看着次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世子还年轻,自然更是会喜欢美人!既如此,挑个最漂亮的,也算不辜负。” 次妃有些恼怒地看着王妃,王妃对次妃得意一笑,就对程嬷嬷道:“去禀告王爷吧!” 程嬷嬷应是离去,陈若雁一直看着王妃和次妃的神色,当看到王妃面上现出得意,而次妃一脸郁闷时候,陈若雁就知道,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琼竹成为了世子妃。 陈若雁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一松,跌坐在椅子上,接着陈若雁怨恨地看向琼竹,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琼竹有这样好的运气? 琼竹感觉到陈若雁怨恨地看着自己,不由抬头看向陈若雁,陈若雁眼中的怨恨更加深了。一个内侍走进,次妃认出这是楚王身边的大内侍,眼里的恼怒更深。 这内侍已经走到王妃跟前,对王妃恭敬地道:“王爷说这件事,就依王妃的!” 王妃满意点头,自然有人上前请众少女都出去,只留下琼竹,陈若雁走出厅的时候,转头看向琼竹,见琼竹已经走到王妃面前拜下,陈若雁只觉得心口堵的很,不知道外面收到消息没有,舅舅,舅舅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陈大舅这天一大早就来到王府,不时命人打听着里面的消息,等听到竟然是琼竹成为世子妃的时候,陈大舅惊讶的嘴都合不拢。琼竹的脾气,陈大舅是晓得一些的,不过陈大舅当初认为,琼竹如此美貌,进到王府又被名分限制,陈若雁想拿捏她那叫一个轻而易举,可是现在,情形如此变化。 来传消息的内侍见陈大舅神色突变,有些好奇地问:“陈账房,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陈大舅对小内侍挥了挥手,小内侍用手摸下鼻子正打算转身,陈大舅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拿出一把碎银子塞到小内侍手上:“劳烦了!” 小内侍见了这一把碎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对陈大舅道:“不劳烦,不劳烦!陈账房,您要有什么事儿,可以去求见王爷啊!” 是啊,求见王爷,毕竟琼竹的身份是可以利用的。不过,要先想个万全之策,免得到时牵连了自己,于是陈大舅沉吟一下,叫住了小内侍:“去,你赶紧去把次妃身边的吴内侍请来,不,你就去和吴内侍说,说那天我和他说过的话!” 小内侍不解,但看在银子份上,又匆匆地跑了。 吴内侍并没跟在次妃身边,小内侍寻到吴内侍的时候,吴内侍也在和别人说着这件事,见小内侍匆匆走进,吴内侍轻咳一声:“别以为次妃不在这屋里,你就这样乱跑呢!” 小内侍急忙对吴内侍道:“吴爷爷,是这样的,陈账房方才和我说,要我啊,和您说,记住那天他和您说的话!” 哪天,什么话?吴内侍还在想呢,猛地吴内侍想起来,于是吴内侍就站起身:“好,我晓得了,快,快,趁王妃次妃都没回来,赶紧的,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内侍跟着吴内侍往外跑,边跑边问吴内侍:“到底是什么话?” 吴内侍一边在心里想着,到时候见了次妃要怎么说,一边对小内侍道:“不要问了,你还记得当初你刚进府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不该问的话不能问!” 小内侍哦了一声,吴内侍已经跑进花园,见花园内还没动静,吴内侍呼出一口气,就急匆匆往花厅跑。 花厅内王妃已经扶起了琼竹,对次妃笑着道:“瞧瞧,这么俊俏的姑娘,也很难见到了。”长得好有什么用?次妃恶狠狠地瞪了琼竹一眼。琼竹还处在震惊之中,并没察觉次妃的眼神。程嬷嬷在旁看着,心里不由觉得奇怪,为何这个琼竹又变成了木头美人了? 吴内侍已经跑进花厅,次妃见吴内侍不顾礼仪地跑进来,眉头就皱紧:“今日怎么连你都不讲规矩了?” 吴内侍已经上前跪下:“奴婢今日得到一个消息,因此才匆匆前来禀告王妃!” “什么消息?”王妃话里带着不满,吴内侍还是跪在那:“奴婢也晓得,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因此奴婢不敢说,然而若不说出来,奴婢这辈子,心里是不安的!” 次妃打断吴内侍:“快说!”吴内侍又磕头下去,才对王妃道:“奴婢也没想到有人竟如此大胆,竟敢扰乱选妃如此重大的事儿。选来的淑女之中,有位姓方的,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方家女,真正的方氏,其实已经订婚出嫁,并在丈夫死后,殉葬于夫。县上已经打了公文呈上,要为方氏请立牌坊!” 原来,这就是陈家人的后手吗?琼竹感觉到众人的眼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方氏,这次参加选妃的,只有自己姓方! 王妃有些惊讶地看着琼竹,次妃已经笑了:“好啊,好啊,原来竟是如此,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要寻出是谁背后这样做的,就该活活打死!” 王妃还是看着琼竹,见琼竹神色没变,王妃对琼竹微笑:“那么,这会儿,该如何办呢?” “妾是方氏!”琼竹只说了这么四个字,就对王妃再次跪下:“妾是方氏,妾自己知道,至于王妃做什么选择,是王妃的意思!” 王妃看着琼竹,神色有些玩味,次妃已经迫不及待地道:“王妃,既然这个方氏是假的,就把她拖出去打死,然后再选!” “这选世子妃,是喜事,哪能见血呢?”王妃慢条细理地说着,这才对琼竹道:“把头抬起来!” 琼竹依言抬头,王妃见她神色上没有半分慌张,于是王妃对琼竹道:“你可听到次妃的话了?” “妾听到了!妾从被人决定要来选妃时候,就知道,妾的生死,妾的荣辱,都已经由不得妾自己,妾不怨恨,也不恼怒。这都是妾的命!”琼竹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听不出一点悲愤,这种平静,是一种心如死灰之后的平静。 自己似乎永远都无法抵抗命运,永远都要被别人决定。这个姑娘,倒还有点意思,王妃心中想着,就对琼竹道:“很有意思。你说你是方氏,是吗?” “是,妾的确姓方,妾的父亲,也是一个秀才!”琼竹的话让王妃又笑了:“很好,那么多个关口,竟然都无法阻拦你,竟然让你到了我的面前,那么你就是方氏,就是我选出的世子妃,是我的儿媳!况且,王爷都已经准了。来人,按礼仪把世子妃送回家!” 这也是选妃的最后一个程序,用仪仗把选出的世子妃送回娘家,此后,世子妃就在娘家待嫁。从此刻起,待嫁的世子妃不管是身边人,还是动用的一切东西,都是从王府来的,这一路,都要张灯结彩,迎接世子妃的归来! 跪在地上的吴内侍震惊抬头看着王妃,次妃已经大喊道:“不!”王妃看着次妃,唇边是嘲讽的笑:“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说?” “去,去告诉世子,把这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世子,问他,可想要个这样的儿媳?一个冒名的女人,成为世子妃,以后还要成为王妃,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次妃,我的娘家是清白的,我也是清白的!”琼竹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次妃已经站起身,来到琼竹面前,扬手就要打,琼竹只是平静地看着次妃,这样平静的眼神让次妃的手打不下去,只是恶狠狠地咬住牙,转身看着王妃:“王妃,这件事……” “她是方氏,有官府的文书作证,那她就是方氏。况且一对夫妻,哪会只有一个女儿的道理?”王妃瞧都不瞧次妃,只淡淡地说。 内侍已经跑回来,跪在次妃面前道:“世子说,全凭王妃、王爷做主!”次妃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伸手就要去抓小内侍:“你,你,你再说一遍!” “世……世子说,全凭……”小内侍被次妃吓住,话已经不成句了。王妃已经缓缓地道:“次妃,不要如此,显得没有规矩。” 正文 第十五章 变化 规矩,名分!次妃抬头怒视王妃,王妃却已经站起身,对众人道:“记得我方才说的话,送世子妃回家!” 程嬷嬷已经上前请琼竹起身:“世子妃,请吧!”琼竹站起身,在众人簇拥下走出花厅,将要到花厅门口的时候,琼竹转头看向花厅里面,次妃还站在那里,和王妃对视。 这个王府,看起来是荣华富贵,可是这里面的事儿,只怕有许多不能说的。琼竹收回眼,就这么短短一个上午,自己就不一样了,可是不过是身份的不同,别的,还不知道有什么呢!琼竹轻叹,走出花园这一路所见到的丫鬟内侍,看见琼竹一行人过来,都在那恭敬侍立! “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了。世子妃,从现在起到您成婚时候,王府内会派人服侍您,教导你,总还有七八个月呢!”程嬷嬷见琼竹面上无悲无喜,心里越发奇怪了,于是就对琼竹说话。 “知道。”对派什么样的人来服侍自己,教导自己,琼竹并不感兴趣,谁来不也一样,自己这颗心都已经木掉了。 回家,回家见到娘,不知道娘会怎么说,她会怎么想?琼竹没头没脑地问出来:“回家见到我娘,她们……” 程嬷嬷以为琼竹是冒名,见到真方氏的家人会不好意思,于是程嬷嬷笑着道:“您要愿意见,每天可以见一回,您要不愿意见,别人也见不到您,您这会儿,是方氏了,这不是您自个说的?” 琼竹望一眼程嬷嬷:“嬷嬷以为,我真的是冒名吗?” 程嬷嬷的脸不由微红:“老奴自然不会这样认为,王爷和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说话时候,已经来到门口,门口摆着的,是世子妃的仪仗。 这仪仗比琼竹见过的娶亲人家的前后铺排还要盛大,琼竹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仪仗。 程嬷嬷见琼竹面上终于露出惊讶,于是程嬷嬷勾唇一笑,这泼天的荣华富贵,谁能受得了?不过程嬷嬷还是恭敬地请琼竹上车,琼竹上车之后,仪仗才缓缓往前,往方家所在方向行去。 不知道自己的娘,会是什么心情?琼竹坐在车上,神色渐渐变得忧郁,这一路,要走两天呢,还是先歇一歇。 琼竹成为世子妃的消息,是在王府选择定下之后的第二天,才有人飞马报到方家。琼竹的娘听到这个消息,吓得手里的东西都掉了一地,对报信的人道:“你们没有说错吧?我,我的女儿,成为了世子妃,可是……” 报子有些不耐地看着琼竹的娘,可是又不敢得罪了这个人,毕竟琼竹的娘现在是世子妃的娘,是很快就要有许多的荣华富贵了,于是报子笑眯眯地道:“方太太,这是真的,您瞧,这履历是您家里送去的吧,方秀才的千金,您的女儿,成为世子妃了。明儿啊,世子妃就要回来待嫁了,这里您也要赶紧收拾收拾,收拾出几间屋子来,还有,今儿傍晚时候,差不多就有人送来东西,不光是东西,还有服侍的人呢。我瞧您这家里,虽然也宽敞,但没什么东西,到时候只怕要和别人借几间屋。” 报子在那噼里啪啦说着,琼竹的娘慌的手脚都不晓得怎么放了,对报子道:“我是个寡妇,这些事,还要等我儿子回来!” “哎呀,方舅爷,方舅爷回来了。”外面突然响起欢呼声,接着方大哥走进屋来,琼竹的娘看见自己儿子回来,上前就拉住儿子的手:“这是怎么说的?儿啊,怎么会这样?” 方大哥也不晓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好地在学里读书,就有人来报信,说自己的妹妹被选为世子妃,可是自己的妹妹明明不是已经嫁到陈家,按说该在陈家守寡啊!可方大哥也晓得这些疑问要回去问自己的娘,等一进到家门口,就被自己的娘劈头这么问了一句。 方大哥定了定心,见周围的报子都聚上了报喜,还有邻居也来围着,方大哥急忙对报子们道:“各位辛苦了。” 又对邻居的婶子大娘们道:“还请各位帮忙置办一桌酒席,请报子们坐下,我和我娘商量商量。” 那些报子们早就道:“不用赏钱也不用喜酒了,这屋子都要赶着收拾出来,不然今儿傍晚王府的人来了,明儿中午世子妃也就到了,要怎么住啊?” 看来,自己的妹妹的确是成了世子妃了,所以才有这些人的话,方大哥深吸一口气,对报子道:“自然,自然。” 说完方大哥就把门一关,对自己的娘道:“娘,不管怎么说,这些都要收拾出来。” 琼竹的娘坐回椅上,对儿子道:“我,我这会儿就想着,等琼竹回来,我该要如何对琼竹说啊?” “娘,真的是妹妹,可是妹妹不是已经嫁到陈家,这会儿不是该在陈家守寡吗?”方大哥也糊涂了,琼竹的娘用手擦着眼泪:“哎,这事和你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还是等你妹妹回来吧。” 说着琼竹的娘就推着儿子:“你赶紧出去外面,和邻居们借几间屋,好让那些服侍的人来住。” 说完琼竹的娘就擦了眼泪,开始忙碌起来。这消息几乎是同时到了陈大户家,陈太太听到世子妃竟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琼竹,陈太太惊讶地问来报信的丫鬟:“真的,真是这样?” “哎呀,太太,您不晓得,这外面都传遍了,现在那些城里的高门大户,都已经去方家贺喜了,有送东西的,有送人的,还有要送房子的。不过这会儿方家哪看得上?等嫁进了王府,到时候他们就去省城住了,世子妃的哥哥,那到了哪里,哪里不捧着?” 丫鬟的话让陈太太更加伤心了:“那,我的雁儿呢?” “大小姐,大小姐那边,没有什么消息。”陈太太用手捂住心口,就大叫起来:“来人,来人,把媒婆找来,我要去方家,要琼竹回来,那是我的媳妇,我要她回来守寡!” 陈太太的声音凄凉,陈大户也被惊动了,见自己太太在那说要去方家,陈大户只皱眉:“木已成舟,你这会儿去又有什么用,倒可以去问问方家,和方家多拉拉关系,毕竟舅兄还在王府做账房呢!” “滚,滚,我的女儿,怎能受这样委屈?方琼竹,不过是我家的寡妇!”陈太太说着就要带人往外冲,刚冲出屋子,就有个丫鬟跑来:“太太,太太,舅老爷命人来传信。” 陈大户拦不住自己媳妇,正在那着急,听到丫鬟的话,忙对丫鬟道:“快把人给叫进来。” 那管家是常来陈家送信的,跟着人走进来,就见陈太太要冲出去,于是管家急忙上前拦住陈太太,对陈太太道:“给姑太太请安,我们老爷说,这件事其实也好。” “也好?我的女儿,我的……”陈太太悲伤地哭起来,那管家急忙对陈太太道:“姑太太何不看看我们老爷写来的信。” 众人跟着上前去劝,陈太太总算收起悲伤,重新回屋,管家把陈大舅的信送上,陈大户打开看了看,眉头紧皱,陈太太伸长脖子:“到底怎么说?” “舅兄比我们见识广博,这信上说,木已成舟,但并不是没有办法。他还说,先让你去方家贺喜,若能见到方氏,就要温言相劝,让方氏不要记恨我们家。” “记恨?”陈太太咬牙切齿地道:“她不过是我们家的寡妇,我手里还……” “姑太太,容小的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她此刻已经是世子妃,王爷王妃都许了,已经上奏朝廷,到时册封圣旨一下,不,就算这会儿没下圣旨,事情都已无法回转。姑太太,您真以为胳膊能扭过大腿?” 胳膊扭不过大腿,原先自己是大腿,可是这会儿,方家就成为大腿了。陈太太明白了这个事实,跌坐在椅上丧魂失魄。 陈大户也对管家道:“这,毕竟……” “您要知道,时移势移,姑老爷,我要再说一句,我们老爷也说过,方氏不过是冒名,哪点敢提什么陈家的寡妇?真要是陈家的寡妇这样送进去,王爷一怒,到时别说方家,连陈家,连我们老爷,在王爷的怒气下面,都什么也不是。” 这是告诉陈太太不要试图去方家闹事,陈太太的泪又啪嗒啪嗒地落下:“那我的女儿,我的……” “我们老爷说,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表小姐无需回家,就等在省城,也许等世子成亲之后,就有别的转机。”管家的话让陈太太的泪落的更急:“别的转机,什么样的别的转机?难道说,我的雁儿,就要去做妾不成?” “你这糊涂妇人!”陈大户觉得其实女儿能做世子次妃也不错,于是陈大户打断妻子的哭诉就对管家笑着道:“不管怎么说,一切都交给舅兄。舅兄比我们见识广博,自然他的话,我们句句都要听!” 正文 第十六章 决定 “因此姑太太也要前往方家,若去的太迟,只怕方太太家里都进不去。”管家的话让陈太太又要开始哽咽,还是陈大户对妻子道:“你还是赶紧去收拾收拾,再带上些东西。不如就把方氏的那些东西都带去。” “带去做什么?她见了这些东西,恨不得把我们的肉都给咬下来。”陈太太不满地说了这么一句,这才站起身去收拾东西。 见自己太太已经被说服了,陈大户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管家道:“还请回去和舅兄说,一切仰仗舅兄了。” “这是自然!姑老爷放心,表小姐是我们老爷的亲外甥女,我们老爷也不愿表小姐受委屈的。”管家的话让陈老爷叹了口气:“谁也没想到,这事情竟会这样变化,这方氏的运气,还真是好。” “运气这件事,谁也说不清。”管家跟着感叹了一句就对陈大户道:“不管怎么说,姑老爷和方家有渊源,可要好好抓住了。” 陈老爷点头,丫鬟就前来禀告陈太太已经往方家去了,陈大户晓得自己太太已经把这件事装在了心里,心这才放下。 陈太太到方家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平常宁静的村子这会儿热闹的不得了,不光有邻居,还有远道而来瞧稀奇的,毕竟能出一个世子妃,对这些村民来说,简直是从没听过的喜事。 陈太太还特地把媒婆寻来陪着自己过来,见到这么些人,陈太太不由皱眉:“都是来瞧热闹的,这热闹有什么好瞧?再说,世子妃不是明日才回来。” “这位太太,你不晓得吧?这会儿,王府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哎呀,他们带来的那些东西,还有那些做派,简直是,这不,大家都来瞧稀奇了。”陈太太见说话这人嘴里一股味道,用帕子遮住鼻子,有些嫌恶地往方家望去。 这会儿有人认出陈太太是谁来了,况且还带着媒婆,乡下人的见识,就以为陈太太是来算账的,毕竟琼竹当初是嫁到陈家了,这会儿怎么又突然成为了世子妃?也没听说过方家有第二个女儿,因此他们就开始议论起来,还有人让开一条路,好让陈太太进去。 这会儿琼竹的娘,手脚都不晓得要放到哪里。王府的人和琼竹的娘见过的人都不大一样,况且她们一口一个方太太,叫的方太太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方太太,您既把令千金送去参选,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我瞧着您这府上,地方也不大多,我们已经和这村里的人家商量过了,就是前面那户人家,听说还是世子妃的叔父,借了他们家的院子来暂住着。到时世子妃回来,就住在这边上房,我们两边跑着。至于方太太您和舅爷,也不好再在这住,我们也借了一所院子,等您……” 这嬷嬷说一句,方太太就答一声,不晓得该怎么反对,就听到屋外传来笑声:“方嫂子就住到我家去,我家离这不远,隔三差五的,也好回来。” 嬷嬷的眉一皱,对身边的丫鬟道:“不是说过了,不许人进来,怎么这会儿有外人进来?”丫鬟也摇头,就在说话时候,陈太太已经掀起帘子走进,一眼扫见这屋子里面的人,果真这王府里的嬷嬷,和自己家的下人是不一样的。 方太太瞧见陈太太,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你,你怎么来了,我,我这……”话还没说完,就有两个小内侍跑进来,要赶陈太太离开:“走,走,赶紧走,你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能随随便便进来?” 陈太太方才能进来就是瞅这些小内侍不注意,又让自己带来的人绊住这些小内侍才能进来,这会儿哪能被赶走,已经一屁股坐在方太太身边,亲亲热热地对方太太道:“我是特地来贺喜的。嫂子,这是喜事啊,大喜事。” 方太太听了这句,一颗心这才放到肚子里,毕竟琼竹的事儿,方太太是担心的,毕竟有婚书呢,到时陈太太要真拿着婚书来,那时自己要怎么对付? 嬷嬷已经对小内侍挥一挥手,示意他们下去,这才皮笑肉不笑地对陈太太道:“这位太太,也不晓得是什么亲眷,我也不好称呼,只是这各家门上都有规矩,您要进来贺喜,就要把帖子送上来,着人传报,然后才好进来。哪有这样突然出声的。” 陈太太的眼珠一转,就对那嬷嬷赔笑道:“这位嬷嬷贵姓,我娘家哥哥,就是王府内的账房,想来您也认得。” 听到陈太太自陈身份,嬷嬷这才瞟了陈太太一眼,对陈太太道:“免贵姓王,是王妃吩咐,让我来陪伴教导世子妃的。苏账房我们也颇熟,却从不晓得他有个妹子嫁到这附近的。” “原来是王嬷嬷。”陈太太笑的越发谦卑了:“这里离省城远,我不常归宁,所以少有人知道。” “是的,是的,这里的人都晓得,陈太太有个哥哥,在王府里面做事,还做了好大的生意,就算县太爷见到了,都要客客气气的。”方太太这会儿算明白过来了,陈太太不是来和自己家算账的,而是来和自己攀交情的,因此方太太也敢插嘴了。 “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别说出来一个账房,就算是丫鬟下人,别人也不敢轻视的。”王嬷嬷说了这么一句,又对方太太道:“所以太太也要记得,您这会儿是世子妃的亲娘,除了我们王爷、我们王妃,在这里,谁都要对您行礼了。您又何必这样畏畏缩缩,担心害怕。” 方太太的嘴巴都张大了,接着方太太小心翼翼地问:“那我是这样,我儿子呢?” “舅爷以后都不用去考试了。”王嬷嬷的话让方太太失望地叹了一声,接着王嬷嬷话锋一转:“这是因为,舅爷这一生都是荣华富贵的日子了。所以朝廷才有规矩,不让他们科举。” 原来如此,方太太咂了一下嘴:“还想着要他光宗耀祖呢!” “这会儿世子妃成了世子妃,有这么一个光宗耀祖的女儿,您还担心什么?”陈太太总算逮到空说这些了,王嬷嬷赞许点头:“是啊,这才是大事。罢了,这些话以后再说。陈太太,您家里离这里,还有多远?” “近,就在旁边村子,不到半个时辰就可以打个来回。”陈太太的话让王嬷嬷点头:“既然陈太太如此相邀,那方太太就和舅爷住到陈家去,按照规矩,您和舅爷,每天可以见世子妃一次。” 方太太也在担心等到琼竹回来要怎么见面,听到王嬷嬷的话就连连点头:“这好就好,这样就好。” 陈太太晓得这是王嬷嬷卖了自家兄长一个面子,心里松了口气,也就和王嬷嬷攀谈起来。怎么说陈太太也比方太太见识要广博的多,王嬷嬷也有些发愁怎样才能在短时间内把方太太给教好,免得让方太太出来见客时候被人嘲笑。 这会儿见陈太太说话做事也还有些大方,于是王嬷嬷笑着道:“既然二位相熟,那我也就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陈太太多多提点着方太太。” 这一句如同敕旨一样,喜的陈太太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啊,定不负嬷嬷的托付。”说着陈太太又热情地道:“明儿世子妃才回来呢,不如你们几位今晚都到我那边歇息,等到世子妃回来,再住过来,可好?” 王嬷嬷也晓得一个没了男人的家中难免有些穷,可方家不免有些太穷了,就算旁边借的那个院子,也要等收拾布置,若能到好房子住一晚也好,于是王嬷嬷点头,并对方太太道:“我把一个小丫鬟和小内侍留在这里,陪您收拾东西,等到明儿您再搬过去。” 方太太连连点头,陈太太欢欢喜喜地站起身:“这会儿天也黑了,乡下路不好走,我们就回去吧。”王嬷嬷站起身时,对陈太太的态度比方才更好一些:“那就劳烦了。” “不劳烦不劳烦。”陈太太口里说着,就掀起帘子,王嬷嬷把丫鬟和内侍都叫进来,吩咐了几句,也就带着剩下的人离开方家。 天黑了,围观的人都已陆续散去,媒婆不能进去方家,正在院子外面探头,见陈太太和一个嬷嬷走出来,媒婆急忙跑上前:“陈太太,陈太太,这到底怎么回事,我……” 陈太太正要趁机好好笼络住王嬷嬷,瞪了眼媒婆就轻声道:“你先回去,改天再来我家里,我寻你说话,还有,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是晓得的,我们这,难得出一个太子妃!” 媒婆在这附近做了许多年的媒,当然也晓得这是什么意思,急忙连连点头,陈太太望一眼旁边十分平静的王嬷嬷,对王嬷嬷赔笑道:“请,请,方才我已经让人赶紧回去报信,让他们把屋子都给嬷嬷收拾好!” 陈太太的表现让王嬷嬷十分满意,于是王嬷嬷打个哈欠就对陈太太道:“劳烦你了。” 正文 第十七集 归来 “这有什么好劳烦的,再说了,我哥哥在王府里做事,和您也算同僚,您来了我们这里,我代我哥哥招待招待,也是平常事儿。”这让王嬷嬷越发满意,对陈太太点头微笑,两人在随从簇拥下离去。 回到陈家,陈大户见来了这样身份的客人,也是高兴的不得了,虽然不好见王嬷嬷,陈大户也在外面大声让人注意这个,又提防那个。 王嬷嬷坐在陈家专门收拾出来的屋子里,看着这高床软枕,又用热水洗过手脚,觉得浑身都舒坦,陈太太已经带着丫鬟端茶进来,陈太太笑着道:“这茶还是上回我哥哥拿来的,说是王爷赏的。” 王嬷嬷接过茶杯,闻了闻,见里面的茶的确是王府平常用的,这才笑着道:“太太请坐,不用如此客气。” 陈太太坐下才对王嬷嬷赔笑道:“其实呢,我也想和嬷嬷打听打听,想问问王府内是什么情形,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 陈太太越谦卑,王嬷嬷越欢喜,于是王嬷嬷和陈太太说了半夜的话,虽然说的都不是那种很紧要的,陈太太却听的仔细。见王嬷嬷困了,陈太太才告辞。 陈太太走出屋子,陈大户就等在那,迎面就是一句:“如何?” 陈太太打个哈欠才道:“都说王府好,可是呢,我瞧着,方家那丫头要进去,只怕也捞不着什么好。” 陈大户还想再细问,陈太太已经拉着丈夫离开,在那小声道:“先打听打听清楚,我们女儿,只怕还能进王府。” 王府的次妃,可和平常人家的妾不一样,那也是有诰命的,到时候,只要得了宠爱,方琼竹,看你得意到哪一天。陈太太誓言要把今儿在方太太那里的低声下四给找补回来。 方家陈家一通忙活,第二天琼竹的仪仗到方家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从村口到方家的路,都已经被清扫过,那些青石板也修补过,两边的人家虽然想出来看看,可早就被县衙派来的衙役在那阻止。 仪仗到了方家门口,方大哥看见仪仗到了,这才点起鞭炮,这鞭炮一炸,才算打破了寂静。方大哥点了鞭炮,这才在内侍的提醒下,跪下迎接。 车帘被掀起,琼竹扶着丫鬟的手走下车子,见自己的娘和哥哥,跪在地上迎接自己。琼竹此时百般交集,虽然这一路上,丫鬟和嬷嬷已经说过许多遍这些礼仪,可亲眼瞧见,那又是另一回事。 琼竹没有说话,方太太和方大哥,也只有继续跪着,过了好一会儿,琼竹才收起感慨,对身边丫鬟道:“请我娘和哥哥起身。” 内侍听到这句话,忙跑上前去扶起方太太和方大哥。方太太站起身看见站在那的,的确是自己女儿。方太太不由羞惭起来,方大哥看见果真是自己妹妹琼竹,不由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娘,妹妹不是已经嫁到陈家,可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娘,哥哥,先请进吧。”琼竹看着娘,所有的话都涌上心头,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轻声对方太太和方大哥说。 “是,是该进去,琼竹啊,娘,娘……”方太太不知怎么,方才怎么都挤不出的眼泪,这会儿却掉落。 琼竹看一眼方太太,方太太伸出手想扶女儿,但手在快要碰到琼竹的时候就停下。王嬷嬷在那察言观色,不由有些惊讶,要照昨儿陈太太说的,琼竹不过是方家义女,方家的亲女嫁进陈家后殉夫了,所以才有琼竹顶了方家亲女的名义参选。 这种事情,要真论起来,琼竹是不能参选的,可这会儿王爷王妃都肯了,那谁还会提起这茬。可是这会儿瞧着,琼竹和方太太之间,却十分熟悉,并不生疏,难道说里面有些不为人知的事儿。 不过王嬷嬷并没说什么,只是陪着方家人走进屋子。屋子昨儿已经连夜布置过,那些破破烂烂的家具都被搬出去,县衙又送了几样家具来,再加上王府送来的摆设,看起来也颇可观。 琼竹瞧了一瞧,倒有些惊讶,没想到王府布置的这么快。王嬷嬷见方大哥也想跟着进去,拦住方大哥道:“您昨儿也听见了,这上房里面,您不好进去了。” 方大哥迟疑一下才对王嬷嬷道:“是,倒是我忘了,只是我娘和我妹妹……” “她们自然有体己话说,舅爷要想有什么问的,等太太出来了再问,岂不好?”王嬷嬷的话让方大哥咽下满心的疑惑,在外面等着。 屋内琼竹和方太太各自坐下,方太太环顾一下屋内,才对琼竹道:“琼竹,你,你别怪我,也别记恨我,我也是……” “我晓得,你也是没办法。”琼竹阻止方太太继续说下去,这一句让方太太的泪又落下:“琼竹,我就晓得你命好。” 命好?琼竹唇边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接着琼竹低声道:“没有这些阴差阳错,也许我,已经是陈家坟里的孤魂了。” “琼竹,你不能这样说。”方太太站起身来到外面瞧瞧,这才走到琼竹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说:“陈太太昨儿也和我说了,这是天大的喜事,你不能认作我的亲生女儿,毕竟人人都晓得我的亲生女儿已经嫁到陈家了,你只能认作我的义女。琼竹,娘晓得你不愿意,可是娘,娘求你,毕竟你不肯的话,那我们就全完了。” 陈太太?这三个字让琼竹的眼又看向方太太,唇边笑容还是那样嘲讽:“这就是你们商量过的结果?” “琼竹,娘也是没办法。”方太太只觉得女儿的眼神很厉,期期艾艾地说了这么一句,琼竹没有再说,只叫了声来人! 门帘立即掀起,丫鬟走进来垂手侍立,琼竹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我乏了,要歇一会儿,你和王嬷嬷说,等我醒来后,以后的事儿就由王嬷嬷操心。” 丫鬟应是,方太太晓得这是下逐客令了,站起身对女儿道:“你,你可……” “你养了我十五年!”琼竹只说了这么一句,这一句让方太太安心下来,于是方太太急切地:“那你歇息吧,我听王嬷嬷说,以后,我每天可以来看你一回,你想要什么吃就和我说,我给你做。” “不必了!”琼竹打断方太太的话,对她道:“王府的厨子,手艺要比你的好。” 不会记恨,但并不代表没有不甘,自己,早就没有娘了,没有家人可以依靠,而命运变幻莫测,自己也只能跟随命运变幻生活,至于以后,就看情形吧。 方太太从屋里走出,对王嬷嬷点了点头,等在旁边的方大哥已经走上前:“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方太太瞧了方大哥一眼,这才拉着方大哥到另一边:“你昨儿没听陈太太说吗?以后就是这样了。” “可是这明明是……”方大哥指向屋子,这里面的,明明是自己的妹妹,嫁到陈家,理应在守寡的妹妹。不,要按照陈家的说法,自己的妹妹已经殉夫而死,正要求表彰建牌坊呢。 “总之,为了你以后的前程,儿啊,不要去想这件事了。”方太太叹了口气,这才对儿子再次交代。方大哥看着自己的娘,还想再问就听到身后响起陈太太的声音:“哎呀,世子妃回来了,亲家,您和舅爷,也该搬到我那边去住上一段时间,屋子都收拾出来了。” 方太太转身对陈太太微笑,王嬷嬷已经从屋里走出来,看见陈太太王嬷嬷就笑了:“方才还和世子妃说起,陈太太您操心,这会儿您就来了。” 陈太太这会儿可不像昨晚那么狼狈了,她是得到王嬷嬷的特别交代,可以大大方方走进这院子,此刻听了这几句,陈太太越发觉得脸上有光,对王嬷嬷笑盈盈地道:“这都托福、托福。” 说着陈太太小声地问:“老姐姐,我能去瞧瞧世子妃不?” “按说您是极近的亲戚,可以去瞧瞧,不过这要看世子妃愿不愿意让您进去。”王嬷嬷的话让陈太太眼珠一转,就又笑着道:“那我就不进去了,今儿过来,是请亲家和舅爷往我们家去的。” “就该来。”王嬷嬷笑着说了一句,陈太太和方太太又客气几句,也就带上了东西往陈大户家走。 虽说两边结了亲都一年多了,这还是方大哥头一回来陈家,也是头一回见到陈大户。陈大户满面是笑地迎出来:“舅爷、亲家太太,快些请进。” 自己女儿成了世子妃,这身份不同了,连自己的身份都不一样了。方太太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对陈大户笑着道:“不用这么客气。” “哎呀,亲家太太,早先是我那太太有些不好,这会儿,全不一样了。”陈大户可比陈太太和颜悦色多了。陈太太听到这句,瞪了陈大户一眼,陈大户全当没看见一样,请方家母子进到厅上,上了茶攀谈着。 方大哥见这厅里的人都是陈家的人,于是方大哥这才迫不及待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十八章 时光 “舅爷,您是饱读诗书的人,自然知道这是计中计,不过这会儿您也别去追根究底,不然对谁都不好。”陈大户这话里的意思和自己的娘是一样的。方大哥瞧一眼自己的娘,方太太已经连连点头:“儿啊,这话你要记住,不管怎么说,这会儿,琼竹都成了世子妃,她就是我的义女,你的亲妹妹,已经殉夫了。” “简直是荒唐!”方大哥骂了一句,陈太太已经笑了:“什么荒唐不荒唐的,舅爷,我们这会儿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舅爷是读书人,你不要太粗鲁。”陈大户对陈太太说了句才又笑着道:“实话说呢,令妹也没有和我儿子圆房,还是个闺女,再嫁也是平常。只是这王府选妃,那是何等样的大事,所以才费尽了周折。舅爷,这会儿不管怎么说,令妹成了世子妃,以前的话就别提起,免得到时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方大哥轻叹一声,陈太太也笑了:“理是这么一个理,就看舅爷愿不愿意听了。” 我,方大哥只说了这一个字,就看见方太太的眼,方大哥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也只有如此。” “果真舅爷是个爽快人!”陈大户哈哈大笑,又对陈太太道:“只是可惜,我们的女儿已经有了去处,要不然招了舅爷做女婿也好。” “大小姐,有了什么去处?”方太太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陈大户夫妻当然不会说出来,陈大户只是微笑:“天机不可泄露,等到时候你们就晓得了。” 既然已经说服了方大哥,这最后一点妨碍也没有了。陈太太每天待方太太也是亲亲热热的,方太太开头的那点提心吊胆很快消失,和陈太太也十分亲热。 虽说每天方太太能见琼竹一次,可琼竹大多时候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脱了,时间过的很快,朝廷的册封圣旨已经下来,琼竹只差一个婚礼,就成为真正的楚王世子妃。 眼见木已成舟,次妃那里越发不悦,陈大舅母也常往楚王府去给次妃请安,偶尔话里提起,都是陈若雁的好话。 次妃当然明白陈大舅母的意思,可是这琼竹还没过门,哪能先纳次妃。但要是不给琼竹一点颜色瞧瞧,只怕别人还当自己是好欺负的。 陈大舅母察言观色,笑着道:“其实呢,这要成亲之前,先设个通房,也是常见的事儿。旁的不说,就说次妃身边的丫鬟,我瞧着,一个比一个美貌呢!” 这一句话提醒了次妃,等一送走陈大舅母,次妃就让人把自己身边的丫鬟都叫过来,仔细地一个个看起来。 朱嬷嬷晓得次妃的心,自然也在旁凑趣,看了半天,次妃瞧着秀鸾,觉得怎么看都是秀鸾最好。朱嬷嬷仔细瞧了瞧,就示意别人都退下,凑在次妃耳边道:“次妃您觉着,秀鸾这丫头,就是最好的。” 丫鬟们被叫来让次妃仔细瞧瞧时候,就有那心思活络的,觉得是不是次妃要选个丫鬟送去给楚王,好再固一固宠。虽然说能去服侍楚王,也算是个好去处,可是楚王毕竟年纪也大了,都五十多了,丫鬟们却还个个青春年少呢,因此颇有几个平常爱俏的,这会儿就不出头。 秀鸾也捏着一把汗,见只剩自己了,秀鸾都想给次妃跪下,说自己只愿伺候次妃,不愿去别的地方。次妃已经微微点头,对秀鸾道:“秀鸾,从今儿起,你去服侍世子。” 服侍世子?秀鸾听了这话,心中不晓得多欢喜,一脸的郁闷顿时散去,急忙跪下给次妃磕头:“奴婢一定好好服侍世子。” “不但要好好服侍世子,秀鸾啊,世子妃还有三个来月就过门了,这个时候,你可要小心服侍世子,还有,等世子妃进门了,你可要好生看着。”朱嬷嬷对着秀鸾又交代了一句。秀鸾当然晓得这些日子,次妃对世子妃的不喜欢,这还没进门呢,就得罪了一个婆婆,次妃让自己去服侍世子,想来也是要给世子妃上眼药的。 于是秀鸾对次妃又行礼下去:“次妃的教导,奴婢记下了。” “朱嬷嬷,这事儿,就你安排吧!”次妃觉得这些日子憋着的气,今儿总算发出去了。秀鸾站起身时,满面的欢喜,自己一定会得到世子的心,并且早点生下儿子,像次妃一样,在这王府风风光光。 陈大舅母很快就知道了秀鸾被次妃送到罗顷身边的事儿,于是陈大舅母欢欢喜喜地来瞧陈若雁。 选妃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陈若雁却还沉浸在哀伤中,每天只是在那绣花。瞧见陈大舅母进来,陈若雁只站起身,叫了声舅母就又坐下。 陈大舅母拿起陈若雁绣的帕子,瞧了瞧就笑了:“这帕子不错。” “舅母,您就别安慰我了,道理我都懂。”陈若雁的话还是闷闷不乐。陈大舅母把帕子放下:“我和你舅舅这些日子,不都在替你谋划?外甥女,我告诉你啊,次妃把一个丫鬟送给世子了。” “他身边有了人,以后还有世子妃,就更不会记得我了。”陈若雁的话让陈大舅母又笑了,拉住陈若雁的手:“你啊,平常一个聪明人,怎么这会儿就糊涂了。雁儿,你想,别说王府,就算是你爹娘,你爹还惦记着纳妾呢,只是因为你娘才没纳妾。” “道理我都晓得。”陈若雁依旧闷闷不乐,瞧着那帕子上绣的鸳鸯,更是看不顺眼了,拿起见到就要把鸳鸯剪了。 陈大舅母按住陈若雁的手:“你啊,还说自己道理都清楚,这会儿又这样了。我和你舅舅,要把你送到次妃身边,到时只要你温柔贤惠,得了次妃的心,再得了世子的心,那就能成世子的次妃,等生了儿子,方琼竹,她算个什么东西,手上泥都没洗干净的乡下丫头。她是会吟诗呢还是会作画,是会刺绣呢还是会管家?就算王府遣了人去教导,她又算什么?” 陈若雁刚想说自己不要当妾,可再听到陈大舅母后面的话,脸就微微红起来:“真的可以这样吗?” “自然可以。雁儿啊,我告诉你,在王府,名分要不要紧,自然要紧,可还有别的要紧的,就是儿子。王妃瞧次妃,简直就是恨得不得了,可是王妃再恨次妃,都不能像别的主母一样,想办法把次妃给卖了杀了,这是为什么,不就因为次妃也有诰封?” 陈若雁的牙咬住下唇,轻声道:“我也晓得王府里的次妃,日子过的也很好,就是,就是,名声不大好听。” 陈大舅母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当是平常人家的妾,还名声不大好听?别说你这样的,就算那官家小姐,圣旨一下,不也欢欢喜喜去做次妃?我和你舅舅,好容易寻出这条法来,你若太扭捏,我和你舅舅,也只好给你另寻婆家了。” 陈若雁瞧向帕子上的鸳鸯,羞涩地点一点头。陈大舅母欣慰地笑了,谁说成为世子妃就是结束,这其实只是个开始,王府,可不是那样好进的。 琼竹并不知道不管是次妃也好,还是陈大舅这边也罢,都要给自己设障碍,她只是按照嬷嬷们的教导学习着一切,读书弹琴作画,那些大家闺秀学了十来年的东西,琼竹要在这短短几个月内都要学一遍。 好在嬷嬷们也晓得琼竹不需要精通,只要各样都知道一些就好,因此并没有逼迫琼竹样样都要学的好。 不过琼竹却很喜欢弹琴,特别是在夜深人静时候睡不安枕时候,起来轻抚琴弦,能让人心情平静,于是琼竹的琴,是学的最好的。当然别的东西,琼竹也知道一二,起码要能鉴赏一下画品,而不是把那老鹰画成了小鸡。 楚王府内的情况,嬷嬷们讲的更加细致,琼竹仔细听着,虽然嬷嬷们已经在竭力掩饰,可琼竹还是在里面听出,王妃和次妃,已经不能算一般的不和。而是恨不得对方都死去的不和。 皇家的妻妾名分之下,才让王妃和次妃,不得不维持这样的和睦。琼竹听着这些话,想起当初陈家的设想,陈若雁会在自己为她垫脚之后,就毫不留情地处理了自己,如同踢掉一块石头。 而这变化之下,自己意外中选,陈家就换了一番嘴脸,可是他们的嘴脸再变化,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很快就到了琼竹将要出嫁的日子,因着方家离省城有些远,琼竹要提前三天动身,而方太太母子也要跟着琼竹上省城,楚王府已经在省城安排好了宅子,方家母子会住在省城。 临走前夜,琼竹让人把自己娘和兄长请来。方太太走进屋时,看着几个月不见,气质陡变的女儿,竟有些不敢认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就是我的琼竹吗?” 王嬷嬷轻咳一声,方大哥已经拉一下方太太的袖子,方太太这才想起这些日子学到的礼仪,对琼竹行礼道:“见过世子妃。” 正文 第十九章 待嫁 “母亲请起。”琼竹心潮澎拜,有千言万语想和自己的母亲说,但话到口边,却不知该说什么。 琼竹的手碰到方太太胳膊的时候,方太太眼里的泪不知怎么突然落下,声音都颤抖了:“娘的小竹子,娘对不起你啊!” 小竹子,这个昵称让琼竹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琼竹闭上眼,原本以为心已经冷了,可是为什么会在听到这个昵称的时候,有种暖意从心中掠过,娘啊,这是自己的娘啊,是在自己的爹还活着的时候,对自己百般疼爱的娘啊。 “娘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方太太已经完全忘记了进来之前,嬷嬷们的嘱咐,只是拉着琼竹的胳膊,不停地重复着这句。 “娘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娘心中,哥哥才是最要紧的。”琼竹看了眼一边的方大哥,话中难免带了点怨气。 在一边的方大哥听到这话,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娘和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娘说对不起自己,而妹妹说,在娘心中,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娘,这……”方大哥有些惊讶地看着琼竹,却向方太太发问。 一边的王嬷嬷又想提醒琼竹了,不过不等王嬷嬷开口,琼竹已经对方大哥道:“那些都是往事,哥哥你不用去问。我寻你和娘来,只是想和娘说说,这进了省城,就不一样了。哥哥和娘,都只用安享荣华,还有,等哥哥娶了嫂子,生了儿子,娘的心事就再也没有了。” 方才还百般惆怅泪眼相对,这会儿就完全不一样了,方大哥望向琼竹,自己的妹妹,的确不再是那个会和自己撒娇的小丫头了。 见方家三个人总算没有出什么岔子,王嬷嬷笑着道:“还有句话,论说不该我来提醒你们。但也要说,陈家和你们方家,现在就是亲戚,那个方氏已经死了,也葬进陈家祖坟,连牌坊都建了,别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 虽说陈大舅说的所谓县上发来公文请求表彰是临时打的马虎眼,但事后陈大舅还是赶紧让管家去了县衙,花了银子,让知县写了公文,真的要为陈方氏请表彰建牌坊。 知县晓得这其中定有猫腻,但陈方两家都肯了,再说现在方家又出了一个世子妃,自然是赶紧巴结,赶紧让师爷写了公文,用了印,送到省上,省上也准了,就送到礼部,礼部见这节妇还是楚王世子妃的姐姐,也加快了速度,还把这层关系上奏了天子。 天子听的楚王世子妃竟有如此节烈的姐姐,也十分满意,不但应了礼部的奏折,还下诏追封方秀才为中书,赐了方大哥一个秀才出身,并让有司表彰方氏一族。于是陈方氏得表彰的圣旨,和琼竹正式被册封为世子妃的圣旨,是同时到达的。 一时方家族里,更是欢欣鼓舞,陈家那边也十分欢喜,两边来往更加密切,那牌坊也建的更快了些。 王嬷嬷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又从陈太太那遮遮掩掩的话中查知到一些真相,此刻木已成舟,王嬷嬷又没疯,自然不会把这些泄露出来,而是在陈方二位太太和琼竹面前,保证事情真相只有这么几个人知道,别人永远不会知道。 此刻方大哥听到王嬷嬷这样说,抬头看了眼琼竹,见琼竹眼帘低垂,于是方大哥迟疑一下才道:“这是自然。” 这些事情都交代完了,王嬷嬷也就对琼竹笑着道:“夜也深了,明儿还要赶着早起,世子妃先歇息吧。” 琼竹点头,方太太和方大哥行礼告退,等出了屋子,方大哥才长叹一声,方太太听到儿子叹气,伸手握住儿子的胳膊:“你也不用叹气,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 一想到琼竹一个人竟然得到两个身份,方大哥就想说世事难料,可是这会儿自己的娘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方大哥点头:“娘,我晓得了。” “你妹妹方才也说过了,等你进了省城,成了家,我就更欢喜了。你前儿不是听管家说了,那宅子很好,很大,足足五进呢,还带了一个大花园,别说我们两个,就算是再多些人,也够住了。”方太太话里透着欢喜。 是啊,大宅子,仆人,还有美丽的妻子。这门婚事也是陈大舅做的媒,也是省城里的大商家,听说姑娘今年十七,生的很美,教养也很好。 方太太就答应下来了,婚期定在琼竹出嫁一个月后。方大哥看着天空,所有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好,可为什么自己心中,却总有些不确定。陈大舅,已经是热心的有些过分了,纵然有他是王府账房,讨好了世子妃,对他很有好处,可是方大哥却觉得,这其中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方大哥不由回头看着琼竹的院子,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妹妹而起,就是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保护妹妹?方大哥的眉皱起,但这些都不能告诉自己的娘,只能自己悄悄地想。 琼竹这一路,所过之处,都是张灯结彩,省城的排场就更大,琼竹的仪仗进到省城,在方家在省城的宅子面前停下,琼竹将在第二天,正式出嫁。 琼竹的仪仗停下时候,管家就带着整个宅子的下人前来迎接,琼竹在车上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人群,现在她已经不会害怕了,知道这些都是应得的排场。 车帘掀起,一个管家媳妇上前来扶琼竹下车,十分殷勤地道:“世子妃的院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嫁妆也在今日发到王府了,明儿的一切礼仪,小的人每一个都晓得了。” 琼竹也没问她姓名,横竖这些人不管是谁,都是要好好地服侍自己。琼竹在那泰然自若地走进门去,方太太下轿时候看见这么多人都有些吓了一跳,这么些人,全是自己家的下人? “太太,和大爷往里面请。”这个管家媳妇不是陪琼竹下车的那个,不过她们的态度都一样恭敬。 “我晓得有下人,可这未免也太多了。”方太太收起惊讶对管家媳妇说,管家媳妇微笑:“并没有多,太太收到过单子的,不过十来房管家,十来个丫鬟,再有小厮十来个,总共不过五十来个人。” 自己和儿子不过两个人,怎么就要这么多人服侍,方太太更感惊讶,但还是对管家媳妇道:“也是,还有一个月,大奶奶就进门了,她进门了,总要那么多人。” “大奶奶那边已经送来陪嫁人的名单了,人也不算很多,四个丫鬟,两房家人。”行了,方太太还是觉得自己闭嘴吧,免得再问几句,就会被这些下人笑话。 琼竹已经走进自己在这个宅子里的院子,这院子很不错,三间上房,两边都是厢房,院内还种了花木。琼竹走进院子时候,就有两个丫鬟迎上,对琼竹行礼:“奴婢们是王妃派来,明儿陪着世子妃出嫁的。” 这些琼竹都听王嬷嬷说过了,于是琼竹点头,刚想要吩咐王嬷嬷,回头却不见王嬷嬷,琼竹不由对管家娘子道:“怎么不见王嬷嬷?” “世子妃明日就要出嫁,王嬷嬷差事已经办完了,回王府了。”丫鬟恭敬地说,接着就扶琼竹进屋。这么说来,自己在王府服侍的嬷嬷,不是王嬷嬷了。琼竹也没多问,这样人员调配的事儿,自然是王妃的事儿,自己只要在这等着明日吉时到了,准时出嫁就好。 王嬷嬷一回到王府就来拜见王妃,王妃听了王嬷嬷说的话,对王嬷嬷道:“这个方氏,是否……” “的确先嫁过陈家,也不晓得陈家是怎么想的,竟又让她参选。”王嬷嬷的话让王妃笑了:“这还不能想,陈家想让他女儿成为世子妃,已经和次妃说过了,又想着王府规矩,嫁进来的人,一个自己的人都不许带,才想着让方家这个,跟着进来,哪晓得方家这个,运气这么好,被选为世子妃,他们这才慌了神。” “王妃,这府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王嬷嬷听出王妃话外有话,小心翼翼地问。 程嬷嬷已经冷哼一声:“出了不少事儿,先是次妃把秀鸾送去服侍世子,世子很快宠幸了秀鸾,这会儿秀鸾正得宠,在世子院子里简直就是横着走。” 王嬷嬷不由啧啧两声,这次妃,摆明了就是不想让琼竹好过,不过这样的小事,想来王妃也不会关心,于是王嬷嬷再次问:“那,除了这个,就没有别个?” “还有更好笑的,次妃这些日子身边多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陈家的丫头。”程嬷嬷话里满是不屑,这次妃,真是恨不得把儿子栓的紧紧的。 王嬷嬷惊讶地:“次妃究竟想要做什么?哎呀,这陈家,也太不要脸了。”王妃听着这两个嬷嬷的对话,唇边露出一抹冷笑,王嬷嬷瞧见王妃唇边这抹冷笑,急忙笑着道:“想来王妃也乏了,老奴先告退。只是老奴想问王妃一句,世子妃进门之后,王妃会如何对待?” 正文 第二十章 出嫁 是护着世子妃瞧她和次妃掐呢,还是冷眼旁观,有时对两边都落井下石?王妃听到王嬷嬷这话,又是浅浅一笑:“瞧她的运气呗,你下去吧。” 王嬷嬷应是后行礼退下,程嬷嬷看着王妃欲言又止,王妃望向程嬷嬷:“怎么,你也觉得奇怪。” “老奴以为,王妃或许会帮世子妃呢!”程嬷嬷的话让王妃笑了:“又不是我亲儿媳妇,她自个亲婆婆不喜欢,关我什么事儿?” “是,是,王妃的意思老奴明白了,只是以后……”王妃只斜了程嬷嬷一眼:“你也糊涂了,这以后不以后的,谁知道呢?” 次妃的脾气程嬷嬷也是晓得的,这话的意思就是谁知道琼竹能不能平安活到成为王妃的时候,不过程嬷嬷自然不会说出来,王妃已经微笑:“这以后啊,就有好戏看了。” 琼竹也好,还是别人也罢,都不晓得王妃和次妃的各自打算。鼓乐之中,琼竹坐上花轿,嫁进王府。 楚王府的地位摆在这里,洞房内自然也没有人来看新娘闹房。掀开盖头之后,琼竹抬头看见的是罗顷的眼。 上一回琼竹没有仔细看见罗顷长什么样,只记得陈若雁对罗顷十分仰慕,几近花痴。此刻见那眼中有对自己的好奇,琼竹也就和罗顷对视起来。 罗顷晓得琼竹生的很美,不过次妃也说过,琼竹不过是木头美人,因此当罗顷看到琼竹那一双如同天上星一样明亮的眼睛时,罗顷眼中的好奇神色很浓。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还是经过了王府嬷嬷的教导之后,她变得不那么木头了?朱嬷嬷已经笑着上前:“还请世子和世子妃喝了合卺酒!” 这一句让琼竹想起王嬷嬷的教导了,洞房之中,要记得娇羞,没有男子不爱娇羞美丽的少女的,世子妃您生的很美,只是一双眼睛少了些柔弱,可是这样的眼神是男子不会爱的。 于是琼竹依言低头,免得罗顷看到自己的眼,罗顷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合卺酒,端起酒杯,朱嬷嬷把另一个酒杯送到琼竹面前,琼竹伸出手端起酒杯,然后才缓缓抬头。 她眼中的明亮消失了,代之的是和这府中每一个丫鬟都很像的,娇羞怯弱,罗顷有些不满地想着,但还是和琼竹一起喝干杯中酒。 他生的的确不错,琼竹放下酒杯,重新低头,这样娇羞怯弱的眼神,自己正式摆不出多久,还是低头最好。 洞房内的喜烛在噼噼啪啪地燃着,洞房外悄悄地来了几个人。秀鸾带着两个丫鬟来到洞房院子外面,有些怨恨地看着院子里的张灯结彩,瞧着院子内外整齐的人。 院门口守着的小内侍已经瞧见秀鸾,上前对秀鸾笑嘻嘻地道:“秀鸾姐姐来了,今儿啊,您只能一个人独歇了。我听说姐姐那小院子也很不错,三间上房,四个丫鬟两个内侍,姐姐您就在院子里,好好地等着世子,这要拜见世子妃,还要等召唤呢!” 这话让秀鸾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秀鸾身边的丫鬟都是她昔日的同伴,此刻听到小内侍这么说,那丫鬟就厉声道:“你怎么说话的?世子妃今儿才过门,会不会得宠都还两说,你就巴结上了。” “小蓉你别在这虚张声势,要晓得,世子妃的地位摆在这里,别说秀鸾一个人,就算再多几个,也要乖乖地给世子妃行礼。”小内侍可一点也没把丫鬟放在眼里。 小蓉气的要死,对秀鸾道:“姑娘,您瞧这,可怎么办?” 秀鸾久在次妃身边,怎么不知道次妃心里在想什么,陈若雁来到次妃身边,次妃的目的就是要让陈若雁成为世子次妃。自己不过是次妃特地安排的一个绊脚石。但既然能得到罗顷的宠爱,秀鸾怎么会甘心只成为一个绊脚石而不能图别的? 而现在前有狼,后有虎,秀鸾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赶紧怀上罗顷的孩子,最好是一举得男,如此才能让次妃对自己怜悯,而罗顷也会看在孩子份上,给自己一个世子次妃的位置。 而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按照次妃的吩咐,给琼竹设置障碍,于是秀鸾拉一下小蓉的袖子:“不要再说了,我的身份我自己知道。”话虽然这样说,但秀鸾却瞧着门口,她是久在王府的人,这院子里哪个地方有块石头都晓得,于是秀鸾身子故意往外一倒,就往门口的大石头处摔去,小蓉不晓得秀鸾在做戏,哎呀一声就要来拉秀鸾。 小内侍虽然嘴巴不饶人,但也晓得秀鸾现在很得罗顷的宠爱,也怕秀鸾出事,见状就来扶秀鸾,秀鸾借此扶了一把旁边的树,把自己的手臂擦在石头上。 秀鸾的袖子是被挽起的,那一擦,细皮嫩肉的胳膊一下就被擦破,有血痕现出。小蓉吓了一大跳,急忙扶住秀鸾的胳膊在那连声地问有没有事。 小蓉在外面一问,院里的嬷嬷们就听到了,有嬷嬷已经走出,对小内侍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们在这吵吵嚷嚷的。” “回嬷嬷,秀鸾姑娘不小心摔倒了。”小内侍的话让嬷嬷瞪了小内侍一眼,上前和颜悦色地对秀鸾道:“秀鸾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也晓得自己不能乱走,于是想来这里问问,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谁知这里滑,就滑倒了,都是我不小心。”秀鸾见嬷嬷出来,急忙装出一副自己不小心的样子对嬷嬷说,边说还要边努力露出笑容,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不小心。 “既然如此,就快些回去吧。”嬷嬷仔细瞧了瞧秀鸾的手臂,就要让秀鸾回去。秀鸾怎肯就此离开,但还是要做出一脸恭顺的样子屈膝行礼。 他们在外面说话,声音难免会传到里面,有几个丫鬟听到秀鸾摔倒了,不由在廊下小声议论起来,虽然说这声音很小,还是被罗顷听到了。 罗顷见琼竹只低头什么都不说,也不晓得该问什么,正觉无聊时候,听到外面廊下丫鬟们在小声议论,于是罗顷高声:“你们都在说什么?” 罗顷在那发问,就有丫鬟走进门来恭敬地道:“世子,外面似乎在说,秀鸾姑娘来了,然后摔在地上。” 罗顷听到秀鸾两个字,站起身道:“怎么摔了,摔成什么样子,着人去看没有?”边说,罗顷就边往外走,丫鬟们没料到罗顷会离开洞房,登时都惊在那里。 琼竹这才缓缓抬头,看着丈夫的背影,眉头微皱。 罗顷来到外面时候,正好看见秀鸾带着丫鬟缓缓离去,嬷嬷正要转身进院子,看见罗顷出来就急忙喊一声:“世子出来了。” 这个计策果真成功了,也不辜负自己流的这些血,秀鸾心中想着,却停下脚步转身对罗顷轻声道:“世子,今儿是您大喜之日,奴,奴,奴不该……” “给我瞧瞧,你伤到哪里?”罗顷伸手去拉秀鸾的手,秀鸾装作娇弱把胳膊伸出来,一抹血痕在秀鸾那洁白的胳膊上特别醒目。罗顷不由叹气:“走吧,我送你回去,再着人来瞧瞧。” 说着罗顷就吩咐小内侍:“往里面去说一声,就说我送秀鸾回去。” 小内侍惊讶地看了眼秀鸾,这才对罗顷道:“是,是,奴婢这就往里面报。”罗顷低头对秀鸾温和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世子妃还在里面等着呢。”秀鸾心中大喜,但面上却要故意装作贤惠样子,自然是要催促罗顷回去。说话时候,秀鸾还扬起头,好让罗顷看到自己眼中的泪,面上却笑靥如花。果真罗顷已经伸手把秀鸾眼中的泪擦掉,扶住秀鸾:“你这会儿受了伤,我不知道就罢了,我已经知道了,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回去?” 秀鸾这下更为欢喜,强行压抑住欢喜,和罗顷回去。 小内侍把罗顷的话禀告给琼竹,一边的丫鬟岚欣看向琼竹,担心琼竹发怒,过了好一会儿,琼竹才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世子妃,难道您不想知道,这秀鸾是什么样的人?”岚欣不晓得琼竹的脾性,她没有去方家服侍琼竹,于是小心翼翼地问。 “左不过就是世子的侍妾,叫什么又有什么意思?”琼竹的语气平静的什么都听不出,岚欣越发觉得诡异了,对琼竹道:“可是今儿是您的洞房,是您成为世子妃的日子,就这样被叫走了,您以后在这王府内的日子……”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琼竹反问,岚欣摇头:“奴婢,奴婢也不晓得,就觉得,秀鸾这样把世子叫走,着实不对。” “你错了,不是秀鸾把世子叫走,而是世子听说她出了事,就走了。”琼竹语气越平静,岚欣越觉得秀鸾这做法不对。岚欣不由叹气:“可是,您是世子妃,秀鸾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能这样做。” 琼竹浅笑不语,岚欣叹气声更重。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争锋 罗顷把秀鸾送回院子,又命人给秀鸾包扎好了胳膊,亲自瞧着秀鸾睡下,罗顷这才对秀鸾道:“你好好歇着,我要回去了。” “是奴的不是,今儿是您大喜之日,您能出来看奴,奴已经很欢喜了。”秀鸾当然晓得自己这会儿需要说什么才会让罗顷欢喜。 果真罗顷伸手摸下她的头发:“好好休息吧,等过两天我再来瞧你。”秀鸾温柔微笑着看罗顷出去。等罗顷一走,小蓉就对秀鸾道:“姑娘,您可以让世子留下,世子一定会留下的,到时候,世子妃脸就丢大了。” “然后就是我第二天被王妃责罚吗?”秀鸾面上的微笑已经换成冷漠,对小蓉冷冷地说,小蓉啊了一声:“可是……” “过犹不及,我只要让世子妃知道我在世子心中的地位,以及要让世子妃和世子吵起来就够了,至于说多一晚少一晚的,谁在意?”秀鸾重新躺回去,自己一定会踩下那个世子妃,必要时候,还会帮着次妃把这个世子妃给杀了,不过在这之前,自己要先怀上孩子。 喜烛依旧在燃着,琼竹坐在那一动不动,不晓得罗顷去了多久。岚欣见琼竹依旧一动不动,有些焦躁地道:“世子妃,您不如遣人去请世子。也好让秀鸾知道,您才是真正的世子妃。” “不必!”琼竹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岚欣迟疑一下就对秀鸾道:“难道说,世子妃您是要做一个大度的人?” “大度不大度,又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明白了一点,在这府内,只能靠自己,不能靠别人。争一时之……” 琼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帘子掀起,罗顷眉头紧皱地走进来,对琼竹道:“什么只能靠自己不能靠别人,你难道不知道你身为世子妃,你所能依靠的,只有我!” 琼竹没想到罗顷就在门外而且还听到了自己的话,此刻再装娇羞怯弱也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琼竹硬生生地答道:“世子以为,我能靠世子吗?” 这话听在罗顷耳中是十足的讽刺,他冷笑一声:“你方才还说大度不大度的不重要,现在看来,你不过就是装出来的,我倒要瞧瞧,你要靠自己,怎么靠?” 说着罗顷就要往外走,岚欣急忙上前拦住他:“世子,今儿是您的洞房花烛夜!”别的丫鬟也上前对琼竹道:“世子妃,您就留世子吧!”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要自己顺从,可是谁曾问过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琼竹的倔强从心里生起,于是琼竹看着罗顷,轻声道:“世子要走,谁拦得住呢?” 这一句让罗顷怒气勃发,他瞧着琼竹冷冷地道:“这是你选的,别怪我!”说完罗顷就掀起帘子大步走出去。 岚欣回头看着琼竹:“世子妃,这……”琼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你选的,是啊,自己选的,自己就要受着,于是琼竹反而露出笑容:“我乏了,服侍我歇下吧。” 罗顷从洞房里走出,院内服侍的丫鬟嬷嬷们都满面惊讶,有个嬷嬷已经拦住罗顷:“世子,您要往哪去,您这一走,世子妃的脸可往哪搁?” “我往书房歇去,免得世子妃不满。”罗顷边说边往外走,内侍也跟着劝:“世子,世子,这哪有新郎官洞房花烛夜不在,等明儿,要世子妃怎么面对长辈。” “她爱怎么面对怎么面对,横竖是她自己选的。”罗顷越说走的越快,内侍和嬷嬷看着罗顷走出去,嬷嬷推内侍一下:“赶紧跟着世子,我进去瞧瞧,看世子妃可在哭。” 内侍应是,匆匆往罗顷离开的方向走去。嬷嬷转身就进了洞房,却见岚欣在服侍琼竹卸妆,嬷嬷不由愣在那。 琼竹已经瞧见嬷嬷,对嬷嬷道:“这位嬷嬷是顾嬷嬷吧?我听岚欣说,您是我院中的嬷嬷!” “是,老奴确实姓顾。”顾嬷嬷走上前行礼后才对琼竹道:“世子今儿说要歇在书房,世子妃,这……” “由他去吧。这房里面,以后您就是做主的,还有,岚欣和岚……”琼竹仔细想着这些丫鬟的名字。 “奴婢岚月!”岚月上前恭敬地说。琼竹点头:“你和岚欣,就是这屋里的大丫鬟了,还有内侍也由顾嬷嬷安排。”琼竹语气平静,倒让这屋内的人没法说什么,于是顾嬷嬷也只有应是,但那神色却明显有些变化。 这一夜发生的事,都不用等天亮,王妃次妃都知道了,次妃不由冷笑:“果真是个提不起的,昨儿一夜都没拢住世子的心。” “次妃,您瞧,这……”朱嬷嬷小心翼翼地问,次妃已经摆手:“总要先给她点颜色看看,服侍我起吧,今儿啊,我可要去受世子妃的礼呢。” 朱嬷嬷急忙和丫鬟一起服侍次妃起床,次妃穿好衣服正在洗脸的时候,陈若雁带着小丫鬟走进屋内,看见次妃已经起身,陈若雁接过小丫鬟手上的托盘笑着上前:“今儿次妃有事,我特地早早地去熬了粥,好让次妃赶紧垫一垫。” 朱嬷嬷急忙接过托盘,端起碗送到次妃面前,次妃喝了一口就笑道:“好粥,雁儿,你真是个好姑娘。” “能服侍次妃,是我的福气呢。”陈若雁这话已经不是头一次说了,次妃当然晓得陈若雁话里是什么意思,不过呢,这吹捧的人多了,就看谁吹捧的更好。次妃面上的笑容显示她对陈若雁的吹捧非常满意。 陈若雁看见次妃面上神色,手不由悄悄握成拳,今儿原本该是自己陪着罗顷来见众人的日子,可是现在是那个方琼竹,不过,很显然这个方琼竹没有得到世子的欢心,不然世子昨晚也不会离开洞房在书房睡了一夜。 真是个蠢的,自己一定会得到罗顷的欢心,一定! 琼竹起来梳洗后,顾嬷嬷就对琼竹担忧地道:“按说这会儿该往前殿去参见王爷王妃次妃了,可是世子没来,这……” “没事,我们先走,世子一定会来的。”琼竹并不担心罗顷不会出现,再说了,就算他不出现,也改不了自己是楚王世子妃的事实。 琼竹的镇定自如,让顾嬷嬷不知该说什么好,岚欣岚月扶着琼竹起身,琼竹走出屋子,看着这布置的很好的院子,还有自己刚刚离开的屋子。不管是服侍的人还是动用的东西,都在提醒自己,这是无边的富贵,所以会有不少人争先恐后,想尽了办法想要进到这个府里。可是却没人问过一句,这是真心想要的吗? 琼竹带着人走出院子,就看见罗顷从另一边匆匆而来,看见琼竹带人走出,罗顷停下脚步,琼竹走到他面前,琼竹对罗顷行礼:“世子!” “方才已经有人来禀告过,说爹爹和娘都已准备好了。”罗顷仔细看着琼竹的脸,见琼竹脸上没有一丝怨恨,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罗顷迟疑了一下才对琼竹道:“昨日的事,你不会去和爹娘告状吧。” “世子以为,这么多的人,王爷和王妃就毫无所知吗?”琼竹的话让罗顷愣住,接着罗顷就笑了:“倒是我忘了,这么多的人服侍着,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一举一动,每一个字,不管是爹,还是娘,都会很快知道。” 罗顷的话似乎泄露了什么,琼竹不由看罗顷一眼,但这时候,琼竹没有心情去想罗顷到底在想什么,他的一切其实和自己没有多少关系。世子妃,从圣旨到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不会改变。 王府银安殿,楚王和王妃,还有次妃,都已经等在殿上,楚王是知道自己王妃和次妃之间的芥蒂的,不过在楚王看来,只要她们俩面子上不闹出来,那就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于是楚王对王妃笑着道:“听说王妃选了个美人,想来次妃也很喜欢。” “次妃向来都很温柔,王爷又忘了吗?”王妃说话时候,故意瞟次妃一眼,次妃快要被这句话给气死了,但次妃面上还是要露出温柔笑容:“王爷说的是,妾的儿媳,妾的确很喜欢。” 等会儿就有好戏看了,王妃勾唇一笑,现在就要看次妃怎么发作了。内侍禀告罗顷夫妇到了,楚王轻咳一声,看向殿门口。 王妃的眼却从来没有离开次妃,次妃晓得王妃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当看见琼竹和罗顷走进时候,次妃还是觉得琼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管是穿着还是走路的姿势,特别是这衣衫,穿在她身上怎么那么别扭,有沐猴而冠的感觉,如果穿在陈若雁身上,那是何等的端庄大方。 次妃看着罗顷夫妇向楚王王妃行完了礼,次妃的眼神都快要在琼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了。 “你们给次妃也行礼。”楚王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对罗顷夫妇说。次妃听到这话,心中十分得意,但站起身却对楚王故意推辞道:“王爷,妾……”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为难 “你是世子生母,这是你该受的,坐下吧!”楚王对次妃点头,次妃这才重新坐下,罗顷看到自己的生母这时候还要作妖,心里笑了笑,也就和琼竹给次妃跪下行礼。 丫鬟端过茶,琼竹端起茶给次妃送上,次妃却没有去拿茶,只看着琼竹道:“世子妃给我行礼,难免会觉得委屈。” 果然次妃是不会让自己好过的,琼竹的神色连变都没变,就对次妃恭敬地道:“您是世子的生母,这是我做晚辈应当做的。” “是吗?”次妃看着琼竹的手,王府的茶盘虽然是雕漆小茶盘,上面也只放着一杯茶,然而琼竹要高高举起,双手难免有点抖。次妃见琼竹的手开始抖起来,这才伸手去拿茶,语气难免有些阴阳怪气:“我啊,就怕世子妃不服。” 楚王发现次妃有些不大对劲,于是楚王伸手拉一下王妃的袖子,想让王妃说说次妃,然而王妃却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依旧端庄地坐在那里。 楚王见次妃并没把茶拿起,忍了又忍还是对次妃道:“次妃想来很喜欢世子妃,这都说了好大一会儿话了。” 次妃这才对楚王笑着道:“妾还在想,当初生下顷儿似乎还在眼前,这会儿他就娶媳妇了,难免有些感慨,话就多了些。” “这也是人之常情!”楚王说完这句,次妃才端起茶碗,旁边等着的丫鬟急忙把茶盘从琼竹手中取掉,琼竹觉得双手都有些酸痛,但琼竹晓得自己什么话都不能说,就不说都是长辈在,自己一个刚嫁进来的儿媳妇,哪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次妃喝了一口茶,把茶碗放下,这才往茶盘上放了一个荷包:“我也没什么可给你的,世子妃,你拿着玩吧。” 不管次妃给的是什么,琼竹都要谢过次妃,次妃摆足了婆婆的架子,这才对琼竹道:“你没过门前,我见顷儿身边没人服侍,把我身边的大丫鬟秀鸾送过去给他了。等会儿你回去,我让秀鸾去见你。” 秀鸾,就是昨儿那个把罗顷叫走的女子,琼竹瞧一眼罗顷,罗顷虽然和琼竹并肩跪在一起,但罗顷却眼帘低垂,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是,您的教导,我记住了。”琼竹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次妃瞧着琼竹,就看什么时候,她的平静才会被自己打破,这样的女子,哪能配上自己的儿子? “原来那个丫鬟,被你送给了顷儿,次妃果真想的周到。”原本这种时候,该由王妃来说话打破僵局,但王妃却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楚王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开口,免得这尴尬局面继续下去。 “顷儿也大了,身边也该有人服侍,再说为世子妃分分辛劳,也是这些丫鬟们该做的。”次妃微笑回答,琼竹抬头望向王妃,却见王妃只含笑看着自己,不言不语。 看来在这个府内,自己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而能依靠的,只有身份,世子妃的身份。这个身份,也许在次妃眼里是空的,但若用的好,谁说世子妃的身份是空的。琼竹又望一眼罗顷,罗顷神色如常,不管有没有所谓的宠爱,当接到圣旨那一刻起,自己就是世子妃,是世子妃,就要面对这府内的一切。 自己的人生,不能像前十六年一样,任由人拨弄。琼竹在心中暗暗发誓,脊背不由挺直,这个动作次妃看见了,她唇边不由现出嘲讽笑容,很快她就知道厉害了。王妃也看见了,她眼神不由有些玩味,看来这戏,会很好看。 例行的行礼结束,这样人家,也没有在一起说说家常话的理,楚王起身离去,众人也就散了。一出了殿门,罗顷就和琼竹分开,琼竹看着罗顷的身影,追上他道:“今儿想来也没什么亲戚要来,我想问问世子,那位秀鸾,我……” “娘既然说了,让她来见你,那你就回去等着,再说今儿其实也有很多亲戚,有我的堂哥,叔叔,还有表兄这些。”罗顷的话让琼竹哦了一声,罗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琼竹露齿一笑:“是啊,按说今儿,也该有女眷进来的,毕竟楚藩也有不少人的,还有几位郡王妃,可是今儿一个都没有,想来王妃没有安排。世子妃,我想你以后的日子,只怕不会有你想的那么好。” 看来昨儿的话,罗顷是记在心上,而且记得很清楚,于是琼竹微笑:“不管我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横竖世子都不放在心上,是不是?” 罗顷没想到琼竹竟然不服软,不但不服软,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罗顷的神色顿时变了。琼竹看着他那突变的神色不由微笑,这人,真是个被宠坏的人。 “世子!”一个甜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这声音,琼竹的眉微微一挑,听起来像是陈若雁的,难道说她也进王府了? 果真陈若雁微笑上前,对琼竹行礼:“见过世子妃。”说完陈若雁才对琼竹道:“方才次妃已经让秀鸾姑娘前去拜见世子妃了,这会儿不见世子妃回去,因此特地让我来请世子妃回去。” “陈……”琼竹不晓得陈若雁是以什么身份进王府的,若说是罗顷的侍妾,她又明显是姑娘打扮,若说是丫鬟,她的穿着又比丫鬟好太多。 “王妃也好,我娘也罢,都会召几个亲戚家的女儿进来小住几天。”琼竹面上的惊讶已经被罗顷看在眼中,罗顷觉得琼竹这样子好傻,忍不住在旁边解释一句。 亲戚?若要按照现在说的,陈家和王府勉强也攀上了亲,就是这亲太远了点。陈若雁已经点头微笑:“是啊,要算起来,我们家和王府也算亲戚了。” 果真人人都会说假话,就看这假话说的别人信不信了,琼竹嗯了一声,就对陈若雁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吧。世子要去陪亲戚,就先请。” 罗顷见自己又被琼竹凉在一边,鼻子里哼出一声,但也匆匆走了。 “世子妃,往这边走吧,这边路近。”陈若雁是满面堆笑,琼竹看着她:“我就在想,难道你真能甘心?” “世子妃说什么呢?”陈若雁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这会儿已经定了,您就是世子妃,已经进了王府,拜过了王爷王妃,不可更改,难道我还能有别的想法?” 看来陈若雁有了很大变化,起码她身上曾经有的骄纵没有了,不过打死琼竹琼竹也不会相信陈若雁真的对自己毫无芥蒂,进王府来只是想要陪伴次妃的。 当然,琼竹不会说出来,只是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屋子。刚一走进院子,顾嬷嬷就迎上前:“世子妃,秀鸾姑娘已经来了。” 人呢?琼竹抬头望了一圈,没有看见人。顾嬷嬷已经会意:“她还没给世子妃您端过茶,也没磕过头,哪能就到世子妃面前来。依小的来瞧,世子妃您可以先回屋换了衣衫,然后喝茶歇息一会儿再让人来。” 这是要杀杀秀鸾的威风吗?琼竹还没说话,陈若雁已经对琼竹道:“世子妃,这样不妥,秀鸾是世子的宠婢,又得次妃青眼。您还是把人好好地叫过来,然后赏点什么东西,也好让秀鸾感激,以后在次妃和世子面前说说您的好话。” 顾嬷嬷想了想,对琼竹道:“陈姑娘的话说的也对!”果然在自己没踏进王府时候,争斗就开始了吗?琼竹微笑:“不必了,就按顾嬷嬷说的,你们服侍我换衣,我歇息够了,再让秀鸾过来。” 陈若雁和顾嬷嬷都惊讶地看着琼竹,顾嬷嬷急忙追上琼竹:“世子妃,方才是小的思虑不周,这会儿仔细想想,陈姑娘说的才是正理。” 琼竹对顾嬷嬷微笑:“思虑不周?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你们叫我什么?” “世子妃啊!”顾嬷嬷眼眨了眨,琼竹微笑:“是啊,我是世子妃啊,那我在这院子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高兴让秀鸾等着,她就要等着,高兴让她立即来,她就要立即来。至于说什么好话,我想秀鸾不愿意说,我也不需要秀鸾说。” 说着琼竹就走进屋内,陈若雁听了琼竹这话,面上露出喜悦微笑,很好,很好,方琼竹,你的好运气果真在被王妃选中那一刻就用完了,还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你不晓得王府是有规矩的地方。 难道你不晓得,很多时候,你要靠这些人吗?陈若雁眼里的得意更加浓了,自己,才会是真正的世子妃。 不过陈若雁很快收起得意,快步走进厢房,厢房内秀鸾站在门口,满面的委屈。陈若雁晓得,秀鸾定然已经听见方才她们在外面说的话了。 于是陈若雁加快脚步,看向秀鸾的面上露出一点叹息,接着很快这些叹息就消失。 陈若雁的神色变化自然看在秀鸾眼里,秀鸾眼里的泪就掉下:“陈姑娘,世子妃不喜欢我,我……” 正文 第二十三集 下马威 “世子妃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只是这会儿她乏了,所以要歇歇才要见你。”陈若雁温柔地说着,接着把秀鸾扶了坐下:“你先坐下喝口茶,安心等着。” “是啊,秀鸾姑娘,陈姑娘说的对,再说了,就看在世子份上,世子妃也不会难为你的。”小蓉晓得自己是在睁眼说瞎话,不过这会儿,还是先哄好秀鸾再说。 秀鸾面上越发委屈,坐在那直抹眼泪,但心里却很欢喜,世子妃越刻薄她,等见到世子,就越能说上几句她的坏话。名分自然重要,不过最要紧的是世子的心。还有,眼前的陈若雁也是要利用好了,毕竟次妃很喜欢她,也属意她为世子次妃,而自己,一定要拉拢住陈若雁,不能被琼竹拉过去。 琼竹房内,琼竹已经换了衣服,喝了茶,却没有让人去请秀鸾,岚欣不由担心地道:“世子妃,您还是让秀鸾姑娘快些进来吧,世子很喜欢她,若她在世子面前哭一哭,您就……” “我就更不得世子的喜欢了,是不是?”琼竹的话让岚欣顿时脸红了,接着琼竹笑了:“你们啊,难道没发现,我啊,是谁的喜欢都没有。” 楚王那是不管后宅事情的,次妃是明面上的不喜欢,至于王妃,完全就是靠不住。琼竹的话让岚欣岚月面面相觑,接着岚月就道:“世子妃,既然如此,您为何不努力地去讨他们喜欢?” “没用的。”琼竹语气笃定,这两个丫鬟更加不懂,琼竹缓缓地道:“王妃和次妃彼此争斗已经十多年了,她们互相看不顺眼,想来这府内,因为她们两个的争斗,有许多得到她们喜欢的人都没了吧。” 岚月啊地叫了一声,接着顾嬷嬷就叹气:“果真世子妃想的周到,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两年还好些,早些年,那才是……” “所以,讨她们各自的喜欢是没用的,要紧的是,在这个府里,成为不可或缺的人。”讨好他人,试图得到庇护,那不过是妾婢之流的想法。再说讨好了,若到了关键时候,同样会被扔出去。 琼竹没有说话,顾嬷嬷却听懂了:“既然如此,世子妃,您就……” “把秀鸾叫进来吧,她等了那么长时候,只怕眼泪都等出来了。”琼竹打断顾嬷嬷的话,走到椅子前面坐下,世子妃这个身份可还是很好用的。 顾嬷嬷忙让内侍出去传话,很快秀鸾就走进门来,她一眼就看见琼竹坐在椅上喝着茶,秀鸾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就收起恼怒,上前对琼竹跪下:“给世子妃请安。” 琼竹抬头看着秀鸾,见秀鸾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生的很标致,面上有几分楚楚可怜的神态,见琼竹看向自己,秀鸾的楚楚可怜就更深了。 看来,秀鸾是想惹怒自己,好回去和罗顷哭诉,琼竹想了想,到底是顺了秀鸾的意呢还是不顺秀鸾的意? 秀鸾见琼竹只是看着自己,眼神全是玩味,却不让自己起身,心中越发焦急起来,但也不敢站起身,只对琼竹道:“奴,奴给……” “好了,我耳朵还没聋,说一遍就好了,你就是秀鸾?”琼竹打断秀鸾的话,秀鸾应是:“奴是次妃命奴去服侍世子的。” 琼竹哦了一声,就对岚月示意,岚月忙把茶盘送上,秀鸾见琼竹如此平淡地让自己过了这关而没有发火,还在那里感到惊讶,就听到琼竹淡淡地道:“递了茶就走吧,以后无事不用来我这里,好生服侍世子就是。” 秀鸾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竟忘了去接茶,岚月轻咳一声,秀鸾这才接过茶往上送:“是,世子妃的话,奴记住了。” 琼竹看向秀鸾,突然露出一抹微笑:“还有,昨晚那种手段,不要再用,我不介意并不代表世子也没看出来。” 秀鸾的脸顿时红了,但还是强撑着道:“奴,奴不懂世子妃您说什么?”不懂,果真这些人就是喜欢这样说什么都不懂。不过琼竹没有心情和秀鸾周旋,只是伸出手指点在秀鸾额头上,接着那手指往下滑,语气轻柔:“不懂,你真的不懂吗?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就懂了。” 秀鸾只觉得琼竹的指尖冰冷,那种冰冷让秀鸾瞬间有连心都冻起来的感觉,也让秀鸾不敢动弹。 琼竹已经把手指收回,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指就把帕子扔到地上,拿起茶喝了一口:“好了,你可以走了。” 这一声才让秀鸾从震惊中回神,对琼竹胡乱地磕了个头,秀鸾就爬起来往外走。 岚月已经对琼竹高兴地道:“世子妃,这才叫下马威呢,你没看见那个秀鸾,已经抖的什么话都不敢说出来。” 下马威吗?琼竹自嘲一笑,也不解释,只瞧着地上的帕子:“把这帕子捡起来,洗了后我还要用。” “世子妃,这帕子,难道不是该扔掉吗?”岚欣本以为琼竹是要把这帕子扔掉的,听到琼竹还要洗了再用,也惊讶地问。 琼竹已经站起身:“洗过的帕子才好用呢。顾嬷嬷,楚藩还有些别的什么人,还有,这府上,能来往的女眷都有些什么,你都和我说说。” 顾嬷嬷一直想着琼竹的用意,听到琼竹的问话,急忙上前对琼竹道:“是,是,楚藩除了我们王爷,还有王爷的叔祖也有后,楚藩单郡王就有三个,镇国将军十来个,在各藩中,不算少也不算多。” 琼竹在那听着顾嬷嬷讲着楚藩的人,岚月和岚欣互看一眼,也不晓得琼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依了琼竹的吩咐去做事。 秀鸾走出屋子,小蓉迎上前就见秀鸾面色苍白,伸手扶住她就感到秀鸾手都是颤抖的,手掌没有半点温暖,冰冷一片。 小蓉仔细想,方才也没听到琼竹斥责秀鸾啊,为何秀鸾会这副样子? “姑娘……”秀鸾已经打断小蓉的话:“赶紧走,我们赶紧走,不要在这停留。”小蓉扶着秀鸾出了院子,秀鸾等走出好大一段路,才对小蓉道:“我方才,方才受了平生从没受过的屈辱。” 琼竹收回手指,用帕子擦了擦手,就把帕子扔到地上,那帕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却像打了秀鸾几个耳光。她连触碰过自己都嫌脏,这话,一定要告诉罗顷,要想法告诉罗顷,她嫌自己脏,那就是嫌世子脏。 方氏,我一定要把你从世子妃的位置上拉下来,让你再看不起人,让你再用那样的举动羞辱我!秀鸾的面色让小蓉有些害怕:“姑娘,姑娘,您……” “什么都不要说,我们走吧,小蓉,我发誓,我受过的屈辱,有一天要百倍千倍地讨回来。”秀鸾和小蓉往前面走,路边闪出陈若雁,她看着秀鸾主仆,唇边露出一抹笑,很好,果真这方琼竹是不晓得死字怎么写,昨晚得罪了世子,让世子一夜都没回房,今儿又把世子的宠婢给得罪了,这么愚蠢的人,真是天助。 不过陈若雁很快就把笑收起,自己还要讨好方琼竹,好让她放下警惕,到那时候,才好实施自己的计划。 陈若雁和秀鸾各自的打算琼竹都不晓得,她听完了顾嬷嬷的讲述,眼看着天就黑了,内侍已经进来禀告罗顷今夜不会回来,还是歇在书房。 顾嬷嬷担心地看着琼竹:“世子妃,您还是新婚,不如……” “不用了,明儿是回门的日子,让人去回世子,就说明儿世子务必要到。”琼竹吩咐下去,内侍急忙去书房禀告罗顷。 罗顷听完内侍的话,皱眉问内侍:“怎么,世子妃没有请我回房?”内侍摇头,罗顷的眉皱的更紧:“这么说,她是真的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这话内侍不敢接,只对罗顷道:“世子,奴婢瞧着世子妃也是温和的性子,并没有把世子不放在眼里。” 罗顷只摇头:“不,你不明白她的性子,罢了,我也不明白。既然这样,我就在书房歇了。你让人去告诉秀鸾,说我明晚去她房里。” 内侍应是,又问了一句:“那要不要让世子妃晓得?” “当然,不但要让世子妃晓得,还要让世子妃知道,我很喜欢秀鸾。”罗顷回答的很快,内侍飞快地跑走。罗顷看着眼前那满满的书,自己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脾气,一忽儿好,一忽儿……罢了,也冷冷她,让她晓得在这王府之中,不是靠着使性子就能过的很好的。 世子妃回门是件大事,一大清早琼竹起身,梳洗后先去给王妃请安。王妃见了琼竹,也只淡淡地问了几句就对琼竹道:“今儿是你回门的日子,一应事宜,我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是,儿媳听顾嬷嬷说了。”王妃瞧着琼竹:“你是个好孩子,不过世子脾气娇惯了些,你啊,还是要多让着他点。” 王妃还真是迫不及待地要给罗顷挖坑,不过琼竹已经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是,王妃的话,儿媳记住了。” 正文 第二十四集 争执 “我就说我的眼光不错,这么漂亮的姑娘,顷儿会十分喜欢的。”王妃笑的更加慈爱,琼竹微笑再次行礼下去,也就告退出门。 岚月等在外面,看见琼竹走出就有些忧虑地道:“按说今儿世子该和世子妃您一起和王妃辞行的,可是这会儿就只有您一人,我怕……” “你怕世子又被人缠住,于是就忘了今儿是回门的日子,于是我一个人回去,这成什么样子?”琼竹点破岚月的话,岚月的面上微红,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道:“世子妃,您也派个人去催催世子。” 琼竹看着外面一言不发,就在岚月以为琼竹会唤人去请罗顷时候,就见琼竹往外走:“不必了,仪仗都已经准备好了,若他不去,我一个人回去好了。” 一个人回去?岚月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刚要阻止就看见罗顷从另一边匆匆来了,岚月喜悦地对琼竹喊:“世子妃,世子来了。” 罗顷边走边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看见琼竹站在那里,罗顷停下脚步:“我今儿起的晚了,没有和你一起过来,母亲没有说什么吧?” “王妃并没说什么,这会儿我是跟世子一起进去呢,还是等在外面?”既然要演,那演一个恭敬柔顺的妻子,还是很简单的,琼竹对罗顷柔声说到。 罗顷愣了下才对琼竹道:“你还是等在外面吧,我也很快就出来。” 说着罗顷就快步走进王妃的院子,岚月对琼竹欢喜地道:“世子妃,这样看来,世子心中还是有您的。” 琼竹只是浅浅一笑什么都没说,罗顷很快就从里面出来,示意琼竹跟上,琼竹带人跟在他身后,两人离的很近,但心却隔的很远。 他们之间,并不是什么秀鸾,也不是什么陈若雁,而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琼竹所能做的,所能想的,也就是让自己今后在王府的日子,过的好一些。 罗顷夫妇离开王府回门,秀鸾屋内的气氛十分压抑。小蓉看着一整天没有一个笑容的秀鸾,不晓得该怎么劝。 就听外面小内侍在那道:“陈姑娘来了。”小蓉不由有些惊讶,陈若雁很少愿意和她们说话,怎么这会儿,陈若雁就来了。 秀鸾面上已经现出一丝冷笑,看来陈若雁果真比另一个聪明多了。自己一定要和陈若雁联手,毕竟秀鸾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成为世子的继妃,但是陈若雁不一样,她的身份是足以成为世子继妃的。 “秀鸾姑娘,次妃见今儿送来的果子不错,特地让我给你送过来。”陈若雁说着就把手中的果子交给小蓉。 秀鸾急忙站起身对陈若雁道:“劳烦次妃惦记着我,还要姑娘亲自送过来,我该去和次妃谢恩才是。”陈若雁急忙按住秀鸾:“次妃这是心疼姑娘,才叫我送过来,并且次妃说了,姑娘不用过去给次妃谢恩了。姑娘对次妃的心,次妃一直都晓得呢。” “那就劳烦姑娘回去和次妃说,次妃交代的事儿,我都记得呢。”陈若雁要的就是这句,和秀鸾又说了几句,陈若雁也就告辞。 秀鸾一送走陈若雁,小蓉就忍不住对秀鸾道:“姑娘,为何原先陈姑娘对您都不理不睬的,这会儿,陈姑娘对您这么好?” “之前,那是没有对手,这会儿,我们俩的目标都一样,她当然要笼络住了我。”秀鸾说完面上就重新变的冰冷:“你去瞧瞧,世子回来没有,还有,今晚,今晚,世子要歇在哪里?” 前两天是琼竹刚进门,罗顷独自歇在书房秀鸾也不敢去请他过来,毕竟这是实实在在的不懂规矩,都不用琼竹发话,嬷嬷们就会饶不了秀鸾。 今日回门过后,罗顷就可以到自己房中来了,但愿罗顷还记得自己,前来宠幸。秀鸾在那心急如焚地等着。 罗顷和琼竹此刻已经在回去的马车上,罗顷看着琼竹有些好奇地问:“要按他们说的,你该是方家的义女,可我瞧着你那兄长,似乎对你十分熟悉。你到底是不是方家的义女?” 琼竹就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哪能像陈家想的那样简单,不过罗顷既然问,琼竹也不怕回答,她的眉微微一挑:“那我若不是方家的义女,那我该是谁?” “你该是,你该是……”罗顷话没说完就看着琼竹,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她该是,该是方家那个嫁到陈家的女儿,那个已经得到朝廷表彰的贞妇,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欺君之罪是何等样的大罪,你竟然该这样做!”罗顷的责问让琼竹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他稍微想一想就能想清楚,毕竟这样漏洞百出的说辞,不是没有人察觉,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这里面的漏洞,毕竟牵涉的太多,太广。 再说陈家方家楚王府都认了,那也只有私下议论,绝无公开质疑的道理。 琼竹的眼微微一眯:“欺君之罪,也不止我啊,王府不也一样,王妃当天说过,我是方氏,那就是方氏,陈家那个已经得到朝廷表彰的贞妇,是我的姐姐,这就是事实。” 太荒唐了,罗顷看着琼竹那张平静的脸,忍不住说出:“你要知道,若一旦陛下……” “世子是想让楚王的爵位被剥夺吗?”琼竹的反问让罗顷停下,琼竹已经继续道:“若是当天,王妃没有选择我,而是追究下去,那不过就是楚王府丢了个脸,倒霉的不过就是经手的人,陈家方家而已。但是现在,已经上报了朝廷,已经行过了礼仪,已经做完了一切。若有人要揭开,王爷第一个就不答应。” 欺瞒朝廷,也有楚王府的一份,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王妃要和次妃别苗头。琼竹不知道王妃懂不懂这里面的道理,就算她懂,琼竹觉得王妃只怕也会做这件事。她恨次妃已经恨的入骨,甚至恨不得罗顷不要得到楚王的爵位。 琼竹突然觉得浑身冰冷,王府,王府,真不是个好待的地方。 “母亲,当天一定是糊涂了!”罗顷喃喃自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慰自己。琼竹不由冷笑:“糊涂?世子,您难道还没明白,明白王妃和次妃之间……” “住口!”罗顷激动地打断琼竹的话,接着罗顷继续道:“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不许胡说。” “世子不让我说,我就不说。”琼竹从善如流地闭口,车厢内的气氛很压抑,过了好一会儿罗顷才道:“我娘和母亲之间,的确可能有些芥蒂,但她不是这样的人,还有,母亲不过是被人骗了。” “王妃很疼你。”琼竹这话是描述而不是疑问,罗顷竟有些不晓得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胡乱点头。 “所以,我都不要说,世子,这件事,你我都知道,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罗顷点头,但还是询问琼竹:“参选有验身这一关,你为何能过?” “我尚是处子,当初陈家那个人,还在喜堂之上就死了。”琼竹说起这些曾经刻骨铭心的往事,此刻却没有一点激动,仿佛那是别人的事情,仿佛那个方氏,真的是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姐姐。 “这,这,为何他家不让你另嫁?”尚未圆房的女子,另嫁的也不少,可是为何陈家会用这样的手段?甚至要担着事情一旦败露之后的巨大风险。 “因为陈若雁!”陈若雁,那个在自己娘身边的少女?罗顷当然晓得次妃心中在想什么,可是对陈若雁,罗顷并不喜欢。 不是陈若雁不美丽不温柔,而是一种天生的感觉,让罗顷不喜欢陈若雁。 “我不喜欢陈姑娘。”罗顷的坦白让琼竹有些惊讶,但琼竹很快就道:“喜欢不喜欢,这也由不得世子您,就像,世子您也不喜欢我,但还是娶了我。” 这话真是坦白的伤人心,罗顷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我……” “世子以后要纳宠,我绝不阻止,我只是想和世子,不,我只是想要过一点清净日子。”琼竹打断罗顷的话,这让罗顷觉得自己的面子都丢尽了,他冷笑道:“好,很好,我算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如此,我就从了你的心愿。” “世子要看中了谁,尽可纳了。”琼竹这话让罗顷更是火上浇油,他差不多是在磨牙了:“很好,很好,你要做贤良淑德的人,那我成全你。” 正好这时马车停下,王府已经到了。内侍掀起车帘,就听到罗顷的吩咐:“去告诉秀鸾,今夜我在她屋里歇。” 内侍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罗顷看见内侍这呆呆的样子,忍住挥拳而向的冲动:“去,告诉秀鸾,我今晚,去她那里!” 罗顷这声音很大,竟然有些泄愤的感觉,内侍这才回神过来,看了眼车内的琼竹,然而琼竹就像没听到一样,还是坐在车内一动不动。 内侍急忙对罗顷道:“是,奴婢这就去传话。”说着内侍忙吩咐身后的小内侍赶紧去传话,这才扶罗顷下车。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变化 罗顷却没有立即下车,而是看着琼竹:“如此,你满意了吗?” “只要世子满意,妾满不满意,又有什么关系?”琼竹回答的颇为圆滑,这让罗顷更加不满,内侍和丫鬟在旁边听的心惊,然而都没人敢说话。 琼竹见罗顷挡在门口,自己无法下车,于是对罗顷道:“请世子让一让,我要下去了。” 罗顷那满腔的怒火被琼竹这一句说的顿时没有了发泄处,这简直就是打在棉花上。于是罗顷让开一点,岚月急忙上前扶琼竹下车。 琼竹下车时候,罗顷冷冷地道:“世子妃,休要后悔。” 琼竹已经走下车在下面站好,听到罗顷这话琼竹笑了:“世子误会妾了,妾从不后悔。”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照在琼竹身上,琼竹发上的珠钗、身上的玉佩,都被照的闪闪发光,然而这些都没有琼竹的笑容灿烂。 这个女人,完全就是不知好歹,都这会儿了,还笑的这样开心。罗顷的拳头握紧:“世子妃不会后悔那就太好了。” 说完罗顷跳下车自顾自走了,岚月急忙扶着琼竹往里面走去,对琼竹小声道:“世子妃,您也要上前去哄哄世子。” “为什么?我样样都顺着他,为何还要哄他?”琼竹索性装傻,这一句让岚月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愣了一下。 琼竹已经笑了:“赶紧进去吧,我今儿真是乏了。真不晓得回个家,都这样累了。”并不是说方家人不热情,其实很热情,还处处很合规矩,但那样刻意的讨好,是琼竹不愿意看见的,然而这些琼竹无法改变,只能叹一口气。 罗顷和琼竹下车时候的争执很快就传到该传到的人耳中。次妃听到罗顷今夜就要到秀鸾房里,不由微笑道:“果真这个世子妃,就是个乡下丫头,一点都不晓得变通,男人啊,最要紧的是要顺着他,而不是让他这样恼怒。” 琼竹果真是身份变了,脾气没变,陈若雁心里高兴,对次妃笑着道:“这个我也晓得,当初还劝她来着,可是她怎么都不肯听。” “有些人啊,就是没有享福的命!”次妃不屑地说了这么一句,才对朱嬷嬷道:“去,把昨儿送来的那套头面给秀鸾送去,说今夜世子过去,她也该打扮漂亮些。” 朱嬷嬷连声应是,就让丫鬟去取来头面,陈若雁急忙道:“次妃,我送去吧,也好和秀鸾姑娘说说话。” 次妃怎会不晓得陈若雁心中所想,不过陈若雁和秀鸾和睦起来,把琼竹拉下来,这也是次妃的心愿,毕竟这样就能给王妃一个大耳光。于是次妃点头,陈若雁忙从丫鬟手中接了头面,跟着朱嬷嬷出去。 一走出屋子,朱嬷嬷就从陈若雁手中接过头面:“陈姑娘,我来吧,哎,您以后,必定很有福气。” “这还要……”陈若雁刚想说还要靠世子,就见罗顷往这边走来,陈若雁忙整理下身上穿着,快步走上前对罗顷行礼:“见过世子!世子是来给次妃请安的吗?” 满腹心事的罗顷看了眼陈若雁,王府中的每个女子见了自己,都是笑脸相迎,恭顺柔和,可为何只有自己的妻子一见了自己就不愿意讨自己的欢喜? 罗顷在那沉思,陈若雁顿时误会了,以为罗顷被自己容貌惊艳,看来果真是方琼竹那个蠢货,什么都不懂。于是陈若雁柔声道:“世子,您还要去给次妃请安的。” 罗顷这才回神过来,对朱嬷嬷点了点头就往里面走。 罗顷走了,陈若雁望一眼他的背影,唇边露出甜笑。朱嬷嬷已经笑着道:“我就说,姑娘是有大福气的人,别瞧那边,等她生不出来孩子,那还不是次妃手里的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嬷嬷,怎么说她这会儿也是世子妃,我们还要敬着。”陈若雁打定了主意,当然也要先哄好琼竹,等到琼竹走投无路时候,自己的要求她一定会答应。 “这是,这是,姑娘,我们快些走吧,秀鸾姑娘那边这会儿只怕在打扮呢!”朱嬷嬷会意一笑,果真次妃喜欢陈若雁是有理由的,这么聪慧伶俐的女子,才是次妃的好儿媳,而不该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 “快,把那件粉色衣衫拿出来,世子最喜欢我穿粉色的了,说这颜色衬我。”刚走进秀鸾的小院,就听到屋内传来秀鸾指挥的声音。 陈若雁和朱嬷嬷相视一笑,陈若雁就高声道:“秀鸾姑娘在忙呢?”正在忙碌的秀鸾把手中东西放下,怎么这会儿陈若雁来了。不过秀鸾对小蓉使个眼色,小蓉已经会意,上前打起帘子:“陈姑娘请进,我们姑娘正在发愁,是要选哪个式样的衣衫呢。” 陈若雁和朱嬷嬷走进屋内,桌上衣架上,已经挂了四五件衣衫了,有百蝶穿花式样的百褶裙,也有绣了桃花的马面裙,不管什么式样,只有一个颜色,粉色。 看来秀鸾是真把罗顷的话记在心上了,连粉色衣衫都找了这么多。陈若雁笑着把手中的匣子往秀鸾面前一送:“这是次妃特地命我送来的,昨儿新到的头面,可巧了,上面的宝石,也是浅浅粉色。” 秀鸾听到这是次妃命人送来的,急忙接过匣子打开,见里面是掐丝镶宝的一套金头面,上面的宝石竟泛着点浅粉。 秀鸾啊了一声拿起一根钗:“这,这都是从哪来的。” “据说,这叫桃花石,虽没有红宝蓝宝名贵,但是意头好。次妃特特寻出来的。”朱嬷嬷在一边笑着说了一句,自然不会说其实是次妃嫌弃这桃花石带出去太过轻浮,不配她,才想着赏人的。 “次妃的心,奴婢知道了。”秀鸾对朱嬷嬷还是很恭敬,朱嬷嬷已经把秀鸾按了坐下:“来,好好打扮,要我说,这就索性配那绣桃花的,你们快些服侍姑娘装扮。” 秀鸾被朱嬷嬷这样对待,更加欢喜了:“奴,奴真是百死都不能报答次妃的恩情。” “你啊,赶紧有喜,给次妃生个孙子,比什么都强呢。”朱嬷嬷说着就把钗插进秀鸾发上,秀鸾面上现出喜悦,甚至还有点羞涩。 生个孙子?不,秀鸾一定不能平安生下孩子,罗顷的头生子,必须是自己的,也一定是自己的。而且,这还能嫁祸给琼竹。陈若雁在旁边想着,面上笑容更加甜美。 琼竹回到屋内歇息了一会儿,就命人去传晚膳,岚月却没有动。琼竹不由瞧她一眼:“你今儿是怎么了,难道你不饿?” “世子妃,您今儿做的确实不对。”顾嬷嬷已经听丫鬟内侍说了今儿罗顷和琼竹的争执,也忍不住说了。 “是啊,我晓得,该顺着世子呢!”琼竹平平静静一句话,让顾嬷嬷满心的劝谏话语都说不出去,岚月已经坐在琼竹身边:“世子妃,虽说您是世子妃,可是这府内看人下菜碟的人不是没有。不说别人,当初次妃刚进府的时候,就因为王妃的命令,吃了不少亏,直到生下世子,她的日子才慢慢好过。” “世子妃,您虽说是世子妃,可这会儿还没和世子圆房,世子又成天去别人房里的话,过不了三个月五个月,这渐渐就有人踩上了。说句不好听的,您上头,两层婆婆呢,还有想讨好世子的。”顾嬷嬷坐在琼竹左边,也在那忧心忡忡地说。 “哦,世子就这样看着别人欺负我,他怎么就忘了,我还是他妻子呢。欺负我,和欺负他,又有什么区别?”琼竹的话让岚月叹气,顾嬷嬷叹的更重:“世子妃,您这样想并没有不对,可您现在,已经和世子差不多算反目成仇了。” 不是夫妻,那就是仇人,那别人当然要欺负琼竹来讨好罗顷了。琼竹理清这里面的关系,对顾嬷嬷微笑:“不会的,世子不是这样的人。” 这一句让岚月和顾嬷嬷都不晓得该怎么回答,琼竹已经站起身:“好了,你们再不去传晚膳的话,那我就亲自去了。我也好知道,这被下人欺负,是什么样子的。” 琼竹这话让顾嬷嬷和岚月急忙站起身,岚月匆匆出去传膳,顾嬷嬷对琼竹道:“世子妃,您这话说的,就和我们没规矩似的。” 琼竹对顾嬷嬷微笑:“所以啊,这王府只要还有规矩,我就不怕,怕的啊,是没有了规矩还要强说,这里规矩就是这样呢。” 琼竹的话似乎有深意,顾嬷嬷想问还是没问出来,罢了罢了,遇到这样有主意的主人,那做下人的,也只有好好服侍,不要多想。就是不晓得这个世子妃,能否真的撑过这段时间。毕竟王妃的意思也出来了,只是看戏,并不肯说话。 很快,罗顷夜夜歇在秀鸾房中的消息就传遍整个王府,对琼竹的议论渐渐也多起来。岚月等人原本以为,挑到世子妃房中,会得到很大好处,可现在瞧来,琼竹的性情太过固执,得不到罗顷的宠爱自然这些下人们也得不到好处。 于是渐渐有下人想要从世子妃房中离开。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寻衅 这天琼竹刚起来,还在梳洗时候,就有个内侍走进房中,对琼竹跪下:“世子妃,昨日吴内侍来,和奴婢说,次妃身边缺人,让奴婢前往次妃身边。” 琼竹放下手中的眉笔,拿起一边的胭脂盒,轻轻地用胭脂点着唇。那内侍见琼竹不理自己,硬着头皮道:“吴内侍还说,再挑好的来给……” “岚月,这头油,怎么不是我喜欢用的桂花味?”琼竹仿佛没听到内侍的话,放下胭脂盒子就问岚月。 岚月急忙放下梳子对那地上跪着的内侍道:“这头油,是你去拿的,世子妃喜欢用桂花味的头油,难道你不晓得?” “奴婢昨儿去的时候,都说,桂花头油已经没有了,因此奴婢这才领了茉莉花的回来。”内侍见琼竹不说别的,只说这头油,也只有硬着头皮解释,琼竹已经笑了:“原来这王府内,也有东西缺的。岚月,你亲自去,就去领东西那,问问,什么时候,世子妃想要一瓶桂花头油都不能有?还有,再问问那管事的,是不是再等段时间,要等秀鸾那边的东西都送去了,这才把东西送到我这边来?” “世子妃,这?”岚月有点迟疑,琼竹已经笑了:“怎么,你觉得让你去,会失了你的身份?傻丫头,我告诉你一件事,若我过的不好,事事任由别人欺负了,那就真的只有个虚名儿。但我再有个虚名儿,苦的也不是我,而是你们,傻丫头,你们还去不去?” 岚月茅塞顿开,对琼竹行礼应是,走出屋外就对那些在院子里等着的小内侍、小丫鬟道:“你们都跟我去分发东西的地方,我奉了世子妃的命令,前去问问。” 小内侍小丫鬟都还在淘气的年龄,况且这些日子的议论他们也听到了,心中难免憋气,听到岚月这样说,就齐声应是,跟了岚月走了。 外面重新安静下来,琼竹才瞧着那地上跪着的内侍,对顾嬷嬷道:“嬷嬷,我想请教请教您,这内侍丫鬟的调配,到底该怎么做?” “按说,该由上面来调配。”顾嬷嬷的话让琼竹微笑:“既然如此,那就去把次妃身边的嬷嬷请来,我要好好地问问,这是不是来一个人说不想在我身边服侍了,想走,就能走?” 琼竹这些日子以来,待下人们都是和气的,因此才有人觉得琼竹可欺,况且琼竹尚未和罗顷圆房,罗顷夜夜歇在秀鸾房中,也没见琼竹去寻秀鸾的晦气。这内侍竟没见过琼竹发过火,此刻听了琼竹这么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内侍吓的对琼竹连连磕头:“是奴婢,奴婢……” “你既不愿意在我身边服侍,我也不要你了。顾嬷嬷!”顾嬷嬷听到琼竹这一声唤,急忙上前一步,琼竹瞧都不瞧这内侍:“把这内侍退回去,就说,服侍的不好,瞧他们怎么处置。” 这内侍听到这句,吓的浑身颤抖,伏在地上不晓得说什么,琼竹瞧都没瞧他一眼就站起身:“这会儿没什么事儿,我们去花园逛逛。” 岚欣立即带着人服侍琼竹出去,此刻虽是冬日,又下了场薄薄的雪,不过王府的花园里,也有几棵红梅在开放,还有芭蕉竹子,并没有冬日萧索之感。 琼竹带着人走在路上,岚欣瞧着琼竹的脸,对琼竹道:“世子妃,这边还有几棵梅花开的不错,世子妃何不到这边赏下梅花?” “也好,你们再让人把这块地方的雪扫干净了,拿把喂鸟的小米来,我们在这逗鸟玩。”琼竹深深地吸了几口这冷冽的空气,感觉舒服许多,对岚欣吩咐着。 这边就有人在亭子里放褥垫,设火盆,等琼竹走进亭子的时候,亭内比起外面已经暖和许多,坐在褥垫上,琼竹看着丫鬟们把小米撒在地上,天空中的麻雀飞过来,在地上啄着小米,不一会儿就多了好几只。 “我还以为,谁在这园内玩耍呢,原来是世子妃。”陈若雁的声音出现在亭外,琼竹抬头瞧见陈若雁戴了昭君套,披了大红羽纱的斗篷,身后的小丫鬟抱了个花瓶,花瓶里插了一支梅花。 琼竹对陈若雁微微点头:“原来是陈姑娘,这王府内,其实人也不算太多。” 是有资格进这花园内玩耍的人不多吧?陈若雁立即为琼竹加了一句,但琼竹这会儿身份摆在这里,陈若雁不敢擅自走进亭子,只对琼竹笑着道:“次妃见下了雪,想着这梅花只怕也开了,吩咐我带人来摘上一支梅花回去赏玩呢。世子妃有没有兴致一起赏玩?” “梅花开在枝上最好,无需攀折。”琼竹的话还是那样淡淡的,陈若雁心中有些微怒,但不敢发作的她依旧要保持面色平静:“世子妃说的对,方才我过来时候,见世子妃房中的岚月带着人往分发东西的采办那里去了,听说是采办怠慢了世子妃。想来岚月是为世子妃出气去了。” “是我吩咐的。”琼竹回答的迅速,这让陈若雁不晓得该怎么说好,面上的微笑都快维持不住了,偏生琼竹又继续道:“采办得王妃或者次妃的青眼,本该竭诚做事,可若是要把这家里的主人分个上下高低,甚至连那些外四路的人也当做正经主人,得过诰封的人却不被搭理,长此以往,传出去可不好听。” 这外四路的人,说的就是陈若雁,陈若雁一张脸顿时通红起来,对琼竹勉强道:“世子妃说的对,既如此,我先告辞了,次妃那里还在等这梅花呢。” 琼竹也不瞧陈若雁,就望向外面,陈若雁在那要努力控制,这才能控制住对琼竹发火的冲动,带着丫鬟走了。 走出数步,小丫鬟才怯怯开口:“陈姑娘,世子妃对您,着实有些不大客气。” “她是世子妃,受过诰封,在这王府之中,她的确可以对我不客气。”陈若雁这几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小丫鬟叹气:“可是就算这样,也不是……” “罢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免得次妃久等。”陈若雁觉得自己再在这花园待下去,会有种冲动,跑去骂琼竹,如果真这样做了,那就完了。 “世子妃,其实,陈姑娘很讨次妃的欢喜,您何不去次妃面前求个恩典,把她要过来,我瞧着,世子对陈姑娘,似乎也不讨厌。”岚欣小心翼翼劝着。 琼竹微笑:“要过来做什么?给世子置办侧室吗?” “这也是您的一个臂膀,再说,您和那位陈姑娘,还是亲戚。”岚欣的话让琼竹又笑了:“是啊,还是亲戚呢,可我不愿意啊,我心里不愿意的事儿,为什么要去做。再说了,我所求的,就是能在这王府,过舒舒服服的日子。” “但是,但是……”没有罗顷的宠爱,等秀鸾生下孩子,只怕罗顷就会去为秀鸾请诰封,不是世子次妃,也能求个夫人,等有了诰封,她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那些有什么关系?我和你说啊,最重要的是,心中要有主意,如果没主意,那就是有再多的臂膀,都不中用。”道理怎么和嬷嬷们讲的不一样。岚欣还在思索,琼竹已经笑道:“还不晓得岚月那边如何了,可惜啊,身份所限,不能去瞧热闹。” “岚月也是在这府内待久的人了,一定会说的他们没有还口的余地。”岚欣猜的没错,岚月一进了采办们的屋子,就把那瓶茉莉花头油往采办脸上劈面打去:“你们这办的什么差事?世子妃也敢糊弄,今儿因着这头油的味道不对,世子妃生了好大的气。” 岚月先声夺人,身后又带了不少的人,的确吓到了采办们,采办们也顾不得去收拾那地上碎了的茉莉花头油,齐齐站起身来。很快就有人认出岚月是琼竹房里的大丫鬟,再加上岚月口口声声世子妃,于是那被头油打到的采办不屑地道:“岚月姑娘,您消消气,这桂花头油着实没有了,谁都晓得王府女眷爱桂花头油,偏生今年桂花开的少,雨水又多,那没有桂花,哪里来的桂花头油呢?” 岚月怎会是轻易能被这样的话给糊弄回去的,对采办冷笑:“好啊,你说这里没有桂花头油是吧?那我们就来算算账,世子妃那边一个月两瓶头油,王妃次妃那里一个月三瓶,统共一个月八瓶桂花头油你都买不回来?你要真买不回来,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这就去请见王妃,把这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趁早换了这采办的差事。” 岚月的话让采办愣了下,接着她就笑了:“果然岚月姑娘好一张利嘴,不过呢,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能坐上采办……” “是次妃身边的吴内侍是你干哥哥,是不是?”岚月一语道破,那采办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但采办还想再辩解几句,岚月连声冷笑,那采办的脸色顿时变成猪肝色:“岚月姑娘,你……”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闹事 岚月的冷笑声更重:“我更晓得王妃和次妃之间的心结的,你说,我这往王妃面前一说,到底她是会偏向谁?再说了,昨儿来取东西的时候,秀鸾房里的人也在,你别糊涂油蒙了心,以为哄好了秀鸾,就能把我们世子妃不放在眼里,要我说呢,这会儿秀鸾还是个人都提着名儿叫,你叫一声我们世子妃的名讳试试,看不把你打死?” 采办的神色变的更快,岚月见她神色晓得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于是岚月又放缓了语气:“自然,我晓得你们都是有眼色的人,不过呢,我们世子妃脾气好,面上过的去就是,你们这会儿连面上都不给她过得去了,眼里还有没有主人了?” “岚月姑娘,话虽这么说,可……”采办的话被岚月打断:“就算是王妃吩咐了,对我们世子妃不能好好对待,你们也只能听着,不能做了,不然世子妃真忍不了去找王妃哭闹,你们以为,谁做了替死鬼?” 采办们面面相觑,有个采办对岚月小声道:“别说王妃,连次妃素来都不管这些事儿的。其实是秀鸾姑娘。” 岚月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就晓得这样没眼色的事儿,除了她,就没人会做,她这样大胆,难道说?” “秀鸾姑娘您还不晓得吧?昨儿傍晚时分,世子让人去传太医,这八成啊,是秀鸾有喜了。” 难怪呢,岚月心中暗自思量,按了秀鸾受宠的程度,这要一生个儿子,这些人见风使舵也是常事,不过最重要的是要先把琼竹交代的事办好,于是岚月沉声道:“我不管你们心中怎么想的,我就说一句,这会儿的世子妃还是我们世子妃,不是别人,休要打错了主意。” 采办们连声应是,已经有人进到里面,拿出两瓶桂花头油来:“姑娘,还请把这两瓶带回去,哎,之前我们也是难免打错了主意,还求世子妃大人大量,不记我们的过。” 岚月示意身边的小丫鬟接过那两瓶子,就对采办笑道:“这样最好,要方才进来就这样说,也免得我还带这么多的人来。” 采办急忙赔笑,岚月又说了两句也就带人离开。 岚月面上的笑一离开屋子就消失了,匆匆忙忙跑回屋子,岚月回去的时候,琼竹还没回来,岚月急的抓住小丫鬟问:“世子妃呢?” “世子妃去花园了,还没回来。”岚月在这急了转了转,就对小丫鬟道:“你赶紧去花园,请世子妃回来。” 小丫鬟应是,刚跑出去迎头就见琼竹带人走进,小丫鬟急忙停下脚步:“世子妃,岚月姐姐回来了,正找您呢。” “哦?”琼竹疑惑抬头,就见岚月从屋里冲出来:“世子妃,不好了。” “难道说那些采办,把你打了不成?”琼竹勾唇一笑,岚月见琼竹这会儿还有开玩笑的心思,急的汗都冒出来:“世子妃,奴婢听说,也许那个秀鸾姑娘,有喜了。” 琼竹又哦了一声:“有喜了,这好啊,要恭喜世子了。” “世子妃,您怎么这么平静,这秀鸾有了喜,要是生了儿子,地位就不一样了。”岚月急的快要跳脚。 “那又如何?她会成为世子妃吗?”琼竹见这些丫鬟一个都想不起来打帘子,索性自己把帘子掀起走进屋来。 顾嬷嬷迎上前:“是啊,世子妃说的对,没什么好担心的。”岚月被她们主仆的镇静给惊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嬷嬷,这不是……” “没什么是或者不是的,岚月,我仔细想过了,我们来服侍世子妃,其实是我们的福气,你也好好地去和她们说。”顾嬷嬷服侍琼竹脱掉斗篷,推岚月一下,岚月疑惑地出去。 “嬷嬷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变了?”琼竹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水坐下,看向顾嬷嬷笑盈盈地问。 “不管是我也好,还是这些小丫头也好,有些时候,难免会糊涂了,可是方才我把那个内侍送过去的时候,内侍总管什么都没说,就打发那内侍去外面了,我就晓得,原本我们都想左了。” 顾嬷嬷老老实实地回答,琼竹微笑:“是啊,王府自有规矩,这规矩呢,用好了就能让人过的很舒服,用的不好了,那就会被束缚,嬷嬷是个聪明人,自然懂这点。” “我原本是宫女,后来被陛下赏到楚王府来,这一转眼十多年都过去了,要说起来,楚王府内的事儿,哪有皇宫里的那么多,倒是在这舒服日子过久了,就忘了。亏的世子妃今日打醒了我。”顾嬷嬷主动提起往事,琼竹又是一笑:“如此就好,秀鸾有喜这件事,若没人来和我们说,就当我们不知道。” 顾嬷嬷应是,忙命人去传午膳来。 还不到中午时候,罗顷就欢欢喜喜地去给王妃报喜,秀鸾确实有喜了,虽然日子浅,只有两个月,但太医说胎像很稳。不管怎样,这是罗顷的头一个孩子,他还是很欢喜的。 王妃听完罗顷欢欢喜喜说的话,对罗顷笑着道:“也该说恭喜呢,来人,带上药材补品,去看秀鸾姑娘,要她好生养着。” 程嬷嬷应是带人去了,罗顷搓一下手:“儿子还有件事要求母亲。” “什么事儿?”罗顷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秀鸾有喜,她身边的人都是丫鬟和内侍,儿子想求母亲,拨个嬷嬷去她身边服侍。” 这也是王府的规矩,若要开例,自然得要王妃点头,王妃笑着道:“这是自然,原本你不讲我就该吩咐人去的。” “多谢母亲!”罗顷站起身对王妃行礼,王妃扶住罗顷:“就这么一点小事,你又何必如此。再说你都要做人父亲了,以后可休要再这样孩子气。” 罗顷应是,王妃又说了几句,罗顷也就告退,往次妃这边来。一进了次妃屋子,就见里面喜气洋洋,次妃正在指挥着人,让她们寻找出许多吃的用的。 瞧见罗顷,不等罗顷开口,次妃就拉住罗顷的手:“好,好,我的儿啊,都要做爹了。”罗顷腼腆一笑,朱嬷嬷已经凑趣:“我瞧秀鸾姑娘也是个有福气的,到时候三年抱两,那才叫好。” 这一句说的次妃笑的更加开怀,陈若雁手里拿着几块料子走过来,对次妃笑着道:“这几块料子,都是适合小孩子用的,到时秀鸾姑娘一定会感激次妃的。” “你去告诉秀鸾,就说,我不要她的感激,只要她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儿就好。”陈若雁高声应是,却瞧了罗顷一眼,希望罗顷能望见自己,不过罗顷并没望向陈若雁,只和次妃在那说话。陈若雁不由觉得有些难过,急忙带了人走出。 “次妃,秀鸾姑娘一生了儿子,那边啊,就更没戏了,老奴瞧着,王妃那边定然也是……”不等朱嬷嬷把话说完,次妃就轻咳一声。 朱嬷嬷立即住口,话却被罗顷听去,那边,王妃,这说的只怕就是琼竹了。这都三个来月不见琼竹了,也不晓得这个并没圆房的世子妃,现在的日子过的怎样?罗顷想起琼竹,就只记得那双有些倔强的眼睛了。 “不要提那边了,今儿高兴。”次妃巴不得罗顷永远想不起琼竹呢,见罗顷出神,自然要和朱嬷嬷说上一句。 罗顷一句明白次妃的心事,对次妃笑着道:“娘还这么年轻,就做了祖母,谁都不信呢。” “什么年轻,我都老了。”次妃用手摸一下脸,但心里却是欢喜的。罗顷又对次妃说了几句甜话,哄的次妃眉开眼笑的。 母子正欢喜的时候,吴内侍悄悄走进,次妃一眼瞧见吴内侍,对他道:“你也是来给世子道喜的?” “这么大的喜事,奴婢一听说了,就赶紧来了。”吴内侍笑着说了一句,次妃笑眯眯地指着吴内侍道:“我还记得顷儿刚出世的时候,你们那样欢喜,这会儿啊,顷儿就要做爹了。” 吴内侍赔笑了几句就对次妃道:“按说您今儿正欢喜,奴婢不能来打扰您,可是这事儿吧,也只有您能做主了。” 次妃望向吴内侍,吴内侍刚要说话就瞧了罗顷一眼,次妃怎么不明白这什么意思,对罗顷笑着道:“你先回去看看秀鸾,我这有话说。” 罗顷应是退出,吴内侍这才道:“好叫次妃得知,奴婢有个干弟弟,原本是在世子妃房中,后来想着,还是回来服侍次妃,因此就去和世子妃说了,谁知世子妃竟然,竟然……” “说下去!”次妃果然开口命令吴内侍,吴内侍心中喜悦,但面上更加惶恐:“世子妃竟然命人把那内侍送去总管那里,说他不甘心服侍,于是我那干弟弟,就被贬去打扫厕所了。” 内侍总管自然是王妃的人,没有把人当场打死,那就算是客气了,次妃的眼眯起,唇边已经现出冷笑:“我对她客客气气的,她倒越来越放肆了,来人!”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示威 朱嬷嬷应是上前,次妃对朱嬷嬷道:“去,去世子妃那边,告诉世子妃,秀鸾已经有喜了,她身为正妻,又是孩子嫡母,自然也要前去贺喜。” 朱嬷嬷应是准备退下,次妃又叫住她:“记住,世子妃是要去秀鸾那边贺喜,而不是去显示关心。” 朱嬷嬷久在次妃身边,怎么不明白次妃的用意,对次妃躬身行礼后就退下。 吴内侍已经对次妃道:“次妃,此事何必大动肝火?” “你当我是为了你?”次妃居高临下看着吴内侍:“我是为了我自己,要回我身边她都不许,这以后,还会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是,是奴婢想错了。”吴内侍方才那几句话自然是故意的,就为的能引出次妃这几句,此刻见挑破离间成功,吴内侍也就对次妃做出一副自己听出次妃话中意思的模样。 次妃见吴内侍如此恭敬,现出不屑的笑:“我倒要看看,这个世子妃,倒要怎么对待我遣去的人。” 罗顷从次妃房里出来,不知为何心乱如麻,在王府内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跟在罗顷身后的小内侍也不晓得罗顷为何会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小内侍才对罗顷道:“世子,按说,您这会儿该回秀鸾姑娘房里。” “这会儿她房内定然有许多人前去道贺,我去了,显不出来。”罗顷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石头上,双手托腮看着路上。 这路上看了半天,也没有几个人路过,小内侍见状皱眉:“世子不愿意去秀鸾姑娘房里,难道是要去安慰世子妃?” 安慰世子妃?罗顷的眉皱了皱,就对小内侍道:“为何我要去安慰世子妃?” 小内侍也不晓得自己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想了想才道:“奴婢想着,世子妃过门已经三个多月,世子您都没有去世子妃房中,这会儿秀鸾姑娘又有了喜,想必世子妃那里,会有人奚落。因此,世子该去安慰世子妃。” 罗顷听到小内侍这话,唇边露出一抹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想法。” “奴婢这不是全为世子您想?”小内侍对罗顷讨好地道,罗顷站起身,拍拍长袍上的灰:“你说的对,我也该往世子妃那里去,瞧瞧可有什么人敢去奚落她。” 若她发现,她不过空有一个名头,别的什么都没有,会不会气的要死?罗顷边想边往琼竹院子走去。 朱嬷嬷也往琼竹这边来,快走到琼竹院门边的时候,就见几个采办模样的人往这边走来,边走还边叽叽咕咕的。 朱嬷嬷轻咳一声,那几个采办瞧见,急忙上前对朱嬷嬷行礼:“朱姐姐,您这向事忙,我们都没看见你。” “这不是秀鸾姑娘有了喜,我奉了次妃的命令,前来请世子妃去给秀鸾姑娘贺喜。”朱嬷嬷这是故意说给这几个采办听的,好让这些人去散布次妃对世子妃不满,而十分喜欢秀鸾。果真这几个采办听完这话,就露出莫名的笑,接着有个采办就对朱嬷嬷道:“哎呀,这要早早就来,我们也免得受这样大气。” 受气?朱嬷嬷晓得这其中一定有缘故,于是眼睛一亮:“你们和我说说。” 这几个采办你一言我一语,把岚月前来说的话说了一遍,自然也不免添上些油醋。朱嬷嬷听完,口中啧啧有声:“世子妃竟然这样放纵身边的人,这话要给次妃听见,定会气到次妃。” “这话说的是,朱姐姐,怎么说她也是世子妃!” 世子妃?朱嬷嬷冷笑一声:“一个到今儿都没和世子圆房的世子妃,算得什么东西,我这就进去,把次妃的话说了,好让她知道,她算个什么东西。” 这几个采办听到朱嬷嬷这话,越发欢喜,瞧着朱嬷嬷昂头进去,几个采办也不去做自己要做的事,都凑到门前,想听听朱嬷嬷怎么发威。 “都在这聚着做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在这些采办身后响起,有个采办转身,看见罗顷带着人站在门口,发话的是罗顷身边的小内侍。 那些采办急忙站直身子,走到罗顷面前齐齐行礼下去:“见过世子。” “不忙行礼,世子就问你们,站在这做什么?”小内侍察言观色,自然代罗顷问出。 那些采办怎么敢对罗顷说出实话,还是有个采办遮遮掩掩地道:“我们方才见到朱姐姐,问了几句,晓得朱姐姐是奉了次妃的命令,想来请世子妃去给秀鸾姑娘贺喜的,因此我们……” “你们就想在这瞧热闹,是不是?”这一回罗顷总算开口了,他说完这句,就对采办们道:“你们都退下吧,我倒想要听听,朱嬷嬷怎么说。” “世子,您,我们还是通报一声。”采办战战兢兢,罗顷摇头:“不必了,我悄悄进去,不然,怎么看戏呢?” 采办们面面相觑,但不敢阻止,看着罗顷只带了个小内侍就走进院内,院内静悄悄的,并没看见丫鬟下人,小内侍不由望向罗顷,罗顷对小内侍摇头,蹑手蹑脚走到廊下,绕到琼竹的卧室边,在窗边听起来。 罗顷既然做出偷听的样子,小内侍也就把身形遮掩起来,想瞧着来往的人。 “朱嬷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岚月有些愤怒地望着朱嬷嬷,琼竹自从嫁进王府之后,没有什么事可做,也就添了午睡的习惯。 朱嬷嬷方才进来时候,听到琼竹在午睡,竟然口口声声奉命而来,要立即把琼竹请起来,吵嚷的声音把琼竹吵醒了。 这会儿见琼竹醒了,朱嬷嬷也一点没有把琼竹吵醒的担心害怕,反而还要请琼竹立即梳妆,要去秀鸾房中。岚月心中愤怒,偏生琼竹午睡时候,那些别的丫鬟下人都被遣去后院,总要等到琼竹醒来后,才能去唤她们来服侍琼竹。 琼竹身边只有岚月带了两个小丫头,那两个小丫鬟见朱嬷嬷这样,早就吓的缩在那里,只有岚月出面问话了。 朱嬷嬷连琼竹这个世子妃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是琼竹身边的丫鬟?于是朱嬷嬷的眼皮抬都没抬,只对琼竹重复了一遍:“请世子妃急速梳妆,前往……” 琼竹抬起手打了个哈欠,对朱嬷嬷道:“我想请问嬷嬷!” “世子妃请讲。”琼竹的眼看着朱嬷嬷:“次妃是和嬷嬷说,让嬷嬷请我去秀鸾姑娘房中贺喜,对不对?” “自然没错。”朱嬷嬷听到琼竹这样问出,以为琼竹已经害怕了,脖子抬的更高,对琼竹重重地说了这么四个字。 “那次妃可有说过,不论我在做什么,都要前往,可有说过,我要立即马上前去?”琼竹这是故意抠字眼,朱嬷嬷的心紧了一下,但还是回答:“自然没有!” “既然如此,岚月啊,我瞧着朱嬷嬷进王府的时间长了,很得次妃的疼爱,就忘了这王府内的规矩了。”琼竹对岚月微笑着说。 岚月已经明白,对朱嬷嬷笑着道:“朱嬷嬷是奉次妃的命来的,次妃既然没有说要世子妃无论在做什么都要立即马上前去,那朱嬷嬷就该等到世子妃得空时候,您再前来禀告,然后请世子妃前往,这会儿朱嬷嬷您竟然把世子妃给吵醒了,不但吵醒了,还力逼着世子妃前去。这还真不是什么合规矩的做法。” 朱嬷嬷没想到琼竹身边的人竟然也会用这套规矩来压人,不过朱嬷嬷只迟疑了一下就对岚月道:“岚月姑娘果然好一张伶牙利口,这会儿说的话是一套套的,只是我也想提醒世子妃,您虽然是世子妃,不过这会儿有名无实,若真惹怒了次妃……” “我真惹怒了次妃,哪要如何?难道次妃要把我这个世子妃给休掉?来人!”琼竹坐起身高叫了一声,岚月上前一步,琼竹笑着对岚月道:“岚月,你让顾嬷嬷去次妃院中问问,是不是因着对我不满,次妃已经决定休了我,要让朱嬷嬷这样前来压我!” 朱嬷嬷没想到自己这几句恐吓的话不但没有吓到琼竹,反而还让琼竹遣人去次妃那边问,这要真问了,次妃怎么敢答一个是字,自然也是自己皮肉吃苦。 因此朱嬷嬷急忙对岚月道:“岚月,这样的话,你可不能乱说。”琼竹抬眼瞧瞧朱嬷嬷:“乱说?岚月,方才你可是听到了,朱嬷嬷亲口说的,说我这个世子妃不过有名无实,若再不讨次妃的欢喜,到时候就要被赶出王府了。” “就是,我听的真真的!”岚月当然帮着琼竹,朱嬷嬷听到岚月这话,这会儿是真慌了神,还在心里想主意呢,就听到琼竹冷冷地道:“我就想知道,朱嬷嬷的话次妃肯听呢,还是我的话,次妃肯听?” 朱嬷嬷惊讶地看着琼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琼竹已经站起身:“去,把人都叫进来,我要梳洗了,梳洗完再去给秀鸾姑娘道喜。你们赶紧让顾嬷嬷去……”琼竹的话还没说完,朱嬷嬷就给琼竹跪下:“世子妃,世子妃,小的多说了两句,求世子妃大人有大量,不要去寻次妃说,再说这不过是……”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碰撞 “一点小事是吗?朱嬷嬷,您也是次妃身边的老人了,难道还不晓得什么事儿是大事,什么事儿是小事?就你这样的人,竟然敢说出要次妃休了我的话,啧啧,朱嬷嬷,这还当着我的面呢,要背地里,还指不定你是怎么骂我的?”琼竹怎会轻易放过,眼微微一瞟朱嬷嬷,继续说下去。 朱嬷嬷连连对琼竹磕头:“世子妃,世子妃,饶了小的吧。小的的确今儿多口,不该这样说,然而小的也是头一次。世子妃,以后谁要敢说您的坏话,小的头一个就不答应。”琼竹瞧着朱嬷嬷不说话,岚月已经会意,上前笑着道:“世子妃,瞧她说的可怜,您就放了她吧。” “岚月,连你都来求情,难道说我这个世子妃,真的在她们眼中,什么都不是?”琼竹故意问岚月,岚月当然晓得琼竹的意思,都不打任何咯噔就道:“哪能呢,谁不知道世子妃您是什么身份,不过呢,这偶尔有一个半个的,说出几句不中听的话,难道世子妃您还要和她们生气不成?这种事儿啊,以后都交给奴婢们!” “是,是,以后这种事情,都交给奴婢,奴婢定会让她们一个个都懂什么是规矩。”朱嬷嬷在那连连告饶,琼竹这才瞧朱嬷嬷一眼:“起来吧,朱嬷嬷,今儿你的话我可都听见了,要是你再去次妃那边搬弄是非,说我的不是。朱嬷嬷,你也晓得,王妃可是等在那儿,抓你们的错处呢!” 朱嬷嬷是次妃身边最得用的人,自然也是王妃最想赶走的人,不过王妃和次妃明面上都要给对方一个面子,并不会要把对方最得用的人都给赶走。不然别说一个朱嬷嬷,十个朱嬷嬷都被赶走了。这会儿朱嬷嬷听出琼竹话中的威胁,朱嬷嬷也只有再次告饶。 琼竹这才对朱嬷嬷道:“自然,我也晓得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只要不欺到我脸上,我也不计较,回去吧,免得让次妃久等。” 朱嬷嬷这才重新给琼竹行礼后起身退下,等朱嬷嬷一走,岚月就对琼竹欢喜地道:“世子妃,这下好了,连她都求饶了,别的人哪有她的脸面,以后谁也不敢欺负咱们。”琼竹却没有那么欢喜,只轻叹一声:“我啊,也不是想说这样话的,只是她们一个个糊涂油蒙了心,不使点手段,她们还不晓得到底谁高谁低!” 岚月连声应是,窗边的罗顷直了直腰,没想到琼竹还有这样的手段,真看不出来,明明只是一个乡下丫头。 小内侍见罗顷这样,悄声问:“世子,您要进去吗?” 罗顷正在犹豫,就听到屋内传来琼竹的声音:“所以说,这个世上,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若是我像别人一样,想卓欧世子不宠爱我,只疼秀鸾,这会儿怄都怄死了,哪还能有这样舒服日子过。” “那是因为您有主见,真的,世子妃,奴婢见的人也多了,就少见过您这样有主见的。”岚月饼不晓得隔窗有耳,对琼竹喜悦地说。 这对话传到窗外,罗顷那刚要迈出的脚步,又停在那里,对小内侍做个手势,两人顺着游廊悄悄退出,就像从没来过一样,刚走出院子,就听到院内传来嬷嬷们使唤丫鬟的声音,打水服侍琼竹梳洗,好让琼竹前往秀鸾那边。 “世子,为何您不进去,为世子妃主持个公道?”等走出好大一段路,小内侍才小心翼翼地问罗顷,罗顷摇头:“她自己那么有主见,还何需要我为她主持公道?” “世子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吗?”小内侍大着胆子的问,罗顷站在那里,看着琼竹院子的方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舒服还是喜悦自己的妻子,竟然是这么一个人。方才她说话的神气,虽然我没看到,但一定非常的美。” 那种美不同于秀鸾的柔弱,不同于陈若雁的端庄,而该是正气的,罗顷摇摇头,自己竟然在想这些事儿,不该去想的,就该冷着她,过上几个月,她自然会来求饶。可是这会儿,听到琼竹这样的话后,罗顷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还对不对?甚至于,罗顷觉得,再过上几年,琼竹还会是这幅模样,自己过着自己的舒服日子。 “其实世子妃有主见也是一件好事。”既然罗顷问出来,小内侍也就大胆地回答。 “好事?”罗顷有些好笑地看着小内侍,小内侍已经道:“世子妃有了主见,做事就不会瞻前顾后的,否则就如王妃和次妃之间。”王妃和次妃之间彼此看不顺眼,彼此忌惮,于是让这府中的下人也分成几派,中间有些事情,自然是罗顷不知道的。 这些话小内侍也不好对罗顷说,只叹了口气,罗顷微笑:“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了。” “世子您不晓得,今儿那个什么头油的事儿啊,奴婢就觉得,定然是有什么人想讨好次妃,于是就这样做了,谁知反被世子妃身边的人搞了个好大的没脸。”小内侍的话让罗顷又叹一口气,小内侍刚想再说呢,就见琼竹院内走出一从人,晓得琼竹要去秀鸾那边了,急忙对罗顷道:“世子,您这是要见到世子妃的。” 这可不成,此刻自己心乱如麻,怎能和琼竹见面,罗顷急忙退到另一边,把身子在一棵松树后遮掩着,就见琼竹带着从人从道上经过,直接往秀鸾那边走去。 “世子妃会不会为难秀鸾姑娘?”小内侍好奇地问,罗顷摇头:“不会,她不会的。” 她如此有主见,怎么会迁怒于秀鸾?罗顷十分肯定,小内侍眨了眨眼,没有再和罗顷说,只是看着她们拐向去往秀鸾院落的方向。 秀鸾此刻十分欢喜,从罗顷亲自去报信开始,王妃次妃那边来了好几拨人,带了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样样都十分好,不是秀鸾这样的身份能接触到的,每个人看见秀鸾都笑容满面,说王妃次妃很欢喜秀鸾有喜,要秀鸾好好养胎。 秀鸾有喜,自然也就没有亲自出面,都是躺在榻上,听着小蓉和她们对答,好容易送走了人,看着屋内桌上堆积如山的东西,秀鸾这才欠起身,对小蓉道:“她们这些人啊,实在来的太多了。我竟不知道,这应酬都是件难事了。” “姑娘您好好躺着,不要动,太医不是说了,您这是头胎,可要小心。”小蓉见秀鸾要站起身,急忙上前扶住,又给她腰后放了个引枕,秀鸾也就娇怯怯地重新躺下:“哎,这孩子在身上,可不好……” 说着秀鸾皱眉,不好服侍罗顷呢,可好容易罗顷在自己房中这么几个月,秀鸾怎肯让他往别人房中去,但要置办别人,这又不是秀鸾能管的事儿,看来,还是要去求次妃。 秀鸾在那想着心事,小蓉却不晓得秀鸾的心事,只对秀鸾欢欢喜喜地道:“这事儿啊,您先别想,这会儿,先把孩子养好再说。” 是啊,孩子,有了孩子,特别是要能一举得男,那就是罗顷的长子,生了长子而琼竹不得宠不能生的话,那之后就是罗顷再纳一百个一千个,别人再生十个八个,都不会动摇自己的地位。孩子啊孩子,你一定要是个男孩,你祖父祖母,你爹爹,才会十分欢喜。你娘我,才会在这府中真正地站稳脚跟。王府长孙的生母,这个身份能让琼竹都不能动自己一根毫毛。 “姑娘,我听人说过,您这孩子,可要小心,千万别有人使坏。”小蓉是跟过次妃的人,所见和次妃所见也差不多,忧心忡忡地说起这事来。秀鸾不由摸一下自己的肚皮,接着就推小蓉:“你这话说的是,世子不是和王妃说了,要给我身边讨两个嬷嬷,这样,你去和次妃说,说,说我想请朱嬷嬷过来我身边。” 朱嬷嬷对次妃最为忠心,她来看顾秀鸾的孩子,想必也十分愿意。小蓉刚要点头,就有个内侍走进:“姑娘,世子妃来了。” “她来做什么?”这会儿秀鸾最不像见到的就是琼竹,毕竟谁知道琼竹会不会对自己的腹中胎儿使坏? “世子妃身边的人说,世子妃是奉了次妃的命,前来给姑娘贺喜!”内侍老老实实地回答,见秀鸾还不肯站起身,心里不由有些急了,按照礼仪,秀鸾该起身去迎接琼竹,这会儿秀鸾不动,是不合礼仪的。 “去把世子妃请进来!”小蓉大着胆子地对内侍说,内侍迟疑了下才小声地道:“可是,这不合礼仪!” “我们姑娘这会儿身子不方便,自然不好出去迎接世子妃!”小蓉说一句,秀鸾面上露出一抹喜色,这让小蓉越发欢喜,就在这会儿听到外面传来岚月的声音:“秀鸾姑娘,世子妃来了,请姑娘出来迎接!” 秀鸾看了小蓉一眼,小蓉这才走到门前,对着门外:“奴婢给世子妃请安,我们姑娘身子不方便,不好出来,还请世子妃自己进来。” 正文 第三十章 应付 岚月听到屋内传来这样的回答,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瞧着琼竹,琼竹浅浅一笑:“打起帘子!” 于是屋外的内侍打起帘子,帘子一被打起,琼竹和秀鸾都能看见彼此。 琼竹瞧着躺在榻上的秀鸾一言不发,秀鸾这会儿躺不住了,毕竟自己是侍妾,再这样无礼的话,真是连罗顷回来都救不回来,于是秀鸾不得不在小蓉的搀扶下站起身,往门边走了两步,但并没出门,马马虎虎屈膝匆促一礼:“给世子妃请安!” 既然秀鸾站起身来给自己行礼了,琼竹这才走进屋内,对秀鸾做个扶起来的手势:“起来吧,我是奉了次妃的命令前来看你。” 真是毫不遮掩,秀鸾一时呆在那里,不晓得该说什么。琼竹看着秀鸾无法掩饰的惊讶,继续道:“既然你好好的,那我也就不久坐了。来人,把贺喜的礼物送上。” 岚月应是上前,把手里的礼物送到秀鸾面前,琼竹是世子妃,王府自然有王府的规矩,所用的东西比秀鸾动用的,要好上数倍。秀鸾看着岚月送上的东西,不晓得是该怒还是该喜,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琼竹道:“奴多谢世子妃。” “不必了,我也是看在你腹中孩子的份上。”琼竹打断秀鸾的话,这让秀鸾的脸顿时热辣辣的,琼竹已经站起身:“好了,我也该走了,你不用送我。” 说完琼竹就带人走出,这屋内顿时显得冷冷清清的。小蓉看着秀鸾面上的神色,胆战心惊地安慰她:“姑娘,等您生了儿子,看世子妃还怎样威风!” “她是世子妃,她是能把,”秀鸾这才想到另一个可能性,吓得双手都颤抖了下,是能把侍妾所出的孩子抱到她身边抚养的,那时自己不过是当了一个生孩子的人罢了。哪能仗子作威作福?秀鸾的手握紧,怎么就忘了,王妃不愿意,但并不代表琼竹不能啊! “世子回来了。”小蓉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秀鸾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小蓉看了眼外面,对秀鸾欢喜地说。对,世子,只要能说服世子,抓住世子的心,那琼竹就无计可施,秀鸾有些狂乱地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迎接罗顷,而还是坐在那不动。 罗顷若有所思地走进来,并没望向秀鸾,而是对笑容道:“我和母亲说过了,母亲说要给这边送两个嬷嬷过来,你们瞧瞧,若好就留下,若不好……” 小蓉没有说话,只对罗顷努嘴,罗顷抬头看去,见秀鸾满面泪痕地坐在那,罗顷不由惊讶:“这是怎么了,你这怀着孩子,可要万分小心!” “世子!”秀鸾仿佛这会儿才看到罗顷一样,娇娇怯怯地往罗顷怀中偎依去:“奴还以为,还以为,再不能和世子见面了。” “你这说的什么傻话?”罗顷拍一下秀鸾的肩,对小蓉道:“谁惹了你们姑娘?” “世子,方才……”小蓉刚要说出来,秀鸾就装作不能说的样子,对小蓉摇头:“不能说,不许说。” “哦?”罗顷对秀鸾深深地看了一眼:“竟连我都不能知道,说吧。难道是母亲对你不满,按说不能,娘就更不会了,她平常那么疼你。” “世子,是世子妃来了,方才,方才,世子妃说……”小蓉在努力地想假话,秀鸾却装作更不能说的样子对小蓉摇头:“都和你说,不能说了,你如果还要说,休怪我不要你了。” 小蓉急忙装作被吓到的样子低头,罗顷看着秀鸾:“是世子妃来了,她说了什么?” “她说,等秀鸾姑娘生下孩子,她就要抱去自己养,还说,世子……”小蓉这会儿编谎话了,急忙抬头说。 秀鸾再次打断小蓉的话:“都说了不许你说。”说着秀鸾一脸忧伤地对罗顷道:“我是个懂规矩的人,世子妃会这样说,并不意外,能得到世子垂怜,我已经很满足了,就算世子妃要把我的孩子抱走,她是世子妃,是我的主母,这我自然不能反抗,只求世子还怜取我的一点点好处。不要把我撇在脑后。” 若是罗顷方才没有去琼竹那边偷听到那番话,这会儿秀鸾的这些话,罗顷会十分相信,并且做出承诺。可是琼竹是个连罗顷都没放在眼里的人,要罗顷相信琼竹会和秀鸾抢孩子,罗顷半点都不信。不过罗顷望着秀鸾这张梨花带泪的脸,安慰秀鸾道:“好了,这些事儿你不要担心,总有母亲做主呢。你啊,好好地养胎就是。” 虽然罗顷的话没有合乎秀鸾的预期,可是秀鸾还是做出一脸欣慰的样子,偎依得更紧了:“是,奴就知道,世子很疼奴。” “好了,这会儿就又笑了,小蓉,服侍你们姑娘洗脸,等会儿嬷嬷送过来了,你们可要更小心地服侍姑娘。”罗顷点一下秀鸾的鼻子,就对小蓉吩咐。小蓉应是,命人打来热水服侍秀鸾洗脸,秀鸾洗完连重新梳妆了,也就和罗顷说些孩子的事儿。 秀鸾的柔顺是罗顷向来喜欢的,可是看着秀鸾这会儿的笑容,罗顷却觉得有些乏味,随即罗顷就对自己呸了一声,哪能这样想,毕竟秀鸾只有自己一个。可是,琼竹呢?她连自己都没有,一个不得宠的世子妃,要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在王府之中过舒舒服服的日子?罗顷想不到,也无法去想。 罗顷偶尔的失神并没逃过秀鸾的眼,等用晚膳时候,秀鸾就让小蓉悄悄地出去问今儿跟着罗顷出去的人。小蓉悄悄退出屋子,寻到跟着罗顷出去的小内侍,也不用三言两语,小内侍就把这些话竹筒倒豆子地说出来。 小蓉听到小内侍说的那些话,眉头皱的更紧:“世子真的这样说?”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再说了,就算我敢骗你,也不敢骗你们姑娘啊!”小内侍的话让小蓉回神过来,伸手捏下小内侍的脸:“这还差不多!” “这会儿呢,也别让你们姑娘想多了,就好好地把肚里的孩子养好,毕竟在这府上,又有几个人能像世子妃一样。”小内侍的话让小蓉微笑:“这还差不多。我就想问问你,你就不怕说出这些话,会得罪了世子妃?” “世子又没说不许我说这些话,怎会得罪世子?”小内侍的答非所问却让小蓉听懂了,她又说了几句也就回到屋内,等罗顷歇下,小蓉这才低声把这些话都告诉了秀鸾。秀鸾听完用手捂住嘴:“竟会如此?” “姑娘,虽说这会儿世子疼爱您,可是那位既有名分又生的很美。姑娘,您可要小心了。”小蓉也晓得自己的前程都在秀鸾身上,自然是为秀鸾出主意。秀鸾看着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罗顷,一颗心在那十分凌乱。秀鸾当然晓得罗顷不会属于自己一个人,可是秀鸾还是觉得,能让罗顷在自己身边多待久一些,就能让罗顷更疼爱自己一分,就能在以后和别的侍妾争斗时候更有把握一些。可是,若那个人是世子妃呢?只要罗顷稍微表现出对她的一点疼爱,那别人都没有还手之力。 “姑娘,姑娘!”小蓉轻声叫着,秀鸾伸手摆了摆,这话自己不能说,只能……秀鸾用牙咬住下唇,倒不如走一步险棋,制造机会让陈若雁服侍了罗顷,这样的话,琼竹估计就会对陈若雁动手,毕竟陈若雁的身份摆在那里,只是这样一来,陈若雁会恨自己的,因为陈若雁想要的,是世子次妃的位置。而先服侍了罗顷,那再想得到这个位置,就要费些周折了。 秀鸾深吸一口气,真是没有办法啊,只恨自己的身份所限,可是,自己已经比很多人要幸运多了。 “好了,不要把世子吵醒。”秀鸾拍拍小蓉的肩,就走回床边,看着罗顷的脸,但愿罗顷心中,能有自己的一个角落。 罗顷背对着秀鸾睡着,因此秀鸾并不知道,罗顷已经悄悄地皱了皱眉,接着罗顷重重叹气,这些争斗的事情,真是让人生厌啊!罢了,还是等继续观察吧。 秀鸾有喜,对琼竹的生活是没有什么改变的,她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但是最先坐不住的不是别人,是陈若雁,她去秀鸾那边探望过几次,也有意无意地把话往琼竹这边引,然而秀鸾却像没听到一样。陈若雁又花了银子从服侍秀鸾的内侍那里打听到了琼竹来那天说的所有话,这些不是陈若雁要的。既然如此,秀鸾这边不敢先动手,那就去探望琼竹,让琼竹对秀鸾生起不满。 不,琼竹本就该有不满了,毕竟秀鸾先有了喜,而她,陈若雁可以保证,琼竹到现在都还没有和罗顷圆房呢。 陈若雁仔细想了该去见琼竹的理由,仔细想了该对琼竹说的话,也就禀过次妃,要去琼竹那边。次妃有些惊讶:“你为何要去她那边?” 正文 第三十一集 疑惑 “次妃也晓得,我们两家还是亲戚,瞧她这会儿和世子闹的这么僵,不管为了什么,都该去劝劝她,免得继续下去,对我们这些亲戚也不好。”陈若雁规规矩矩地回答,次妃以为陈若雁这番话是为了以后服侍了罗顷,好和琼竹关系也更好的原因才说的。于是次妃点头:“你倒有心,不过也别怪我提醒你,我对她心里是怎样想的,你是清楚的。” “次妃所说的,自然是对的,不过都是乡人,难免有几分香火情。”陈若雁的话让次妃微笑:“就晓得你是个好孩子,去吧。” 陈若雁说服了次妃,也就往琼竹那边来。陈若雁刚走进琼竹的院子,不由在心中赞叹了一声,这院子的花木,比前些日子更好了,一棵梅花开的正盛,琼竹坐在梅花树下,旁边是烧的熊熊的火炉,身上披了狐皮大氅,旁边还放着茶,琼竹喝一杯茶,吃两点点心,再赏一回梅花,很是逍遥自在。 “世子妃这日子,过的越发好了。”陈若雁仔细欣赏过,这才扬声上前,琼竹看着陈若雁,眉微微一挑:“你怎么来了,坐下吧。” “怎么说这府内,我和世子妃才算是最熟悉的人!” 陈若雁对琼竹回了这么一句,这才走到一边坐下,梅花幽香回荡在鼻尖,陈若雁深深吸了一口,就对琼竹笑着道:“若能再有几杯酒,就更好了。” “梅花有幽香,若有酒,点香,就未免太浓了,反而乱了这香。”琼竹说了一句,又捡起一块梅花糕吃了。 陈若雁的手不由在袖子中握成拳,她真的不一样了,这么淡淡几句,陈若雁就晓得,她不再是那个乡下丫头了。王府毕竟是王府,只要琼竹愿意,多的是人愿意教导琼竹怎么吃怎么喝怎么玩。就算是次妃这样不在乎的,陈若雁这些日子细细观察,也发现次妃所动用的东西,自己能听说过就不错了。 这样的荣华富贵,这样的闲适,应该是自己的,而不该是琼竹的。陈若雁深吸一口气,这样才能控制住捂住琼竹的鼻子,让琼竹呜呼哀哉的冲动。 “世子妃说的是,说起来,我还不大会这样想呢。”陈若雁浅笑盈盈,琼竹嗯了一声:“好了,你话也说过了,坐也坐过了,想来次妃身边也有事儿等着你去做呢,也可以从我这里离开了。” 真是不客气啊,陈若雁忍住心中的不悦对琼竹道:“我就是想着,秀鸾姑娘这边有了喜,要是生下个儿子,到时依了次妃对她的宠爱,指不定……” “你也不要在我这边挑拨离间,我要真在乎这些事儿,就不会对秀鸾什么都不管了。”琼竹淡淡地打断陈若雁的话,陈若雁的脸不由热辣辣起来,但她还是强撑着道:“世子妃误会了,我不会是为世子妃叹息。” 哦?琼竹长长地说了一声,但陈若雁从这句话中,听出琼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陈若雁不由有些愤怒,已经咬住下唇,但又不敢说话。 琼竹斜眼看了陈若雁一眼,陈若雁心中想什么,琼竹当然晓得,不过琼竹只想过点轻松日子,至于陈若雁要和秀鸾争,那是陈若雁的事,千万不要波及到自己身上就好。于是琼竹又是一笑,拿起茶壶给陈若雁倒了一杯茶:“这茶不错,我记得你在陈家时候,也很喜欢喝茶,来尝尝吧。” 这茶当然不错,白瓷的茶杯中,茶色绿的可爱,刚拿近就能闻到鼻尖有股茶香。一入口就更觉出好来,陈若雁喝了一口,赞了一句。琼竹又笑了:“梅花也赏过了,茶也喝了,话也说了,你真的该走了。” “难道你做了世子妃,就忘了我们当初多么要好了?”陈若雁的话让琼竹冷笑:“陈大小姐,我们当初多么要好,你还真能说得出来。我看在你们家的份上,对你温和相待,你如果想兴风作浪,陈大小姐,你别以为次妃护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 琼竹这是在威胁自己,陈若雁的脸色微变,琼竹站起身,看着陈若雁:“今儿你来的目的为何,你不要说,我也不要听,如此我们也有几分香火情,若你说了,陈若雁,你别以为你得了次妃的青眼,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突然罗顷的声音在琼竹身后响起,这个声音陈若雁怎么会忘,她没想到罗顷会突然来到琼竹这里,毕竟王府内都觉得,琼竹就已经是被打进冷宫了,能有几分面子情就不错了。 “见过世子。”琼竹却不奇怪罗顷到来,虽然前几天罗顷来的比较隐秘,但顾嬷嬷还是瞧见罗顷来了,等夜里就和琼竹说了,说罗顷悄悄在窗外听着琼竹和朱嬷嬷说话。这倒让琼竹有些惊讶,没想到罗顷也会做这样的事。 既然他能来的一次,当然也会来的两次三次。罗顷见琼竹一点都不惊讶,心中更觉好奇,自己的世子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罗顷示意琼竹起来,就对琼竹道:“你倒说说,她就可以做什么?” 陈若雁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遇见罗顷是意外之喜,忧的是不晓得他听见了多少,不晓得他会不会为琼竹说话。 琼竹已经微笑:“自然是,可以代次妃说话,可以在外面仗次妃的势。”这话意有所指,陈若雁的脸色立即变了,罗顷倒笑了:“有趣,有趣,没想到世子妃还会说这样的话。”说着罗顷自己坐下,瞧见旁边的茶壶就对琼竹道:“世子妃这里的茶不错,可能让我讨一杯?” “岚月,给世子倒茶来。”若说对陈若雁,琼竹还想应酬几句,对罗顷,琼竹那是连见都不想见了,吩咐了岚月倒茶,琼竹就坐回原位。 这让陈若雁走也不是,待着也不是,人家夫妻在一起说话,自己一个外人待着算怎么回事,可若是贸然走了,又显得自己心虚。 就在陈若雁为难时候,听到罗顷开口:“陈姑娘还请回去吧,娘那边,多亏你照料了。” “能为世子分忧,是我的福气。”陈若雁恭恭敬敬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见罗顷浑不在意地挥挥手,陈若雁行礼退下,走到院门口回头看去,见罗顷和琼竹坐在梅花树下,风吹过,有梅花花瓣落在琼竹肩头,罗顷拿起琼竹肩上的梅花花瓣,两人相视一笑。 这个场面看在陈若雁眼中,着实刺眼。是了,秀鸾有喜,罗顷又没有别人,那罗顷来寻琼竹,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他们到现在应该也没有圆房,不然嬷嬷们早就来禀告次妃了。陈若雁只觉得心被刺的痛死了,但又不敢久留,脚步匆匆地离去。 “世子的手可以放下了。”琼竹用余光看见陈若雁已经离开,这才对罗顷说。罗顷的手拈着琼竹肩上的梅花花瓣,微笑着道:“怎么,世子妃是拿我,给人演戏瞧?” “世子不也一样吗?拿我,给人演戏瞧。”琼竹针锋相对,罗顷不怒反笑:“世子妃果真伶牙俐齿。” “在这里,不伶牙俐齿些。这日子,哪能过下去?”琼竹的话让罗顷摇头:“不,我瞧世子妃日子过的十分舒服,前儿还教训了朱嬷嬷,那可是母亲身边,最的脸的人了。今儿又在梅花树下赏梅喝茶,还说了陈姑娘,这也是娘身边,最得意的人。” “陈姑娘想做的,从来不是次妃身边最得意的人,她想做的,是世子身边最得意的人。”琼竹也懒得绕圈子,直接说出,罗顷又是一笑:“果真次妃很明白人心啊!那次妃就和我说说,我是纳了陈姑娘好呢,还是不纳她为好?” 这人这话,明显在挖坑,不过琼竹也不担心他挖坑给自己跳,大大方方地说:“纳谁,宠谁,不过是世子自己的意思,不用告诉我,我也懒得知道。况且就算是我反对,世子要纳要宠也一定会做到。” “哦,原来世子妃这等贤良淑德。”罗顷的语气挑高一些,琼竹摇头:“不是贤良淑德,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罗顷追问琼竹,琼竹轻叹:“横竖你不懂,我就说了,不过是混口饭吃,我如此,陈若雁如此,秀鸾更是如此。然而世子对我们这些混口饭吃的人,所带着的,永远都是戏谑!”戏谑?罗顷收起面上的笑,对琼竹道:“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意思的,世子未必能懂,我瞧在眼中,却只有叹息。至于秀鸾,她生了儿子也好,没生儿子也好,我就瞧她的命罢。”琼竹不知为什么,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就对罗顷道:“世子来这的时候长了,可以走了,不然的话,又有风波了。” “你说的是命?那你的命呢?”罗顷怎么肯走,直接又问琼竹,琼竹觉得这会儿的罗顷有些好笑,但琼竹还是说下去:“我的命呢,别人说很好,可我瞧着,不过那样。世子才是天生命好的人,所以不知道我们的挣扎。”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挑拨 “你说我们,也是指陈若雁,也是指秀鸾?”罗顷敏锐地察觉出琼竹说话中的异同,琼竹点头:“是啊,是我,也是秀鸾,还有陈若雁。秀鸾和陈若雁争抢成什么样子,我都可以不管的,我只是,想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世子,什么孤寂,什么难过,我从不在乎,从来没有在乎过。” 两人成了夫妻这么长的日子,这是琼竹头一次对罗顷说出心里话,也许是在心中压的时间太久,琼竹也需要和人倾诉。罗顷深深地看了眼琼竹:“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说完罗顷就站起身,在一边的岚月见罗顷起身要走,心里着急,上前拦住道:“世子,方才顾嬷嬷已经命厨房准备了晚饭,您不如在这用晚饭吧。” 罗顷回头看了眼琼竹,对岚月摇头:“不必了,这以后还有机会。”琼竹已经站起身:“恭送世子。”这让岚月更着急了:“世子妃,世子妃……”罗顷更深地看了眼琼竹,转身走出去。 等罗顷一走,岚月就忍不住抱怨琼竹:“世子妃,您怎么不留住世子?我瞧着,您只要开口,世子一定会流行,说不定今夜您就能得个儿子。” 儿子、宠爱,这些人人趋之如骛的东西,琼竹却不愿去想,活在这世上,都要受这些外物影响的话,那还不如不去想。琼竹晓得岚月不懂这些话的,伸手捏一下岚月的下巴:“怎么,世子不在,我就不能吃好吃的?” “不是,不是,世子妃,奴婢就觉得,您也该把世子留下。”岚月连连摆手,琼竹笑了:“好了,让厨房赶紧做饭,我说了这会儿话,饿了!” 岚月应是,琼竹重新坐回椅上,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慢慢地喝下去,能有这样轻松自在的日子,还奢望别的做什么呢? 陈若雁虽然从琼竹院子里走出,但并没远离,而是在不远处的路边瞧着琼竹的院子,想等着罗顷什么时候才从里面出来。陈若雁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好久,才看见罗顷从院子里出来,不但出来了,面上还带着微笑。陈若雁不由咬住下唇,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告诉秀鸾,而且,有时候还要告诉次妃,只有次妃和秀鸾,才能对琼竹形成威胁。 于是陈若雁想了想,就往秀鸾房中去。秀鸾自从有了喜,可成了宝贝,不但身边多了两个王妃派来的嬷嬷,次妃又特地送了个内侍过来服侍,至于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上好的。随时还可以请太医。陈若雁走进秀鸾院子时候,正好听见小蓉在说话:“这燕窝怎么炖的,竟然有根毛,差点怀了我们姑娘的嗓子。” 就是这样,如果秀鸾肚子里的孩子突然没有了,那秀鸾会变成什么样子?陈若雁这样一想,就有些激动起来,把秀鸾的孩子弄掉,嫁祸琼竹,这个主意不错,不过这么重大的事,自己是没有能力做的,除非…… 陈若雁突然想起次妃,可以让次妃来做这件事啊,毕竟对次妃来说,秀鸾不过是个为难琼竹的工具,这个工具坏掉了,还有下一个啊。次妃身边是永远不缺这样的人。至于孩子,罗顷还年轻,次妃会有的是孙子。陈若雁用牙咬住下唇,一定要想办法让次妃知道,暂时失去一个孙子,就会让琼竹永远消失,这桩买卖做的。 小蓉已经瞧见陈若雁,对陈若雁不冷不热地道:“陈姑娘来了。”陈若雁心知这是秀鸾自认为地位稳固,无需再像从前一样和自己联手,自然她的下人也会对自己懈怠,不过陈若雁从不把这点事放在心上,只对小蓉笑着道:“方才我去了世子妃那边,回去次妃的路上想着要来瞧瞧你们姑娘!” 去了世子妃那边?小蓉的眉立即挑起,秀鸾在屋内已经听见,对外面道:“小蓉,请陈姑娘进来。”小蓉这才打起帘子,陈若雁走进屋内,见秀鸾躺在榻上,似乎有些不舒服。陈若雁满面堆笑上前:“秀鸾姑娘这两天可好?今儿次妃还遣了人来问呢。” “哎,这孩子可闹腾了,我这几天都没睡好,世子听说燕窝好,特地让人炖来燕窝给我,可吃了两口,又觉得腻。哎,要是世子在身边,我还能多吃两口,可是我想着,也不能让世子跟着我熬,因此就请世子出去散散去了。”秀鸾这话里既带着示威,也带着得意。 陈若雁听完就笑了:“难怪呢,方才我在世子妃那边,瞧见世子了,还想着,世子这些日子都在你这边,怎么会过去世子妃那里。” 罗顷去了琼竹那边?秀鸾暗叫不好,伸手就拉住陈若雁的手:“这到底怎么回事,世子怎么会去世子妃那边?” “秀鸾姑娘,瞧您这话说的,世子、世子妃,这称呼就显出来了,世子和世子妃是夫妻,世子去探望世子妃,不是天经地义很正常的事儿吗?”陈若雁见秀鸾果真着急了,在心里冷笑一声故意这么说。 秀鸾讪讪地把拉住陈若雁胳膊的手放开:“是啊,是我糊涂了,他们是夫妻,世子去探望世子妃,很平常。” “不过世子还是很疼爱你的,毕竟你这会儿有孩子。”陈若雁晓得在这点的火已经成功了,果真要拿世子出来,秀鸾才会着急,不过陈若雁还是故意安慰秀鸾一句。自己有了孩子,世子疼爱自己,可是除了自己,世子还有别人啊。秀鸾伸手抚摸一下自己的肚子。 陈若雁已经笑着道:“说起来,次妃那天还说呢,要去禀告了王妃,许你的父母进来见见你。有亲人陪着,你这日子也好过一些。”秀鸾的爹娘是省城外面的农家,那年大旱把女儿卖进王府,秀鸾被罗顷收用之后,次妃命吴内侍去寻了秀鸾的爹娘来,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几匹衣料,又许给他们若秀鸾有了喜,他们能进王府来探望秀鸾。 秀鸾晓得这已经是次妃格外开恩了,这会儿听到次妃还要去禀告王妃,不由叹了口气:“哎,这是规矩,想来我爹娘要好长时间后才能来。” “也是,这和次妃不一样,次妃是有诰命的,她的家人,是想进来就能进来。”陈若雁故意这么说,这让秀鸾的神色又变了,看来今儿的火点的差不多了,陈若雁也就站起身:“秀鸾姑娘,你好好地歇着,我要回去次妃那边了。” 秀鸾勉强微笑:“小蓉,替我送送陈姑娘!” “不用不用,留步留步。”陈若雁对小蓉说着就走了。小蓉已经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碗燕窝,送到秀鸾面前:“姑娘,这燕窝重新炖了,您尝一口。” 秀鸾抬头看着小蓉,小蓉见秀鸾的神色很难看,啊了一声就对秀鸾道:“姑娘,您神色怎么这么难看?” 秀鸾突然伸手把燕窝碗打翻:“姑娘姑娘,别说次妃,我连夫人都不是!我的爹娘进来,连那三等仆妇都不如。” 小蓉吓得急忙跪下:“姑娘,不要这样,您肚中还有孩子呢。”小蓉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突然笑了:“是啊,我还有孩子呢。小蓉,你去,寻了世子,就说我觉得身上有些不好,让他去请太医来。” 小蓉应是,命小丫鬟收拾着地方,自己匆匆去寻罗顷。秀鸾靠在榻上,眼神冰冷,自己一定要把琼竹从世子妃宝座上拉下来,一定一定。 陈若雁回到次妃这边,见次妃正在皱眉,陈若雁急忙走上前:“次妃,您是在想什么呢?” “方才顷儿来说,说秀鸾那边突然觉得身上有些不好,让请太医,我让人去请了。哎,这个孩子,我好容易盼来的,可千万不能有事。” 陈若雁听了次妃的叹息,不由心中得意,看来自己点的火已经起效了,于是陈若雁给次妃倒了杯茶,又拿过美人拳给次妃捶着:“您不必担心呢,这吉人自有天相。方才我顺路去了秀鸾姑娘那边,她也说,孩子有些闹腾呢,要按了嬷嬷们的说话,越闹腾,越是个男孩子。” 男孩子?次妃一听就很欢喜:“真的吗?” “我怎么会骗您呢。再说虽然我是个姑娘家,可次妃您是生过世子的啊,您仔细想想,当初您怀世子时候,是不是这样?”陈若雁的语气温柔,次妃立即点头:“说的是呢,我当初怀顷儿的时候,也是这样呢。” “所以秀鸾姑娘这胎,必定是个儿子。”陈若雁在那说的次妃连连点头。陈若雁见状就轻叹一声:“只可惜这孩子,还是有点命不好,没有在世子妃腹中。” “胡说,要是真在那人腹中,我还不喜欢呢!”次妃立即变了神色,陈若雁连连应是:“是,这话是我说错了。只是因为方才在世子妃那边,见世子进去,我还以为世子和世子妃已经和好,他们夫妻若能和好,那也是件大喜事,毕竟对王府来说,能有嫡出……”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请教 哐啷一声,次妃手中的茶杯已经飞了出去,次妃瞧着陈若雁一字一句地问:“顷儿方才去了那边?” “次妃您不晓得?”陈若雁故意装傻,次妃的怒火更深:“我竟不晓得,这才几天呢,他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来人,来人!” 次妃这一叫,立即一屋子的人,次妃指着朱嬷嬷:“去,你去问问顷儿身边的小内侍,是不是顷儿去了世子妃那边?” 朱嬷嬷急忙应是,匆匆离去,陈若雁眼圈一红,就对次妃道:“是我的不是,不该和您说这些。” “你没有不是,这些话,就该告诉我。可恨这些人,平常恭恭敬敬,这样大事竟然不和我说!”次妃更加愤怒,陈若雁急忙跪下:“次妃,都是我的不好!” 陈若雁越恭敬,次妃越觉得心里舒服,她把陈若雁扶起来:“你不要这样说了,你对我的心,我怎会不明白呢?只是可惜造化弄人,若你做了我的儿媳,我这心里会有多欢喜?” “次妃,您不要这样说了,这会儿在您身边陪着,我很欢喜。”陈若雁晓得这会儿要哀切一些,才能得次妃的欢喜,自然更加哀切。 次妃果然更为心疼地把陈若雁抱在怀中:“哎,造化弄人,造化弄人!”陈若雁伏在次妃心中,面上微微露出得意神色,不过这会儿火候还不够呢,还要再等到罗顷往琼竹那边多去两趟,这火候才够呢。 陈若雁在这里思量,那边太医已经去瞧过了秀鸾,罗顷一脸紧张地望着太医:“如何,秀鸾这身子?”太医知道秀鸾的脉象平稳,不过这为争宠拿着肚内孩子作伐的事儿也不少,于是太医胡乱地道:“偶尔动了胎气,并没什么要紧,还是安心歇着。” “哎吆哎吆!”秀鸾在那看着罗顷的神色,见太医说这样的话,秀鸾就又叫起来,罗顷这下更为紧张,几乎是发怒地道:“你这个太医,怎能如此说话?没看见她都疼成这样了。”太医望一眼秀鸾,秀鸾叫的更为大声,太医晓得今儿这一趟,可千万不能得罪了罗顷,于是太医眉头微皱就对罗顷道:“是,动了胎气总是不好,不如这样,先开丸药,兑水服用,三天后定会好了。” 秀鸾这才停下叫唤,罗顷命小内侍送太医出去,对秀鸾叹气:“哎,怎么好端端的,你就动了胎气,可是她们服侍的不好?”这后面一句是和小蓉说了,小蓉急忙跪下:“世子,奴婢们怎敢服侍的不尽心,只是……” “只是什么?”罗顷见小蓉欲言又止,眉头皱的更紧,话语中已经带上了质问。 “不要说,不过一点小事。”秀鸾暗自得意,但还是打断小蓉的话,小蓉双眼中已经有泪水闪现,这让罗顷快要发怒了:“你且说出来,有什么事儿,我替你做主,这府内,除了王爷王妃,就算是爹爹母亲,我也有办法说的。” “今儿姑娘原本好好的,吃了午饭在这歇着,哪晓得墙外有人走过来,在那高声说世子您往世子妃那里去了,瞧着只怕这世子妃很快得宠,我们姑娘这生的不管是男是女,都没有了戏唱。奴婢听到这样的话,想出去和人理论。反倒是我们姑娘拉住了我,说这种事,哪好和人嚷叫的,再说……”小蓉说了这一大段,又悄悄看了看罗顷的脸色这才继续往下说:“再说了,世子和世子妃是正经夫妻,做侍妾的,听说他们夫妻恩爱只有欢喜的,哪有不满的。然后也不晓得那婆子是不是听到我们在里面说话了,越发张狂地说,这失了宠的侍妾,哪有什么好下场,特别是肚内的孩子……” “住口!”罗顷脸黑如锅底,打断小蓉的话,秀鸾见状就从榻上起来,要对罗顷跪下:“是,这样的话不该说,也怪奴自己脾气不好,受不得气,听了这几句,自己也就罢了,可是肚内的孩子……”说着秀鸾就落泪:“别的罢了,肚内的孩子,世子,奴只求您一件事,以后和世子妃恩爱情深之时,千万不要忘了奴的孩子也是世子您的亲骨肉。” 秀鸾口口声声肚内的孩子,让罗顷对她越发怜惜,把她扶起来:“你好好地躺着,要说世子妃,定然不是这样的人,只怕是这府内人太多了,有人见了就想生事。你们今儿就该出去呵斥一顿。这样吧,我去求见母亲,把这事儿和母亲说了,让她把那些嘴不好的婆子都撵出去,你瞧好不好?” 秀鸾没想到罗顷没有迁怒琼竹,反而要去发落婆子,急忙伸手拉住罗顷的袖子:“你不要去了,你为了我大动干戈的,如果被人听见,又要说我轻狂了。” “那些下人们,原本就该好好服侍,哪能乱说一些,你好好在这歇着。我去去就来。”罗顷把秀鸾的手拿开,举步就要往外走。 急的小蓉连喊了几声世子,越喊,罗顷跑的越快,小蓉等罗顷走了才对秀鸾道:“姑娘,这可怎么办?” 秀鸾面上的哀怨之色已经收起,对小蓉道:“也没什么,这府内每天进进出出如此多的人,王妃也查不出来是谁说的。” “可是,就没有这样的人啊!”小蓉的话让秀鸾微笑:“那也没什么关系,横竖我有孩子,王妃也不会拿我怎么办,只可惜……”秀鸾重重叹气,小蓉已经察觉:“只可惜世子没有对世子妃不满。” “是啊,按说这样说了,世子该去寻世子妃才是,怎么会反而要把说话的人给找出来?”秀鸾皱一下眉就对小蓉道:“你想法打听打听,世子在世子妃院子里面,都说了什么。”小蓉应是,秀鸾紧紧咬住下唇,不能让世子妃承宠,不能让她有了孩子,必要时候就去求见次妃,和次妃哀求,再搬弄一些琼竹的坏话,毕竟次妃不喜欢世子妃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 王妃正要歇息,就听人来报罗顷求见,王妃的眉皱紧:“怎么这会儿来了,让他进来吧。”罗顷走进房内,见王妃妆容已卸,寝衣外面披着外袍,急忙对王妃行礼下去:“儿子打扰母亲歇息,母亲休怪。” “我这还没睡下呢,再说这时候你来我这里,定然有紧要事情,就算睡下了,也要起来听你说什么。”王妃对罗顷温和一笑,罗顷再次行礼下去,就把方才小蓉说的话低低地和王妃说了。王妃哦了一声就对罗顷道:“你是真信她们听到这么些话?” “不管是真还是假,都请母亲查一查!”罗顷话中的意思王妃已经清楚了,于是王妃对罗顷笑着道:“好,我就查一查。不过我也要告诉你,这些事情,查出来也是没意思的很,毕竟这搬弄是非的,你赶走一批,还有一批。” “母亲是否想说,要紧的是后院要清净?”罗顷的话让王妃笑了:“我可没有这么说,别说我们这样人家,就算外面有几个银子的,不也有纳妾养婢的,不过再怎么宠爱,也要记得名分二字。”王妃一说完,罗顷就对王妃行礼:“是,儿子记住了。请母亲歇息。” 罗顷退出屋子,王妃才对身边的王嬷嬷叹气:“你瞧,这一个男人,有好几个女人,哪能个个贤良淑德。就算真的个个都贤良淑德,这么多的下人,为了这谁宠了谁,还要搬弄一番是非呢,这个王府啊,那么大的好处呢。” “都像王妃似的看的清楚,那也就没什么好争的了。”王嬷嬷恭维地说,王妃冷笑一声:“我看的是清楚呢,耐不住有人看不清,想和我争,我若不反击回去,还真当我是那软柿子,好捏。” “奴婢听说世子妃,其实也是个淡泊性子。”王嬷嬷不愿意就这些事继续说下去,提起琼竹来,王妃哦了一声就道:“她淡泊不淡泊的,倒没什么事儿,只可惜啊,这戏,没什么看头。” 王嬷嬷忍住笑:“还是您那句,可耐不住有人看不清啊!” 是啊,王妃长叹一声,也觉没什么滋味,收拾了好睡觉。罗顷从王妃那里出来,不由自主地拐到去往琼竹院子的方向,跟着他的小内侍好奇地问:“世子这是要去世子妃那里歇息吗?” “不然我还能去哪儿?”罗顷的话让小内侍笑了:“您能去的地方多了,秀鸾姑娘不好服侍,可还有书房啊,还有……” 罗顷伸手就打小内侍一下:“就你话多,我啊,也不是去想去做些什么,就想和世子妃说说话,她的那些话,似乎很有道理。” 小内侍一脸不信,两人已经来到琼竹门前,小内侍上前敲门,过了很久才有个内侍打着哈欠过来开门:“这深更半夜的,什么事儿啊?” “没看见世子在此?”小内侍一声喝出,那内侍抬眼看见,先还有些怀疑,听到罗顷轻咳一声,这才急忙跪下对罗顷行礼:“见过世子。”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渐融 “世子妃睡了吗?”自洞房夜后,这还是罗顷第一次在夜里来到这个院子,顺口问出这句之后就走进院内,那内侍先愣了一下接着就高声喊道:“世子来了,快些来迎。” 原本整个院子都是安静的,这一声喊让上房的灯立即亮起,岚欣带着丫鬟下人出来相迎。岚月急忙走进里屋掀起帐子,对琼竹道:“世子妃,世子来了。”琼竹正朦胧睡着,听到这句话就用手遮住眼睛:“来就来吧,嚷什么嚷?” “世子妃,您该……”岚欣见琼竹这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急的都要跺脚了,琼竹已经躺回去:“把蜡烛灭了,帐子放下,我要睡觉。” 顾嬷嬷也知道消息,也跑进屋内:“世子妃,这是世子头一次来您屋内,您要……”琼竹已经把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严严地遮起,一副不想听的样子,这?顾嬷嬷和岚欣面面相觑,岚月已经带着罗顷走进屋内,见床上帐子半撂起,被子严严地遮住了琼竹。岚月顿时瞪大眼,对岚欣投去不满的眼神,岚欣对岚月摇头。 岚月想用身子遮住琼竹,好让罗顷瞧不见琼竹的样子,然而罗顷已经看的很清楚了。罗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在一边椅上坐下,对琼竹道:“世子妃已经歇下了,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琼竹觉得这人好生无聊,岚月已经上前轻轻地掀起被子一角:“世子妃,您……” “这是睡觉时候,你们为何不好好睡觉?”琼竹已经困的要死,又被岚月掀起被子,烛光照进被内,这让琼竹简直就是火冒三丈。 “世子还没歇下!”岚月小心翼翼地提醒,琼竹嗯了一声:“那有你们伺候啊,问世子是要喝水还是吃东西,都由的你们去,我要睡觉。” 琼竹透过被角对罗顷勉强露出一个笑,就又被被子盖好,翻身睡去。罗顷看着琼竹,察觉她不是欲擒故纵,的确想睡觉,于是罗顷站起身走到琼竹床边:“你会后悔吗?” 这人怎么这么啰嗦?琼竹一把把被子掀开,坐起身看着罗顷道:“你这人好没道理,又不是没人服侍你,你非要我起床陪你说话吗?再说我们有什么好说的?是说秀鸾肚内的孩子还是你娘看不起我,再不就是……” “世子妃……”顾嬷嬷已经变了神色,这样的话,真是不能对世子说的,世间女子,要的都是温柔和顺,怎么能对丈夫这样无礼?琼竹听到顾嬷嬷的惊呼,叹口气看着罗顷:“好吧好吧,你是世子,是我的丈夫,我要对你恭敬,对你和顺。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罗顷看着琼竹,已经是五味杂陈,从小到大,罗顷听到的都是赞扬都是笑脸相迎,罗顷从没想过会有人对自己不耐。于是罗顷若有所思地道:“难道说,你不愿意……” “不愿意什么?你这问的没头没脑。”琼竹打个哈欠,靠在床头,半闭着眼头一点一点,仿佛下一刻就能睡着。罗顷叹气:“你不愿意做这个世子妃。” “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琼竹的眼皮睁开一点,看着罗顷:“怎么说做了世子妃我也能看到别人的笑脸相迎,看到我娘的喜悦,也不用再在……”琼竹不知道顾嬷嬷她们到底知道了多少,但小的这些话是不能直接说出的,于是琼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做人莫做妇人身,百年悲苦,都要系于人手。琼竹长叹一声,睡意渐渐消失,接着琼竹看向罗顷:“这些你都不懂,不清楚,不明白,所以,我不会和你说了。” “所以,你是真的没有把秀鸾放在心上?”罗顷的话让琼竹笑了:“我为何要把她放在心上,你宠她也好,不宠她也好,都和我没有关系。世子,甚至于别人认为,你是故意宠她想来气我,也和我没多少关系。你我说起来,不过是陌路人,偶尔因为缘分做了夫妻。然而不管是你也好,是我也罢,都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她们说的对,我只有名分,然而这个名分已经足够让我在这王府过的很好,我所求也不多。秀鸾若真生下儿子,你让她成为你的次妃,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我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宠爱,而只是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琼竹这长长地一串说出,让罗顷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顾嬷嬷她们在旁边听着,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过了好一会儿罗顷才哈地一声笑出:“原来如此,世子妃,原来如此。” 顾嬷嬷大着胆子对罗顷道:“世子,我们世子妃,也许是睡糊涂了。” “顾嬷嬷,我并没有睡糊涂了。”琼竹一字一顿地打断顾嬷嬷的话。顾嬷嬷看一眼琼竹,见琼竹目光平静,顾嬷嬷不由轻叹一声,琼竹已经笑了:“我晓得,你们必定是想,跟了这样的主人,还不晓得以后如何呢?不过我定会护得你们周全。” 琼竹的话让顾嬷嬷的脸色一红,正要给琼竹跪下,罗顷已经笑了:“世子妃,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什么了。你要清净是吧?我偏不让你清净。”说着罗顷就上前掀开被子,和衣睡在琼竹身边。琼竹原本以为罗顷会离开,谁知罗顷竟躺倒自己身边来,于是琼竹伸手去推他:“你去别的房睡去,那么多的床!” 罗顷伸手摆了摆,也打个哈欠:“困了,这里有床我就要睡,你们都退下吧,我们要睡了。”这变化太快,顾嬷嬷和一干丫鬟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岚月小声道:“嬷嬷,您瞧?” 顾嬷嬷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拉着岚月她们退下,蜡烛也被她们带去,帐子更是早被放下。琼竹这会儿全没半点睡意,看着罗顷:“你到底什么意思?” 罗顷睁开一点眼皮:“睡觉,没什么意思。”既然说的是睡觉,琼竹等了会儿,看罗顷真的一动不动,看来是沉沉睡去,于是琼竹也拿过一条被子,自己裹着被子睡去。 这一夜两个人真的是各自睡去,直到天明,琼竹醒来时候忘记身边有罗顷,伸手就要去掀帐子,伸手摸到温热的身体,琼竹残存的睡意一下被吓醒了,接着琼竹才想起昨夜罗顷睡在自己这边,于是琼竹推一下罗顷:“快些起来吧,丫鬟们要进来了。” 罗顷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对琼竹道:“早啊!” 琼竹的眼睛全是张大,接着琼竹就道:“早啊!世子该起来了。”罗顷微笑:“世子妃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要赶走我?” “不是迫不及待地要赶走你。而是你再不起来,这件事传到次妃耳中,只怕她就要命人来叫你了。”琼竹懒洋洋地说着,王府里面,琼竹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次妃。那种阴阳怪气高高在上。 “那可是你的婆婆,长辈……”罗顷说教的话只说了半句,琼竹就摇头:“长辈也要有道理,没道理的话为何要听。”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罗顷刚要说话,就见岚月岚欣带着一群丫鬟进来服侍梳洗,罗顷掀开被子下床,顾嬷嬷也走进来,身后的小丫鬟还端着热水,顾嬷嬷上前给罗顷琼竹行礼,就见岚月要整理床铺,顾嬷嬷急忙阻止岚月,上前亲自整理床铺,见床帐上并无合欢的痕迹,顾嬷嬷不由叹了口气,吩咐岚月上来整理床铺。 顾嬷嬷的叹气琼竹已经听到了,不由瞧一眼罗顷,昨夜还真是睡觉,估计下人们都没想到吧。 罗顷昨夜歇在琼竹院内的事情,次妃很快就知道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次妃觉得整个人都极其不舒服,高声喊:“来人,来人!”陈若雁急急走进:“次妃……” “去,命人赶紧去把世子请来,他竟然,竟然。”次妃觉得自己气的快要说不出来话了。 陈若雁瞧向旁边的内侍,内侍轻声道:“昨夜世子是歇在世子妃的院内。”原来如此,陈若雁觉得心口传来一阵阵的疼,为什么,罗顷竟然喜欢上了琼竹,怎么可以这样,罗顷应该是自己的,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 不过陈若雁很快调整下了心情,对次妃笑着道:“这会儿次妃要唤世子来,定然是要训斥世子一顿。可是次妃想想,这会儿世子和世子妃,刚刚和好,正是情热时候,次妃训斥世子,只会让世子心生厌恶。” 次妃听到陈若雁这话,这才长叹一声:“哎,真是儿大不由娘。” “世子想来也是被美色……”陈若雁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就看着次妃,次妃的脸顿时拉的很长:“都是王妃的意思,非要选个美人,美人误事的事儿,不要太多。” “可是这会儿木已成舟,若世子和世子妃之间恩爱情深,次妃难免会投鼠忌器。”陈若雁的眉头微皱,仿佛真的是为次妃考虑,次妃紧咬下唇:“那你说,该怎么做?”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挑拨 “不是还有秀鸾吗?”陈若雁见次妃一步步往自己的陷阱处走来,这才抛出秀鸾。 是啊,还有秀鸾。次妃想了想就对陈若雁道:“横竖这会儿闲着没事,我们去瞧瞧秀鸾吧。”陈若雁应是,扶起次妃,往秀鸾的院子走去。 昨夜罗顷一夜没归,秀鸾问过服侍的人,知道罗顷是往琼竹院子里去了。秀鸾如五雷轰顶,一夜都没睡着,巴到天明,也不见罗顷走进自己院内。秀鸾这下五内如焚,小蓉端上燕窝粥,秀鸾喝了一口就泪落如雨。 小蓉晓得秀鸾心里在想什么,轻叹一声对秀鸾道:“姑娘,世子等会儿回来要知道您一夜未睡,这会儿又不肯吃东西,他该多心疼啊。” “心疼?”秀鸾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他才不会心疼呢,这会儿他和世子妃必定是蜜里调油一样,哪还记得我?” 小蓉晓得秀鸾这话说的也是实情,琼竹原本就有名分,现在这会儿罗顷又对她有宠,那秀鸾只有凭肚子里的孩子来博一把了。可是这孩子,是男是女,谁都不清楚呢。小蓉也想叹气,看着秀鸾的神色小蓉又强行把这叹气给咽下去。 就听到外面内侍在喊:“次妃来了。”小蓉顿时面露欢喜:“姑娘,还有次妃疼您呢,次妃向来很喜欢您。” 对,次妃,还有次妃呢,自己一定要在次妃面前说许多琼竹的坏话,如此才能让次妃对琼竹更为不满。秀鸾想着就扶了小蓉匆匆走出。次妃扶着陈若雁的手正走进院内,就见秀鸾扶着小蓉迎出来,秀鸾的肚子还是平坦的,然而次妃还是快走两步,上前扶着秀鸾:“你有了喜,就该在房里好好歇着,我不过随便走了两步,想着来瞧瞧你,你这会儿又这么多礼,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礼仪如此,奴怎敢忘?”秀鸾在次妃面前,一直都是规矩柔顺的,此刻就更恭顺了。次妃不由满意地点头:“果真我没看错你,只可惜……”说着次妃就叹气,秀鸾一听这话就欢喜,晓得自己今儿的话,只怕会让次妃对琼竹的印象更为糟糕。 于是秀鸾扶着次妃坐下,又亲自奉了一杯茶,这才对次妃道:“次妃向来疼奴,奴心里知道,只是这孩子有些不幸,偏生托生在奴腹中。” 这话次妃可不爱听,她脸一崩就把茶杯放下:“你这不是打我的脸?” 秀鸾见次妃发怒,心中反而欢喜,急忙给次妃跪下:“奴怎敢打次妃的脸,只是奴自伤身世,况且次妃容奴说一句大胆的话,世子之所以为世子,还是因为王妃没有儿子。” 次妃怎不明白秀鸾这话说的是对的,她长叹一声:“是啊,这也是……”秀鸾的头放的更低了:“奴自知出身卑贱,自然不敢和世子妃争什么,只是世子的脾气次妃也晓得,世子妃的脾气,奴,奴,奴只担心,担心我的孩子。” 说着秀鸾的泪就落下,但还是要做出一副不能让次妃看见自己落泪的样子,急忙扯出帕子擦了眼泪,秀鸾的话说的次妃也想起往事来,长叹一声:“你起来吧,你话中的意思我怎不明白呢?只是王府自有规矩,名分一事极其重大,除非……” 可是要让琼竹从世子妃的宝座上下来,除非她犯了大错,可琼竹别的不提,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犯下大错?次妃在那思索,一时竟忘了秀鸾还跪在那里。陈若雁冷眼瞧着,现在所能利用的也是秀鸾的孩子,借用次妃的手除掉秀鸾肚中孩子然后嫁祸琼竹,这样的主意很好,可是首先要说服次妃,至于秀鸾,不管她愿不愿意,只能接受。 于是陈若雁对次妃道:“次妃,秀鸾姑娘还跪在地上呢。”次妃这才回神过来,伸手扶了下秀鸾:“起来吧。你方才的话,句句肺腑,我也更为感慨,只可惜,可惜啊!” “奴只要能得次妃眷顾,此生就够了。”秀鸾借机再表一表忠心,次妃把秀鸾拥进怀中:“横竖你别的都不要担心,就好好地养着孩子,等到孩子生下来,我定有话对你说。” 秀鸾恭敬应是,外面已经响起丫鬟的传报声:“世子回来了。” 次妃鼻子里不由哼出一声:“他还晓得回来。”说着,罗顷就走进屋内,见自己的母亲在屋内,罗顷已经对次妃微笑:“原来娘在儿子这边,儿子还想……” “你还想什么?原本秀鸾怀着身子,你就该多安慰着些,哪晓得你还跑去……”次妃张口就是一句训斥,可又想起这闺中事,自己也不好当着外人说,于是停下说话,鼻子中哼出一声。 “娘,儿子昨儿只是想清楚了许多事。”罗顷对次妃微笑着说。次妃看见儿子的神情,就对罗顷叹气:“你啊,原本大了,这些事不该我操心,不过秀鸾是我给你的,虽然这会儿还是个丫鬟,可等到以后生了儿子,也该给的就给。” “娘的教诲,儿子记住了。”罗顷规规矩矩地对次妃说,秀鸾也晓得过犹不及的道理,急忙对次妃道:“次妃,世子向来对奴很好,奴怀着身子,自然不能服侍世子。您若因这事儿怪世子,倒让奴心中不安。” 次妃对秀鸾点头,就对罗顷指着秀鸾道:“瞧瞧,一个丫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是你的世子妃,一脸别人欠了她多少钱的样子,来我面前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听话哄我。” “娘,您身边说好听话的人也不少,也不缺世子妃一个啊!”罗顷一脸嬉皮笑脸,恨得次妃伸手打他几下:“你啊,实在让我……” “让娘怎样?”罗顷还是那样一脸笑嘻嘻,次妃见儿子这样又不忍心说了,况且秀鸾不过一个丫头,又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自己的孙子,而有了儿子,怎么会缺孙子?于是次妃点一下儿子的额头:“你啊,让娘又喜欢啊,又难受。” 罗顷也笑了:“儿子什么时候让娘难受了,儿子不是向来都很听娘的话。”陈若雁冷眼旁观,笑着上前:“世子和次妃之间母子真是感情很好。” “那是,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明白吗?”次妃这会儿已经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瞧着儿子一脸感慨。 “娘说的是啊,儿子喜欢的人,娘也要喜欢啊。”罗顷的话让次妃皱了下眉,陈若雁晓得这会儿要自己出场了,上前微笑:“是啊,世子那么喜欢秀鸾姑娘,次妃也很喜欢呢。”秀鸾在旁听见,巴不得罗顷立即说一句,罗顷喜欢的是自己,谁知罗顷只微微笑了笑,对次妃道:“陈姑娘越来越会说话了。” 这是什么意思?秀鸾面上的笑容凝固在那里,次妃也瞧着儿子,过了好一会儿次妃才对罗顷道:“是啊,她是很会说话。” “娘很喜欢秀鸾,这是秀鸾的福气。”罗顷缓缓地又说了这么一句,秀鸾这下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恼,然而不管是什么心情,秀鸾都只能低头不让自己的神色泄露。 “好了,我来的时候也不短了,你们好好说说话。”次妃站起身,觉得有些疲惫,陈若雁忙上前搀扶,罗顷站起身:“儿子送娘出去。” 罗顷送次妃来到院中,次妃就停下脚步:“你回去吧,好好地和秀鸾说说话。”罗顷应是,看着次妃一从人走出,这才走进房内。 秀鸾迎上罗顷,有些怯怯地叫了一声:“世子!” 罗顷疲惫地用手揉了下额头:“你还怀着孩子呢,好好歇息吧。” “世子,次妃并不是奴……”秀鸾还想解释,罗顷已经点头:“我知道娘不是你寻来的,哎,这家里,什么时候才能舒舒坦坦地自己说说话,自己做做事儿,而不是说话做事,讨了这个人的欢喜,就不能讨那个人的欢喜。” 秀鸾觉得罗顷这话话有所指,眼圈立即红了:“世子,都是奴的错。”说着秀鸾就要给罗顷跪下,罗顷已经拉了一把她:“起来吧,不要这样想。你还怀着孩子呢,好好地把孩子养好。” “世子没有怪奴吗?”秀鸾迫切地希望得到罗顷的肯定,罗顷刚要点头,就想起琼竹的眼来,那双有些倔强的眼,却是能自得其乐,这自得其乐,为何让自己有些羡慕呢? “世子,世子?”罗顷在那愣神,秀鸾以为罗顷又在想起琼竹,心中酸楚,但还是要装作大方地道:“世子想去世子妃那里就自去,不用担忧奴。” 哎,这些人啊,总是自己说一句,就要想很多,罗顷这会儿还真有些想念琼竹了,起码在她那里,不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可是,罗顷知道,这会儿无数人盯着自己呢,可千万不能往琼竹那边去。 “世子对世子妃,似乎有些……”次妃离开秀鸾屋子之后,茫无目的地走着,对陈若雁若有所思地问。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圈套 “世子和世子妃恩爱情浓,这自然是好事。”陈若雁趁机说了这么一句,次妃停下脚步,眼里已经有怒火闪现。陈若雁怎么不明白次妃的意思,然而陈若雁还是站在那里,双手垂的笔直:“次妃,不管怎么说,世子和世子妃还是夫妻,只要是夫妻,还在一个府内,世子妃这样千娇百媚的长相,世子又怎会……” “住口!”次妃打断陈若雁的话,重重地咳嗽起来:“你,你要气死我吗?” 次妃和陈若雁走的快,从人离的有些远,陈若雁见状急忙上前扶住次妃,给次妃捶背:“次妃,我,我也说的是实话,然而……” 陈若雁这欲言又止让次妃重重叹气:“是啊,只要她还是世子妃,还是世子妃。” “除非,世子妃出了一个什么大错。”陈若雁等次妃叹气完了,这才悄悄地说出这么一句。次妃冷笑:“出大错?要说,她冒名倒是真的错呢,只是这会儿她已经嫁进来了,真要追究起来,那王爷也脱不了干系。投鼠忌器,我怎么敢说这事。” “次妃,如果是别的,比如说,她嫉妒秀鸾肚子里的孩子,要……”陈若雁手心里的汗更重,小心翼翼十分谨慎地说出这么句话。次妃想都不用想就伸手往陈若雁脸上打去:“住口,你怎能咒我的孙儿?” 陈若雁也不回避,任由次妃的巴掌打在脸上,这才急忙给次妃跪下:“是,是我说错了。” 见陈若雁跪下,面上还有自己的手指头印,次妃才觉得自己这事儿做的不对,于是次妃长叹一声:“起来吧,我懂你的意思。” 陈若雁跪在那做出一副不敢起来的样子:“我,的确是我说错话了。实在辜负次妃平常的疼爱,这会儿心中还又悔又疼。” 说着话,陈若雁眼中的泪就大颗大颗滴在地上。次妃叹了口气,就见朱嬷嬷带着人追上,朱嬷嬷一瞧见陈若雁跪在地上,眼中就露出惊异神色,但很快朱嬷嬷就上前对次妃悄声道:“次妃,方才小的在这路上,遇到王妃身边的大内侍,他说……” “他说什么,要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次妃的声音渐渐提高,朱嬷嬷轻声道:“他说,昨儿秀鸾在世子面前说听到墙外有人故意说她的坏话,她被气到,这才动了胎气,于是世子就去寻王妃,恳求王妃调查到底是谁在说。这会儿,大内侍就奉命去查这事儿。” 次妃的眼神一厉:“当真?”朱嬷嬷点头,跪在地上的陈若雁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秀鸾和琼竹之间的仇,可比自己想象的深。次妃也想到这点,对陈若雁道:“起来吧,我们回去,有些话,回屋再说。”陈若雁谢过次妃,这才站起身。 王妃身边的大内侍姓邱,得了王妃的命令就去查了那些婆子,自然都是一个推一个,说没人路过秀鸾院边,更何况还在那说三道四。邱内侍久在宫中王府,自然晓得这些婆子们的胆子,别说秀鸾还怀着孕,就算没怀着孕,照了罗顷对秀鸾的宠爱,这些婆子只会对秀鸾吹捧,不会说什么。 也有婆子疑惑地道:“要说呢,就算真有这样的人,也定然是世子妃院中的。” “世子已经说过了,世子妃不会让下人说这些话。”邱内侍闭着眼睛说出这么一句,那猜测的婆子就笑了:“照这么说,竟是没有影儿的事儿?这就奇了,谁好生生地嚼什么蛆?倒让邱内侍您跑这么一趟。” 邱内侍怎么听不出这婆子话里的意思,这话,十之八九就是秀鸾为了争宠造的谣言。于是邱内侍睁开眼,也不点明就笑着道:“罢了,既然你们都说没有,那我也就把这话禀报王妃。”邱内侍说完就匆匆回去把这话对王妃禀告了。 “这戏果真好看。”王妃听完邱内侍的话就笑了。邱内侍当然晓得王妃话中意思,于是对王妃道:“那这话,要怎么和世子说?” “听说昨夜,世子是歇在世子妃那里?”王妃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才对邱内侍道:“去,把世子请来。”自有丫鬟应是去请罗顷。 罗顷这会儿还是在秀鸾屋内,哄着秀鸾喝了半碗燕窝粥,又让她睡下。秀鸾到了此刻才算放心,眼虽然闭上,手却拉着罗顷的袖子:“世子,奴只有世子一人。” “我晓得,你安心睡吧。”罗顷拍拍秀鸾的手,安抚地对秀鸾说,秀鸾这才把手从罗顷袖子上放开。 按说秀鸾这样的依赖,才是罗顷所喜欢的,可是罗顷无端端想起琼竹来,她那副恨不得自己从来不出现的样子,还真是有些有趣。 不过是混口饭吃,不过是想能不靠别人,在这王府之内过日子。琼竹的话又在罗顷耳边响起,罗顷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自己怎么能想起这些,难道说,就从昨夜一夜,就中了她的蛊不成?怎么说也是秀鸾这等恭顺的女子,才符合自己的要求啊,那这会儿为何又会对琼竹念念不忘? 罗顷用手按住额头,苦思冥想。小蓉见秀鸾已经睡着,这才上前对罗顷轻声道:“世子,您也去歇歇吧。” “我不困,昨夜你姑娘没睡着,怎么你们也不劝劝?”小蓉一下就红了眼眶:“我们劝来着,只是姑娘她说,没见到世子,她这心就不安。我们也不敢去世子妃屋里,把世子您给请回来啊。” 没看见自己心就不安,就睡不好,这种依恋原本是罗顷非常喜欢的,可是这会儿罗顷却觉得很沉重。 小蓉察言观色,已经轻声道:“我们也晓得姑娘这样想不对,毕竟……以后您还会有别人。只求世子您能看在我们姑娘肚中的孩子份上,对我们姑娘多点怜惜就好。”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罗顷哂笑一下,也不对,琼竹身边的人就和她这个主人不大一样。琼竹琼竹,罗顷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琼竹这个名字记在脑中了。琼竹,方琼竹,这个女子,会不会就真的是能陪自己一生的人? 小蓉见罗顷没有反对自己的话,心这才放松一下,秀鸾能得宠并且有喜,这对她们这些服侍的人当然有大大的好处。为了这样的好处,也要帮着秀鸾固宠,而不是在旁撤火。 “世子,王妃那边遣人来说,世子昨儿问的事,王妃已经查清楚了,请世子往王妃那边去。”有个小丫鬟走进屋内,对罗顷禀告。 罗顷示意小蓉来秀鸾旁边看着,自己就离开。小蓉听到王妃查清楚了,猛地想到昨儿自己和秀鸾撒的谎,如果这话都能问清楚,那……小蓉顿时慌张起来,但又不敢惊醒秀鸾,只能在那里自己扯着手帕想法子。 “你把那手帕都快扯碎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秀鸾小睡了一会儿,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肚内又饿起来,于是睁开眼想吩咐人去给自己做碗面来,抬头却见小蓉在那扯着帕子,帕子上绣的牡丹都快不成样子了。于是秀鸾对小蓉取笑地说。 “姑娘,不好了,方才王妃命人来请世子,说世子昨儿去王妃那请王妃查的事儿,王妃已经查清楚了。”小蓉急忙对秀鸾说。秀鸾哦了一声就又道:“不会有事儿的,你忘了,我还怀着孩子呢。”说着秀鸾伸手摸了下肚子,孩子,就是护身符,就是自己在这王府之中,过的很好的保证。只有世子妃那样傻的人,才会把世子往外推。 是的,还有孩子呢。小蓉看着秀鸾的肚子,只要秀鸾肚内的孩子没有事,那就没有事。小蓉想清楚后就笑着道:“那姑娘这会儿醒了,可是想吃点什么?” “我有点饿了,不,是我肚内的孩子饿了,你让他们给我下碗面来。”秀鸾再次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眼中满是喜悦。 小蓉急忙去吩咐了,秀鸾仰面躺好,自己一定会很好很好,一定会荣华富贵地过这一生的。 罗顷来到王妃这边,就见王妃面前跪了两个婆子,罗顷不由惊讶地看向王妃。王妃已经对罗顷道:“你来,这就是那两个说话不过脑子的,险些气坏了秀鸾姑娘,秀鸾姑娘肚中,可还有你的孩子呢。” “世子,小的们冤枉啊,小的们并没有去秀鸾姑娘院墙外面说东道西,更没有说秀鸾姑娘会失宠的话啊!”这两个婆子本就是王妃寻来给罗顷做戏的,而且王妃也说了,戏做的越好赏钱越多,于是这两个婆子都涕泪交流,对罗顷连连磕头,仿佛自己真的被冤枉一样。 “你们两个住口,你们不过是洗衣的婆子,平常连主人们的面都见不到,倒有脸跑到秀鸾姑娘的院外高声说话刺人,你们这会儿还有脸喊冤。”程嬷嬷也要跟着做戏,对着那两个婆子连声呼喝。 那两个婆子哭的更加真心实意了:“冤枉啊冤枉啊!小的们平常不过是洗衣打扫的,哪能进到二门内呢?”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教导 “谁都会说冤枉,又不是只有你们。邱内侍都已经说过了,你们还这样喊冤?”程嬷嬷又在那打断婆子们的声音。 罗顷在旁边听的皱眉,见程嬷嬷还要再说,罗顷打断程嬷嬷的话:“好了,我觉着,这两个婆子的确不是说这样话的人。” “世子,这可是邱内侍去命人仔细查访过,这才查出来的,不是她们又是谁呢?”程嬷嬷一脸不服地说。罗顷此刻心乱如麻,那两个婆子的哭泣是真的,惶恐也是真的,那么这两个人,的确是被人推出来挡事儿的,可是不是她们,那就是……罗顷猛地想到另一个可能,那就是秀鸾说谎,她们主仆都在说谎。目的呢?引起自己的怜惜?罗顷的脸色渐渐变了,对王妃道:“儿子想请母亲把昨儿给秀鸾诊脉的太医请来,儿子想问问他一些事。” 王妃原本就是一脸看戏,这会儿听到罗顷的话,面上的神色更加惊讶了:“怎么,世子就这样相信这两个婆子的话,认为她们没有做,可是她们没有做,那谁做了呢?” “母亲,儿子此刻心乱如麻。”罗顷如实相告,王妃看向罗顷,见他神色恍惚,心中不由生起一点怜惜,虽然她和次妃之间彼此看不顺眼,但王妃毕竟也是看着罗顷长大的,对罗顷也有几分感情。于是王妃叹气,示意程嬷嬷把这些人都给带下去。 等只剩下罗顷和王妃两人,王妃才轻声道:“是,的确不是她们做的。而且邱内侍已经去查过,也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罗顷长叹一声,过了许久才缓缓地问:“为什么?” 王妃瞧着罗顷突然笑了:“为什么,这还用问吗?”罗顷抬头看着王妃:“母亲,人都会变吗?” 这话让王妃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过了许久王妃才有些感慨地道:“这王府,如此的荣华富贵,多少人想得到王爷一回顾而费尽心机。这会儿你就觉得,这么拙劣的手段让你难受,那以后呢,等你成为楚王之后,你要怎么面对,面对这些手段?” 罗顷看着王妃的眼,王妃眼中的神情让罗顷知道,王妃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罗顷猛地站起身:“可是秀鸾,从小就服侍娘,娘把她送到我身边的时候,她分明还是那样的……”那样的好,那样的温柔。怎么这会儿,她就变成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人了。 “这还不是什么不择手段呢。”王妃看着罗顷,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罗顷开始喘着粗气:“母亲,您想说我娘吗?” “你娘心气高,自从生了你之后,她颇得王爷青眼,心气就更高了。”王妃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远远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我娘有没有……”不择手段?这是罗顷不敢问出来的,王妃已经笑了:“你娘心气高,有些手段也是不屑用的。她但凡要使尽了手段,我也不会在这王府之中安安生生这么多年。” “我原本以为,母亲和娘之间的争执,就已经够让人受得了,谁知母亲今儿的一番话,才让我晓得,还有许多事儿是我不知道的。”罗顷好容易寻找回来自己的思绪,对王妃已经算得上是惨笑着说话。 “你的两位叔父的府内,那才叫……”王妃口中的是楚王的两个堂兄弟,楚王祖父是当今天子的叔父,生楚王父亲和楚王叔父两人,楚王的父亲又只生楚王一人,楚王又只生罗顷。和近乎单传的楚王主系相比,楚王的叔父生了三个儿子,第三子夭折,另外两个儿子长子继承了郡王位,次子得封奉国将军。 这两位没有别的本事,生孩子可都是一把好手。郡王已经生了八个儿子六个女儿,那位奉国将军比兄长稍微逊色一筹,生了五个儿子四个女儿。奉国将军常年和兄长哭穷,而郡王就常年来和楚王哭穷。郡王妃经常带着县主来探望王妃,走的时候,总要带上许多东西。 罗顷偶尔也能听到郡王妃酸不拉几地说,如果没有次妃生下罗顷,这楚王府就该传到他们这支上。罗顷对这样的话从来都是听听就算的,这会儿听到王妃这样说,罗顷不由喃喃地道:“他们各自的府中,人都多。” “你当我们府上人就少了。主人就那么几个,下人可一点不少。”王妃意有所指,罗顷已经对王妃行礼下去:“母亲的话,儿子清楚了,儿子定会好好地和秀鸾说,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你啊,这不过治标的法子,秀鸾的痴心妄想,你当是谁给的?”王妃不用提醒罗顷罗顷就知道秀鸾的痴心妄想是自己娘给的。 “我娘对世子妃有些误解,母亲您也是知道的。”罗顷又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王妃只吃地笑了一声,并没有说别的。 罗顷心中叹了一声,也就离开王妃的屋子。此刻虽是冬日,王府内的景致也还算得上好,路边种了几棵常年都不掉叶子的树,昨夜的小雪在太阳光下渐渐融化,一滴滴落在地上。原本罗顷在这个时候,都喜欢听听这雪融掉的声音。可是这会儿罗顷全无心绪。难道说自己以后,也要像自己爹一样,被这些事困扰吗? 哎,为何她们人人都想要得到自己的眷顾?可是自己一颗心里,哪能容得下这么多的人?小内侍见罗顷又像昨天那样呆呆地走,于是自作聪明地对罗顷道:“世子这会儿没有情绪,何不去世子妃那里,听世子妃说话?奴婢见世子听了世子妃说话,似乎精神也好些。” “你这人还真是滑头。”罗顷说了这么一句,索性就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来:“我这会儿,哪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只想自己静静。” “哎,世子,这石头上有水,等……”不等小内侍说完话,罗顷早已坐下,接着就被上面的水冰的屁股一凉,罗顷急忙跳起来。 小内侍急忙用帕子给罗顷擦着袍子上面的水,一边在那道:“世子,快些回去换衣衫吧。哎,要是次妃晓得,定会骂奴婢。” “娘很凶吗?”罗顷见小内侍忙忙碌碌地,低头问小内侍,小内侍的眼眨了眨:“次妃不凶,不凶,就是知道我们要是服侍不好世子,就会生气。” 服侍好世子?自己从小就在这种话中长大,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方才王妃才说过这样一番话,那么自己又怎会知道,这些自己的近身服侍的人,为了来到自己身边,到底付出了些什么? “你能被娘挑中来我身边,定然是机灵的,怎会挨骂?”罗顷故意这样说,小内侍见袍子上的水痕已经被擦的差不多,只要再被太阳照一照,就没事了,抬头对罗顷笑着道:“能来服侍世子的人,自然是机灵的,不过这机灵啊,也要分很多种的。” “比如?”罗顷觉得这样的对话也很有意思,想再和小内侍说说,小内侍的眼已经眨了眨:“罢了,这些村话也不好告诉得世子。世子,您还是回去换件袍子吧。”两人正说着,就见一个内侍往这边跑来,看见罗顷,这内侍急忙停下脚步:“世子原来在这,小的去秀鸾姑娘那里还扑了一个空。世子,次妃寻您呢。” 这真是才见过一个母亲就要去见娘,罗顷晓得自己娘是很担心自己和王妃走的紧的,这会儿必定又是谁在自己娘面前说了什么话,于是罗顷皱眉,跟了这内侍就往次妃房中来。 罗顷进屋的时候,次妃正在吃着点心,见了罗顷就笑着:“你快些过来我这边坐下。这是新做的莲子银耳羹,你们赶紧去给世子盛一碗来。”丫鬟们应是,急忙去盛了。 “娘,儿子不饿,无需操心了。”罗顷对次妃规规矩矩地说。次妃把碗放下,故意把脸一放:“怎么,在你母亲那里吃了许多好东西,回来我这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娘,母亲只是寻儿子去说话,并没有赏儿子什么东西吃。”罗顷的话让次妃的脸色更加变了:“她啊,定是又要……” 眼看次妃又要把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给说出来,罗顷急忙端起丫鬟送过来的碗,大大地舀了一勺:“是,是,儿子这就吃。这羹真不错。” “我让人给秀鸾那边也送了一碗。儿啊,你去王妃那边有什么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怎么说呢,王妃是个讲规矩的人,这么些年我是很知道的。所以她的有些话,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不管怎样,秀鸾还怀着你孩子呢。若因为别人的话让你对秀鸾肚中的孩子不喜欢,娘会很难受的。” 次妃见罗顷乖乖听话吃着这莲子羹,也就对罗顷开始了训话。莲子羹煮的很好,莲子粉粉的,银耳糯糯的,不但甜还有入口就化的感觉。可是被次妃这两句话一说,罗顷觉得什么东西都没有好滋味了。罗顷食不知味地又舀了一勺,就把莲子羹放下,对次妃道:“太甜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生隙 甜?次妃立即就对丫鬟道:“去告诉厨房,以后给世子的莲子羹,不用放那么多的糖。” “娘,不用了,我晓得您喜欢吃甜的,不用为我特地改。”罗顷急忙阻止,次妃却笑着道:“晓得你孝顺,可是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不希望对你好一点。” 罗顷在心中重重叹气,这些人都喜欢对自己好一点,可是有时候,却又是一种负担。 丫鬟端上漱口水来,罗顷漱了口,这才对次妃道:“娘,儿子……” “娘,就想和你说说话,你才吃了几口莲子羹就想走了,这可不成。”次妃对罗顷故意放下了脸,罗顷只得对次妃微笑:“是,是,是儿子想的不妥当。” “儿啊,你这会儿也不小了,也娶了亲,快要做爹了。娘想和你说,这每个人的心思都是不同的。比如王妃,你虽叫她一声母亲,她毕竟没有生了你,况且她有时也会挑拨你我的关系。儿啊,你可休要……” 次妃的唇在那一张一合,罗顷的头却开始疼起来,果真自己的娘又来了。好容易等次妃说完了话,罗顷给次妃端了杯茶:“娘,您先喝口水,儿子是您生的,从小承您的教导,怎么会不懂这些呢?您放心,儿啊,一定好好孝敬您。” 原先只要罗顷这样说,次妃就会很欣慰、很欢喜。可是这会儿次妃却还是叹气:“你嘴巴里说的好听,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却对那个世子妃那么好。” “方氏性情虽然倔强了些,却也是个好女子。”罗顷明明晓得自己该对次妃恭敬听从,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为琼竹辩解。刚说完罗顷就恨不得打自己的嘴,怎么可以这样直接在次妃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次妃对琼竹越发不满。 罗顷抬手想轻轻地打在自己的脸上,又偷眼看见次妃的神色,就把手悄悄放下,对次妃道:“娘,您要不喜欢,以后儿子少亲近她。” 少亲近她?这就是还是要亲近了?次妃的神色更加不好看起来,在一边的陈若雁听到次妃和罗顷的对答,晓得这会儿该自己出面,说上几句,哄的次妃和罗顷母子重新和好才好。于是陈若雁笑着道:“次妃,世子还是少年郎,和世子妃又是少年夫妻,这种事也是难免的。可是这会儿世子说来,句句都念着次妃您,次妃您也该体谅体谅世子的孝心。何必为了别人,让你们母子之间心生嫌隙,这才叫划不来!” 听到陈若雁这几句话,次妃面上露出一抹笑,接着就故意剜了罗顷一眼:“瞧瞧,别人都比你体贴我的心。” “是,是,娘身边有了陈姑娘,都比平常开心呢。”罗顷顺着次妃的话往下说,这让次妃笑了:“顷儿啊,娘这一生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娘怎会不疼你呢?你要和你媳妇亲近,娘难道还能不许不成?只是娘这心中有口气,一直咽不下。你是宗室王世子,以后是要做楚王的,一省之中最好的女子才能配上你,无奈朝廷有制度,只能从民间选良家女子给你,娘已经觉得委屈你了,谁知还选了这么一个。娘啊,也不是要生分你们夫妻,只是娘就一个心愿,想要你寻一个娘喜欢的姑娘做世子妃。” 这话说的如此直白,罗顷不由望一眼陈若雁,陈若雁的耳朵一直竖的高高的,听到最后那句,陈若雁已经有止不住的欢喜了,不过陈若雁晓得,这会儿还是要隐忍,如此才能更得吃饭的欢喜。于是陈若雁把头微微一低,却显得更加千娇百媚了。 这种做作,罗顷心中掠过这两个字,心头却一跳,为何会有这种念头,难道说是昨日在琼竹那边所听到见到的,已经让自己对别人有了别样的看法。这还真是稀奇啊。就算是次妃,罗顷自问也不会受如此深的影响,可为何独独是琼竹? “你听到没有?”次妃见罗顷没有回答,心中着急,喊了儿子一声。罗顷已经回神过来:“是,娘,儿子听见了。” “你既听见了,就和娘想个法子,怎么才能把眼前这个世子妃给换掉。”次妃不管不顾地说了这么一句,罗顷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娘,过了好半天才道:“娘,这朝廷已经颁下圣旨,儿子也喝过了合卺酒,方氏又没有什么错误,哪能轻易休妻?” 再说,罗顷在心里悄悄地道,就算想休妻,哪是自己能休的,要经过多少繁琐的事儿。这可是朝廷诰封的世子妃啊!不是民间之妻,长辈不喜欢就可以休了。 “我怎么不明白这不能轻易休妻,不过是和你说一声罢了。再说你口口声声方氏没有什么错误。儿啊,你可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次妃故意哀怨地说着,罗顷虽然明白自己娘的意思,但还是叹了口气,安慰次妃道:“娘,这事太大了,除非是爹爹同意,再上书朝廷,朝廷还要让人来重新调查,如此方可行。可是我朝还没有这种前例呢!” 次妃无情无绪地点头:“是啊,我也晓得是这样。顷儿啊,你要说,如果方氏犯了大错,惹怒了你爹,你又当如何。” 怎么觉着次妃这话是要挖陷阱给自己跳?罗顷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就对次妃笑着道:“娘,您的心事,儿子也知道,不过方氏平常除了晨昏定省,就好好地待在院中,足迹都不出外面一步。您啊,又何必去想这么多,只要儿子不亲近她就好。” 说来说去,儿子还是护着那个自己不喜欢的媳妇。次妃叹气,真的是娶了媳妇忘了娘。那么这会儿,就只有陈若雁的主意了。于是次妃懒洋洋地道:“好了,好了,你既然口口声声你自己都懂,那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好好地照顾秀鸾肚内的孩子。” 罗顷应是退下,等罗顷一走,次妃已经叹气:“哎,这事儿啊,真是,那方氏,怎么就长了如此美貌的一张脸呢?” “次妃,您的意思是?”陈若雁听到这句,晓得次妃已经把自己今日的话听进去了,但陈若雁还是故意没有直说,询问次妃。次妃抬头看着陈若雁:“我在想,嫁祸嫁祸,可这祸,要怎样才能嫁出去?” “次妃您聪明伶俐,哪能想不到呢?只是次妃,这毕竟是……”陈若雁故意停下才低声道:“这是您的第一个孙儿。” “第一个孙儿又算的什么?”次妃这会儿已经下了决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于是次妃咬住下唇:“这个世上,女子又不是只有秀鸾一个,会生儿子的,也不是只有她。” 陈若雁听到这句话,一阵欢喜,秀鸾,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方琼竹,你也是一样的,世子妃的宝座,只有我能坐上,别人都不能。 次妃和王妃的各自盘算,琼竹都不晓得也不去想,她和往常一样,梳洗用饭后午睡,等睡醒后就见岚月岚欣站在她床前。琼竹打个哈欠:“你们两个站在这做什么?” “世子妃,您快些起来梳洗,然后呢,好好地换上新衣衫,说不定今儿世子也要过来。”岚月一本正经地说,琼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们啊,到底在想什么?他要来就来了,又怎需要我这样对待他?” “世子妃,这不一样的。每次世子歇在秀鸾那里,秀鸾都精心打扮,不这样她怎会迷住世子?您瞧,您比秀鸾还要美貌那么多,您再细细打扮,那就更是光彩照人,无人可及。”岚欣已经把首饰匣子抱过来,打开首饰匣子只见一片金光灿烂,里面的珍珠玛瑙玉石金银,闪的琼竹故意用手遮住眼睛:“你们啊,赶紧把这些首饰拿开,又不是什么大事,要我打扮的这么隆重。” 看来琼竹今儿是怎么都不肯隆重打扮了,岚月岚欣对看一眼,顾嬷嬷已经走进屋来,对岚月岚欣道:“你们两个也就别劝了,我们世子妃是世子妃,和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子都不一样。要打扮,必然也不是这样打扮。” 说着顾嬷嬷就扶起琼竹,琼竹打个哈欠穿着鞋子走到梳妆台前:“你们两个要这样操心,倒不如好好地想想,今晚啊,要厨房做什么好吃的。”琼竹全不以为然,岚月不由对顾嬷嬷有些着急地道:“嬷嬷,这事儿……” “世子妃是世子妃,哪能去学那些狐媚子的举动,要讨好世子,也不是在这一时。”顾嬷嬷胸有成竹地说着,琼竹看着镜中自己,轻声叹气,怎么才能告诉她们,自己并不打算讨好罗顷,巴不得罗顷一辈子都不要来自己这边打扰自己呢。 不过琼竹晓得自己这话就算说出,也会被顾嬷嬷她们说这话不对,于是琼竹就真的在那想,晚饭该说什么?要说嫁进王府,什么事最顺心,当然就是这衣食了,琼竹从没吃过见过的东西,在王府都是寻常物,还有那穿着,也是每一季都不一样。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询问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往上,拼命地往上,如此才能得到这样的享受。可是琼竹偶尔也在想,为了这样泼天的荣华富贵,就要这样做吗?琼竹还没想出今晚吃什么呢?就听到外面传来岚月欢喜的声音:“世子妃,世子来了。” 世子?他怎么这会儿来了,琼竹的眉微皱,真没兴趣去应酬他,就见罗顷走进屋内,瞧见琼竹还是家常装束,坐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罗顷的眉不由一挑,上前笑着道:“你这会儿在想什么?” “在想晚饭吃什么。”琼竹没想到罗顷会问自己,张口就把实话说出,罗顷倒笑了:“晚饭吃什么,这也值得去想吗?” “为什么不这样想,难道你不知道,民以食为天?”琼竹的反问让罗顷的眉微微一皱:“那好,你想什么吃,你告诉我呢。” “世子晚饭想要吃些什么?”岚月已经笑着开口问,罗顷的眉这下是真的皱紧了:“我怎么晓得晚饭要吃什么呢?横竖都是那几样,都吃腻了,这一到冬天,除了白菜就是萝卜,偶尔有把新蒜,都已经是稀奇物了。这做来做去的,不是烤羊肉就是炒羊肉,要不就是羊肉汤,换了猪肉来,也一样的做法。哎,吃的人都是腻的,让他们拌个凉菜吧,不是拌萝卜就是白菜心。你倒说说,还有什么想吃的。” 琼竹原本不放在心上,听到罗顷这些抱怨,琼竹倒摇头微笑:“瞧瞧,这才是纨绔呢,连羊肉猪肉都嫌不好吃了。要知道别说民间那些没饭吃的人家,有几个银子的,一顿能吃上块肉都稀奇了。” 还有这种事?罗顷虽也上过学,老师也是这地面上最好的,不过朝廷的规矩,这些藩王世子们,只要风花雪月,专精吃喝玩乐就好,那些经世济才,都不会教的。因此罗顷从生下来懂事到现在,每天一睁眼就是精于吃喝玩乐,此刻听到琼竹这话,倒觉得有些新鲜了,对琼竹道:“那他们没有吃穿,他们要吃什么?” “吃……”琼竹的话刚说出一个字就咽下去,王嬷嬷在那一年中,可是叮嘱了琼竹无数次,这王妃呢,要说好做也好做,只要老老实实不惹事就能保住永远的荣华富贵,要说难做呢,也有些难,朝廷的制度规矩在那,这要万一生出个能干的儿子,想造反,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做王妃的,就是要千万教导儿子不要去想那些为国为民的事儿,只要好好地享受荣华富贵就可。若真想传名于后,编个书做个曲都好。 这样的话,可是千万不能在罗顷面前说出的。偏生罗顷又在那问:“你说啊,到底吃的什么?” 琼竹收起思绪,对罗顷道:“自然吃的和你吃的不同。你是享福的,他们是受苦的。不要去问了。岚月,你让他们用大白菜炒个羊肉,再把那猪肉,连皮带肉都白煮了,再烤一烤,必要烤的皮子很香,别的小菜再配上几样就可以了。” 岚月应是离去,罗顷却瞧着琼竹,一脸若有所思,琼竹故意道:“你这会儿瞧着我做什么?” “没做什么?我就在想,你方才欲言又止的,到底是什么?”罗顷突然正经起来,琼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那徘徊起来。罗顷突然笑了:“其实,我懂的。” “你懂什么?”琼竹下意识问出。 罗顷的神色有些悲伤:“我懂,我懂身为世子,只要我不闯祸,不对,只要我不去努力,就能一辈子平平安安,至于纨绔也好,怎么也好,都没有关系。”琼竹的心不由徒地一跳,接着琼竹叹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罗顷长叹一声:“你方才要和我说的,是不是民间疾苦?” 琼竹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罗顷已经自嘲地笑了:“你瞧,我是楚王世子,我从小就这样金尊玉贵地生活着,我面前永远只会有笑脸,不会有悲伤。可是我知道,这不是本来的样子,但我无能为力,我所能看到的,只有王府这片天。” 说着罗顷指着外面:“你瞧,王府那么大,可就像个牢笼,关住了你我。” “你……”琼竹的心这会儿跳的更厉害了,看着罗顷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罗顷面上的正色消失,只剩下一点嬉皮笑脸:“好了,我说的话,都是逗你的,我这一生,从生下来就在享福,怎么会去受苦呢?” 这转变太快,琼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听罗顷伸手拍下桌子,高喊道:“拿酒来,今日这话,该饮一杯。” “世子,您……”琼竹晓得作为妻子,这会儿该劝罗顷不要饮酒,可是话到嘴边,琼竹却说不出来。罗顷已经笑了:“难得今儿高兴,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那么高兴的。虽然我享尽了荣华富贵,想要的都不用开口,就有人送到我面前,到后来,我都不晓得,我该要的是什么,我又能要什么?” 在这世间,比求而不得更感无力的,竟然是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看似什么都不缺,可是却又觉得样样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罗顷话中的悲伤,琼竹听出来了,琼竹想安慰他,可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而且这安慰,竟还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为什么?”琼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罗顷疑惑地看着琼竹,琼竹也觉得自己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于是琼竹继续道:“我问的是,为什么你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你是我的妻子啊,是和别人不一样的。”罗顷的话是这样理所应当的,琼竹反而笑了:“要是当初王妃选出的是另一个,或者干脆就是陈若雁,你还会这样吗?” 罗顷被问住,接着琼竹自嘲一笑:“所以,你要的,只是一个世子妃,不管她是谁。” 说着琼竹就喊来人,顾嬷嬷走进,琼竹对顾嬷嬷道:“我有些头痛,晚饭不要吃了,你们服侍世子用饭吧。” 说完不等顾嬷嬷她们发表任何看法,琼竹就站起身,走到里屋,蹬掉了鞋,妆容都没卸就往床上一躺,用被子盖住脸。顾嬷嬷掀起帘子瞧见,走到床边道:“世子妃,我也不晓得世子方才和世子妃说话时候,又是哪句话得罪了世子妃,可是这个世上,只有做妻子的让着做丈夫的,没有反过来的理。世子妃等到气生过的,还是起来服侍世子用晚饭吧。” 琼竹把被子掀开一个角,看着顾嬷嬷,顾嬷嬷见琼竹面色平静,但这平静之中,却隐约能看出一点悲伤来,顾嬷嬷刚想再劝,就听到琼竹轻声道:“我没有生世子的气,我生的是我自己的气。” 生自己的气?顾嬷嬷这会儿更是摸不着头脑,琼竹再次叹气,方才等着罗顷答案的时候,琼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琼竹有点动心了,是对罗顷动心,而不是对面前的世子动心,可惜啊可惜,他的答案没有错,然而这答案,却不是琼竹想要的。 罗顷站在帘子边,听着里屋传来的声音,可是除了顾嬷嬷的话,并没听到琼竹的回答。罗顷自己也有些心乱如麻,为什么直觉琼竹气的,不是自己?罗顷还在那想呢,就见顾嬷嬷从里面走出,罗顷迎上前还没开口问,顾嬷嬷就斟酌着对罗顷道:“世子,今儿世子妃或许是心里不舒服,您别往心里去。” “顾嬷嬷!”罗顷猛地想到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于是罗顷叫了顾嬷嬷一声却没有继续问下去,顾嬷嬷啊了一声看向罗顷:“世子有何吩咐?” “顾嬷嬷,你们这些人,忠心的到底是世子,还是我!”罗顷的问话让顾嬷嬷糊涂了:“世子今儿是怎么了?您是世子,世子也是您,这原本就不可分开的。” “若有一天,我不是世子了呢?”罗顷很想问个清楚明白,顾嬷嬷的唇张了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很明显罗顷不愿意放过她,于是顾嬷嬷斟酌了下才道:“世子说笑了,王爷只有您一个儿子,怎么会您不是世子呢。” 明白了,罗顷突然笑出声,现在自己是真的明白了。王爷,王府,世子,她们拜的,永远只是自己的身份。虽说,自己的身份是与生俱来,可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么没人会对自己再忠心了。如同琼竹方才的话,你问的,究竟是世子妃,还是我。 世子妃和方琼竹,原本就是两个身份啊!罗顷抬头往帘子内再望了一眼,顾嬷嬷觉得这两人今天都怪怪的,可是顾嬷嬷不敢再多问一句,只是对罗顷道:“世子,晚饭已经好了,您看要不要传?” “传,当然要传!而且还要有酒,今儿我想通了许多事,自然要喝酒。”罗顷高声说着,顾嬷嬷连声应是,罗顷说完就对顾嬷嬷又道:“再让厨房给你们世子妃做碗燕窝粥来,不吃晚饭可怎么成?” 正文 第四十章 争斗 顾嬷嬷听到这话,一张脸顿时笑开,急忙出外吩咐。顾嬷嬷这边吩咐着,琼竹院内的小内侍急忙跑到厨房去吩咐,王府的大厨房里有专门给主人们做汤羹的,听到小内侍的话,那专门做汤羹的人倒吃惊地问:“怎么,是世子吩咐的?” “的确是世子吩咐,这会儿世子还在我们世子妃院里。”小内侍这些日子常往厨房去,虽然大家都没明说,但有时也受了厨房中人的一点闲气,于是小内侍故意高声叫着,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闲气都给释放出去。 厨房中人急忙对小内侍赔笑:“怎么是怀疑呢,只是这么不巧,燕窝粥刚好炖好了一盅,说好秀鸾姑娘房中要来取的,这边还有一盅,是要足足等半个时辰的,您瞧,是您先取走呢,还是等这半个时辰?” 小内侍虽然年纪小,但也听得出来这人是故意的,若说等吧,看在别人眼中,自己家的世子妃倒连个通房都不如了,若不说等,直接取了,难免会被人笑话,连这都不能人。就在小内侍纠结的时候,身边已经响起一个丫鬟的声音:“宁伯伯,这燕窝粥好了没有?我们姑娘等着用呢!” “燕窝粥好了,可是这会儿世子妃房里有人来传世子的话,说世子吩咐了,给世子妃要盅燕窝粥来。人还等在这呢!”这宁厨子也是个奸猾的,故意要瞧这两边吵起来。秀鸾房中的小丫鬟已经瞧见小内侍,那眉头立即皱的很紧:“世子吩咐的?” “是啊,是世子吩咐的,世子这会儿还在我们世子妃房里,交代说世子妃今儿不想吃晚饭,要喝碗燕窝粥来。”小内侍故意在小丫鬟面前说,小丫鬟的脸色立即变了,对宁厨子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姑娘还在那等着燕窝粥呢!” “可是,这,这是世子吩咐!”宁厨子面上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小丫鬟的唇高高撅起,小内侍故意叹气:“罢了,罢了,都晓得我们世子妃是没什么面子的人,横竖这话我交代在这了。我也就回去,瞧这燕窝粥能不能送来。” 说完小内侍就往外走,这一说就让宁厨子面上那故意做出的为难之色变重了,秀鸾得宠有喜,次妃又看重她,人人捧着是应当的,可是自从秀鸾怀孕以来,罗顷往琼竹院子里去的次数也多了。这会儿好容易罗顷亲自吩咐了给琼竹燕窝粥,要是厨子这边为难不给,到时罗顷发怒,也是不好。 宁厨子想清楚了,就对那小丫鬟笑着道:“你瞧,世子妃那边先来吩咐的,这盅燕窝粥就先送去世子妃那边。秀鸾姑娘那边,就再等上半个时辰,我定会让人送去。”说完宁厨子就高叫来人,把燕窝粥放进食盒,吩咐给琼竹那边送去。 小丫鬟自从来到秀鸾身边,就没受过这样气,面皮顿时涨红起来,对宁厨子道:“你好,你好……” 宁厨子能专门负责做汤羹,那是会怕这么一个小丫头的,见她气红了面皮,就对她笑着道:“这刚炖好的燕窝粥只有一盅,自然是谁先来谁给。你先回去和你们姑娘好好说着,再等半个时辰就好。” 小丫鬟更生气了,想要砸东西泄愤,宁厨子已经笑眯眯地道:“姑娘,这里可还有给次妃炖的百合羹,那边更要紧的,是给王爷炖的鸡蛋羹。别看这鸡蛋羹简单,可给王爷炖的鸡蛋羹用的鸡蛋可不一样,可是要……” 不等宁厨子说完,小丫鬟就气的往外跑。宁厨子还不忘记在背后叫了一声:“姑娘,你放心,再过半个时辰,一定会把燕窝粥送去。” 这一喊,小丫鬟跑的更快了。宁厨子收了脸上的笑,鼻子里面冷哼一声,就这样的小丫头,也好能和自己发脾气的? 倒是有厨房内做粗活的对宁厨子笑着问道:“不管怎么说,秀鸾姑娘肚子里可还怀着孩子呢,这要真生了个儿子,到时……” “生了个儿子又如何?这会儿世子妃眼看要得宠了,到时就是又有名分,又有宠爱,谁还能越过她去,等到世子妃生了儿子,这楚王长孙的名分,可是世子妃的儿子的,而不是秀鸾姑娘的孩子。”宁厨子的话让问话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瞧来这以后,对世子妃这边,可更要恭敬了。” 宁厨子呵呵笑了一笑,伸手就又拍打那问话的人额头一下:“你还说些什么,还不赶紧把这燕窝粥的火好好看着,不管怎样,秀鸾姑娘服侍了世子,这会儿又有喜,我们可是不能得罪的。”那人急忙应是,把那火看的更仔细了。 小丫鬟一口气跑回秀鸾房中,小蓉瞧见,一脸疑惑地问:“燕窝粥呢?不是和你说过,姑娘这会儿什么都吃不下,还要燕窝粥来养着,怎么你空手回来了?” 小丫鬟不被问还好,一被问眼眶里的泪就掉落:“姐姐,今儿不但没拿到燕窝粥,还受了好大的气。” “谁,谁敢气你?”小蓉更为疑惑了,自从秀鸾有喜,这王府上下人等,对她们更为礼貌了些,怎么还会受气? 小丫鬟抽抽搭搭把这话给说了,小蓉听到罗顷在琼竹房里,还吩咐厨房给琼竹准备燕窝粥,小蓉的脸色顿时变了,刚要打算捂住小丫鬟的嘴,就听到房里传来秀鸾的叫声,小蓉忙对小丫鬟做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挑帘走进房里。 秀鸾靠在枕上,瞧见小蓉走进就叹气:“世子呢?” 小蓉没想到秀鸾别的不问,单问罗顷,一下慌了手脚,但很快小蓉就笑着道:“世子,世子说了要去逛逛,只怕过会儿就回来。” 秀鸾眼里的泪已扑飒飒落下:“你还哄我。方才我都听见了,世子去了世子妃那里,世子还吩咐厨房,给世子妃准备燕窝粥。你还哄我!” “姑娘,姑娘,您这会儿可不能哭啊,您这一哭,伤到肚内的孩子可怎么办?”小蓉忙上前给秀鸾擦泪,又连声安慰。孩子?秀鸾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有喜到现在还没满三个月,小腹尚未隆起,也没有胎儿跳动,可秀鸾已经觉得,自己的一切都系在这个孩子身上。 若是这个孩子还没出生,他的父亲就不疼爱他,一个侍妾的儿子,在这王府之中,哪有别人的孩子来的风光?秀鸾的眼泪落的更急,这让小蓉十分着急,顾不得许多就命人赶紧去寻罗顷。 小内侍回到琼竹房中,还不等去对顾嬷嬷回话,就看见厨房的人送燕窝粥过来,小内侍不由高兴地对顾嬷嬷道:“你瞧,果真还是厨房的人机灵,这会儿就把燕窝粥送来了,就让秀鸾姑娘那边等着吧!” 顾嬷嬷听的奇怪,详细追问小内侍,才知道了一切缘由,顾嬷嬷不由啐小内侍一口:“呸,你自己做了错事,还自以为得意呢!我和你说吧,这会儿,指不定厨房里的人怎么嘲笑我们呢,堂堂一个世子妃,怎么在这争碗燕窝粥?” “可是若我们不争,这燕窝粥被秀鸾房里端去了,难道不会被人说世子妃还争不过一个通房?”顾嬷嬷冷笑一声:“你这就不懂了,我们世子妃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屑和她争。不过一碗燕窝粥,早迟都可以。好了,你在这等着,我进去里面和世子妃说说,让把这碗燕窝粥赏给秀鸾去。” 说着顾嬷嬷就走进琼竹房里,琼竹还是用被子盖住脸,躺在那一动不动,顾嬷嬷晓得琼竹并没睡着,在琼竹床边站着,把方才事情的始末都给说了,然后就道:“世子妃,这会儿世子还在这呢,您把这燕窝粥赏过去,就人人都会夸你懂事。” 果真被子动了动,琼竹已经把被子掀开,看着顾嬷嬷道:“我把燕窝粥赏下去,那是我大度懂事,那么秀鸾接了燕窝粥呢?” “秀鸾姑娘要是懂事,也该不接这碗燕窝粥才是。”顾嬷嬷刚说完这句话,就晓得自己这句话说错了,果真琼竹已经笑了:“虚伪,这赏的人不是真心赏的,接的人也不是真心不接的。真是何等的虚伪啊!” “可是,世子妃,这王府之中,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况且……”顾嬷嬷压低声音:“外面世子还在呢。” 琼竹哦了一声就对顾嬷嬷道:“他在不在关我什么事儿?我不在乎他在不在,把燕窝粥拿来,我把它喝掉,省得你们这样为难。” 顾嬷嬷这下是真的为难了,但也不敢违拗琼竹的命令,只好把燕窝粥端过来,琼竹也不用调羹,直接就把燕窝粥倒进口中,一口气喝完,接着琼竹把空碗丢下:“好了,这会儿,全王府都晓得,我不是一个懂事的世子妃了。” “世子妃,您这又是何苦?您很聪明,晓得自己的身份,难道不晓得,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顾嬷嬷长叹一声,劝着琼竹。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心动 琼竹靠在床头,轻声道:“是啊,道理我都晓得,可我就是觉得,这样做给人看,不是出于本心,又有什么意思?况且秀鸾只要不来惹我,她受宠也好,不受宠也好,生儿子也好,生什么也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嬷嬷,我所求的,和您想要我求的,从来不是一回事!” 顾嬷嬷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了好久顾嬷嬷才叹气:“世子妃不后悔就好!” “我从不后悔。”琼竹斩钉截铁地说,从一开始,自己就别无选择,从别人推着自己的路上走,而现在,自己只是想掌握自己的一部分命运,最起码,能让自己的心不沦落,如此就好!若有一天,自己的心沦落了呢?琼竹看着帘子外面,她知道罗顷在听,可是琼竹完全没有想对罗顷表示什么温柔贤惠的心。 温柔懂事,这个王府之中一直都不缺,可是这个王府之中,又有几个是真正的,从心中对自己很好的人?罗顷站在帘外,琼竹的话对他的冲击很大。罗顷轻叹一声,岚欣已经走进,看见罗顷岚欣就轻声道:“世子,秀鸾姑娘那边派人来说,说秀鸾姑娘请您回去。” 说话时候岚欣看向帘内,希望能得到琼竹的指示,不管怎么说,从别人房中把世子叫走,都是极其挑衅的行为,更何况自己的主人,还是世子妃,是正妻,而秀鸾到现在,都不过是个通房。罗顷察觉到岚欣的举动,对她微笑:“你们世子妃不会出来说的。” 岚欣啊了一声,接着脸色微红:“世子,奴……” “不用解释了。你们世子妃的脾气,我觉得,我已经摸清了,甚至于觉得,也许没有你们世子妃的这些举动,或者我更不会明白一些东西。”罗顷的话让岚欣有些糊涂了,刚要再说,罗顷就已经起身道:“我往秀鸾那边去去就回来。” 去去就回来?岚欣刚想明白罗顷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罗顷走出,岚欣不由叹了口气,岚月好奇地问她:“你叹什么气啊,世子这会儿说去去就好,分明是对我们世子妃十分在意,这有什么不好?” “你啊,我们世子妃得到世子的在意当然是好的,可是我觉着,似乎我们世子妃有些不在意呢。”岚欣故意把声音放大一些,好让琼竹听到。 顾嬷嬷已经听到岚月两人的对话,不由望向琼竹道:“世子妃您听,丫鬟们都有各自的主意呢。” “我知道她们有她们的主意。可是我也有我的主意啊!”琼竹眨眨眼,顾嬷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琼竹看着窗外,此刻天已经开始黑了,很快,暮色就要四合,这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如同自己进到这座王府成为世子妃的每一天一样,可是琼竹知道,自己并没有外面人所想的那样寂寞孤独,所能做的事那么多,为何要把日子浪费在等一个男人身上? 寂寞宫廷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这也要在对那个男人有爱、有怨,无事可做的时候才会生出如此的情绪,而自己对罗顷,或许就比对陌生人更熟悉一点罢了。 罗顷踏着暮色走进秀鸾房中,秀鸾靠在榻上,小蓉正在给她捶背,看见罗顷走进,秀鸾想强撑着站起身来迎接罗顷,罗顷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不用了,你着人去寻我,有什么事儿?” “奴只是想着,都一天没见到世子了,想瞧瞧世子。”秀鸾当然晓得要适时地表现出来自己对罗顷的依恋,然而秀鸾看见罗顷的眉微皱,秀鸾急忙对罗顷道:“是奴不对,奴不该这样想的。” “你没什么不对!”罗顷安抚秀鸾,琼竹的话却在这时钻进罗顷耳中,温柔懂事,到底谁是真正温柔懂事?罗顷的安抚让秀鸾松了一口气,可是很快罗顷的失神让秀鸾的心又重新提到喉咙口来,难道说世子妃真的已经把罗顷的心给牢牢抓住,自己将要失宠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内侍端着燕窝粥走进:“姑娘,燕窝粥来了。”小蓉忙上前接过燕窝粥,准备服侍秀鸾喝燕窝粥,罗顷已经回神过来,从小蓉手中接过燕窝粥:“我来吧。今儿的燕窝粥闻着很香!” 罗顷要主动喂自己燕窝粥,巨大的喜悦把秀鸾快要淹没了,而小蓉更为欢喜,却还是对罗顷行礼道:“世子,这事儿还是奴婢来吧!” “不用。”罗顷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就送到秀鸾唇边,秀鸾张开口,只觉得这燕窝粥从没如此甜蜜。 “你服侍我,也快一年了。”罗顷把燕窝粥喂完,才对秀鸾这样说。秀鸾点头:“是八个月零三天。” 说完秀鸾轻叹一声:“奴,奴一直记得!世子,奴能服侍世子,一直觉得,这是偌大的福气。” 罗顷放下碗,接过手巾擦着手,看着秀鸾道:“既然是偌大的福气,那就好好地对待这福气,知道吗?” 这一句让秀鸾的心突突乱跳,但秀鸾很快收拾起心绪,对罗顷道:“是,世子,奴一定不会折了这福气。” 这就好,罗顷对秀鸾露出笑,然后罗顷才站起身:“我答应今晚和世子妃一起用晚饭,你先歇着吧,明早我再来瞧你。” “世子慢走!”秀鸾强撑起来对罗顷说了这么一句话,罗顷又点一点头,也就径自往外走。 “姑娘,您为何不在世子跟前诉一诉您方才的委屈?”小蓉疑惑不解地问,秀鸾摇头叹气:“世子只喜欢人笑,不喜欢人哭,他要我笑,我就笑,也只有如此,只能如此!” “那,那世子妃呢?”小蓉更为疑惑地问,秀鸾的笑容带上一丝凄凉:“世子妃,她可以以退为进,她可以欲擒故纵,可我不能,我不能。” 那是世子妃,那是一道圣旨从此就被分开天与地地位差距的人,哪是自己这样的人能比的?秀鸾觉得心中苦苦的,可还是不能哭出来,更不能在罗顷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委屈。如她方才所说,能服侍世子,就是偌大的福气。这个王府之中,多的是人想把自己从这个位置上挤走的,别的不说,次妃身边的陈若雁就在那虎视眈眈,战战兢兢地想要得宠,战战兢兢地固宠,战战兢兢地,不敢真正的笑或哭。 所求的,不过是一口饭吃。罗顷并没远走,而是站在秀鸾窗边听着她的话,听完琼竹这一句叹息无端端地在罗顷耳边响起,罗顷也想叹气,可是终究没有叹出来。为的是世子,还是自己,那么多人没有分清这其中的区别,那个能分清的,却不愿给自己一个笑脸。 罗顷摇了摇头,背着手离开这里。小内侍跟在罗顷身后一脸不解,为何世子这些时候,变的似乎不像是世子了? 罗顷回到琼竹房中,晚饭已经摆好了,琼竹正坐在桌边,伸手去夹一块烤猪肉,看见罗顷走进屋内,琼竹顿时楞在那里,那块猪肉都差点掉在地上。 罗顷上前从琼竹手中接过筷子,就势把那块猪肉夹了放到口中,就对琼竹道:“不错,很好,这猪肉烤的不错,方才吩咐你们准备的酒呢?” “那,那是我的筷子!”琼竹愣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罗顷挑眉:“你的筷子?难道我就不能用了?” “世子当然能用世子妃的筷子!”顾嬷嬷瞧见罗顷走进,这欢喜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急忙让人把碗筷重新放了一副,又亲自给罗顷斟酒:“我们世子妃不大能喝酒,不过一杯就倒,这酒啊,也少开封。” “好酒,这是刚酿好的梨花白吧?”罗顷一口饮尽杯中酒,对顾嬷嬷问,顾嬷嬷已经笑的看不见眼了:“是,就是梨花白,这梨花白还是最好的那种。” “谁都给你最好的。”琼竹重新拿了一双筷子,努力让自己平静地对罗顷说话,罗顷已经又喝了一口酒,顾嬷嬷急忙在旁边给他布菜,罗顷夹了口羊肉:“不错,怎么觉得今儿的羊肉炒的特别嫩,还有这白菜心,也特别甜。” “是,是,这都是特别好的。”顾嬷嬷欢欢喜喜地在一边伺候着,琼竹已经把筷子放下:“你不许再喝了。” “为什么?”罗顷好笑地看着琼竹,琼竹的唇在那翕动几下,终于说出:“我是怕,怕你喝醉了,发起酒疯,那可怎么办?” 原来如此?罗顷喝了几杯酒,原本就是一张粉面,此刻又泛着微红,被烛光一照,越发显得眼睛水汪汪的,带笑看着更为诱人。 琼竹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嗯,的确俊美,的确不错,的确……接着琼竹就觉得脸发烧起来,伸手用手捂住了脸:“不许这样看我!” “那更奇了,为何不许我这样看你?”罗顷说着就把空酒杯递上,顾嬷嬷立即上前斟酒,琼竹觉得脸更加发烧了:“不许,就是不许。好了,你们都不许给他喝酒了,否则他要醉了,一个个都叫你们去服侍,我可不管!”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纠结 顾嬷嬷巴不得让罗顷喝醉,醉后还成其好事,笑眯眯地给罗顷再斟上一杯:“世子妃,这就是您的不对了,都说酒入愁肠,越喝越愁,可酒入欢肠,那才叫越喝越欢喜,再说世子的酒量不错,可不是世子妃您这样的一杯就倒的。” 顾嬷嬷的话让罗顷拍了下桌子:“好,说的好!”顾嬷嬷更加笑眯眯地对罗顷道:“多谢世子夸赞!” 罗顷已经把酒杯往琼竹唇边凑去:“世子妃也尝尝这酒!” “你到底要干什么?”琼竹的眉挑起,生硬地把罗顷的手往另外一边推过去,罗顷面上笑容没变:“不是请世子妃也喝一杯?” “我不喝酒!”琼竹已经听到岚月她们的窃笑,琼竹的眉皱的更紧,罗顷微笑:“世子妃不过就是一杯酒倒,何不尝一口就好!” “世子妃,既然世子如此好情,您就尝一口!”岚月忍住笑上前对琼竹说,琼竹冷冷地看了岚月一眼,岚月装作没看到琼竹眼中的冷然,琼竹又给顾嬷嬷丢了个白眼,站起身道:“你们几个在这服侍世子,我啊,要去隔壁睡了!” 这是要走,顾嬷嬷这下着急了,这么一个好机会,怎么琼竹会放弃?顾嬷嬷看向罗顷,担心罗顷会发怒,但顾嬷嬷看见的罗顷却还是笑盈盈的,不但笑着,罗顷还把杯中酒一口喝干,对琼竹道:“世子妃既然不肯尝尝,那我就喝了。” 喝喝喝,喝死你才好!琼竹决定自己快要脱口而出村话了,只有强忍住,对顾嬷嬷道:“好好伺候世子。” 说着琼竹见丫鬟们不掀起帘子,琼竹索性自己掀起帘子就出去。岚月急忙拦住她:“世子妃,世子还在房里呢!” “他又不是一个人在这里。”琼竹怎会不明白丫鬟们是怎么想的,琼竹自己也晓得,该顺着他们的意思,留下罗顷,然后再……可是琼竹却觉得,这一切都无意思地很,既然如此,倒不如让罗顷感到无味,然后就离开。 “世子妃……您……”顾嬷嬷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看不懂琼竹了,就算是欲擒故纵,这样也着实有些太过分了。罗顷真要气的一下就走了,便宜的还不是别人,而不是琼竹。 琼竹看一眼罗顷,又看一眼顾嬷嬷,对顾嬷嬷道:“世子在这自斟自饮的很开心呢,不用我在这服侍,我困了,要睡了。”说着琼竹径自走出,顾嬷嬷和岚月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岚月急忙给罗顷又倒了一杯酒:“世子,我们世子妃平常不是这样的。” “她平常就是这样,若不这样,我还不习惯呢!”罗顷顺口答着,把杯中酒喝完,也就把酒杯放下:“好了,我乏了,也要歇了,你们让厨房去做碗醒酒汤来,再拿热水来,我洗了手脸,好睡觉。” 这是,罗顷还是要睡在琼竹房里,然而却是琼竹躲出去了,顾嬷嬷和岚月真有点不明白这对夫妻各自在想什么,但也只有照了罗顷的吩咐去准备。 顾嬷嬷又让岚月和岚欣服侍着,自己走出去厢房去寻琼竹。厢房也布设着床帐,只是动用的东西和上房有些区别罢了。顾嬷嬷一走进厢房,就觉得这屋子有些冷,琼竹和衣躺在床上,被也没盖。顾嬷嬷急忙唤来小丫鬟,吩咐她们赶紧把这屋里的火炉生起,上前对琼竹笑着道:“世子妃也该把被盖好。您要着了凉,这可怎么办?” “没怎么办!”琼竹开口说话,顾嬷嬷听出琼竹的话音中带有鼻音,仔细一瞧,见琼竹眼中似乎有泪,接着就见琼竹用手盖住眼睛:“世子睡下了?” “睡下了!”顾嬷嬷只回答了这么一句,就见小丫鬟端着火盆走进,顾嬷嬷忙接过火盆,归置在床前,又拿过一个罩子罩在上面,把香盒放在罩子上,好让这香味透出,这才抬头想对琼竹继续劝说,却见琼竹已经放下手,眼睛闭上,似乎在睡着。 顾嬷嬷不由叹气:“世子妃,世子肯这样待您,已经很好了。”就在顾嬷嬷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听到琼竹缓缓地道:“是啊,我知道他这样待我,已经很好了,可是我,毕竟意难平。” 意难平?这有什么意难平的?顾嬷嬷不清楚琼竹为什么会这样说,毕竟在顾嬷嬷看来,男人对正妻,只要给正妻足够的尊重,肯和她生儿子,这就可以了。至于别的,去寻个妾室追花逐笑,这也是本等!做大妇的,安享荣华就好,谁还去吃醋,那不叫人笑话? 顾嬷嬷还想再劝琼竹几句,却见琼竹翻个身,只丢下一句:“顾嬷嬷,你不用劝我,我的主意我自己拿。” 这话说的顾嬷嬷想劝的话全咽下去了,是了,她的主意她自己拿,那别人更没有说话的余地了。顾嬷嬷只有叹了一口气,走回上房打算把岚月岚欣叫一个过来服侍琼竹,顾嬷嬷走进上房,就见岚月岚欣坐在那打瞌睡,里屋的帘子垂着。 顾嬷嬷对里屋努嘴,岚月轻声道:“世子已经睡着了。嬷嬷,世子妃呢?” “她也在厢房睡了,你们两个,有一个人去服侍她吧。哎,我这会儿觉的,世子和世子妃真是天生地设的一对,两个人说的话啊,我都不明白。”顾嬷嬷长声叹气。岚月岚欣对看一眼,岚月站起身往外走了。 顾嬷嬷走到帘子前,掀起帘子往里屋看,床上的帐子垂下,仿佛还能听到罗顷规律的呼吸声,顾嬷嬷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也就把帘子放下,坐在那里思忖起来。罗顷并没睡熟,已经听到顾嬷嬷的话,天生地设的一对,似乎就是这样,能有这么一个世子妃,而不是别人,其实很好,非常好。 罗顷和琼竹虽说是各睡各的,但外面人所知道的,只是罗顷在琼竹房中喝醉,然后就歇在了琼竹房中,听说第二天,罗顷起的很晚,琼竹也起的晚,这让人有了无限的遐思。陈若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面上一贯的端庄都装不下去,而是整个人震惊地坐在那,久久不语。 秀鸾,秀鸾还有孩子,自己什么都没有,就算有次妃的自己的疼爱,可若罗顷和琼竹恩爱情浓,那自己再插进去,又有什么意思?不,一定要说服次妃,早点动手把秀鸾肚内的孩子给打掉,并嫁祸给琼竹,只有这样,才能让琼竹在罗顷面前得不到疼爱。 陈若雁的久久不语,让那个说闲话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陈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要去请太医?” “我又没生病,为何要请太医?”陈若雁也回神过来,对那个丫鬟微微一笑就反问,那丫鬟啊了一声就道:“是奴婢想错了。” 陈若雁笑了笑:“我只是想着,秀鸾姑娘还有喜呢,这会儿世子妃和世子又夫妻恩爱,只怕再过一段时间,世子妃也有好消息了,那时候,次妃会多么高兴。” 这话说的别说丫鬟不信,陈若雁自己也不信。不过这些丫鬟都是一个套子能套的,已经笑着道:“是,次妃定然十分欢喜。” 陈若雁又笑了,和丫鬟说了几句就走进里面,还要收敛心神对次妃出主意,要次妃下决心把秀鸾肚内的孩子给弄掉,这样才好给琼竹安罪名。陈若雁的手在袖中微微一握,面上已经满是笑容。次妃正坐在椅上想着什么,瞧见陈若雁走进就对陈若雁道:“你可知道了吗?顷儿昨晚又歇在那边了,你瞧,他们两个现在越来越好,这以后,可怎么?” “次妃,这男人贪新鲜,也是有的。”陈若雁晓得次妃要听什么,当然会说这样的话,次妃的叹气声更重了:“我晓得难免贪新鲜,可是有时候,哎,你们年轻姑娘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听。” “是!”陈若雁拿过美人拳来给次妃捶着肩背,次妃用手指指摇让陈若雁捶重一些:“这还是当初生顷儿时候落下的病根,你瞧,我对他付出了那么多,可他对我呢,总是阴奉阳违的。” “世子这是体贴次妃呢!”陈若雁手中动着,脑子里面想的更多,嘴巴可也没闲着。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进来道:“次妃,秀鸾姑娘来给次妃请安。” 次妃哦了一声就道:“快些让她进来。”说着次妃不免要对陈若雁抱怨:“瞧瞧秀鸾和你是怎样对我的,世子妃又是怎样对我的,这会儿都快中午了,还没见世子妃来给我请安呢。” 每回琼竹来给次妃请安的时候,次妃都没有个好脸,琼竹也瞧出来了,都是给次妃行礼后拔脚就走,绝不多说一句话,多待一会儿。次妃恨的想拿规矩来压人,倒被琼竹一句,原来这王府里,竟还缺人服侍给噎回去了。 次妃恨琼竹恨的没有办法却也无可奈何,陈若雁怎不明白次妃的心结,笑着道:“等秀鸾姑娘进来了,您多赏给秀鸾姑娘一些东西,世子妃不就晓得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嫁祸 “她啊,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次妃不屑地说着。说话时候,秀鸾已经走进,上前对次妃恭敬行礼:“给次妃请安。” “起来吧!”次妃和颜悦色地叫起秀鸾:“都和你说过,你这会儿怀着身子,可不要再来了,若我的孙子有什么闪失,这可才是大事!” “次妃对我的疼爱,我记得呢,就是因为知道次妃对我疼爱,所以我才要来给次妃请安,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忘了这些疼爱!”秀鸾低头对次妃恭敬地说,这样的话次妃最爱听了,拍拍秀鸾的手对陈若雁笑着道:“瞧瞧,也只有你们在我跟前,我才能高高兴兴地笑会儿。” 秀鸾和陈若雁相视一笑,秀鸾羞怯低头,陈若雁已经笑着道:“次妃说的是,我经常想,能和秀鸾姑娘做姐妹的话,这才好呢!” “奴出身低贱,哪能和陈姑娘做姐妹呢?”秀鸾当然晓得陈若雁话中的意思,但也要假假地推辞几句,次妃笑的更加开心了:“好好好,你们都这样,我才欢喜,我才高兴,我的日子,才会舒服。” 陈若雁和秀鸾都要站起身来再讨次妃的欢喜,就听到内侍前来禀告:“次妃,世子妃来了。” 次妃的脸立即就拉长,琼竹已经带着从人走进,看见次妃那拉长的脸,琼竹怎会不明白次妃心中怎么想的,于是琼竹上前对次妃行礼,次妃这会儿不叫琼竹站起身,就在琼竹等的腿都酸了,打算站起身时,次妃这才声音拖的长长地道:“我晓得你们年轻人,夫妻恩爱本是常事,可是也没有个日子老高才起来,然后再来给老的请安的事儿。这要传出来,岂不叫人笑话。” 琼竹心中暗自想到,这还没和罗顷怎样呢,他的娘就一副迫不及待要教训人的样子,要真怎样了,有了孩子,还不晓得次妃会怎样发狂。不过琼竹也决定不能就这样任由次妃说,于是琼竹抬头看着次妃道:“次妃教训的是,只是我虽出身乡下,可也晓得,谁家婆婆也不会管儿子闺房之中做了些什么。再者说了,这种事总是两个人做的,次妃要教训,也该连世子一起!” 次妃没想到琼竹口齿会这样伶俐,一张脸登时就罩上寒霜,拍了下椅子扶手:“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你嫁进王府前嬷嬷们教你的规矩都教到哪去了?” “我嫁进王府前,是王妃身边的嬷嬷教的规矩,次妃要怪,可以去王妃那边把嬷嬷寻来,再好好地问问!”琼竹又怎不懂这祸水东引的法子,几句话说的次妃的脸色又变了,毕竟真要去把王妃身边的嬷嬷寻来,质问她们没有把琼竹的规矩教好,次妃也没有这个胆子做这样的事。 次妃抬头看着琼竹,见琼竹一脸不训,这下次妃更觉得头疼,胡乱挥手道:“你给我出去!” 琼竹巴不得这一声,对次妃行礼后就退下。 次妃等琼竹走了,这才用手拍着胸口:“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陈若雁忙给次妃捶背,次妃说了两句突然眼圈一红,眼中泪落下:“当初要是雁儿你中选,我这会儿有多欢喜,可恨王妃用名分压我,明明这个世子妃是这样的人,既无教养,空有美貌,偏生顷儿就还迷上她了,叫我怎么不生气?” 秀鸾被次妃这几句话说的也伤心起来,这会儿整个王府的人都晓得,罗顷对世子妃十分迷恋,自己这边罗顷虽然每天都过来看一趟,也不过就是下人们不敢懈怠服侍罢了。等到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只怕就会被罗顷忘在九霄云外去了,这可怎么办? 于是秀鸾哽咽着对次妃道:“求次妃怜悯奴一二。” “你起来,不要哭,你肚子里有我的孙儿呢,若是……”次妃瞧了眼秀鸾的肚子,若是秀鸾肯答应,和自己合作,把这肚内的孩子弄掉,然后嫁祸给琼竹,那就太好了。 陈若雁在旁察言观色,看出次妃想法的她急忙打断次妃的话:“秀鸾姑娘你放心,次妃一直惦记着您呢,不要哭了,惹次妃伤心。”秀鸾也晓得陈若雁这几句话是正经话,又哽咽了两声这才站起身。陈若雁又把秀鸾的丫鬟叫进来,吩咐他们服侍秀鸾离开。 次妃有些不明白地对陈若雁道:“方才你为何要阻拦我?” “次妃您想,秀鸾姑娘自然是对次妃您的话,句句听从,可是秀鸾姑娘的脾气是藏不住事儿的,就算她答应了,难免被人一吓唬,就把真相说出来,这件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陈若雁的话让次妃点头:“是啊,我也是糊涂了,这种事情,哪能嚷的人人都知道?” 陈若雁微笑:“不是您糊涂,是您有疼人之心。毕竟是个孩子!” 说着陈若雁又叹气了,次妃倒摇头:“这孩子的事,也要看从谁腹中生出来。说起来,秀鸾这样的人,就算生一百个,也是庶出,抵不得嫡出。” 是啊,罗顷的长子,必须出于自己腹内,那将是罗顷的嫡长子,将会继承楚王府。陈若雁在心中接着次妃的话,但面上却更端庄淡然,方琼竹,我就看这一回,你能不能逃过。 秀鸾当然不晓得陈若雁和次妃已经决定弄掉自己的孩子嫁祸给琼竹了,她只觉得那天对次妃哭过之后,次妃给自己的赏赐更多了,衣服,吃食,特别是有几匹衣料,非常适合给小孩子穿。看来次妃还是疼自己的,到时只要自己生下儿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秀鸾一心系在儿子身上,倒对罗顷这边的心淡了,老早就知道自己争不过琼竹的,她是怎样进的王府?合城同庆,张灯结彩,天子降旨!自己呢?不过是一个媒婆领着,给王府的嬷嬷瞧过,交割了身价银子,就进了王府。和琼竹争名分秀鸾是不敢的,争宠爱还要看琼竹生气不生气,唯一敢指望的,也就是儿子了。 秀鸾每天都好好地喝安胎药,每天都出外走走,这样才能让自己好生。秀鸾并不知道,次妃赏赐下来的一味药材中,已经被换掉,不过因为量少,总要等到十来天后才起作用。她还是如常一样觉得自己的孩子每天都长的很好。 将到腊尽时候,王府内的梅花盛开,琼竹很喜欢赏梅,这些日子白天短了,也不好午睡,于是就在午饭后往花园赏梅来。陈若雁仔细观察了几天,晓得这段时候琼竹的动作,于是悄悄地和次妃商量,就在这几天动手。 陈若雁这天去了秀鸾房中,看着她把安胎药喝了,这才笑着对她道:“听说你每天都要出去走走,不如我们就往花园去。花园这些日子的梅花开的非常好。” “我也想往花园去呢,只是世子妃每天都往花园来,我担心遇到世子妃,她若对我不满,我也……”秀鸾皱眉说着,陈若雁已经拉起她:“你啊,担心什么,我和你就往花园去,花园那么大,不碰到世子妃就是。” 秀鸾也觉得有理,就和陈若雁往花园来。王府的梅林并不大,统共也就种了七八十棵梅花,品种却很齐,从宫粉到绿萼都有。这会儿开的正好的是宫粉,一色粉色,远远看去如红云一样,绿萼却还在打苞。两人顺着小路,在梅林里走着,就听到琼竹的声音:“这绿萼可惜还没开,不然这红的粉的还有绿的,开在一起,那才叫好看呢。” 秀鸾和陈若雁刚要转身,就听到琼竹身边丫鬟的声音:“前面不是秀鸾姑娘和陈姑娘,怎么,你们也来赏梅?” 陈若雁拉一把秀鸾的手,对琼竹赔笑着道:“是听说这花园内梅花盛开,因此特地来瞧瞧,谁知倒遇见世子妃!” “奴见过世子妃!”秀鸾对琼竹规规矩矩地行礼下去,琼竹已经走过秀鸾身边:“起来吧!” 就是这个时候,陈若雁看见秀鸾和琼竹要擦身而过的时候,悄悄地把一个小石头踢到琼竹脚下,琼竹一脚踩在那石头上,被石头一绊,身子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就往秀鸾身上倒去。秀鸾正想起身,就见琼竹倒向自己,于是秀鸾惊呼:“世子妃,你为何要推我?” 陈若雁听到秀鸾这声惊呼,高兴极了,只要这一句就够了,于是陈若雁装作要来扶秀鸾的样子,却扯住了秀鸾的衣带。琼竹伸手去扶梅花想把身子平衡住,可是秀鸾的衣带被陈若雁扯住,于是秀鸾整个人失去平衡,就和琼竹两人滚成一团,滚在了梅花树下。 这一切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丫鬟下人们都还没来得及去扶就见两人双双倒在路边。 岚月啊地尖叫了一声,就要去拉秀鸾,秀鸾却被琼竹压在身下,秀鸾觉得自己肚子疼的不得了,于是秀鸾高声惊叫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琼竹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就会撞到了秀鸾,还把秀鸾压在身下,但隐约觉得是陈若雁捣鬼。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争吵 琼竹也高声道:“快,去把秀鸾姑娘扶起来,再去请太医。”众人手忙脚乱地把琼竹和秀鸾各自扶起来,秀鸾只觉得裙子湿湿的,低头看去,见裙边一摊血,秀鸾啊地尖叫了一声,就晕倒过去。 陈若雁已经看见秀鸾裙子边的那摊血了,松了一口气,晓得今日的计策成功了,不过陈若雁还是要上前帮忙搀扶,琼竹站起身也看到秀鸾晕倒在那,吩咐众人急忙去抬软轿来,再让太医赶紧进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秀鸾抬起来,那血流的更急了,小蓉已经哭出声:“姑娘,姑娘,您快醒醒,快醒醒。”然而秀鸾昏昏沉沉,什么都听不到,软轿已经被抬进来,小蓉把秀鸾扶进软轿,琼竹吩咐道:“赶紧把你们姑娘抬回……” “世子妃,难道您还要看着我们姑娘死了,您才高兴吗?”小蓉气急攻心,对琼竹愤怒地说,这一句让琼竹看着小蓉:“你说什么?” 小蓉瞧向软轿中的秀鸾,秀鸾面色苍白,血不停流,小蓉对琼竹哭着道:“不是世子妃您推倒了我们姑娘,我们姑娘怎么会昏倒?可怜我们姑娘肚子里还怀着三个月的孩子。”陈若雁在旁边暗自叫好,但面上却露出愤怒,对小蓉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胡说八道,世子妃哪是这样的人?” “说,让她说!”琼竹此刻心中也一片混乱,急需通过小蓉的这些指控来整理出事情始末。陈若雁担心的就是琼竹突然清醒过来,忙对琼竹道:“世子妃,这会儿,还是赶紧把秀鸾姑娘送回去!” 琼竹看一眼陈若雁,这一眼就像钉子一样,狠狠地扎在陈若雁心上,陈若雁想掩饰地用手拢起旁边的发,但又觉得这样做,实在太容易让琼竹发现自己在心虚,于是陈若雁放下手,对琼竹道:“世子妃,您……” “把秀鸾送回她房里。”琼竹沉声吩咐,众人早抬起软轿往外跑,众人簇拥之中,可以看见一滴滴地血从轿内流出,每流出一滴,就像带走秀鸾的生命一样,琼竹知道自己陷入到一个阴谋之中,但琼竹还要撑下去,不能让自己晕倒,不能!琼竹一步步地跟着那血迹往前走,还没回到秀鸾房中,太医就已经跑来伺候,看见秀鸾轿中流出的血,太医啊了一声。 琼竹已经对太医道:“太医,怎么了?”这太医急忙收敛心神,对琼竹道:“回世子妃,只怕,只怕……” 小产两个字太医怎么都不敢说出口,琼竹已经对太医道:“要救活她,救活她!” “是,是!”太医只有匆匆点头应是,额头上已经有了汗,众人已经把秀鸾抬回房中,把秀鸾放在榻上,小蓉上前把帐子放下,哭哭啼啼地喊着姑娘。 “让开,让太医诊脉!”琼竹被小蓉这哭声惹的头疼不止,直接就吩咐,岚月已经把小蓉拉开,小蓉还在那挣扎:“姑娘,姑娘,你可不能死!” 顾嬷嬷上前就是一巴掌:“快些让开,你再这样,你们姑娘只怕真的会死。” 小蓉被顾嬷嬷这一巴掌似乎打傻了,于是被岚月拉开。 太医上前诊脉,又让人掀起帐子,拿出金针往秀鸾下巴上,额头上,脖上,扎了几针,他带来的小医童是个十一二岁的姑娘,已经上前掀起秀鸾的裙子看了看,这才对太医道:“血已经止住了!” 这一声让琼竹松了一口气,太医也松了一口气,对琼竹道:“再开一副药,慢慢地喝下去,若能……” 话没说完,就听到榻上的秀鸾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这下不光是太医,琼竹的神色也变了,偏生就在这时,已经听到次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秀鸾,秀鸾,她怎样了?” 次妃怎么来了?琼竹还在想,就见次妃扶着陈若雁的手匆匆走进,看见太医,次妃就厉声道:“秀鸾肚内有我的孙儿,你要把我的孙儿给保住。” 那医童已高声叫道:“不好了,怎么这止住的血,又开始流了。” “下官无能!”太医很干脆地给次妃跪下,次妃啊了一声就扑过去:“我的孙儿啊,我的孙儿啊!” 小蓉看见次妃走进来,也扑倒在地对次妃道:“次妃,就是世子妃心中包含祸心,把我们姑娘推倒,才让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好命苦啊!”说着小蓉就高声哭起来。次妃当然晓得秀鸾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听了这话就站起身,伸手就往琼竹面上打去:“你赔我的孙子,赔我的孙子来!” 琼竹一时不察,被次妃打在脸上,脸顿时热辣辣地疼起来,但琼竹还是保持着冷静对次妃道:“这会儿您怪我也没有什么用了,赶紧的,让太医把秀鸾的命给救回来吧!” “你好狠心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媳?”次妃又哭喊起来,太医已经站起身,给秀鸾继续想法子止血,次妃在这哭哭啼啼,陈若雁在那安慰着次妃,但眼中却是无法掩盖的快意,方琼竹,这一回,看你怎么逃过去? “王妃、世子来了。”就在这乱麻麻的时候,内侍在那通报,接着就见罗顷扶着王妃走进。罗顷刚一走进,次妃就扑到儿子跟前拉着儿子的手对他哭哭啼啼地道:“儿啊,你娶了个什么蛇蝎心肠的人回来啊?竟然弄死了你的孩子,这可是一条命啊!” 王妃瞧一眼琼竹,见琼竹面色平静地站在那里,王妃倒觉得有些奇怪,但王妃还是对次妃道:“事情到底是什么原因,此刻都还不知道,你也不用先慌着下结论。太医,秀鸾到底是因为什么流产?” “还能是什么?这所有的人都瞧见的,世子妃故意趁我们家姑娘行礼时候把她推倒,她好狠的心,我们姑娘肚内的孩子生出来还要叫她一声母亲的,她就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姑娘的孩子没了。”小蓉这会儿听说秀鸾肚内的孩子没有了,想着秀鸾只怕会很凄凉,当然要借机把琼竹也拉下水,好让琼竹在罗顷面前失去温柔的印象,这样才能让秀鸾出一口气。 “胡说,世子妃从不是这样的人!”罗顷已经沉声对小蓉说,罗顷这话让次妃极其不高兴,次妃已经冷笑道:“好啊,儿啊,我把秀鸾给你,是希望你好好待她,可你怎么能任由她这样被人揉搓。” “次妃或许忘了,世子妃要怎么对待秀鸾,也是世子妃应做的。”王妃最喜欢的就是用名分来压次妃了,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果真就见次妃的神色变了。 次妃看着王妃:“好,好,王妃原来到了这个时候都还不肯放过名分这种小事。”王妃浅笑:“这真是小事吗?” “你们都别说了。”罗顷此刻也心乱如麻,他相信琼竹绝不会去故意做这样的事,那么就是有人陷害,比如说正好轻轻地推了下琼竹,才让众人看到是琼竹出手去推秀鸾。毕竟以罗顷对琼竹的了解,琼竹就算真的不喜欢秀鸾肚内的孩子,也不会用这样粗暴的手段。 罗顷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这念头是不对的。 罗顷的一句话让次妃看向儿子的眼中现出不满,怎么可以这样,都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人证物证都有,儿子竟然还会相信琼竹? 于是次妃急忙道:“儿啊,你不可为女色所迷。” “我不是为女色所迷。我只是相信世子妃,相信她是一个坦荡的人,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罗顷的话让一直在旁边像看戏一样的琼竹抬头看向他,面上全是惊讶,他怎么会这样说? “今日在花园之中的都有些什么人?”罗顷没有看到琼竹对自己投来的目光,只是看着顾嬷嬷,想问个究竟。 顾嬷嬷的心在次妃进来之后就悬的高高的,这会儿听到罗顷的表态,晓得琼竹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于是急忙对罗顷道:“今儿在园中,世子妃在梅林赏梅,然后就遇到了陈姑娘和秀鸾姑娘了。” 哦?罗顷看向陈若雁:“原来你也在?” 陈若雁听到罗顷在那说,琼竹是个坦然的人的时候,心中不免有些沮丧,罗顷怎么会这样护着琼竹,但听到罗顷相问,陈若雁不敢不答,急忙恭敬地道:“是,是妾邀秀鸾姑娘去散步的,要是早知道……”陈若雁说着就给罗顷跪下:“要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妾,妾就算是再想去花园之中,也绝不该去。” 说着陈若雁就抽抽搭搭地哭起来,王妃瞧一眼罗顷就淡淡地道:“这要查,世子,你把人都带到书房去好好地问问,次妃,你和我留在这里,看着秀鸾姑娘的病情。太医,你把秀鸾到底因为什么流产,仔仔细细地查清楚了。” 罗顷应是,就要带着众人出去,次妃倒慌乱起来:“都说是世子妃推倒的,怎么会有别的原因。”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难过 “说不定有人想嫁祸给世子妃,在秀鸾平常喝的药里下了点什么东西,算着该发作了,就借世子妃的手把秀鸾推倒了。”王妃淡淡地说着,她的话其实全然都是猜测,然而已经听的次妃脸色都变了,这就是真相,为何王妃会晓得真相。 次妃不由看向陈若雁,陈若雁也没想到王妃说出了真相,但陈若雁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件事做的十分机密,王妃也不会发现真相的,或许她是在猜测。于是陈若雁对次妃做个放心的眼神,次妃看见陈若雁的眼神,也不由松了口气。 罗顷却一直看着陈若雁的脸,见她和次妃交换眼神,罗顷的心开始往下沉,自己的娘啊,自己那么地…… 次妃这时已经开口:“王妃,这也要有证据!”王妃瞧一眼次妃:“证据?次妃是想说我管理王府不力吗?” 两人眼看又要开始了,罗顷用手揉下额头:“好了,你们都别说了,就照我方才说的做吧。”说着罗顷就往外走,小蓉这些人也哭哭啼啼地跟在罗顷身后出去,琼竹刚要开口,罗顷已经对琼竹道:“世子妃回去歇着吧,这会儿你定然很疲惫了。” 琼竹还是很想在这多瞧会儿戏的,然而琼竹也晓得,这会儿不是瞧戏的好机会,于是琼竹应是,带了人也离开。 屋内只剩下王妃次妃和她们各自的从人,过了好一会儿王妃才疲惫开口:“你这又是何苦?” “王妃什么意思?”次妃顿时又像刺猬张开了身上的刺。 “你懂我话中的意思,你要不喜欢世子妃,多给世子房中放几个美人就好了,别的不说,这个陈姑娘不就是你寻来想给世子妃添堵的。这会儿你弄的这样乌烟瘴气,实在是……”王妃的话还没说完,次妃已经怒道:“王妃休要血口喷人,这说话可要讲证据。” “证据?”王妃已经问太医:“你去查,去查秀鸾每天服用的安胎药里面,到底有没有多了什么东西。”太医应是,接着又小声地道:“秀鸾姑娘的胎儿,已经保不住了,只怕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这会儿就要去查,只怕……” “我怕你去的晚了,就有人毁了证据。”王妃冷冷地说,太医不由瞧了眼躺在床上的秀鸾,秀鸾面色苍白,仿佛没有了气息。 “这一时半会儿的,她还不会有事。”王妃再次冷冷下令,太医也就行礼后退出。 “王妃,这也是一条人命啊!”次妃猛地想起秀鸾喝药的碗只怕还没有洗,就算洗了,可还有熬药的药罐,于是次妃强自镇定,对王妃说出这么一句。 “你们都不放在心上,我为何要把秀鸾放在心上?王府里像这样的丫鬟,实在多如牛毛。”王妃的语气淡然,却听的陈若雁一阵阵发寒,听王妃的意思,别说秀鸾的命,就算是自己的命,也不值一提。 可是,秀鸾好歹是卖进王府,自己可是…… “次妃进王府这么久了,难道还没发现,自己嫁进的是宗室王府?总拿着你在家的那点心计在我面前现宝,也是可笑。”王妃的话是在说次妃,然而陈若雁觉得,这话又像是在说自己,还不等陈若雁理清里面的诀窍,就听到王妃又冷冷地一句:“也是我忘了,次妃你可没有像我一样,受了嬷嬷们一年多的教导,你不过学了点礼仪,就匆匆进府了。” 这才叫言语如刀,次妃一张脸已经涨红,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王妃这样的斥责,次妃听过很多次,但从没有像这次一样,觉得自己的脸被按在地上打。 “王妃,您……”陈若雁刚说了一句,就被王妃打断:“你也一样,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哄好了次妃就可以任由你胡乱行事?” “王妃,我……”陈若雁只觉得百口莫辩,只有给王妃跪下,床上的秀鸾似乎都没有人关注,只有那个小医童还在那里给秀鸾擦着额头上的汗,秀鸾除了偶尔身子因为疼痛动一下,否则看在别人眼中,她就像个死人。 陈若雁原本觉得,自己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可是这会儿,陈若雁不自觉地想,若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呢?原本陈若雁认为,自己会有次妃的疼爱的,可是次妃的疼爱,又算得了什么? 秀鸾,可也是很得次妃的心的。就在陈若雁胡思乱想,王妃也不说话的时候,太医重新走进门来,对王妃恭敬行礼:“秀鸾姑娘的药碗虽然已经洗了,但熬药的罐子却没有洗,下官在药渣之中,发现了一点附子。” “附子?”王妃疑惑地问,太医恭敬地道:“附子的量很小,按说这么一点量,对胎儿是不会有影响的,必定是要天长地久下来,才……” “太医,你看错了。”次妃冷冷地打断太医的话,太医瞧一眼王妃不敢再说,王妃唇边露出冷笑:“很好,次妃,你果真长能耐了,这会儿竟连毒药都会用了。” “王妃,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指使的?”次妃知道此刻只能硬抗到底,对王妃张口还是这么一句,王妃唇边的微笑有些神秘莫测:“是啊,你当然可以说,这些事都和你没关系。” “太医,你赶紧去瞧瞧秀鸾,她的孩子保不住了,她的命可要保住。”次妃决定这一次还是要蒙混过关,可不能让王妃得逞,至于陈若雁,次妃一时还不晓得该怎么处理掉陈若雁,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陈若雁跪在那里,心一阵阵地发冷,似乎次妃不想保住自己,而王妃又对自己不满,那么自己到底该怎么做?陈若雁拼命地想,可是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 “是,是!”太医生怕这两位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糟了池鱼之殃,于是太医磕头后站起身,匆匆走到秀鸾床前,仔细替她诊脉后对王妃道:“王妃,秀鸾姑娘的脉象还算好,这命是保住了,只是以后要好好地调养。”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服侍秀鸾吧。”王妃指着自己身边的丫鬟吩咐,服侍秀鸾的人都被罗顷带走去书房问去了,秀鸾身边自然不能缺了人,那两个丫鬟急忙应是。 “不用,我……”次妃只说了这么几个字,王妃就投来冷冷的眼神,次妃又把自己的话给咽下去。 王妃已经站起身:“你们爱在这待久在这待,爱跪着就在这跪着,我要走了。” “恭送王妃。”次妃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王妃的眼却落在跪在地上的陈若雁身上:“身边养着一头老虎,小心有一天被老虎吃了。” 陈若雁刚抬起头,听了这句话,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跌坐在地上,想对次妃求情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次妃对着王妃的背影啐了一口:“呸,到了我这里,还想挑拨离间。” 听到次妃的话,陈若雁的脸色这才恢复,只要次妃还需要自己,这条命就可以被保住。 离开秀鸾的院子之后,程嬷嬷有些奇怪地问王妃:“这件事,显而易见是次妃为了嫁祸给世子妃才做的,连附子都动用起来,这还怎么了得,王妃,您为何不把这件事都调查清楚,然后把证据往王爷那里一送,到时王爷定会处置次妃的,或关起来,或……” “世子是次妃养大的!”王妃说了这么一句,就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次妃养大了世子,世子已经娶妻,若我这会儿揪着这件事不放,再把这件事禀告王爷,到时王爷虽处置了次妃,然而世子心中也会对我有了芥蒂,虽说他不是我亲儿子,有了芥蒂总不是什么好事。倒不如我们心知,再放过次妃,也好让世子感激。” 程嬷嬷恍然大悟:“是,老奴想的,没有王妃想的周到。” 王妃微笑:“那个世子妃,倒是很奇怪,她竟然能得到世子的心。原本你说过,她不过是木头美人。” 木头美人,就算相貌再出色,男人贪新鲜时候还会对她很好,等这新鲜劲儿过了,也就丢到脑后去了。可现在瞧着,这个美人还真不是木头美人。 程嬷嬷也笑了:“那时候是老奴瞧错了,只见她木呆呆的,似乎不愿意参加选妃,才以为她是木头美人,谁知后来才晓得,她有主意着呢。” 是啊,如果一个没主意的人,怎会冒名前来参选?王妃瞧向琼竹所住院落的方向,这个世子妃,不管选的好还是坏,次妃都会有好一阵头疼了,到时自己可以在旁边看戏,偶尔出手搅乱一下,就能坐收利益,不但没脏了自己的手,这样的好事,真是难得遇到啊! 琼竹回到院子的时候,顾嬷嬷已经迎出来,瞧见琼竹什么事儿都没有,顾嬷嬷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在想,定然是有人想陷害我们世子妃,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世子妃,您先好好地歇歇。”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询问 岚月已经对顾嬷嬷道:“顾嬷嬷,你赶紧吩咐人去做了姜汤来给世子妃灌下,我见世子妃这一路走回来,一个字都不说,面色又如此苍白,定然是被吓坏了,这可不成。” 顾嬷嬷已经连连点头,吩咐小丫鬟赶紧去给琼竹做姜汤来,琼竹这才开口:“不用做姜汤了,我并没有被吓坏,只是想理清这中间的那些事。” “世子妃,您不用去想了,这些事有世子做主呢,您啊,就好好地,安心地等着世子把真相查出来吧。”岚欣喜滋滋地说着,经过了这一回,谁还看不出来世子对世子妃的深情厚谊?到时候,秀鸾她算是什么东西,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掉了,就算真生了个儿子,楚王的爵位也只会交给世子妃生的儿子,不会交到她儿子手上。 岚月也是这样想的,服侍了琼竹这么久,这会儿才真正觉得扬眉吐气了,这个王府之中,自然还是以王爷和世子的意思为准。 琼竹在椅上坐下,听着岚月和岚欣两人七嘴八舌地对顾嬷嬷形容着罗顷的话,顾嬷嬷边听边欢喜地道:“我就说我们王妃是有主意的,瞧瞧这才多长日子?秀鸾就得意不成了。” “那是一个孩子。”琼竹打断顾嬷嬷的话,顾嬷嬷急忙收起自己的欢喜,对琼竹道:“是,世子妃说的对,那是世子的孩子,哎,只可惜这孩子命不好,没有投胎在世子妃您腹中,被人当眼中钉了。” “投胎在我肚内,只怕更是别人的眼中钉。”琼竹冷冷地又泼上一碗冷水,这让顾嬷嬷和岚月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小丫鬟端着姜汤走进,岚欣接过姜汤对琼竹笑着道:“世子妃,您先别去想那些没影儿的事儿!这会儿啊,有世子疼您宠您,就算是次妃不喜欢您,也有王妃护着您呢!您快喝了这碗姜汤,躺下发发汗,睡一觉就好了。” “那若有一天,世子不疼我宠我了呢?”琼竹没有去端姜汤,只问出这么一句,这下岚欣就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 琼竹唇边现出一抹冷笑:“有世子疼我宠我,所以你们就欢喜鼓舞,觉得服侍我很好,没世子疼我宠我,我就要同弃妇一样,待在这里夜夜数着更漏到天明?” 这?顾嬷嬷和岚月岚欣都愣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琼竹已经把姜汤端起,一口气喝完,姜汤很辣嗓子,也就是这样的辣,让琼竹的全身恢复温暖,琼竹把空碗放下:“我曾说过,我要不靠一人,在这府中过的好好的,你们都要记得这句话,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说完,琼竹就把鞋踢掉,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脑袋。岚月岚欣急忙上前把琼竹的被子重新盖好,接着岚月小声地对顾嬷嬷:“嬷嬷,这,要怎么办?” 顾嬷嬷长长叹气:“世子妃是个有主意的人,你我不过是服侍人的,就依了世子妃的主意,还有,秀鸾那边,着人送去一些补品吧。” 岚月应是,自然前去安排,顾嬷嬷晓得琼竹没有睡着,有心想要劝琼竹几句,可也晓得琼竹自己有主意,由不得别人劝她,最后顾嬷嬷还是长叹一口气,自己去忙自己的。 琼竹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看着那低垂的帐子,那天问罗顷的话又在耳边,是当做世子呢,还是当做罗顷。直到今天都没有答案,也许不会有答案,琼竹也叹气,闭上眼睡去。 罗顷看着书房里跪的满满一地的丫鬟内侍,方才已经问过了,小蓉一口咬定就是琼竹把秀鸾推倒,小蓉边说还边哭,有好几次罗顷都耐不住性子想着把小蓉拖出去打一顿算了,可是罗顷又怕把人给打死了,这年边上出人命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一个小内侍走进来,上前递给罗顷一张纸条,对罗顷道:“这是王妃方才遣人送来的。” 王妃?罗顷奇怪地接过纸条,打开,上面只有两行字:“药内有附子,养虎为患,终要除虎。” 附子?罗顷的眼神渐渐变的不善,这养虎的人,自然就是自己的娘,可叹啊,可叹!罗顷把纸条烧了,对跪在地上的丫鬟内侍道:“好了,这件事的真相,我已经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小蓉听到这话,怯怯地问:“世子,那我们姑娘的孩子,就这样白白地没了?” “你还想怎样?”罗顷冷冷地问小蓉,小蓉的唇顿时张的很大,罗顷又道:“这件事的始末我已尽知,你们回去好好地服侍你们姑娘,让她好好调养身子。” 那以后呢?小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也不敢再问,毕竟世子的恩宠,不是她们这些人能随意决定的。书房内只剩下罗顷和身边的小内侍,罗顷轻叹一声:“去,把娘身边的吴内侍请来。” 吴内侍很快就来了,他给罗顷行礼:“世子唤老奴有何吩咐?” “娘一直都不喜欢世子妃,是吗?”罗顷的问话让吴内侍不知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吴内侍才赔笑:“这天下的婆媳,天生是冤家,王妃那边怎么说也隔了一层,次妃这边,毕竟是亲的,说次妃看不惯世子妃,谁也不知道王妃是不是真的喜欢世子妃呢。” “你别东拉西扯的,我就问你,那个陈若雁,和娘这些日子在商量着什么,别说你不知道。”罗顷的话让吴内侍的腿一软就给罗顷跪下:“世子、世子,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次妃非常喜欢陈姑娘,这些时日,几乎是坐卧都不肯离开陈姑娘,老奴怎么会知道次妃和陈姑娘在商量什么?” “我可不信陈若雁一个进王府日子不长,身份尴尬的人,会说服得了丫鬟在药碗中放进了附子。”罗顷的话让吴内侍的汗都流下来了,这罗顷说的怎么就跟亲眼所见一样,那到底是要紧紧地守着这个秘密,还是不守呢? “父亲的身体,你是知道的,这个王府,迟早是我的。”罗顷的声音再次响起,吴内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牙一咬就对罗顷开始哭了:“世子,冤枉啊,这件事,老奴只是听闻了一点风声,然后次妃说,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还说,为了不让人怀疑,寻的是那样没根基的小内侍。世子,世子,这件事,老奴也曾劝过次妃来着,可是次妃说,只要世子还在,孩子有什么稀奇?” 罗顷听着吴内侍这半真半假的话,眼睛紧紧地盯着吴内侍,吴内侍当然要让面上的表情更合乎说话,面上已经鼻涕眼泪流做一团,对罗顷磕头下去:“世子,世子,老奴真的不敢说这样的谎话。” “你下去吧!”罗顷过了很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吴内侍又给罗顷磕头,刚要站起身,罗顷扔给他一块手帕:“擦擦脸再回去,见到娘,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吴内侍感激涕零地接过手帕,却不敢用手帕擦脸,而是恭恭敬敬地把手帕收进荷包:“世子对老奴的维护,老奴记得。老奴可不敢污了世子的手帕。” 罗顷挥手,吴内侍后退着走出去,罗顷这才用手按着额头,事情真相比自己想的还要丑恶几分。原本罗顷认为,次妃不把别人放在心上,总归会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心上的,可是她说的是,孩子又算是什么。 娘啊,您对我的好,到底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 “世子,天色已经晚了,您该用晚膳了。”小内侍忠诚地在旁边提醒,罗顷放下捂住脸的手:“次妃这会儿在哪?” “还在秀鸾姑娘房中,次妃很伤心,秀鸾姑娘也醒了,和次妃两人都哭了。”小内侍的话让罗顷面上露出嘲讽的笑,哭的很伤心,抱着秀鸾疼惜,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娘还是一个好戏子?王府年年唱戏,那些戏子可都没有自己的娘唱的这么好。 “我们去秀鸾那边吧。”罗顷做了决定,不管怎么说,秀鸾都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自己是该去安慰她的。 小内侍急忙应是,在前面引路。王府路边的路灯已经点上,廊下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荡,虽是夜里,却也不需要打灯笼走路,一路来到秀鸾房内,还没进院子就看见院内站了很多人,罗顷知道这些都是次妃的从人,看来次妃今儿是连饭都是在秀鸾房内吃的。 罗顷走进院内,就有丫鬟在那传报:“世子来了。” 房内次妃正抱着秀鸾百般疼惜:“好秀鸾,这一回是世子妃不好,让你的孩子掉了,你瞧,顷儿已经来了,我让他进来好好地安慰你,再让人去训斥世子妃一顿,好不好?” 秀鸾醒来,知道自己肚内的孩子没有了,难过的不愿再继续活下去,后来得到次妃的疼爱,秀鸾才觉得心中好受一些,这会儿又听说罗顷来了,自觉这一回,把琼竹给踩下去了,于是难过自己孩儿的心也少了些,只对次妃点头:“世子对我一直很好,只是……毕竟妻妾有别,次妃您还是不要去让人训斥世子妃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厌弃 “不用说这样的话。”罗顷的声音已经响起,接着罗顷坐在次妃身边:“娘来了这许多时候,不累吗?”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次妃觉得今日儿子和平常有些不同,心不由乱跳起来,面上却还是强自镇定地训斥自己的儿子。 罗顷浅浅一笑,对秀鸾道:“你好些没有?想要什么吃就和我说。”秀鸾听到这句话,眼里的泪就又落下:“世子,奴……” 然而罗顷并没等她说完就对小蓉她们道:“你们好好地服侍你们姑娘,要什么东西,就着人来拿。娘,我和你有话说,先离了这里。” 次妃疑惑地看着罗顷,然而罗顷神色看不出什么端倪,次妃的眉不由微微一皱,接着就对罗顷笑着道:“这会儿秀鸾刚遇到事儿,有什么话,她也能听,何必离了这里?” “娘您真的想让秀鸾也一起听吗?”罗顷语气加重地看向秀鸾,秀鸾更加疑惑了,这会儿罗顷要说的,必定是和自己有关的事儿,可是还有什么事儿是连自己都不能听的。 次妃看着罗顷,难道说,儿子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可是,他没有证据,仅凭附子这一点,罗顷也不能把这件事往自己头上扯? 于是次妃笑着道:“事无不可对人言,顷儿,你说吧!” 罗顷清一下嗓子,就要开口时候陈若雁突然开口:“次妃,这件事,还是回去后再说吧。” 罗顷对陈若雁冷笑:“是呢,你别的不成,倒很知机。我竟没想到,娘身边有了你,竟添了臂膀。” “顷儿,你在胡说什么?”次妃立即打断罗顷的话,面色渐渐苍白起来,秀鸾看着次妃和陈若雁的神色变化,难道说,自己这个孩子,是次妃故意弄掉的,以嫁祸琼竹?想到这个可能性,秀鸾对次妃就有恨上来,自己只求一个正名啊,不求别的,可是次妃竟连这个机会都不给自己。从始至终,自己不过是次妃的工具,用来拴住罗顷,用来给世子妃下绊子。难怪世子妃对自己满脸不屑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秀鸾的心开始渐渐往下沉,竟连次妃罗顷陈若雁他们全都走了都没发现。小蓉端着一碗药上来:“姑娘,太医说,您这身子亏虚的厉害,流血太多了,要先补补。” “小蓉!世子为了什么把你们放回来?”秀鸾并不去接药,而是目光呆滞地问小蓉,小蓉仔细回想:“就是世子收了张纸条,然后世子就神色怪异并让我们回来了。姑娘,您先养好身子,然后再把世子的心给拉回来。姑娘,您……” 秀鸾松开握住小蓉的手,对小蓉苦涩一笑:“小蓉,我没指望了,孩子没了,我就没指望了。” 小蓉听的糊里糊涂:“姑娘,您怎么会没指望了呢?今儿王妃次妃都来了,次妃一直很护着您,世子对您也很关心。怎么会没指望了。您啊,还是好好地喝药,把身子养好,不要去想别的。” 说着小蓉把药碗放在秀鸾的唇边,秀鸾张开口,茫然地任由小蓉把药一口口喂给自己,药汁很苦,秀鸾却觉得自己心中更苦。工具?就算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工具,又有什么办法?这个王府,多的是想为次妃做工具的女子。 恍然之中,秀鸾似乎又想起了自己昏迷时候模模糊糊地听到王妃说的话,你对世子妃不满,多给世子身边放几个漂亮姑娘就是了,何必做这样的事? 这个王府,多的是漂亮姑娘愿意被次妃送到世子身边,秀鸾一碗药合着泪水喝完,就软软地倒在床上,小蓉把空药碗放下,给秀鸾盖上被子,也不由叹气起来,秀鸾的孩子没有了,以后这恩爱只怕也会稀了,自己这些服侍她的人,到底还有什么前程? 罗顷扶着次妃一直回到次妃房中,陈若雁对次妃道:“次妃,世子,既如此,我就退下!” “陈姑娘,你留下,毕竟你是最清楚这件事始末的人。”罗顷冷冷地说,陈若雁对罗顷挤出一抹笑:“世子的话,我不明白。” “陈姑娘,你真的不明白吗?我倒没想到,你看起来如此美丽,又这样端庄,可是你的心,怎么这样恶毒?你不喜欢世子妃也罢了,可你怎么能拿着别人的命不当一回事呢?太医说,秀鸾如果不是抢救的及时,很有可能就是一尸两命。陈姑娘,是不是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要笑的甜蜜蜜的,前来安慰我?”罗顷一口气说完,陈若雁已经呆住,然而陈若雁很快就对罗顷跪下:“世子,您要冤枉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世子,我进到王府不过几个月,哪里有能力让众人听我的呢?” “你没有,我娘有啊!”罗顷看向次妃,次妃这下坐不住了:“顷儿,你怎能含血喷人?是,我是喜欢雁儿,巴不得她能做你的媳妇,可我也晓得国法在上,更明白不是你想休妻就能休的,况且你没开口,我也不好把雁儿给你,再说我也怕委屈了雁儿,因此想给她挑个好人家嫁出去,这才留在我身边。可是你这会儿说的话,竟是认为,是我着人下药让秀鸾肚内的孩子没有了,以便嫁祸世子妃?” “娘,那是您的孙儿啊!”罗顷的语气带上几分沉痛,次妃的唇抿了下,陈若雁已经在那哭起来:“世子,您不喜欢我,我也是好人家女儿出来的,当不起那么大的侮辱。次妃,我这就请求出府,次妃对我的好意,我心领了。” 次妃听了陈若雁这话就狠狠地瞪了儿子两眼,把陈若雁扶起来:“你起来,不要被这孽障的话给气到,我喜欢你,一定给你挑个好人家。可是这省城之中,除了王府就再没有别的更好的人家了。不如你先去服侍顷儿,我让王爷上书朝廷,为你请了诰封,可好?” 请了诰封,就会成为世子次妃,虽然比不上世子妃,然而也是有了名分,可以算是王府主人之一,陈若雁心中当然愿意,但也要装作羞涩样子:“全凭次妃做主。” 次妃满意地拍拍陈若雁的手,对罗顷道:“顷儿,你若还认我这个娘,就把雁儿带回房中,好生对待!” 陈若雁用牙咬住下唇,现在看来,搞掉琼竹是不成了,但能去服侍罗顷,也算……不等陈若雁在心中盘算完,就听到罗顷冷冷地道:“我想问问娘,对皇室血脉下手,是什么样的罪过?” 皇室血脉?陈若雁和次妃都呆住,但次妃很快就回神过来,握一下陈若雁的手,让她放心,陈若雁这才重新低头。 罗顷已经瞧向陈若雁:“这等蛇蝎心肠的女子,娘竟然要她来服侍我,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娘,您真的心疼儿子吗?” “我自然是心疼你,这个世上,我最心疼的人就是你。”次妃这句话说的是实话,她的一切富贵尊荣,都因为生了这个儿子而有了保障,甚至等到以后楚王去世,这也是她能和王妃抗衡的资本,虽说楚王太妃必然是王妃,可是有名无实的王太妃多了去了。 “既然娘最心疼我,那为何娘不心疼心疼儿子的孩子?”罗顷这句话把次妃问住,陈若雁听到罗顷再次问出这句,心中开始焦急起来,千万不能让次妃觉得后悔,到时抛出了自己,那可真的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娘,您这会儿自然不会承认什么,毕竟对娘您来说,做什么事儿都是有理的,可是儿子不能要陈姑娘这等蛇蝎心肠的人,儿子还要……” 罗顷的话被次妃打断:“你还要怎么?你难道还要让官府把雁儿给抓起来?儿啊,这是娘自己的事情,你……” “娘,你这是承认了?”罗顷抓住次妃话中的漏洞不放,次妃的唇张了张,啊了一声就道:“我承认什么?” “你承认,你听了陈姑娘的挑唆,要把我的孩子弄掉好嫁祸世子妃。”罗顷一字一句地往外说,陈若雁心中更加惊慌,可是这会儿千万不能露出任何惊慌神色,一定要镇定,于是陈若雁对着罗顷再次跪下:“世子要冤枉我,我也百口莫辩,只求世子许我三尺白绫,不要我上堂去受刑,让我的家人受辱,就可以了。” 说完陈若雁泪光点点地对次妃道:“次妃这些日子对雁儿的照顾雁儿记在心上,只是雁儿自己没福气,不能得世子的欢喜,还让世子妃不满。求次妃不要惦记雁儿,更不要和世子争执。这也是雁儿的命!” 陈若雁这几句话说的次妃也哭起来,她把陈若雁一把搂进怀中:“不要听这个孽障的,你的事,都有我担着。”陈若雁哽咽着在次妃怀中点头,次妃已经对儿子怒道:“你在外面听了些什么话,回来又是骂我,又是骂雁儿,亏的雁儿大气,若是别的姑娘,早就呕死了。” 罗顷垂下眼:“娘的意思,您一定要保陈姑娘没事了?”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冰融 次妃点头,罗顷也笑了,这笑容有些惨然:“娘既如此决定,儿也无话可说,娘,儿子这就告退。” 说着罗顷对次妃行礼后就退下,陈若雁等罗顷一走开,就对次妃担心地道:“次妃,世子会不会……” “你放心,他寻不到证据的。”次妃安慰着陈若雁,接着叹气:“哎,今儿的事儿,就是王妃捣鬼,若不是她来,我们啊,早就成功了。” “这也是世子妃的命好,不像我。”陈若雁低头轻声地说,命好?次妃唇边现出一抹不屑,就算命再好,不得公婆的喜欢,这日子也难过。 陈若雁此刻心中稍安,唯一担心的就是,罗顷此后还会对自己做什么?还有,自己要做什么事,才能让罗顷对自己重新印象好起来,此后次妃,让次妃喜欢自己,这是远远不够的。 罗顷脚步沉重地走在王府路上,小内侍跟在罗顷身后:“世子,您不如去瞧瞧世子妃,安慰安慰世子妃,这会儿她肯定吓坏了。” 她会吓坏吗?罗顷摇头:“她才不会吓坏呢!” “世子很了解世子妃?”小内侍的话让罗顷停下脚步,了解吗?明明两个人连面都只见过几次,可为什么罗顷此刻却觉得,整个王府,只有琼竹最了解自己?罗顷的脚步一转,就往琼竹的院子走去。 小内侍急忙跟在后面:“世子,奴婢前去叫门,世子妃一定会很高兴。”罗顷唇边现出一抹微笑,高兴,未必吧,只怕会觉得自己扰了她的清眠。 小内侍已经跑到门前,敲起门来,门很快就开了,一个内侍走出,手里还打着灯笼,瞧见罗顷就急忙上前行礼:“世子,方才顾嬷嬷说,您一定会来这里,叫我们都侯着,没想到您就真来了。” “顾嬷嬷说的?”罗顷看着内侍,内侍连连点头:“是,是,顾嬷嬷说的。” “那世子妃呢?”罗顷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了一句,内侍迟疑一下才对罗顷道:“世子妃,似乎已经睡了。” 果真如此,罗顷反倒笑了,如果不如此,就不是琼竹了。顾嬷嬷已经听到声音,从里面迎出来。 罗顷止住顾嬷嬷:“你们世子妃呢?” “世子妃?”顾嬷嬷的神色变了变,能和罗顷说实话吗?说琼竹回来后就照常吃饭睡觉,这会儿只怕好梦正酣。 “我晓得,她睡了。”见顾嬷嬷不说话,罗顷反而说出这么一句,顾嬷嬷的神色变得有些尴尬:“世子妃,其实也想等世子来着,只是……” “你别解释了,我怎不明白世子妃是什么样的人?”罗顷说着就走上台阶,岚月已经从里面迎出来:“世子,要不要……” “不用了,我也很乏,很想歇歇。”罗顷说着掀起里屋的帘子,床帐低垂,被子的一角掉在床边脚踏上,可以想象帐中人睡的真酣。罗顷走上前,掀起帐子,琼竹抱着被子双目紧闭,似乎烛光打扰了她,眉头已经微微皱起。 能在一天之后,如此毫无挂碍地睡去,罗顷这会儿是真的羡慕琼竹了,他示意岚月等人退下,解了外袍脱掉鞋,就靠上床,拿过另一张被子密密盖上。罗顷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可一挨上枕头,罗顷就沉沉睡去,还做了许多梦,梦中什么都没有,只有笑声,笑声。 罗顷翻个身,想继续做着美梦,这一翻身就掉在脚踏上,脚踏是硬的不是软软的被褥,罗顷瞬间惊醒,才看到床帐依旧低垂,琼竹还在熟睡。天尚未亮,人尚在睡。 罗顷重新上床靠在琼竹身边,琼竹的眼睫毛很密,甚至能在眼皮下形成一片阴影。她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啊,罗顷羡慕地想,伸手想摸一摸琼竹的脸,琼竹已经伸手把罗顷的手给打掉,口中含含糊糊地道:“不要吵我,你在我这,我睡不好。” 原来她晓得自己昨夜睡在这里,罗顷不由露出微笑,对琼竹道:“你既然醒了,我们说说话?” “不要,我还很困,你自己和自己说话吧。”琼竹虚虚地推了一把,然后就重新睡去。 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和自己怎么说话?罗顷伸手扳住琼竹的肩:“自己和自己怎么说话?” “你自己想去,不要吵我!”琼竹把被子抬高,密密地盖住自己,语气越发不耐了。她还真是睡的不知东南西北,罗顷有些羡慕地想,既然如此,也就不打扰她了。罗顷重新躺好,看着床帐上绣着的各种吉祥纹样,这帐子,还是新婚那天悬上的,到现在都没换呢。 自己统共在这里,没有歇了几夜,要换另一个人来呢,估计都在哀怨,哀怨不得丈夫的欢喜,可为什么她还能这样自得其乐?难道说,她真的是想靠自己,不靠别人,才可以有这样轻松自在的日子吗? 罗顷再次叹气,这一次琼竹听到了他的叹气,可琼竹还是不愿意醒来和他说话,他得到的太多,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得不到了,更不明白什么叫已失去,所以他不会珍惜,也不会感同身受。琼竹觉得,自己对罗顷的感想也很复杂,然而,再多再复杂的感想,都不是讨好罗顷的理由。 罗顷此后没有睡着,直到天边太阳升起,直到岚月她们端着洗脸水走进,罗顷这才起身,岚月她们担了一晚上的心,担心罗顷和琼竹又争吵起来,担心琼竹会发脾气,进来伺候时候见罗顷和往常一样,琼竹还在睡着,看来昨晚他们没有吵架。 岚月和岚欣这才放心下来,服侍罗顷梳洗,罗顷边洗脸边道:“你们不要吵世子妃睡觉,让她多睡一会儿。” “世子妃往常这个时候,也该起来了。”岚月笑着说,岚欣也点头:“世子妃这个时候,也已经梳洗完,还说要人进莲子羹做早膳。” “早膳就吃这么一点?”罗顷奇怪地问,岚月微笑:“世子妃说,早上刚起来,也不想吃多,也就一碗面,一碗羹就好。” “世子这是心疼我们世子妃了。”顾嬷嬷也一大早就起来伺候,听到罗顷的话就笑盈盈地接话。心疼?她们大概都会错了自己的意,罗顷浅笑也不去点破,琼竹已经翻身坐起:“你们好吵,怎么平常都没这么吵?” “因为今日不同往日。”顾嬷嬷急忙上前扶起琼竹,并且关心地问:“世子妃这会儿可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要不要进碗参汤。” 身子有些不适?这是什么意思?琼竹抬头看向罗顷,罗顷正好也往琼竹这边看来,琼竹猛地明白顾嬷嬷这问的什么意思,琼竹不由哧地笑出了声:“你们想太多了,世子哪是如此禽兽的人?世子还是快些去看看秀鸾吧,她刚刚没了孩子,这万一要再受点别的什么气,这关还真不好过。” “受点别的什么气?”罗顷惊讶地问,接着罗顷就想起来了,罗顷不由对琼竹叹气:“你那天问我的话的意思,这会儿我才明白,于是我想问你一句,那在你心中,我是丈夫,还是世子?” 这人学会反问了?琼竹抬头看着罗顷:“我一时也难以回答你,可是我希望有一天,你是丈夫,只是我不知道,也许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了。” 这,他们俩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顾嬷嬷越发糊涂起来,罗顷已经笑了:“好,我明白了,你总算没有一口就回绝我。” “那也不过是看你的诚心罢了。”琼竹摊开双手叹气,罗顷也微笑,两人相视一笑,这笑容中,似乎藏着许多东西,两人这会儿,才算真正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世子妃,您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世子,不就是您的丈夫?”等到罗顷离开,顾嬷嬷服侍琼竹穿衣梳洗,这才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去问琼竹。 琼竹微笑:“这是我和他两个人说话呢,顾嬷嬷,有时候我在想,这人啊,到底是聪明些好,还是糊涂些好,是什么都想清楚了,还是糊里糊涂就这样过一辈子,还要被人夸一句,这人啊,有福。” 这?顾嬷嬷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琼竹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琼竹道:“不是有句老话说,吃亏是福。” 吃亏是福吗?琼竹唇边现出一抹冷笑,不就这个话题和顾嬷嬷继续说下去,而是照往常一样梳洗,梳洗后再去向王妃次妃各自请安。 罗顷走进秀鸾房中时候,眼睛哭的红肿的小蓉一眼就看见,对罗顷哽咽地叫了一声:“世子。” “你们姑娘这是睡着了?”罗顷看向床上的秀鸾,秀鸾的眼角,竟还有泪痕,罗顷不由伸手把秀鸾眼角的泪痕给擦掉。小蓉已经哽咽着道:“我们姑娘昨儿哭了一夜,世子,我们姑娘这没了孩子,以后,以后……” “以后怎样?”罗顷坐在秀鸾床边,小蓉已经给罗顷跪下:“奴婢知道这话不该奴婢说,可奴婢还是求世子,多看顾我们姑娘一二,我们姑娘对世子,真的是一片真心。”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质问 “起来吧。”小蓉并没起来,依旧跪在那里:“世子,奴婢也晓得,对世子来说,我们姑娘这样的人,不过是和那一茬茬的花一样,这朵落了,下一朵又开,可是对我们姑娘来说,世子就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我们姑娘不敢奢望世子的独宠,只求世子能多来她房里看看她,就够了。” 罗顷并没打断小蓉的话,过了很久,罗顷才轻声对小蓉道:“你们姑娘的天,是我呢,还是世子?” 这,这叫什么话?小蓉的眼顿时瞪大,世子不就是他,他不就是世子,这有区别吗?罗顷看着小蓉,知道小蓉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于是罗顷微笑:“你起来吧,我会吩咐人好好地照顾你们姑娘,等你们姑娘身子复原了,以后想去哪里,我会问她的。” 小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去哪里小蓉还是能听懂的,于是小蓉并没起来,而是大胆地伸手抓住罗顷的袍子下摆:“世子,是奴婢说话说错了,您别迁怒我们姑娘。” “我没有迁怒于她,我只是想明白了许多事。你方才说的很对,这一茬茬的鲜花,这朵开败了,下一朵又开,可对你们来说,你们就只有开这一次的时候,又何必在这等着我,等我的回顾,等我的怜悯?” 罗顷的话让小蓉听的更加糊涂,她想再喊一声世子,可喉咙已经哽咽地喊不出来,罗顷看着小蓉:“你好好地服侍你们姑娘。” 小蓉想站起来,但一点力气都没有,两条腿怎么都支撑不起自己。就在罗顷想要离开时候,内侍已经在传报,陈姑娘来了。 陈若雁手中捧着个包袱走进,看见正要走出的罗顷,陈若雁对罗顷行礼,罗顷的眼扫过她手上的包袱:“娘要你送东西来。” “是!”陈若雁只答出这么一个字,罗顷唇边已经现出一抹冷笑:“我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世子!”陈若雁一听这话,就晓得罗顷没有放过自己,立即就跪在地上。 “你起来吧,养虎的人,总有一天也许会被虎反噬。”罗顷对陈若雁淡淡地说了一句,陈若雁刚直起的腿,顿时又瘫软下去。 罗顷的眼从陈若雁的脸上转到秀鸾脸上,秀鸾已经睁开眼,秀鸾的眼很美,很楚楚可怜,然而罗顷望向秀鸾的眼神很漠然,这样的漠然让秀鸾眼中的泪又落下,方才罗顷和小蓉说的话,秀鸾已经全都听到,可是秀鸾却没有想象中的钻心的痛,而是一阵茫然,世子心中果真是这样想的,对他来说,美貌而又温柔的女子,是永远不会缺少的。不会缺少,又怎会珍惜呢? “你好好歇着吧。”罗顷对秀鸾说了这么一句,秀鸾轻声应是,到了这个时候,所能仰仗的只有罗顷的一点不忍了,可是罗顷的不忍,又有多长时间呢?也许很快这点不忍就消失了,那么自己就会变成王府中的弃妇。带着下人住在这个小院之中,每个月都有人送来月例,看着新人得宠,听着别人那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然后寂寞地回忆着当初的好日子,原本自己不该是这样的,而这一切,都被陈若雁破坏了。秀鸾已经从小蓉的一些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真相也许是陈若雁说服了次妃,要次妃把自己肚内的孩子给弄掉,这样才好嫁祸给琼竹。 你从不被我放在心上。琼竹的话又在秀鸾耳边响起,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对手,即便她们服侍同一个男人,她也没想过和自己争什么。因为她不用争啊!真是可笑啊,在那和人自以为是地斗了那么久,才发现别人完全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完全是自己在那得意洋洋。 联手?秀鸾看向陈若雁,陈若雁在罗顷走出屋子后,已经重新站起来,把手中的东西往秀鸾面前送去:“这是次妃吩咐送来的补品。秀鸾姑娘,次妃一直很心疼你,希望你好好地保养好身子,到时候好给她添个孙子。” “然后你再在药里放上打胎药,好嫁祸给世子妃?”秀鸾没有看陈若雁,而是低头轻声说,陈若雁的心口顿时乱跳起来,但她很快收起思绪,对秀鸾道:“你在想什么呢?秀鸾,次妃对你是怎样的,难道你还不晓得吗?” “我当然晓得次妃对我怎样,我更晓得,次妃为了什么把我送到世子身边。这会儿孩子已经没了,我也就该死了,只可惜,昨日太医把我救回来了。”秀鸾抬头,面色苍白的像纸一样,眼神中没有仇恨,也没有别的东西,这样的冷静和茫然,让陈若雁的心口又跳了一下,陈若雁才笑着道:“次妃从来都晓得你是懂事的,所以才让我送来了东西,你也不要伤心孩子没了。好好地……” “滚!”秀鸾伸手把陈若雁手上的东西打落在地,陈若雁面上的微笑维持不住了:“秀鸾,你别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次妃保住了我,可是次妃未必会保住你。” 秀鸾看着陈若雁突然放声大笑:“你以后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和我一样,不,你比我还下贱,世子压根不想要你,他如果真想要你,老早他就会去和次妃说,世子,宁愿歇在我房中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你真以为你讨好了次妃,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傻瓜,你和你的舅舅一样,都是傻的不得了的傻瓜。你永远争不过世子妃。我要看着你被世子妃活生生地磨死。” 秀鸾的话真切地说到了陈若雁的疼处,陈若雁伸手就往秀鸾脸上打去:“你胡说!” “陈姑娘,我们家姑娘还病着呢!”小蓉立即上前护主,陈若雁看向秀鸾:“好,我就要你看着,看着我把世子妃赶走,看着我成为这王府的主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机智。所以你永远只能是我脚底下的泥。” 说完陈若雁怒气冲冲地出门,小蓉这才安抚秀鸾:“姑娘,就应酬她几句,又算什么呢?” “我不愿意应酬她。小蓉,一看见她,我就想起我没有的孩子了。可笑她还以为自己得了次妃的疼爱,就能横行霸道起来,真是……”秀鸾恨恨地说着,只怕今儿陈若雁还是来挑拨离间的,她这样的人,世子怎么会喜欢呢? “可是,姑娘,您这是连次妃都得罪了,您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小蓉的忧心忡忡并没引起秀鸾的反应,秀鸾只是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昨天之前,这里还有个小孩子,秀鸾还想过,他长成什么样子,可是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指望都没有了,以后就算活在王府之中,不过就是个弃妇,不过就是个……秀鸾长叹一声,幸好世子和世子妃都还算好,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活着,也悄无声息地死去,如同被送到罗顷身边时候一样。陈若雁说对了一点,自己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无法更改了。 陈若雁几乎是飞奔着跑出秀鸾的屋子,当陈若雁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抬头看着面前的梅林,梅花开的依旧很好,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没发生,陈若雁突然觉得有些害怕,此刻整个花园都安静无人,陈若雁后退着要走,脚踩到别人的脚上。 陈若雁尖叫起来:“有鬼!” “怎么,你心中有鬼,就时刻都想见到鬼吗?”罗顷的声音在陈若雁身后响起,陈若雁急忙转头,对罗顷恭敬地道:“见过世子。” 罗顷并没对陈若雁说任何话,而是继续往前走:“昨日,在梅林之中,我失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若雁想逃走,但不知道逃到哪里去,更不晓得要不要放过这个机会,于是陈若雁如木偶一样地跟在罗顷身后:“世子请节哀。” 节哀?罗顷转身看着陈若雁,唇边全是讥笑:“节哀?陈若雁,你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的,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劝说我娘时候,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你这样的蛇蝎女子,为何要活在这世上?” 这是王府世子,陈若雁模模糊糊地开始想起罗顷的身份,这是能一句话就要了自己命的人,权利能带来荣华富贵,当然更能带走人的性命。 但陈若雁最先想要保住的,首先是自己的命,于是陈若雁立即给罗顷跪下:“世子,我冤枉。” 罗顷微笑,一点也不意外陈若雁会这样说:“是啊,你冤枉,毕竟所有的证据都太单薄,你当然可以说冤枉。可是,我不想放过你。” “世子,秀鸾她,她……”陈若雁很想为自己分辨,可是话刚说出口,陈若雁就觉得自己说的不对,罗顷看着陈若雁:“你想说,秀鸾低贱,她生的孩子,怎么也比不上世子妃生的。还是你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我的世子妃?” “小人并不敢!”陈若雁急忙磕头下去。 正文 第五十章 处置 罗顷冷笑:“不敢,我看你很敢。你在我娘身边,挑拨离间这么久,是,我是没证据,可这不影响我想要处置你的心。陈若雁,我要你一辈子,永远都在后悔,后悔对我娘的挑拨离间。”罗顷说完拂袖而去。 陈若雁不知道罗顷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风吹过梅林,梅花纷纷落下,然而陈若雁没有一点欣赏梅花如雨落的心,只是跪在那里,一颗心慢慢往下沉。 “陈姑娘,陈姑娘。”就在陈若雁以为,自己或许会跪到天荒地老,跪到失去力气的时候,耳边响起丫鬟的声音,陈若雁茫然地抬头,看见眼前是一个眼生的丫鬟。 陈若雁皱眉:“你是谁,为什么叫我?” “陈姑娘,我是打扫花园的啊,我方才远远地瞧见世子走进,接着你又走进,后来世子走出来了,不见您出来,我就想,只怕您会有什么吩咐,谁知道您竟然跪在这里。陈姑娘,要不要我去次妃那边寻人,来扶您回去。”这小丫鬟不过十来岁,一脸天真笑嘻嘻地说着。 陈若雁听到次妃两个字,登时心就更疼起来,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要依仗次妃的疼爱,可是若次妃不疼爱自己了,那自己就…… “陈姑娘,陈姑娘。”小丫鬟又好奇地叫了陈若雁一句,陈若雁这才站起身:“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小丫鬟见陈若雁步伐有些徘徊,啊了一声就道:“陈姑娘,不如我给你寻个轿子去。” “不用!”陈若雁大声地叫了一声,见那小丫鬟神色立即变了,陈若雁也觉得自己这样叫不好,急忙对小丫鬟解释道:“我只不过是跪的久了,腿麻了,我这就回去寻次妃去。” 寻次妃,求次妃做主,把自己即刻就赐给罗顷,等到了罗顷身边,再拼命地讨好罗顷,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只有这个不被赶出王府的办法了。陈若雁慌乱地心中想着这个主意,几乎是拔腿往次妃院子跑去。 陈若雁跑到次妃那边,就见罗顷从次妃院中走出,看见罗顷,陈若雁知道自己又来晚了,她慌乱地停下脚步,慌乱地叫了一声世子。 罗顷看着陈若雁:“你来,是想求娘,求娘为你做主吗?” “世子,您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陈若雁慌乱地为自己解释,罗顷冷笑:“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堂堂陈家大小姐,怎么能屈就呢?你放心,你要高嫁,我成全你,你要诰封,我成全你。” 陈若雁从罗顷话中听出浓浓的恨意,更加慌乱了:“世子,我……” “你进去吧,好好地陪陪我娘。”罗顷看着陈若雁的眼神中全是仇恨,陈若雁的腿又开始软了,强撑着往屋里走。 罗顷看了眼陈若雁的背影,要了她的命是很简单的事儿,但是罗顷不愿意,凭什么她能如此干脆地死去,在她做了这许多坏事之后?所以,该她受的苦,就要受。 次妃的屋子一如往常,陈若雁走进屋中,闻着那股幽香,也许很快,自己就闻不到这香味了。 次妃看见陈若雁走进,笑着道:“你过来吧,方才顷儿来过呢,他和我说了许多话,可我觉着,他的那些话,都是糊涂话。” “世子和次妃您说什么了。”陈若雁小心翼翼地问着,见旁边放着的美人拳,拿起美人拳要给次妃捶着腰。 次妃一脸好笑:“他问我,若他不是世子,我会不会疼他,真是傻话,他是王爷的独子,世子只会是他,只能是他,我怎会不疼他呢?” 陈若雁听的心又狂跳起来,猛地叫了一声:“次妃。” 次妃因为陈若雁说话时候就停下给自己捶腰有些不满地看着陈若雁:“怎么了?” “次妃,是不是世子不愿意做世子了?”陈若雁想了半天,也只有这样一句,次妃不由微笑:“这世子不是想做就能做,不想做就不能做的。就跟世子妃一样,罢了,我说这么些话做什么?方才我也已经仔细想过了,等过些日子,秀鸾的事情淡了,就让你去服侍顷儿,暂时委屈着,别的不能讨来,一个夫人还是能讨来的,等你生了儿子,再设法求的世子次妃一位,到时候,世子妃没有儿子的话,你不就和我一样了。” 次妃在那兴致勃勃地说着,陈若雁眼中的泪落下:“次妃一直想着我,为我打算,我这心里知道,可是我总觉得,世子不愿意。” “呸,我给的人,哪是他说不愿意就能不要的?你放心,依你的聪明才智,难道还不能把他的心捂热乎了?”次妃在那拍着陈若雁的手,给陈若雁鼓劲。 陈若雁知道,此时自己该对次妃回以微笑,可是陈若雁无法对次妃回以微笑,罗顷那满是恨意的眼又出现在陈若雁眼前,他到底要做什么,陈若雁不知道,也无能为力,只能等着命运,等着命运到来。 罗顷这会儿在楚王跟前,楚王已经知道了秀鸾小产的事情,毕竟是楚王的第一个孙辈,楚王也很是叹息了一番:“虽说是个庶出,可这第一个孩子,无论庶出嫡出,我都会很欢喜的。这会儿没了,我已经和王妃说了,让她好生安慰着。” “爹爹对儿子的疼爱,儿子感怀在心。”罗顷对楚王恭敬地道,楚王微笑:“你我父子,你也不用这样客气了,我只是在想……” “爹爹可是在想,王府长史去年没了妻子,爹爹也该为他寻个好姑娘,也让人家娶个媳妇好过年。”罗顷的话让楚王笑了:“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件事来?我也想过呢,只是王府长史虽也是五品,可是做王官的,大家都晓得,这出息也比不上做地方官的,升也难升,再说他都五十了,嫁过去,不过白担了个名声,享不了什么福的。若说从我们府上挑个好丫鬟去,却又折辱了他。” “爹爹怎么就忘记了娘身边的人呢?”罗顷趁机提出。 次妃身边的人?楚王用手捏着胡子,接着笑了:“你说那个姓陈的姑娘,记得她舅舅,应该是府上的账房。” “的确是府上的账房,这要算起来,两边都还是同事。长史位尊,这会儿要做了外甥女婿,倒有些不大好打交道呢。”罗顷晓得楚王只怕就已经做了决定,自然要在旁边烧一把火。 楚王点头:“要说两家都还配得上,到时候我让你娘再为陈姑娘准不一副嫁妆,我做了媒人,长史也不会对陈姑娘有什么不满。等长史任满回乡,我再多送上一些礼物,保他们一生都丰衣足食的。” “爹爹思虑的周到。”罗顷自然不会反对,于是这三言两语之中,陈若雁的终身就被定下。 楚王兴致勃勃地命人去把陈大舅和王府长史都请来,亲自要为他们说媒。 陈大舅是一直晓得王府内的消息的,也知道了秀鸾已经流产的事,要说自己外甥女去服侍罗顷,这个也是个好时机。于是陈大舅以为楚王来寻自己是说这件事,等进了屋子,见长史也在,陈大舅就觉得不对劲了,但陈大舅还是上前对楚王行礼如仪。 楚王已经指着长史对陈大舅道:“今儿啊,你也该给他行个礼。” 长史也晓得陈若雁是参与过王府选妃的,才貌是不晓说一定很不错,又得到次妃的青眼,这会儿楚王亲自开口,长史自然是连声答应这门婚事,这会儿听到楚王这样说,长史急忙起身就要对陈大舅行礼下去。 这一下吓住了陈大舅,他双手扶住长史:“使不得,这是为何要对我行这样的礼?” 楚王笑眯眯地道:“方才世子过来和我说话,说话间说起长史断弦已久,这要给长史寻个好妻子也是为难的事,世子提起令外甥女,我仔细想了想,这也算得上一门好婚事。虽说长史年纪大了些,可一来前房儿女已经各自嫁娶,二来也是朝廷五品官员,令外甥女过门就能得封宜人。多少人一辈子都盼不到这个诰封的。因此就把你们二位请来,方才我已经和长史说了,长史很欢喜,这会儿就想问问你。” 自己的外甥女,要嫁给长史做填房?这完全不是陈大舅所想到的,可是,楚王亲自说媒,又摆出这幅架势,就由不得自己拒绝。陈大舅咽下吐沫:“这,虽说是小的外甥女,可是还有她爹娘在上呢。” “娘亲舅大,你做舅舅的,做主也是常事,这是其一,其二呢,你要真想问问,即刻修书一封,去问问你妹妹妹夫,这五品官的妻子,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楚王哪容许别人驳回?况且楚王越想越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自然更要一力促成。 五品官的妻子?陈大舅想都不想就知道自己妹夫一定会答应,不就是丈夫年老了些,可是这个世间,花枝般女儿去陪伴老翁的事又不少见。乡下人,一辈子能见到几次官员?陈大舅只觉得脚趾头一阵阵地疼,诸般算计,到了这时,全都成了一场空。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交谈 到了晚间,楚王命内侍进去里面告诉次妃,陈若雁已经被许配给了长史,要次妃赶紧准备一份过的去的嫁妆,婚期就定在腊月二十六,只剩下十天了,陈大舅母也会进来接陈若雁,好让陈若雁在那边待嫁。 陈若雁和次妃都惊呆了,次妃过了好久才对陈若雁道:“不管怎么说,你嫁了过去,也是五品官的太太,这要出门应酬起来,也不算丢脸。” “可是,长史都五十了。”陈若雁当然希望能做官太太,可是绝不想去陪个老头。这样的人怎么能和罗顷相比?次妃不由冷笑一声:“我嫁王爷的时候,王爷也已经四十了。王爷今年都五十七了,可是我,今年才三十三岁。王爷比我大了足足二十四岁。他的年纪,也大过我的父亲。” 若非次妃提醒,陈若雁都没想到这一点,次妃和楚王之间的年龄差距。陈若雁忍不住道:“果真还是我们命苦。” 命苦?次妃冷笑:“陈姑娘,你的确是被我宠坏了。”成为次妃,锦衣玉食,可以让自己的爹娘兄弟姐妹,一跃成为省城最被人仰慕的家庭,这样的结果,怎能说两个字,命苦。 陈若雁听到次妃对自己称呼的变化,立即跪下:“次妃,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只是……” 陈若雁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原本想的和现在想的,完全不同。原本,自己该嫁给世子,成为世子妃,未来成为楚王妃,在这王府之中,登上最高的位置,接受众人的奉承。可是现在,不过就是个王府长史的妻子,而且这个长史已经比自己爹还老,这样的落差,陈若雁无法接受。 可是陈若雁再无法接受,也晓得自己方才的话,触怒了次妃。 “你起来吧,你一时失言,我也不能说你什么,毕竟长史年已五旬,你不愿意也是有的。可是我也要和你说,你这门亲,是王爷做媒,长史定会敬你,等回到长史家乡之后,他前头儿女都已经各自嫁娶,你只要安安心心地服侍你的丈夫,有诰命有身份,日子会好过许多。”次妃的语气很平静,这让陈若雁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抬头看着次妃,知道自己这会儿该叩谢次妃,可陈若雁说不出口,只能低头对次妃轻声道:“是,我记住了。” “你这会儿已经定亲了,也不好在我这继续住着,明日一早,你就跟你舅母出去吧。”次妃的语气很冷漠,陈若雁又想哭了,然而她不敢哭,只能对次妃恭敬行礼后站起身。 次妃已经唤来丫鬟:“带陈姑娘下去。” 丫鬟应是,上前对陈若雁做个请的手势,陈若雁刚后退着走了两步,突然抬头对次妃道:“我,我想去见见世子妃,想和她说说话。” “算起来,你们也是亲戚呢!”次妃这话听在陈若雁耳中无比讽刺,但陈若雁也只有等着次妃安排,次妃沉吟了下就对丫鬟道:“去通报世子妃一声,就说陈姑娘想求见世子妃。” 求见?自己的身份,果真已经变的这么快了?陈若雁模模糊糊地想着,转瞬之间,这变化,着实太快了。 丫鬟很快就回来,说世子妃愿意见陈若雁,次妃挥手示意带着陈若雁下去,等陈若雁走了,次妃才长叹一声,朱嬷嬷已经对次妃道:“说起来,世子妃的运气是真的很好。” “什么运气好,我瞧啊,她是真的得了顷儿的心了。”次妃的话让朱嬷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道:“次妃,我也觉着奇怪呢,世子妃明明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脸,性情什么,都比不上陈姑娘,可为何世子就偏偏看中了?” “儿大不由娘!”次妃恨恨地说了一句就对朱嬷嬷道:“横竖没了这个,还有别人,你在这些丫鬟里面好好地挑挑,看还有谁漂亮听话的。哎,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动秀鸾了,不管是男是女,她生的,总归能给世子妃添堵。” 这么一想,次妃对陈若雁又添上了几分不满,真是个聪明面孔笨脑壳的,出了这样的馊主意,还让罗顷和自己的母子感情也出现了裂痕,好在王爷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否则还真有点难以安排她呢。 既然陈若雁对次妃来说已经不中用了,次妃就仔仔细细地回忆着,要给陈若雁再寻上几分不是。 陈若雁只觉得不管是路上遇到的下人也好,还是这王府内的景致也罢,一路走来,都在嘲讽着自己,嘲讽着自己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想法完全失败,嘲笑自己痴心妄想。而现在,陈若雁要迎着这些嘲讽,前去见琼竹,告诉她,自己不得不低头了。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当陈若雁走进琼竹的院子,按照礼仪在廊下等候,等候着琼竹召见自己时候,陈若雁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然而就算再感到羞辱,陈若雁也要站在这里,站的笔直。 “陈姑娘,世子妃请您进去。”帘子打起,岚月在那招呼陈若雁。 陈若雁突然想起当初在陈家时候,琼竹曾跟在自己身边服侍过自己几天,那时候她的眼神总是不训的。陈若雁时刻琢磨着的,就是怎样把琼竹那不训的眼神给打压下去。现在,一切都变成一场空。 陈若雁缓步走进屋内,迎面而来一股暖香,坐在薰笼边的琼竹抬头看向陈若雁,陈若雁看着琼竹手上那小巧的铜胎镀金手炉,手炉上还用了蟒纹装饰。 原本,该拥有这一起的是自己,而不该是方琼竹,但理智告诉陈若雁,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否则自己就不能走出王府,而是变成一具尸体离开。 陈若雁眼中的疯狂消失,代之的是一贯的沉静,她上前对琼竹行礼:“给世子妃请安。” “起来吧!你为什么想要见我?”琼竹还是一贯的不喜欢绕圈子,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陈若雁站起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琼竹已经摆手:“你可别和我说,感念你我之间的交情,你清楚,我更清楚,你我之间,怨恨有许多,唯独交情是没有半分的。” “我只是想说,终究我还是强不过命去。”陈若雁喃喃地说出这么一句,琼竹哦了一声,眉微微一挑:“记得许久之前,你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陈若雁,我已经知道王爷的决定了,你要嫁的人,和你预计想要嫁的,是不一样的。可是这事,怪不得我。” 琼竹的话让陈若雁想要说的,全咽下去,过了好一会儿陈若雁才自嘲一笑:“我从没想过敢怪世子妃,你我的命运,从王妃定下你的那一刻开始,就完全不同。” 琼竹又哦了一声,仔细想了想,接着琼竹就笑了:“不,那天虽说王妃定下,决定了你我命运的不同,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就算你真的成为世子妃,你所经历的,和我所经历的,也会不同的。陈若雁,你我要的,原本就不一样。” 罗顷踏上台阶,门边的岚月立即阻拦:“世子,陈姑娘在里面。” 陈姑娘?她怎么来了,罗顷面色惊讶,但还是对岚月点头一笑表示知道了,走到窗边想听听她们在说什么,岚月想让人递消息告诉琼竹罗顷来了,可也晓得以琼竹的性子,就算知道罗顷来了,她也不会改变说话的方式,于是岚月索性就没动。 “为何不一样,明明我比你……”陈若雁的疑惑由来已久,此刻听到琼竹这句话,立即就引起陈若雁的不满,冲口而出了一半就硬生生地咽下。 琼竹微笑:“瞧瞧,你我实在太不相同了,美貌温顺,看起来贤良淑德的女子,在世子面前实在太多了。” “我知道了,你这是在装!”陈若雁终于忍不住说出这么一句,顾嬷嬷已经轻咳一声,琼竹摆手:“不用提醒,让她说,因为,” 琼竹顿了顿:“因为我不是在装,我的确是这样想的。陈若雁,从我进王府那天开始,我就想,我不能把喜怒哀乐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如秀鸾,如你,甚至于王妃次妃那样。这个天地这样宽广,你我生为女儿身,不能去见识天地的宽广已经很无奈了,若再把喜怒哀乐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何等可怕?” 做人莫做女儿身,百年悲苦由他人!这两句诗又在陈若雁耳边响起。可是,不这样做,又如何做呢?陈若雁有些迷惑地看着琼竹。 琼竹看着外面,仿佛能透过这重重的屋檐,看到外面的样子。在坐车上省城的时候,琼竹透过车帘所看见的,和陈若雁透过车帘所看见的,是不一样的。天地如此宽广,作为一个女子却不能去领略天地的宽广只能在这后院之中,等待着一个男人的眷顾,这样的日子很无奈,更何况为了得到这个男子的眷顾,还要去撕咬。这种日子是琼竹不愿意去过的。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福气 “所以,我不愿意,不愿意要靠着他,才能在王府立足。我想要的,是不管我得宠也好,不得宠也罢,我都能在这王府之中,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得宠时候喜悦,失宠时候哀怨,一夜夜的,在那数着灯光过日子。”琼竹的话是陈若雁从没听过的,她有些迷茫地看着琼竹,琼竹没有去看陈若雁,仿佛陷入了沉思。 所以才会问出,是世子,还是你自己的话。罗顷笑了,笑的释然,笑的喜悦,原来如此,自己竟不如一个小女子。岚月在那看着罗顷面上的笑,还在想为何罗顷不发怒反而笑的时候,就见罗顷掀起帘子:“很好,很好,这番话,也着实当浮一大白。” “你怎么来了?”琼竹皱眉看向岚月,岚月已经对琼竹道:“世子老早就来了,听说陈姑娘在里面,就没有进来。而是在外面听着世子妃您说话。” 原来如此,他竟连自己都不愿看见,陈若雁眼中的泪又落下:“原来,世子眼中,从没有过我。” “美貌而又温顺的女子,这个世上太多了。”罗顷话中意有所指,那么只有那个方琼竹,才是独一无二的。陈若雁细细地嚼着这句话,对罗顷行礼下去:“如此,都是我痴心妄想。” “不,也不能说你痴心妄想,我娘她……”罗顷长长叹了一口气,就对陈若雁道:“长史年纪虽大,可也并非恶配,你以后,好自为之。” “这是世子对我的仁慈吗?”陈若雁不想退出,只是看着罗顷再次问出。罗顷没想到她还不死心,微微一笑道:“你怎么到此刻还不明白呢?陈姑娘,你既然自负才貌,又喜欢和人争斗,那我就成全你。” “世子!”陈若雁这会儿是真的伤心了,哭着叫了一声就哽咽了,罗顷已经挥手:“你下去吧!仔细想想你所做的,此刻你觉得嫁了长史就是委屈,你可曾想过,真要以你的家世,你又怎能嫁了长史?若你不好自为之,还这样的话,你这辈子,都过不好。” “陈姑娘,赶紧下去吧。”顾嬷嬷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陈若雁看向罗顷和琼竹,见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自己再也插不进去。陈若雁这会儿真是心如刀绞,后退着出去,为何自己费尽心机所得到的,和琼竹轻而易举所得到的,完全不对等? 陈若雁想不明白,琼竹看着陈若雁的神色就知道了,于是她对罗顷摇头:“她不明白的,你又为何这样说?” “她不明白,证明她是个糊涂人,我只要明白就好。”罗顷望着琼竹目光灼灼。琼竹不由微笑:“这个府内,明白人太少。” “只要你我明白就好。”罗顷看见琼竹露在袖子外面的手如笋尖一样,大胆地握住了琼竹的手。 罗顷的手握住琼竹手的时候,琼竹不知为了什么,浑身抖了一下,接着琼竹才看向罗顷:“世子,你……” “我就想问世子妃一句,我既然已经明白了,那世子妃可愿意,让我更明白些?”罗顷见琼竹没有拒绝,于是靠的更近,手也握的更紧。琼竹从没离成年男子这么近过,感觉自己鼻腔之中,充满了罗顷身上的味道,而且此刻的罗顷给琼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他想做什么?琼竹模模糊糊地想。 顾嬷嬷却已经明白罗顷要做什么,对顾嬷嬷来说,她是巴不得罗顷和琼竹能成就好事,免得自己这些服侍的人都在那提心吊胆。顾嬷嬷唇边已经露出微笑,岚欣还有些好奇地看着。 她离自己如此近,只要手轻轻一碰,她就能被自己抱个满怀。罗顷觉得自己的喉咙开始发紧,他抬头望着顾嬷嬷这些人,突然觉得她们实在碍事,用目示意让她们出去。顾嬷嬷带着众人退出,屋内除了灯,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世子妃,可愿意让我更明白一下?”罗顷的声音低低地在琼竹头上响起,琼竹不知道手脚该放在那里,不管怎么动,都能碰到罗顷的感觉。王嬷嬷曾和琼竹讲过这些事的,琼竹也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这些,可是怎么会是这个时候。 “我,似乎还有些没准备好。”琼竹不敢抬头,手不敢动,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只说得出这句。 “世子妃没准备好什么?”罗顷再也控制不住,只那么一碰,琼竹就落在罗顷怀中。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罗顷笑了,在琼竹耳边轻声道:“那么,我准备好就可以了。” 他准备好了?这样羞人的事,为什么他能说的那样流利,接着就感到自己被打横抱起,琼竹啊了一声,罗顷的唇已经落在她额上:“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了。” 琼竹有些羞恼,手握成拳就往罗顷身上打去,罗顷的的唇已经落在琼竹的小拳头上,琼竹觉得有团火从自己脚跟窜起,慢慢烧遍全身,烧的口干舌燥,烧的不知今夕何夕。烧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顾嬷嬷带着众人退出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动静,岚月不知道顾嬷嬷这什么意思,也凑到门边去听,顾嬷嬷推她一下:“去,不害臊。” “是不是今晚过后,我们世子妃,就是正经的世子妃了?”岚欣的问话让顾嬷嬷笑了:“我们世子妃,什么时候不是正经的世子妃了,是有些人啊,心眼歪了,就当我们世子妃好欺负呢。” 岚月也笑了,但又怕惊扰到房中的两人,伸手捂住了嘴。顾嬷嬷面上笑容绽开,但愿天上菩萨保佑,能让世子妃这一夜就有了喜,生下儿子,这样的话,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这一夜,对陈若雁来说是极其难熬的,她回到自己房中之后,怎么都不能忘记,琼竹和罗顷两人相视的眼中,是如此地和谐,是如此的让人插不进去,自己终究输给那个不起眼的人了。陈若雁委屈极了,裹在被子中哭了足足一夜,还不敢高声哭,免得惊扰了次妃。 当太阳升起,王府中重新有了人声,丫鬟也奉命前来请陈若雁梳洗,收拾东西还离开王府。一走进陈若雁的屋子,丫鬟就吓了一跳,只见陈若雁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头发微乱,瞧这样子就是一晚没睡。 “陈姑娘,请您赶紧梳洗了,不光次妃给您准备了东西,王妃那边也听说了,特命人赐下东西。陈姑娘,您这多好的福气啊!”丫鬟把洗脸水放在桌上,催促着陈若雁。 陈若雁呆呆地抬头看向丫鬟:“福气,我的福气很好?” “当然好了,王爷都过问了您的婚事,您怎么能没福气呢?”丫鬟笑着说,这让陈若雁更想大哭一场,丫鬟已经推她:“陈姑娘,您别再这幅脸色了,免得次妃看见了,又不喜欢。” “世子妃,才是真正好福气的人呢。”陈若雁只能把一切都归结为命运了,否则的话,一个原本该在陈家守寡守到死的人,为何能一跃成为世子妃,现在还得到世子的宠爱。是老天爷不公平,不过这样的话,陈若雁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绝对不能说出来。 勉强梳洗完,陈若雁换了衣衫就往次妃房里去,陪着次妃的还是那几个丫鬟,她们个个对次妃满面笑容,看见陈若雁走进的时候,已经有丫鬟笑着道:“陈姑娘来了,正好,王妃也赏了东西下来。” “给次妃请安。”陈若雁给次妃跪下,次妃已经笑着道:“快些起来吧!你这是哪里来的福气,王爷过问你的婚事,王妃都赏了东西。我进王府都这么多年了,还没见王爷王妃对谁这么上心过。” 福气?这口口声声的福气,听在陈若雁耳中却是无比刺耳,但陈若雁不敢就此说一个字,只对次妃道:“我,多谢次妃了。” “王妃还说,你不必过去她那里磕头了。”次妃对陈若雁生了怨气之后,自然是看陈若雁百般不顺眼,巴不得陈若雁很快离开。 “是!”陈若雁觉得说出口的话,都不是自己想要说的,自己想要的,明明不是这些啊。 “苏太太来了。”丫鬟已经传报,次妃对丫鬟点头:“请她进来吧。” 说完次妃才看向陈若雁:“你既然来了我身边这么几个月,这要走了,我也要和你说上几句,你离开这里之后,须要记得好生做人,安分守己的,可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有的没的?这就是次妃要和自己说的话,陈若雁觉得心口堵的慌,但陈若雁不敢说出来,只轻声道:“多谢次妃教导。” “你要好好地过日子,这日子必定很好过的。”次妃面上的笑,看在陈若雁眼中,是满满的嘲讽,陈若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还能听着次妃说话而不是一头碰死在这豪华的屋子中。 “给次妃请安。”陈大舅母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才让陈若雁重新回到现实之中,陈若雁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见的是陈大舅母面上的关切,还有叹息,果真连舅母都觉得自己做错了吗?陈若雁模模糊糊地想着。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消融 次妃已经对陈大舅母笑着道:“你来了,今儿你要接你外甥女回去团聚,我也就不留你多待了。你外甥女在我这边这几个月,我过的很欢喜。王爷也多有青眼,不然也不会亲口许婚了。” 陈大舅母已经对次妃笑着道:“这都是我外甥女的福气,若非能得次妃您的青眼,外甥女哪能得到这么好的婚事。” “说的就是!”陈大舅母的话才是次妃爱听的,次妃笑盈盈地说了这句,就指着桌上的东西,告诉陈大舅母王妃也赏了东西下来。陈大舅母急忙拉着陈若雁一起跪下,给次妃王妃谢赏。这些套路都做过,陈大舅母才带着陈若雁离开,一上了苏家的马车,陈若雁眼中的泪这才落下,扑到陈大舅母怀中痛哭起来:“舅母,我好命苦。” “长史年纪虽然大了些,可也没有很老。再说了,说不定长史做完了这任,还能升一升,若能抓了印把子,你做了掌印太太,那是何等风光?” “可是,他都五十了!”陈若雁委屈地说着,陈大舅母鼻子里面不由哼出了一声:“是啊,五十了,可要不是王爷做主,你哪能有这样好的一门亲事。” 陈若雁没听到舅母的安慰,反而是一口一个好亲事,陈若雁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陈大舅母见外甥女哭成这样,拍着她的背:“好了,我晓得你心里委屈,毕竟原先你要嫁的是世子,但这会儿明摆着的,世子他不喜欢你,次妃也不晓得为了什么,也对你不好了,能有这么一门亲事,也算不错了。” “我爹娘说不定不会答应!”陈若雁想到这个可能,抬头对陈大舅母满是期冀地说。 能做五品官的老丈人,虽说女婿年纪大了点,可陈老爷是白身富翁,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不欢喜?陈大舅母的脸不由一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舅舅对你期望很高,这才和你母亲说了,把你带到省城,各种打点,谁知你没有入王妃的眼,你舅舅也没有办法,也想法把你送进王府,次妃很喜欢你,可你没有抓住机会,还让王爷给你说了这么一门亲事,这会儿又嫌弃男的年纪太大。你要真敢说,就去寻王爷说你不要嫁,出家当姑子去,王爷也不会拦你。你这会儿没有勇气去说,只会来和我寻不是,我可没有能帮忙你的。” 陈若雁被陈大舅母的话给堵住,回神一向哭的更伤心了:“舅母原来也不疼我了,我的命好苦啊!” “并不是不疼你,此刻木已成舟,除非男的突然不要你,否则这门亲事,哪由得了你?你舅舅昨儿回来也和我商量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要去想别的,等到长史任满,就借银子给他上京活动,再任一任,或是知州或是通判坐上两任,挣些银子回来,也好让你下半世过活。你倒在这哭你的命苦,到时候你讨不了男人欢喜,那时就真是命苦了。” 陈若雁的心,更像被针扎了一样,在那哭的越发伤心,陈大舅母也不再哄她,只在那想心事。过了许久才听到陈若雁哽咽着说了一句:“就是世子妃命好。” 这?陈大舅母怎不明白陈若雁的心事,可是这会儿,还怎么回转?连次妃都奈何不了方琼竹,更何况他们这些地位远远不如的人?而且,陈大舅母的眉皱的很紧,前天王府发生的事,陈大舅已经知道了,也有风声说秀鸾的孩子是次妃设计去掉的。次妃好端端地怎么会想到弄掉秀鸾的孩儿?只怕就是自己外甥女在那说了什么才让次妃有了这个念头。 到时真要追究起来,次妃一定会把陈若雁说出去当做替死鬼,那时候只怕是陈家苏家都会遭殃,倒不如趁着这会儿把人接出来,就算以后真查出来,陈若雁已经出嫁了,楚王也不会再过于追究,如此才能保住平安。 这会儿陈若雁的哭哭啼啼,听在陈大舅母耳中那才叫一个生厌,真是聪明面孔笨脑壳,倒是那个方琼竹,谁都没有想到,她会运气这么好,牢牢地占住了世子的心。 琼竹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念叨着,当醒来时候,琼竹只觉得今日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人的手,在自己面前晃动。 “岚月,你带她们下去,我还要睡会儿。”琼竹模模糊糊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听到耳边传来罗顷的笑声:“你还睡什么?太阳都老高了。” 罗顷?琼竹猛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丈夫,罗顷用胳臂撑着身子,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琼竹,琼竹这一翻身,差点就打着罗顷的眼睛。 罗顷不由哎呀地叫了一声,这一声让琼竹残存的睡意消失了,琼竹不由拿起旁边的枕头就往罗顷身上打去:“你,你乘人之危。” 罗顷接住枕头:“乘人之危?我什么时候乘人之危了?” “昨……昨夜!”琼竹好容易才说出这么几个字,罗顷把枕头抱在怀中,看着琼竹笑眯眯地道:“昨儿我乘人之危了,我怎么不晓得?” 这人怎么这么赖皮?琼竹咬住下唇,想了很久才道:“反正,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和你想的不一样?难道说你真的想过,这辈子就我做我的世子,你做你的世子妃?不管我外面又纳了多少个,你都可以装看不见吗?”罗顷的眉挑起,反问琼竹,琼竹很想回答一个是字,但还是没有答出来,只对罗顷道:“横竖,横竖就是这样了。” “世子妃,不,琼竹!”罗顷把枕头放下,一脸严肃地看着琼竹,琼竹没想到他会叫出自己的名字,眼睛睁大一些。 罗顷拉住琼竹的手,轻轻一带,就把琼竹抱了个满怀,琼竹原本想拒绝的,可是又觉得这样靠着也还不错,于是琼竹就靠在罗顷怀中。 罗顷低头看着琼竹:“我晓得你害怕什么,你担心什么?你当然可以继续做你,但我还是想,偶尔,你也可以依靠一下我。就像,我有时候,也会想和你说说话一样,我总是觉得,和你说说话,我的心,就敞亮多了。” 和自己说话会让他的心变得敞亮?琼竹抬头看着罗顷,罗顷微笑:“怎么,你不相信吗?” 不,不是不相信,琼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眼中已经有了泪水,但这会儿流泪,似乎有些不大好,于是琼竹用手去擦眼泪:“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愿意认认真真地听我说这样一番话,而且,他会觉得,我说的话很有道理。” “为什么?”罗顷抬起琼竹的下巴,琼竹倔强地不肯让罗顷抬起自己的下巴,只是把脸藏在罗顷怀中:“我,我也不晓得,可能这就是他们说的,知音人吧?” 知音人?所以才会和自己说话之后,就会显得心中敞亮,所以才会觉得,这个世上有人能懂自己,真的好。琼竹在那认真地想,她此刻微微蹙起的眉,那带有一点倔强的小下巴,都这样美,这样可爱。让罗顷想咬上一口,尝尝这到底是什么滋味。 罗顷的唇凑到琼竹的下巴上,琼竹正好低头,琼竹的下巴和罗顷的额头撞到一起,罗顷急忙用手捂住额头哎呀叫了一声。琼竹急忙伸手去摸罗顷的额头:“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你的下巴好硬。”罗顷口中呼痛,还带着一点抱怨,琼竹的眼瞪大了,接着就道:“活该!” “为什么我活该?”罗顷把琼竹抱的更紧,琼竹觉得这样相拥也挺舒服的,于是坐在罗顷怀中认真地说:“谁让你没看到我低头了。” 罗顷噗嗤一声笑出来,差不多倒在床上:“我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琼竹的眼又瞪起来,她真是宜嗔宜娇的美人,罗顷伸手就要去勾琼竹的脖子,门边已经响起岚月有些急促的声音:“世子妃,次妃遣人来,说要请世子妃过去。” 自己的娘啊,永远都见不得自己夫妻恩爱,罗顷想都知道自己的娘心中在想什么,必定是听到嬷嬷们的话了,于是就很上了琼竹。想着,罗顷对琼竹有些抱歉地道:“我娘她,要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早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怎会放在心上。”琼竹一旦清醒过来,满屋子的旖旎顿时消失不见。不愿意和罗顷亲近,其实未尝没有次妃的原因。说次妃养虎为患,但罗顷不知道的是,次妃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然而这个患,是没办法对付的,只能远着她,但是,有些时候,是连远着她都不成的。琼竹轻叹一声,唤岚月她们进来服侍自己穿衣梳洗。 罗顷坐在床上看着琼竹在那穿衣,为何这样美丽的可爱的姑娘,自己的娘会不喜欢呢?罗顷双手撑着下巴,在那苦苦思索。琼竹已经梳洗好了,抬头看见罗顷这幅样子,伸手打他一下:“你也不要这样想了,你娘,次妃毕竟也不会真的吃了我,再说王府还有王妃呢。”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叹息 如果没有王妃在上头压着,琼竹都能猜到自己的日子会比现在还难过几分。罗顷放下手长叹一声:“不如,我陪你去?” “不用了。”琼竹摇头:“你啊,得空还是去瞧瞧秀鸾,我觉着她……”琼竹欲言又止,罗顷已经知道琼竹话中的意思,不由叹气:“是啊,这件事,我也觉得我挺混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琼竹急忙阻止,但也晓得真要说起来,只会越说越乱,于是琼竹对罗顷道:“横竖她心中想什么,我是晓得的,说起来,她也无辜。” 是的,秀鸾无辜,她从一开始就被当做个工具送到罗顷身边,失宠只会让人笑话她。 “你放心!”罗顷突然握住琼竹的手,琼竹惊讶地看着罗顷,罗顷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道:“今生今世,从此之后,我只有你一人了。” 在那等候着的丫鬟婆子听到这句,都露出喜色。 琼竹眼中却没有喜意,而是轻叹一声,这辈子这么长,谁能知道他此刻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不要不信我!”罗顷再强调一遍,琼竹收起思绪对罗顷微笑:“我会信你,然而不是此刻,我要去见你娘了,晚了的话,她又会发脾气了。”琼竹说完就带着人离开,罗顷看着琼竹的背影,心中没有了欣喜,而是无力。 琼竹方才说的,很有道理,自己的娘一个阻拦就够了。琼竹琼竹,我要怎样才能让你知道,我的话,是真心的? 琼竹一走出屋子,就被太阳刺了一下,这会儿真的晚了。 “都什么时候了?”琼竹低声询问,岚月点头:“已经午时了。” 午时了,那还真是太晚了。琼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也要去见自己这个婆婆。 次妃屋子内外服侍的人今天都很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次妃,原本今早还好好的,谁知有个小内侍多嘴说了一句,说世子昨夜在世子妃房中没有出来,次妃就让朱嬷嬷去打听,等打听回来,次妃就摔了手边的茶壶,咬牙切齿地开始骂起世子妃来。 朱嬷嬷在旁边劝了很久,次妃的火气都没消,还命把那个多嘴地小内侍拖出去打二十板子。又命人赶紧去世子妃房中,要世子妃赶紧过来。去的人回来和次妃说世子妃没有起呢,这一句又惹怒了次妃,让把传话的人也拖出去,掌嘴二十,惩罚她不会说话。 这下众人越发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次妃,挨板子掌嘴。朱嬷嬷端着碗银耳羹上前:“次妃,您先喝口银耳,这炖了六个时辰了。” 次妃接过碗,只喝了一口就把银耳羹整个泼到地上:“太甜!厨房是怎么做的,让把今儿做银耳羹的厨子,拖出去打上……” 朱嬷嬷没想到连银耳羹都被挑剔起来,又怕惊动了王妃,于是朱嬷嬷急忙劝道:“次妃,这是厨房里面专门做汤羹的厨子做的,若是次妃不喜欢,命人去斥责几句是可以的,若是次妃要命人去打,王妃要知道的话,说不定又有话说。” 王妃王妃,王妃!次妃念了好几声才气呼呼地道:“我这一生,就是缺了这点名分,瞧瞧,这都快午时了,世子妃还没有来,她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中?” “次妃,世子妃也没去王妃那里。”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说了这么一句,次妃的怒气更重:“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帮着她说话,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朱嬷嬷忙给次妃拍着胸口,琼竹走进次妃院子见到的就是这样情形,服侍的人都一个个垂手侍立,面有惧色。看来次妃已经罚过几次脾气了。 琼竹对岚月示意,岚月已经走上前对门口的丫鬟道:“请往里面传报一声,世子妃来给次妃请安。” 丫鬟应是,掀起帘子:“世子妃来给次妃请安。” “让她滚进来跪着!”次妃的声音从里面气势汹汹地传出来,丫鬟和岚月都愣住,琼竹却一点都不惊讶,次妃会这样说才对,若她和颜悦色的,琼竹着实不知道怎样应付她。于是琼竹走进门内。 次妃看着走进门来的琼竹,不等琼竹行礼就咬着牙齿道:“你,方才没听到吗?滚进来跪着!” “次妃方才的话,我听到了,只是当初在娘家时候,也学了不少礼仪,也晓得次妃也好,王妃也罢,都可以惩罚我,然而也要问一句,为何要惩罚我?再说了,就算要惩罚,也没有滚进来跪着这样的惩罚法子。次妃想要惩罚我,或打或骂,也要讲个道理出来。” 琼竹不说话则罢,一说话就让次妃觉得喉咙又被噎住,于是次妃指着琼竹对朱嬷嬷道:“听听,你听到没有,所有的话都被她说了,还说要讲个道理出来。我从不知道长辈教训晚辈,也要讲道理了。” “次妃,当日我在娘家时候,就听说了,王府是有规矩的地方。只是次妃方才说过的话,我从没听过,也不晓得合不合规矩,所以才会问问次妃。”琼竹的话听的次妃差点要吐血,原本想的是琼竹一进来,次妃就命她跪着,然后历数琼竹的不是,如此才能出了这口气,谁知琼竹倒口齿伶俐,反而让次妃说不出话来。 朱嬷嬷见次妃脸色难看,急忙对琼竹道:“世子妃,这也没有晚辈和长辈顶撞的道理。” “顶撞?”琼竹看向朱嬷嬷,勾唇一笑:“我记得古人还有一句小杖受大杖走,更有一句,不谏亲是为不孝。朱嬷嬷说我这是顶撞,这我可不能受。我不过是劝谏次妃罢了,哪里就不孝了?” 歪理,歪理,她倒能一套套地说歪理,次妃的神色更难看了,盯着琼竹:“好,好,好,你就这样说歪理,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自然晓得此处是何处,我今儿是来给次妃请安的。”说着琼竹就麻溜地给次妃跪下,行礼如仪。 见她这样麻溜地跪下行礼,次妃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琼竹,什么话都不说。 琼竹又怎会只跪着任由次妃打量,于是琼竹笑着站起身道:“既然已经请完安了,次妃,我也就告退了。” “回来,我还没让你走,也没让你起来,你怎么就要告退?”次妃觉得自己总算抓住琼竹的岔子,高声喊了一声,琼竹眨眨眼,又麻溜跪下:“那次妃有什么训示?” “世子妃,您瞧,您这一大清早的,该过来给次妃请安的,可是您都到了午时还睡着没醒,这的确不成道理。”朱嬷嬷担心次妃真的被琼竹气的厥过去,当然要抢在次妃开口之前开口。琼竹哦了一声就对次妃道:“原来如此,可是做儿媳的还记得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早日为楚王府开枝散叶才是大孝。因此儿媳起晚了也没有法子。” 次妃这下是真的被气的咳嗽了,朱嬷嬷急忙给她捶背,琼竹眼珠一转,也膝行上前,伸手要给次妃捶背。次妃躲避着琼竹,琼竹趁机收回手:“既然次妃不要儿媳服侍,那儿媳也只有告退了。毕竟次妃要让儿媳跪着,这传出去,别人只会笑话次妃。” “别人凭什么笑话我?”次妃恶狠狠地说,琼竹微笑:“毕竟还有王妃呢,王妃都还没说儿媳什么,次妃就先表示不满,外人要知道了,会说次妃没规矩的。” 名分,名分!次妃这会儿真的想要吐血了,只有挥手,琼竹急忙又行了一礼,就站起身往外走。 次妃还想叫琼竹回来,可是又怕琼竹还要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气死自己可划不来,于是次妃看着琼竹离开,这才对朱嬷嬷道:“我这到底娶了个什么儿媳回来,一点都不孝顺不说,还动不动要气死我。” “次妃,您先喝杯茶,顺顺气。”朱嬷嬷怎么敢顺着次妃的话说,只能请次妃喝茶顺气,次妃喝了一杯茶就咬牙切齿地道:“我倒要瞧瞧,她是不是真的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琼竹走出了次妃的院子,这才长叹一声,岚月不解地问:“世子妃,您方才说的话,次妃都无法反驳,为何您还长叹?” “因为没意思啊!”琼竹真的觉得这些争斗没意思透了,这话让岚月越发不解:“可是,次妃生气了啊。” “是啊,看起来是我解气了,可这之后啊,次妃一定会找我的茬的,到时候就是动辄得咎,而她毕竟是长辈,很多时候,很多话,还是不能对她说。”琼竹难得耐心地对岚月解释。 岚月更加不解:“只要世子护着您就好。” “傻丫头,世子哪能时时刻刻护着我?”虽然知道岚月不懂,琼竹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岚月的眉皱紧,就见前面来了几个丫鬟,岚月一眼认出这是王妃身边的丫鬟,对她们微笑招呼:“姐姐们这是要去哪儿?”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争锋 那几个丫鬟瞧见琼竹,急忙上前行礼:“见过世子妃,方才东平郡王那边遣人来说,说东平郡王和郡王妃今年过年要来拜见我们王爷王妃,王妃特地命我们来请次妃和世子妃,好商量怎么接待呢。” 东平郡王就是楚王的堂弟,琼竹嫁进王府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听到东平郡王要来,琼竹不由皱眉:“怎么要过来?” “想是东平郡王的长子也要择夫人了,郡王必定是来请教我们王爷王妃的。”丫鬟笑着解释,又对琼竹道:“世子妃在这最好,也省得我们再跑一趟,我们还要去请次妃呢。” “你见过东平郡王吗?”等丫鬟走了,琼竹问岚月,岚月摇头:“听说,东平郡王十年前来过一次。”按说身为楚藩郡王,东平郡王和楚王也该有联络的,不过两边都是害怕应酬的人,除了逢年过节写个信送下礼,堂兄弟两边见面的时候很少。 而楚王也只有在成为楚王那一年入京朝见过天子,此后就继续回到封地,过着自己的舒服日子。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东平郡王也好,楚王也罢,在自己的王府之内都是唯我独尊,而东平郡王来楚王府,在楚王面前爵位既低又是堂弟,处处都要恭敬楚王,楚王在天子面前也同样要恭敬天子,既然如此,那各自在王府内过舒服日子比大老远跑去恭敬别人要好许多。 “就是不晓得东平郡王府内,是不是也像我们府上这么热闹。”琼竹的话让岚月笑了:“按说比我们府上热闹呢,东平郡王除了王妃,还有两个次妃,七八个夫人,除此没名分的侍妾也不少。生了七个儿子八位县主。东平郡王府的出产也不多,听说东平郡王每年都要写信给我们王爷求接济。” 能上了皇家玉牒,有了爵位,自然也有了俸禄,但对这些花惯了钱的宗室来说,皇家的那点俸禄只够过上几个月,俸禄花光,自然就要哭穷和楚王要钱。毕竟楚王只有一个儿子,封地内的出产也多,哪里就能花光了? “原来这样的人,也会有借钱的时候。”琼竹忍不住笑了,岚月也笑了:“世子妃您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别说是您这样的身份,就说那几位县主来的时候,她们的衣衫首饰,哪天都不重样,身边的丫鬟也一样的。毕竟这是王府的排场。” 果真王府的穷和琼竹所知道的穷也不一样,无端端的,琼竹想起这么一句话,于是琼竹对岚月微笑:“那是不是就有好戏可以看了?” 岚月被琼竹这话噎住,还没回答就见琼竹往前面走,岚月只得咽下疑惑,跟在琼竹身后。 琼竹走进王妃屋子的时候,虽说屋内和平常一样,可是琼竹却觉得今日这地方显得特别舒服,王妃已经对琼竹招手:“你快过来这边坐下,东平郡王也许久没来了,这回只怕还要带上县主,你也能见见你的小姑子们。” 虽然已经问过岚月,琼竹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东平郡王有几个县主?” “八个,已经出阁了三个,这回只怕会带上四五两位县主,毕竟她们年纪也该选仪宾了。再说,她们是楚藩的县主,出嫁时候,这边也该陪送些嫁妆。”原来如此,琼竹还没想到该怎么说呢,王妃就缓缓地道:“和你说这些呢,因为你以后不止是楚王妃,还会是楚藩的当家主母,王府的当家主母和别人家的当家主母也差不多,楚藩之中,总有些贫富不一的,做主母的,需要记得这些,不能让他们越过你,去和陛下讨要钱财。” “是。”琼竹刚应是,就有丫鬟通报次妃来了,接着次妃走进来,见琼竹规规矩矩地坐在王妃面前,这就又刺了次妃的眼,她冷冷地道:“世子妃果真有主意,在我那里就是百般不满,在王妃这边,就是低眉顺眼,啧啧,王妃真是占尽了便宜。” 次妃的阴阳怪气,从来不被王妃放在心上的,她微微一笑:“你来了,就坐下,说这些做什么呢?东平郡王就要来了,我记得他现在的郡王妃,是差不多和你同时进门的,你们年纪相近,也能在一起说说笑笑。” “王妃这话我可不敢应了,名分上我还是王爷的妾,哪能出去外面见妯娌呢?不过就是王妃出去外面应酬的时候,带上我在一边端茶递水就是。”次妃用手拢一下鬓边的乱发,对王妃又刺了一句,王妃微笑:“世子妃就好好地招待那几位县主,若有她们喜欢的,看上的东西,你就送出去,等到事后,我再照单补给你。” “王妃这话说的,我可不大爱听,县主那是什么身份,东平郡王府也不是什么差劲的地方,县主们要是看见什么就想要,岂不辜负了嬷嬷们的教导?”次妃又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次妃,还真是让人无法喜欢,琼竹晓得自己做儿媳的,这会儿该开口调停两人才对,但琼竹着实不想调停,于是琼竹低眉垂首一言不发。 次妃见琼竹不肯说话,心中的不满更重了,冷冷地望了琼竹一眼:“世子妃果真是把王妃放在心上,就忘了你正经的婆婆是谁了?” “次妃这话说的不对,世子妃正经的婆婆,是我们王妃。”程嬷嬷当然也在旁边察言观色,适时插嘴,这一句让次妃恨恨地看了程嬷嬷一眼,接着才不甘心地道:“我倒忘了。” “名分大事,哪能忘切?”王妃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才又对琼竹道:“县主们当然也是有教养的,不过小孩子家,见到喜欢的想要又不敢开口是常见的,你做嫂子的,就要主动把她们喜欢的送给她们,如此才是待客之道。” 琼竹再次应是,次妃咬住下唇,想要再说几句,就有人来通报,世子来了。 接着帘子掀起,罗顷笑眯眯地走进来:“给母亲请安,给娘请安。儿子听说东平王叔要来了,因此想问问母亲,儿子到时候可要招待堂弟?” “瞧这孩子,就想的这样周到呢。”王妃对罗顷笑着说了一句,就又对罗顷道:“我还没和你说恭喜呢,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早点给你爹爹添上几个孙子,我这心啊,也就放下了。” 看来昨夜的事,已经传的整个王府都晓得了。琼竹在心里暗自想到,罗顷已经笑了:“母亲就是爱说笑。” 次妃见罗顷和王妃在那对答,手上的帕子都快被扯散了,好容易看见罗顷往自己这边来,次妃才对罗顷道:“儿啊,娘可不愿你,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秀鸾再不好,那也是娘送给你的。” “果真侍妾就喜欢护着通房。”王妃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琼竹偷眼看向次妃,晓得次妃又要发火,罗顷已经急忙对王妃道:“今儿一早,世子妃就说,也该去瞧瞧秀鸾,儿子这是往秀鸾那边才回来。” 哦?王妃望向琼竹,琼竹做出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见王妃望向自己,琼竹急忙对王妃道:“当日王嬷嬷教导儿媳,曾说,做大妇的,可要端庄大方不能吃醋。儿媳想着,秀鸾刚没了孩子,心里必定很难受。” 琼竹的话让王妃挑不出什么刺来,接着王妃就笑了:“这话说的是,能进王府被人服侍的,都是前世修来的,自然更要宽容大度。次妃,你说是不是?” 次妃没想到话头子又转到自己身上,恨恨地瞪了琼竹一眼,才无奈地答了一声是,王妃笑着道:“既然世子来了,那就把你媳妇带走,次妃,我和你还有话说。” 次妃刚站起来一半的身子又坐回去:“王妃有什么话吩咐?” 王妃对罗顷夫妇挥手,示意他们离去,这才对次妃道:“我听说你身边的那个陈姑娘,由王爷做主许给长史了。次妃啊,他们小夫妻好好地日子,你也就不要想太多。” “王妃的吩咐,按说我该照办的,可是……”次妃故意顿了顿才对王妃露出恶意的微笑:“王妃是否以为,毕竟是我的儿子,等到以后他成了楚王,王妃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讨好世子妃?” 王妃和次妃两个人暗中较劲快二十年了,王妃怎么会被次妃这两句话给刺到,王妃只是微笑:“我也不想提醒你,可是你一次次犯蠢,这会儿我不得不提醒你了。楚王太妃,只会是我不会是你。楚王太妃是可以直接上表朝廷的,但你不能。你要真想,我临死之前,也不会在意楚王这个爵位被陛下撤藩。” 这是威胁,次妃的脸顿时红成了猪肝色,气呼呼地道:“你没有儿子,见我有儿子,就想跟我抢,你做梦。” “不信你试试。”王妃淡淡地说,王府生活,是舒适的,可是也有点无聊,王妃最喜欢的,就是逗着次妃,看她一次次地发怒,一次次地无奈。自己的人生,竟要到了这个地步了吗?王妃不由叹了口气,但面上的笑容没变。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东平郡王 罗顷夫妇走出院子,琼竹见罗顷频频地往后看去,不由对罗顷奇怪地问:“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娘和母亲,这会儿又在说什么?”罗顷没有隐瞒琼竹,琼竹哦了一声就道:“也许她们在说怎么招待东平郡王妃的话。” “你信?”罗顷的眉微挑,虽说不合时宜,可是琼竹不由想起昨天晚上的一些事情,脸顿时红了。 见琼竹不答话反而脸红,罗顷有些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不说话,脸还红成这个样子?” 这人怎么来问这样的话,琼竹白罗顷一眼:“好了,不要问我这个,我问你,秀鸾这会儿怎样,可还哭了?” 秀鸾?罗顷想起秀鸾,不由轻叹一声:“我这会儿才晓得自己做错了。” 难得罗顷也会认错,琼竹不由看向罗顷,罗顷的叹息声更重:“我今儿去瞧她,她还是一脸憔悴,我想了想,和她说,陈若雁已经被爹爹做主嫁出去了,我问她,问她可愿意寻个出路,她就哭哭啼啼,说我要撵她走,还说她这辈子都不敢和世子妃争长短,只求我把她留在身边。” “然后呢?”琼竹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问出这么一句。罗顷沉默了,还有什么然后?这是秀鸾愿意的,琼竹看着罗顷面上的难过神色,也长叹一声:“罢了,既然如此,告诉底下人,还是像原先一样对待吧。” “你不要把我推到别人那里去。”罗顷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琼竹看向罗顷,有些意外罗顷为何会这样说,罗顷面上微红:“我听说,有些贤惠的人,会把丈夫往别人那里推去。可是昨夜,不,今早我才晓得,有些事情是不一样的。” 有些事情?是什么样的事情?琼竹想问罗顷,但又觉得没有问就已经明白他的心了。于是琼竹微笑:“这么说,你想通了很多事?” “我原先总觉得,母亲和娘之间的争夺,特别地让人无语,可是从秀鸾那里出来,我才明白,其实我做了和爹爹一样的事情。” 难得罗顷也会说这样的话,琼竹不由微笑:“原来如此,那你问了秀鸾了吗?” “她要的是世子,她要的,也是王府,琼竹,我到了这会儿,才发现你讲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罗顷的话中大有深意,琼竹看着罗顷,觉得自己不大适应罗顷这会儿的改变,但琼竹还是笑了,笑的很开心。 罗顷也回以笑容,能在这样地方,得一知音人,实属不易。 “姑娘,您说,今儿世子的意思,是不是……”和琼竹这边的冰雪消融比起来,秀鸾房中就显得那么的冷,小蓉看着坐在床头一言不发的秀鸾,有些迟疑地开口。 秀鸾伸手抚摸自己的肚子,肚子已经瘪下去了,里面不会再有个孩子跳动。 “我恨她,我恨她。”秀鸾咬牙切齿地说着,小蓉长叹一声:“姑娘,世子妃高高在上,您……” “我恨陈若雁,为什么她做了这样的事后,还可以嫁给长史,还可以去过快活日子,为什么世子不杀了她,而要她活在世上?”秀鸾几乎是疯狂样的喊着,小蓉吓了一跳,急忙安慰秀鸾:“姑娘,世子已经吩咐过了,要人好好对您,还有……” “哪有什么用?他不要我了。今早世子来的时候说的话你没听见吗?问我有什么打算,他想遣嫁我!”秀鸾眼中的泪流的更急。自己失宠了,切切实实地失宠了,这是一个比自己失去孩子还要更大的打击。 还有宠爱,罗顷愿意眷顾的话,自己或许还有别的孩子,可是没有了宠爱,那就再没有指望了,只能像别的曾服侍过主人们的丫鬟一样,在小院之中,孤寂地过着日子,每到了年节,才能去给主人磕头,才能看到那曾如此亲近的人。 红颜未老恩先断!这七个字让秀鸾的心又痛起来,没有宠爱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这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孤寂。如果还有孩子,也许孩子会陪着自己,会让这孤寂的夜多些温暖,而非听着别人房中的欢声笑语。 “姑娘,姑娘!”秀鸾面上的神色把小蓉吓了一跳,她连声叫着,就要跳出门外去叫人,秀鸾叫住她:“不,你不用去叫人。小蓉,我的日子已经没什么盼头了,陈若雁,她为什么可以过的那样好?我不要她过的这样好,我要她付出代价。” 说到付出代价时候,秀鸾的声音透着绝望,吓的小蓉一把抱住秀鸾:“姑娘,姑娘,您这是在想什么?她嫁的是长史,我们等闲见不到的。” “她嫁了长史,必定会进来给王妃请安的,你定然能打听出来她哪天进来,是不是?”秀鸾仿佛没听到小蓉的劝说一样,只是抓住小蓉的袖子在问。 小蓉打了一个寒颤,这要怎么应付,才能让秀鸾对陈若雁的恨意消失,但小蓉知道,这很难打消。 小蓉无计可施,只有悄悄地把这话告诉了王妃身边的王嬷嬷,想讨个主意。王嬷嬷听了这话,并没有立即告诉小蓉该怎么做,而是又把这话和王妃说了。 王妃听完就笑了:“没想到秀鸾还有这点心气?” “这是自然,毕竟秀鸾这会儿已经失宠了,又没了孩子,偏生陈若雁还好好的。” 王嬷嬷的话让王妃唇边现出一抹嘲讽:“蠢材,竟然还觉得陈若雁好好的,花枝般少女伴个老翁眠,原先又是这样心气的,只怕陈若雁自己都快呕死了,心里哪还会觉得高兴?” “王妃说的是,要秀鸾真这样聪明伶俐,哪里就会失宠?”王嬷嬷的话让王妃又笑了:“既这样,你就告诉小蓉,秀鸾爱做什么就做去,横竖她也不能憋在心里。” 王嬷嬷应是,就听到王妃又笑着说了一句:“我啊,也想瞧瞧次妃那时候的脸色呢!” 算着时候,陈若雁嫁人后入府请安,差不多就在东平郡王全家来王府的时间差不多,到时候若秀鸾想要做什么,丢脸的可是次妃。 王嬷嬷当然晓得王妃的意思,对王妃又笑着应是,也就退出。 小蓉从王嬷嬷这里得到,去打听打听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回答,也就安心下来,一边应付着秀鸾,一边去打听陈若雁哪天入府请安。 这一有什么事日子就过的快,转眼腊月二十三,这天要祭灶,楚王刚带着人把灶给祭了,就听到人来通报,东平郡王已经来到王府门外了。 堂兄弟们难得见面,楚王命人把中门打开迎接堂兄弟,自己带着妻儿在正殿迎接东平郡王。 琼竹站在王妃身后,有些好奇地往外瞧去,就听到脚步声响,东平郡王夫妇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殿来。 楚王从座位上站起做个迎接的姿势,东平郡王已经快走两步,上前对楚王行礼:“王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王弟请起。”楚王双手扶起东平郡王,王妃也扶起郡王妃,郡王妃比东平郡王小了许多,看起来年纪和次妃差不多,琼竹已经知道这并非东平郡王的原配,原东平郡王妃生了三子三女,三个儿子却都夭折了,女儿也折了一个。原东平郡王妃大为悲拗,病重不起,并上表朝廷,恳求朝廷另行择东平郡王妃,无需从东平郡王次妃之中选择继妃。 亡人的遗愿朝廷也听了,于是原东平郡王妃薨后,朝廷并没依照旧例,从生了东平郡王长子次子的次妃之中选择继妃,而是准许东平郡王另行择妃,这才有了现在这位东平郡王妃。这位郡王妃年纪虽小,手段却不小,嫁过门没有几天就把东平郡王收的服服帖帖,又让那两个次妃都搬进了佛堂,过门一年后生下了儿子,于是东平郡王上表朝廷,恳求立嫡出儿子为东平郡王长子,彻底绝了那两位次妃的念想。 这次东平郡王夫妇带来的就是这位郡王妃生的长子和三县主,还有另一位四县主是侍妾所生,此刻站在郡王妃身后,看着郡王妃和王妃交谈。 “你们府上就是孩子多,哪像我们府上,只有世子一个,连说话的人都少。”王妃见过三四两位县主,也就对郡王妃感慨一句。 “孩子多,这开销也大,也不怕嫂嫂笑话,眼瞧着你侄儿都要娶夫人了,可除了朝廷的俸禄,竟是一点别的进项都没有。”东平郡王妃借机就说出这么一句。琼竹也听说过东平郡王此来,说不定有和楚王讨要些东西好过年娶儿媳,可没想到东平郡王妃刚开口就哭穷。 可是瞧着他们的打扮,也不穷啊。郡王夫妇穿着的都是礼服,冠上的珍珠都有手指头盖大小,不管是东平郡王长子,还是两位县主,身上的衣衫料子都很好。那首饰就更不用说了。至于那些带来的丫鬟下人们,也都一个个衣衫簇新。果真宗室王府的穷,和穷人的穷,是不一样的。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游园 王妃怎不明白东平郡王妃的意思,不过她也不会直接驳回去,只对琼竹招呼道:“我们长辈在这里说话,世子妃,你带着人把两位县主都请到后面,她们的屋子都已经安排好了。” 琼竹应是,对两位县主微笑着道:“两位妹妹请。” “嫂嫂请。”两位县主齐声开口,她们毕竟是宗室县主,从出生到现在,身边都有无数嬷嬷丫鬟服侍着,动作十分大方,一点都不窘迫。 琼竹带着人把两位县主送到她们住的院子,这是一座王妃院子旁边的院子,三间上房,两边都带了厢房。县主们带着的下人已经把箱子搬进来,在那里收拾东西。琼竹见她们俩的丫鬟都很有默契地一边占了一间房,于是对县主们笑着道:“这院子必定比不上你们在家的院子宽大,人手也不够多,若有什么,就让人去和王妃说。” “嫂嫂太客气了,这屋子十分不错,我们怎么敢嫌弃?”三县主说着,已经把椅子拉开:“嫂子还请坐下,和我们喝茶说话,我们想问问,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四县主已经命丫鬟去烧水煮茶,听到三县主这询问也笑着道:“姐姐总是比我问的快,我记得十年前来的时候,这花园里有座假山很不错呢!” “既如此,那就去逛逛花园。”琼竹也顺着这两姐妹的话说,三县主已经双手一拍:“太好了,总算能看到点别的景致了。” “两位妹妹在家不出门吗?”琼竹好奇地问,四县主微笑:“出门也出呢,不过都是从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要不就是去寺里上香。” “家里人多,那几个院子早就逛厌了,嫂子,我们也歇息好了,就带我们去花园走走。”三县主已经放下茶杯伸手去拉琼竹的手,琼竹也没有反对,吩咐丫鬟去花园里把布置一下,自己也就带上两位县主往花园里来。 两位县主都是爱说话的,一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等到了花园中,四县主看到那个假山就笑着道:“我就说这假山十分不错,半土半石,” “四妹妹的记性就是比我好。”三县主也看着假山,一脸赞叹。楚王府的假山是用挖了池塘的土和太湖石堆成的,但和别的府邸不同在于,当时做假山时候,特地做了连在一起的三个山峰,南边的全是土堆的,上面种满了花草,又被称为“香丘”,中间的全用太湖石堆的,在山脚还有一个山洞,洞内摆放了桌椅,利用石头的缝隙做成了窗,专门供夏天纳凉用的。北边的顺着太湖石用了土来堆,上面建了亭子,为的是观景。 三个山峰,一赏花一纳凉一观景,颇为适意。三县主已经跑到亭子上,站在那里对琼竹她们招手:“嫂嫂你快上来,这里看过去,很好看。” 因这座亭子是专门用来观景的,对着的就是香丘,围绕着香丘就是一片荷塘,从荷塘边走到北边山峰,山脚就是那片梅林。春夏秋冬,四季都有花可赏。琼竹已经和四县主提着裙子走上山,丫鬟已经在亭内放了茶水点心,三县主端着茶站在亭中极目望远,一脸心旷神怡。 “三姐姐真比我们跑的快。”四县主含笑说着,琼竹今儿是主人,自然要招待好了,端过一杯茶对四县主道:“方才我到的晚了,要三妹妹自己倒茶,来,四妹妹休要嫌弃。” “嫂子说笑呢,我们怎会嫌弃。”四县主接过茶却没有喝,还是看着远方,突然四县主伸手指着梅林:“怎么会有人在梅林之中,仿佛还在烧纸。” 琼竹低头看向梅林,果真看到有烟从梅林中飘过来,琼竹略带不满地看了眼丫鬟,丫鬟立即跑下山去梅林里寻人了。 琼竹已经拉着三四两位县主转向另一边:“这香丘春天到的时候,开花极好,有海棠桃花杜鹃,可惜你们只在这住几天,若能住到春日,就能好好瞧瞧了。” “这回也是爹爹说,许久都没和伯父见面,这才来的,然而朝廷自有规矩,见上这么一面也不容易,哪能待久。”三县主当然明白琼竹要转移话题的原因,也就顺着琼竹的话往下说。丫鬟已经重新走回来,对岚月耳语几句,岚月听的眉头微皱。 琼竹已经瞧见,示意岚月不要开口,继续和三四县主说着话。应酬几句,三县主说想去瞧瞧别的,琼竹也就和她们起身,当经过岚月身边的时候,岚月才对琼竹轻声道:“世子妃,是秀鸾姑娘在那烧纸,说也只能这样尽心。” 秀鸾?琼竹的眉头微皱,对岚月轻声道:“你亲自去把秀鸾请回去,哎,她也怪可怜的。”这纸钱,定然是烧给那个没出世的孩子的。岚月应是快步走了,琼竹已经笑着对三县主道:“前几日下了雪,那太湖石上结的冰特别好看,不如三妹妹先和我去那里瞧瞧?” 三县主怎么不明白琼竹这是要留下时间去处理那烧纸的人,自然不会反对,琼竹就带着她们往中间那座山走去,三座山中间都有小道连接,走出亭子不几步就上了石阶,低头看去,果真见太湖石的周身都结了冰,那冰却像花一样,阳光一照,竟是七彩的。 “怎会如此好看?”三县主原本以为是琼竹敷衍,谁知是真的好看,不由惊叹一声。 “这还是祖父时候想的法子,说冬日只有梅花未免太过寂寥,于是就想了法子,寻那上好的太湖石来,薄透无一不具,在这山洞之上,镶了起来,拼成各种花,等到了冬日,就命人往上面浇水,等到结成冰,就有各种冰花好看。” 说着琼竹指着另一边:“为这个,还在那边设了琉璃镜,好让阳光照射过来,照在冰花上面,一反光就是七彩的。” “原来如此,我恍惚听爹爹说过,可没想到竟如此精致。”四县主也在旁边点头,琼竹望向梅林,已经没有烟了,也就带着三县主她们下山。 岚月跑到梅林里的时候,小蓉正在那用小锄头挖个坑把那些烧过的纸钱埋掉。秀鸾在旁边垂泪,瞧见岚月走进来,秀鸾急忙迎上去:“岚月,是我的不是,我只想到我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就这样遭了毒手,谁知就惊扰了世子妃,是我该死。” 岚月见眼前的秀鸾神色憔悴双眼红肿,一点没有得宠时候的容颜秀丽,想起琼竹说的话,岚月不由叹了口气:“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如此做,今儿是东平郡王来的大日子,世子妃正带着两位县主在逛园子,你突然这么一烧纸,要县主们怎么想?” 秀鸾原本就是特地选了这个时候来,此刻听到岚月这话,秀鸾的眼圈又红了:“是,是我选的日子不对,我原本以为,今日世子妃操忙,不会来花园的。小蓉,收拾好了没有,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小蓉应了一声,就上前扶住秀鸾。 秀鸾对岚月福了一福:“世子妃那里,我也不好去见,还求你替我说一声。”岚月长叹一声对秀鸾点头,秀鸾急急忙忙地走了。 岚月看着秀鸾的背影,不由叹气,哎,难怪世子妃说她可怜,不过岚月这会儿还要去服侍琼竹,又往梅林外面跑去。 “姑娘,我们会不会被世子妃责罚?”小蓉扶着秀鸾走出好远,才敢问出来,秀鸾这会儿面上的可怜神色已经全都收起,对小蓉冷笑道:“世子妃只让岚月来,而没让嬷嬷来,证明世子妃就很怜悯我了。我只要她的怜悯,别的全都不要。” 怜悯?小蓉不懂秀鸾这话的意思,难道说,有了世子妃的怜悯,就能重新获得宠爱吗?小蓉在那百思不得其解,秀鸾唇边慢慢现出残忍的笑,只要有了世子妃的怜悯,等到陈若雁进府请安那天,就可以借用世子妃的手,让陈若雁难受了。 自己的孩子,怎么能白死?秀鸾感到空荡的肚腹之中,传来一阵阵寒意。孩子,我一定要让凶手下去陪你,而不是这样轻轻放过。 琼竹陪着两位县主在园子里又逛了一会儿,梅林自然也没错过,盛开的梅花让两位县主称赞不已,还在梅林徘徊时候,丫鬟就来禀告,王妃那边传晚膳了。今日东平郡王来了,楚王和罗顷设宴招待东平郡王父子,王妃当然也要设宴款待郡王妃和县主们。 于是琼竹又陪着两位县主回房换了衣衫,各自整理一下,也就往王妃院子走去。此刻天色渐暗,丫鬟下人们在点着沿途的路灯。三县主停下脚步,对四县主笑着道:“这有没有到娘房里请安时候的感觉?” “果真差不多。”四县主也笑着点头,琼竹微笑:“郡王府和我们王府,想来也就小了一点?” “是小了些,偏生我们家人还多,不过我们府上有个好处,就是建花园时候,把一座小山也圈进来,倒不用假山了。”三县主笑着解释。 “那山不算矮,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全城的样子,不过爹爹和娘一年只许我们上去几次。”四县主虽在补充,但语气却有些不快。 一年只有那么几次才允许上山,这也是怕有好事者说王府的女眷没事就去山上看外面,不受规矩。琼竹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想要长叹一声,却不知道怎么叹出,硬生生忍住了。 “郡王府好在花园很大,不过没有这么精巧。也有荷塘也有梅林。那山腰处,爹爹命人种了一片桃花,等桃花开时,爹爹和人坐在桃花下,饮酒高歌。”三县主的话引来四县主的叹息:“可惜我们只有等到桃花快要落了,爹爹不请客了,才能在桃花林中玩耍,我竟从没见过桃花盛开时候的样子。” 王府县主,所受的约束也很多,能许她们在桃花林中玩耍,已经是东平郡王很疼女儿了。琼竹觉得心口的压抑又重了一些,勉强笑着道:“幸好我们府上的假山不算太高,也看不到外面,闲暇时还能在假山上玩耍。” “是啊,是啊,我听说可以上假山玩耍,还吓了一跳,后来上去了才晓得,原来这假山不算太高,不然也不能上去。”三县主也顺着琼竹的话往下说,说话间,三人已经走进王妃的上房。王妃和郡王妃两人坐在那说话,次妃一脸无聊地在旁边待着。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筹划 看见两个女儿走进,郡王妃停下说话,对女儿笑着问:“你们两个可有淘气,惹你们嫂嫂不满意的时候?” “两位县主很好,真是一对解语花。”做为主人,琼竹当然要尽责地解释。 “世子妃请坐,你啊,可千万别为她们说好话,这两孩子我晓得,当着我面还好,背了我,就是两个最淘气的。”郡王妃笑盈盈地说着,次妃已经阴阳怪气地开口:“我们王妃常说,眼前没有个女儿很是遗憾。郡王妃和我们王妃那么好,何不把两位县主留下呢?” 王妃正在喝水,听了这话差点被口中的茶呛到,大声咳嗽起来,旁边的丫鬟急忙上前给王妃捶背。琼竹也重新端了一杯茶过去,也亏的王妃这一声咳嗽,才让场面不那么尴尬。等到王妃咳定了,喝了水,郡王妃才笑着道:“上回和次妃见面,已经是十年前了,这回怎么觉得次妃相貌越发好了,哪像我们,都老了。” “郡王妃说笑了,我的年纪也过去了,哪有那么好,再说了,我都做了婆婆,世子妃才是年轻呢。”次妃这是摆明了不让大家好过,听她这样说,王妃的神色微微变了下,琼竹当然晓得次妃对自己是能打压就打压,既然次妃说着,琼竹也就听着,不发一言。 次妃见琼竹在那做乖巧样子不发一言,心口更觉得堵的慌,刚要再发作就见王嬷嬷走到王妃面前,对王妃道:“王妃,晚膳已经摆好了,请王妃带着众人入席。” 王妃站起身对郡王妃笑道:“请。”郡王妃也牵着女儿的手站起身:“嫂嫂是主人,又比我年长,嫂嫂先请。” 她们在那推让着,琼竹这些小辈自然只能露笑不语。次妃瞧着王妃和郡王妃在那推让着谁坐上位,就冷笑着道:“毕竟是王府,若是民间,此刻世子妃这个做小辈的,该上前去跪着,请郡王妃入上席呢!” “次妃真是越来越爱说笑话了。”次妃这话一说出口,场面顿时重新尴尬下来,郡王妃瞧了瞧次妃,过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 次妃微笑:“郡王妃,妾这话说错了吗?我记得规矩就该如此。” “若真是规矩如此,次妃,你就先回房。”王妃当然晓得次妃爱和自己作对,不过今儿当着客人,王妃觉得也不用次妃再在跟前了,既然次妃说规矩,那就用规矩压下去。次妃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看着王妃:“王妃,您……” “来人,送次妃回房!”王妃已经高声吩咐,自然有人走进,恭敬地请次妃出去,次妃看着王妃,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来,只能跺脚离去。 “既然方才次妃说了规矩,今儿你是客人,哪能说那些高低上下的事,你就坐上席吧。”王妃等次妃一走出去,就对郡王妃微笑开口,郡王妃摇头:“既然嫂嫂如此好情,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郡王妃坐了上席,王妃在旁边相陪,琼竹和两位县主挨次坐下,也就用起晚膳来。 次妃从王妃房里离开,气的不得了,然而又不能说别的什么,一路上气冲冲的,刚走进院子,朱嬷嬷就迎上来:“次妃,秀鸾来了,在那等着次妃等了半天。” “她今儿跑去梅林,烧什么纸钱,险些让王妃抓到错处,这会儿还有脸跑我这里来?”次妃只觉得秀鸾什么都做的不对,连笼络住罗顷的心都没做到,自然对秀鸾百般不满。 次妃说话时候已经走进院子,正在那等候的秀鸾已经站起身往外迎,正好听到这几句,秀鸾登时感到浑身冰冷,次妃刚把自己送去罗顷身边时候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原来,自己在次妃心中,什么都不是。 秀鸾苦涩地想着,然而还是要出去迎接,还是要笑脸相迎,因为不这样,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于是秀鸾走出屋子,走上前对次妃行礼:“见过次妃。” “你既伤了身子,就该好好地在屋子里歇着保养,若是有一天运气好了,又能服侍世子了,也好给我添个孙儿,这会儿跑来做什么?”次妃只扫了秀鸾一眼,就对秀鸾冷冷地说。 秀鸾的手在那握成拳,然后对次妃更加谦卑地道:“奴只是想着,许久都没给次妃请安了,再说奴的身体慢慢好了,因此想着来给次妃请安。” 见秀鸾还是这样恭敬,次妃鼻子中哼出一声,接着次妃就叹气:“既然如此,就进屋吧。” 秀鸾恭敬应是,伸手要扶次妃,次妃嫌弃地甩开秀鸾的手,秀鸾也不以为忤,只跟在次妃身后走进屋子。 次妃进屋后脱了外面斗篷,又坐在椅上,秀鸾急忙蹲下给次妃脱了靴子,又换上一双软底的鞋子,这才要水洗了手,给次妃倒了茶。 次妃从秀鸾手上接过茶,这才瞧着秀鸾:“坐下吧,你还真是细心,不过这会儿你身份和原先不同了,也不用这样服侍我了。不然要她们做什么?” 秀鸾已经把次妃的手炉打开,往里面放了一块香,这才放了两块炭,见手炉热起来才捧到次妃手边:“奴总是次妃的人,哪有什么身份不同?” 次妃嗯了一声就瞧向秀鸾:“难得你如此,哎,这些天我想着,你也是运气不好。坐下吧,要论细心,这些人都赶不上你。” “奴哪能称细心,只是少点错处就是了。”秀鸾坐在次妃脚下,看着次妃的脸这才小心翼翼地道:“奴单听说陈姑娘被许配给了别人,还不晓得陈姑娘会不会进府来给次妃请安呢?” 秀鸾的举动,让次妃相信她是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好好地笼络住秀鸾,让她依旧对付琼竹,也不失为一个主意。 于是次妃长叹一声:“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把陈姑娘许配给府上的长史了,她运气倒好,一过门就是五品太太。今儿是腊月二十五,明儿就是她出阁的日子,按说她该在后日进来给我们请安,就是不晓得会不会了。” 后日?秀鸾在心中记着这个日子,外面的人进府,都有一定的门,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想方设法,让陈若雁不得好过。 “苏太太来了。”吴内侍走进来禀告,次妃双手一拍:“你瞧,方才你才问呢,这会儿苏太太就进来了。” 说话时候,陈大舅母已经走进来,她满面喜色,上前对次妃行礼:“原本今早就来了,还要带上外甥女,不过我当家的说,等到过了门,他们夫妻双双进来行礼时候再说,免得跑许多次。我就想两着,别的罢了,这喜日子也该和次妃您说一声。” “苏太太快请起来,我怎会怪你们?前儿我让人送去的首饰,都戴上了吗?”次妃对陈大舅母询问,陈大舅母已经笑着道:“已经戴上了,都说那首饰不错,外甥女心里也很感念。” “陈姑娘当初在我身边,也非常好,我也很舍不得她,只是缘分这种事是说不清的。”次妃也要感慨几句,陈大舅母听的点头:“这也是各人的缘分。幸好王爷青眼,能配了长史,妹妹妹夫也很感激。” “这么说,陈老爷也赶来了?”次妃顺口问着,陈大舅母却答的很恭敬:“当然来了,妹夫还说,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福气,会得到王爷这样青眼。原本妹妹还想跟着我进来一起给次妃磕头的,倒是我当家的拦着,说没有禀告过,不敢随便带人进来。” “陈太太要想来,你就和我说,让她进来这王府开开眼界也好。”次妃和陈大舅母在那对答,秀鸾的指甲都已经掐进肉中,她们还在这里亲亲热热谈话,而自己的孩子,已经永远没了,没了。秀鸾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坚持,才从次妃的屋子里走出,当走出屋子时候,寒冷包围了秀鸾。 等在外面的小蓉见秀鸾神色不对,急忙上前扶住秀鸾,并给她递上手炉。递上手炉的时候,小蓉惊讶地:“姑娘,您的手,怎么那么冰?” 手冰吗?秀鸾看着小蓉,突然秀鸾笑了,不,自己的心更冷,她们一个个的,都该付出代价,只可惜,自己的力量还是那样小。 “我们先回去吧。”秀鸾不想解释,只匆匆往外走,刚走出院子,一个小内侍就追上来:“姑娘,这是次妃吩咐赏给你的。” 小蓉接过包袱,又对内侍说了许多话,这才转身高高兴兴地对秀鸾:“姑娘,次妃果真还挂着您,您瞧,特地赏了东西。” 她这会儿,又是来笼络自己了吗?可是她永远不明白,自己已经了解了她,又怎会再被笼络?不过秀鸾没有说话,只对小蓉勉强微笑:“嗯,给你的,你就收好。” “姑娘不高兴吗?”小蓉小心翼翼地问,秀鸾冷笑:“我为什么要高兴?我早看穿她了!”秀鸾话语之中,含着深深的恨意。这恨意让小蓉浑身抖了一下。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疯狂 “可是,次妃毕竟是次妃!”小蓉过了许久才敢说出这么一句,秀鸾闭上眼,是的,次妃毕竟是次妃,所以她送来的那些汤药,自己要一碗碗地喝下,还要叩谢她的恩典,并不知道那里面,有杀了自己孩子的药。所以就算自己知道真相,也不敢对她说出什么。就算自己恨死了她,也动不了她分毫。 “姑娘,我瞧着,您还是往次妃那边多跑跑,能见到世子的话,也许世子偶一垂怜,您就有喜了,这在府中不就可以立足了?”小蓉见秀鸾闭眼不语,虽然知道这些话秀鸾不愿意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垂怜,等到世子垂怜,有了身孕,从此在府中可以立足?秀鸾睁开眼,唇边笑容有些冰冷:“你倒替我打算的好!” “姑娘,我晓得您心里有怨,可是我们,比不了世子妃啊!”小蓉觉得秀鸾是不是昏头了,竟然要和次妃对着干,别的不说,次妃伸出手指就能把自己主仆碾死。 世子妃,世子妃……秀鸾突然笑了:“有世子妃呢,小蓉,你说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世子垂怜?” 这个,小蓉也不晓得,毕竟现在府中都知道,罗顷和琼竹夫妻恩爱,别的不说,罗顷夜夜歇在琼竹房中就是见证。甚至于次妃看不过眼,把罗顷寻来半真半假地说了几回,罗顷都当做耳边风没听到。 世子妃正得宠,就算等到世子妃有了身孕,那时候次妃说不定就另外寻漂亮的丫鬟送去给罗顷,也轮不到秀鸾。真是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小蓉长叹了一声。 秀鸾听到小蓉的叹息:“况且,我能等到吗?我就在这里,一夜夜地数着更漏,一夜夜地盼着他来,听着他在别人那里欢笑。看着次妃过着她富贵尊荣的日子。小蓉,我能等到吗?也许还没等到,我就已经死了,死在这长长的夜里。死了之后,我的尸身也不会好好地葬了,也许是让人买一块墓地,随便葬了。我的爹娘也许还会得到一点赏钱。他们倒欢喜了,一个女儿,不晓得卖了多少遭。可是,我呢?小蓉,我呢?没人想过我也会有念头,没人想过我也是个人啊!” 秀鸾眼中的泪落下,小蓉也掉泪,给秀鸾跪下:“姑娘,我晓得你心中有怨气,可是我们的命就是这样苦。” “是啊,我们的命就是这样苦,所以陈若雁可以嫁给长史,就算她再不愿意,那也是五品官,而我,却只能被世子说,你想出去的话,他就送我出去。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这样的残忍,难道他忘了我们也曾恩爱欢笑?” 秀鸾的泪越来越急,小蓉哽咽着道:“可是姑娘,若您真要对陈姑娘,不,对长史夫人做什么,等着您的,也许就是死亡,甚至于会牵连您的爹娘。” “我就算不做什么,等着我的也是死。”秀鸾的神色冰冷,语气更加冷:“小蓉,我从进王府到现在,都循规蹈矩的,不敢有不该想的想法,可是我得到的是什么呢?是世子的厌弃,是陈若雁把我当做一个工具。她就那么几句话,就让次妃点头杀了我的孩子。” 秀鸾话到后面,声音已经尖利了,小蓉颤抖起来,站起身就要往外跑,秀鸾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去抓住小蓉的胳膊:“不要说出去,不要说出去,你不许去告诉世子。小蓉,我求求你,我所能为我的孩子做的,只有这些了,只有这些了!” 秀鸾的话语之中,竟像含着血,小蓉的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姑娘,若世子追究起来,我也有罪啊,有罪啊!” “不会的!”秀鸾蹲下身子,目光狂热地看着她:“世子不会追究的,我知道,他也恨着陈若雁,不然不会把陈若雁嫁给年过五十的长史!可是他不晓得,他以为这是惩罚,看在别人眼中,还是陈若雁高攀了!世子他啊,太纯真了,太善良了,所以他不会追究的。小蓉,你相信我,相信我!” 小蓉看着秀鸾眼中的疯狂,感觉到自己再不答应,秀鸾就会伸出手来掐死自己,而秀鸾真要掐死自己的话,也没有人会为自己伸冤!毕竟自己比起秀鸾来,那更是微不足道。于是小蓉对秀鸾点头,秀鸾看见小蓉点头,伸手摸了摸小蓉的脸:“好小蓉,真乖。你放心,我很快就可以解脱了,解脱了!” 用自己的命,换陈若雁的命,很值得,非常值得。秀鸾笑起来,笑声之中有些疯狂,小蓉害怕地缩在门边,脑中疯狂地在想,要怎样才能把这些事告诉罗顷,如此才能阻止住秀鸾,保住自己的命。 这一夜,小蓉整夜未眠,她想趁秀鸾睡觉时候跑出去,可是秀鸾也没睡觉,秀鸾只是坐在梳妆台前,拿出几根一丈青来,仔细地,一根根地挑选,要从里面挑选出最长最坚硬最锋利的来,好用这一丈青插进陈若雁的喉咙,要了陈若雁的命。 “姑娘,您原先不是说,要借世子妃的手吗?”小蓉不晓得秀鸾为什么又改了主意,小心翼翼地问。 “世子妃和陈若雁是亲戚啊,你忘了吗?”秀鸾语气轻柔地回答,伸手又抚摸了下一丈青们:“你瞧,原先我想的太简单了,只想趁陈若雁进来时候,众人都在,那我就让陈若雁失仪,这样世子妃就可以惩罚她。可是这会儿我才明白,只惩罚她,怎么能消了我心中的恨呢?于是,我就要她死,要她死!” 自己要亲手把陈若雁给杀死,有机会的,怎么会没有机会呢?秀鸾又拿起根一丈青,不错,这根是最坚硬的,也最锋利的,秀鸾伸手摸向这根一丈青,满意地点头,接着秀鸾就从梳妆台上拿出一个金镯子,把一丈青在那金镯子上磨起来。 秀鸾的动作让小蓉更不敢说话,疯了,秀鸾一定是疯了。从昨日从次妃那里回来之后她就不对头,偏生自己还不知道,还以为秀鸾是想通了,跑去梅林烧纸也是为了得到世子妃的怜惜,去给次妃请安也是想要得到次妃的青眼。怎么也没想到更刺激到了秀鸾,让她竟然直接想要亲手杀死陈若雁。 陈若雁已经嫁了人,真要死在王府之中,罗顷不会追究,可是王爷一定会追究的。小蓉觉得双手都是汗,可是小蓉无法出去,不敢说话,只眼睁睁地看着秀鸾在那动作在那思量。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当东方的太阳升起时候,秀鸾已经打扮停当,发髻之上,那根一丈青插在那里。小蓉看着秀鸾发上的一丈青,什么话都不敢说出。 “走吧,我们去给次妃请安!”秀鸾拿起镜子照了照,看着镜中自己,虽说已经施了脂粉,可是那脂粉看起来竟那样虚,盖不住那脸色。 “他们送来的脂粉,也没原先那么好了。”秀鸾拿起一盒胭脂,重重地抹在自己眼皮下,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有精神一些。 “和原先的脂粉一样好。”小蓉战战兢兢地说了这么一句,秀鸾充耳未闻,把胭脂盒子放下:“我们走吧,今儿府内一定很热闹。” 东平郡王一家会得到款待,还是陈若雁进府的日子,还要预备过年,真是太热闹了。秀鸾扶着小蓉的手走在王府道路上,看着迎面而来的人,秀鸾唇边的笑容一直没有变,就是今天,孩子,我会来寻你了。你的爹爹不能给你报仇,因为杀了你的是你的祖母,但我可以给你报仇。只有我把你放在心上,别人都不能! 秀鸾伸手拢一下头发,那根一丈青插的安安稳稳的,真好,真的很好!秀鸾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小蓉更加害怕了,可是小蓉不敢跑,一点都不敢跑,跑了的话,秀鸾会先杀了自己。次妃的院子到了,院门边守着的人,还是那些。 小蓉陪着秀鸾走进院内,看见吴内侍带着人走下台阶,秀鸾停下脚步:“吴内侍好,这是要往哪里去?” “秀鸾姑娘来给次妃请安了,快往里面去吧。世子妃也在里面呢!”吴内侍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招呼,这才回答秀鸾:“我这是奉了次妃的命令,去府门口迎接长史太太。你说,这陈姑娘,哦,不,长史太太真是好福气,要没有在次妃身边这些日子,长史怎么会娶了她?” “是啊,的确好福气。”秀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心都是疼的,疼的快要死去。 “瞧瞧,我这和你一说话,就耽误时候了,我就要出去了。秀鸾姑娘,次妃是个和善人,你啊,多往次妃身边走走,次妃素来对你都很疼爱,必定会记得你的好处的!”吴内侍自觉自己已经对秀鸾仁至义尽了,秀鸾苦笑:“多谢吴内侍了,您请!” 吴内侍已经往外走了,小蓉对秀鸾道:“姑娘,快些进去吧。” 秀鸾这才收回看着吴内侍的眼光,缓步踏上台阶。 正文 第六十章 刺杀 门帘刚一掀起,就听到朱嬷嬷的声音:“哎呀,方才次妃还在说起秀鸾姑娘呢,可巧这会儿就来了。” 说着秀鸾就感到朱嬷嬷上前来搀扶自己:“来,来,快些过来。” 秀鸾抬起头,看见琼竹站在次妃身边,次妃还是一脸的对琼竹不满,看见秀鸾走进,次妃才露出笑:“秀鸾你来了,我就说,只有你还惦记着我。” “给次妃请安!”秀鸾上前对次妃行礼,次妃已经一把扶住秀鸾,这是正正经经地一把扶住,而不是虚扶:“快坐下吧,你身子骨弱,不用天天过来。” “奴合该来次妃面前伺候。”秀鸾低眉顺眼地说着,次妃已经笑了:“就是这样,快些坐下吧。” “我也该告退了,县主们说今儿要……”琼竹刚说了这么几句话,次妃就打断琼竹的话:“怎么,你一个做儿媳的,来伺候我都不愿意,我晓得,你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的,毕竟上面还有王妃,你不愿意把我当正经婆婆,也是有的,可你也要记得规矩。怎么说我也是世子的亲娘。你要去讨好王妃,也要瞧瞧时候,这会儿还早,你就跑了。” 琼竹怎么不晓得次妃这话是特地说给秀鸾听的,也只有无奈地道:“既然如此,次妃您就……” “瞧瞧,瞧瞧,这会儿都一口一个次妃,连声婆婆都不肯叫。真把我当做那民间的侍妾不成?就算是民间的侍妾,生了你的男人,你也要恭敬一二,而不是公然甩脸子!”次妃最喜欢挑琼竹的麻烦,这会儿自然就是一大串。 “媳妇不敢!”琼竹好容易说出这句话,次妃这才嘲讽一笑:“不敢,我从不晓得你有什么不敢做的。” “次妃,长史太太来了。”吴内侍已经走进屋内禀告,次妃这下笑的更为开心:“快些让她进来,哎,都好久没见到她了,着实想的紧。” 说话时候,陈若雁已经低头走进屋内,正好听到次妃后面这句,陈若雁的心不由一疼,若不是次妃不肯救自己,自己怎么会去嫁给那么一个老人家?想起昨日的洞房,陈若雁就觉得一阵阵恶心,没有软语温存,没有少年男女,有的只是老人身上那股不好闻的味道,还有那急色地拉扯自己衣物的手,还有那枕边口口声声不能忘了王爷的恩典。 恩典?对他来说,自然是恩典了,可是对自己来说,那是酷刑,如同把自己分开两半的酷刑。听着那个男人在枕席间的喘息,陈若雁觉得自己都想立即死去,这样才能不面对这个男人。但是不行,为了今后的日子,还要捏着鼻子,按了舅母和自己娘的教导,对他笑,对他柔顺,以便他能疼爱自己,可是谁要这样老朽的疼爱? 陈若雁看向琼竹和秀鸾,秀鸾的神色依旧是苍白的,听说,她已经彻底失宠了,现在罗顷整天都在琼竹房中。方琼竹,我没有想到,你竟有这样的手段,以退为进,好高明啊!就这样轻松地,得到世子的心。 陈若雁真恨不得把琼竹一把掐死,费了那么多的心机,最后不过让秀鸾失宠,成全的,反而是方琼竹,自己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她们可以陪伴少年郎,自己要陪一个比自己爹年纪还大的人,众人还要说,自己的福气很好,一举做了五品官的太太。 陈若雁看向次妃,就算楚王比她大二十四岁,哪又怎样?楚王可没有这么让人生厌,但陈若雁不敢说出口,只能走到次妃面前,恭敬地行礼:“给次妃请安!” “快,快,快,起来让我瞧瞧你!”次妃已经含笑把陈若雁扶起,上下打量了番,才对身边的朱嬷嬷笑着道:“果真这妇人和姑娘是不一样的,瞧比原先容貌更加出色!” “这是经过雨露的牡丹,自然比那没经过雨露的,更加娇艳!”朱嬷嬷在旁边恭维地说着,陈若雁恨不得把朱嬷嬷打一巴掌,什么叫经过雨露的牡丹,这样的雨露,简直就是酷刑。 可是陈若雁不敢说话,她只有微笑,微笑,努力去做一个沉浸在新婚幸福中的妇人。众人的神色不一,琼竹是事不关己,自己去想自己的心事。次妃是要借用陈若雁打击琼竹,而秀鸾,对陈若雁只有恨,深深的恨。 次妃已经对陈若雁笑着道:“你和世子妃还是亲戚呢,世子妃,你和长史太太说说话。” 次妃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要打击自己的时候,琼竹心中想着,面上堆起很假的笑:“恭喜长史太太了,您总算嫁了一个不错的人。” 陈若雁怎么听不出来琼竹话中的虚情假意?陈若雁也堆起笑:“多谢世子妃了,定要承世子妃的吉言。” “果真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有的是话说。”次妃怎么瞧不出来她们彼此看不上彼此,不过这对次妃来说,不算什么,只要能打击到琼竹,就是最好的。 陈若雁还在肚内想着该怎么应酬次妃呢,秀鸾已经等不得了,她站起身,对次妃恭敬地道:“奴也很想长史太太呢,记得昔日在府内,长史太太和奴也颇有话说!” “我倒忘了这个了,你们也很有话说呢。”次妃笑着就对秀鸾道:“那你也走近些,和长史太太说话。” 秀鸾巴不得这句,站起身缓步上前,小蓉知道这就是秀鸾等到的机会,几乎是尖声叫出:“姑娘!” 秀鸾平静的看了小蓉一眼:“有什么话,以后可以说,不急在这会儿,况且还在次妃跟前,你还懂不懂规矩了?” “就是,小蓉今儿是怎么了?”朱嬷嬷也顺着秀鸾的话说,陈若雁却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陈若雁虽然可以肯定地认为,秀鸾猜不到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可是自己和秀鸾算不上很好,这会儿秀鸾说这样的话,只怕是对自己不利。 就在陈若雁打算不让秀鸾近前的时候,内侍走进来禀告,世子来了。 世子?陈若雁不由往门口望去,他见到自己这幅模样,会不会怜惜自己,毕竟如花少女去陪伴老人家,真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此刻,就是这会儿,所有的人都看向门边,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被罗顷吸引去,就是报仇的时候。秀鸾唇边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发上的一丈青已经被她取下,握在手心。小蓉一直盯着秀鸾的手,见秀鸾一步步地走向陈若雁,不知道该喊还是不该喊,只能站在那里,看着秀鸾走近陈若雁身边。 “陈姑娘,你瞧,我这有好东西!”秀鸾语气低柔地对陈若雁说,陈若雁已经看见了罗顷,他还是那样风度翩翩,还是那样让人仰慕,为什么这样的男子,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那个让人生厌的长史?更何况,他已经做了祖父,自己等到回了家乡,还要和已经当家多年的儿媳应酬,也不晓得那些人对自己的恭敬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若雁根本没有听到秀鸾的声音,眼神痴痴地盯着罗顷看。秀鸾唇边那残忍的笑更加深了,她的手斜斜地伸过去,一丈青就抵在了陈若雁喉咙口。 “姑娘!”小蓉高声叫着,罗顷正好走到次妃面前,正在对次妃行礼:“儿子见过娘,那边说……” 罗顷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小蓉的高声尖叫,罗顷抬头,见秀鸾手中的一丈青已经抵在了陈若雁的喉咙口,秀鸾面上神色残忍:“陈若雁,你赔我孩子的命来!” 陈若雁只觉得喉咙处一凉,低头就见那一丈青尖尖的口抵在自己喉咙处,陈若雁有些惊恐地道:“不是我,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但你也是帮凶,帮凶!”秀鸾尖叫着,次妃转头看见,吓的瘫坐在椅子上:“快,快拦住她,拦住她!” “秀鸾,你疯了吗?”罗顷不料平常温柔的秀鸾还有这么一手,急忙高叫阻止。秀鸾笑容凄凉地看着罗顷:“世子,你不肯为我们的孩子报仇,那只有我来了。你说我疯了?我根本没有疯,世子,我已经没指望了,您厌弃了我,我已经永远不可能得宠了。你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孩子,可以不在乎我的那个,可是那个对我来说,是唯一啊!世子,我怎么可以……” 秀鸾一手抓住陈若雁,一手牢牢地把一丈青抵在陈若雁喉咙口:“我怎么可以让杀死我孩子的凶手,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不够,不够!” 内侍们听到里面的动静都跑进来,看见秀鸾这样都吓了一跳,次妃已经被朱嬷嬷从椅子上拉起来,次妃吓的躲在朱嬷嬷身后:“去叫侍卫,叫侍卫,长史太太绝不能在王府出事。” 内侍们已经飞奔去了,秀鸾眼中的泪落的很急:“次妃,我晓得是你,你为了嫁祸给世子妃,你就要杀死我的孩子,可是我的孩子是你的孙儿啊,我杀不了你,只能杀陈若雁了。” 说话间,秀鸾手中的一丈青又往陈若雁喉咙中压进去些许,陈若雁只觉得喉咙处传来疼痛,吓的尖叫:“你放开,你放开!”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善后 秀鸾怎么会放开,她面上神色越来越残忍:“你们都不把我当人,你真以为你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你的日子,我不允许,不允许!” “秀鸾,你不要这样,你杀了她,你自己也活不成了。”罗顷极力说服,想让秀鸾冷静下来,秀鸾笑了:“是啊,世子,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可是我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多少区别?” “秀鸾,把这放下,我答应你,你不会被追究,好不好?”琼竹见此刻的秀鸾已经陷入疯狂,急忙出言安慰。秀鸾眼中的泪又落下:“是啊,活不成了,我一早就知道,追究不追究的,又有什么关系?我的爹娘,都把我卖了不晓得多少遭了,他们可曾想过,我也是他们的儿女啊?” 这,竟是没有办法了,王府侍卫已经到了,看见侍卫到了,朱嬷嬷和吴内侍松了口气,朱嬷嬷急忙让侍卫护着次妃往里屋去,秀鸾看着那些侍卫,对罗顷笑中带泪:“世子,您好残忍!” “秀鸾,只要你放下,我保证,不追究你!”罗顷想起方才琼竹说过的话,急忙对秀鸾再次重复。 侍卫已经对罗顷道:“世子,您和世子妃都往里面去,这个疯婆子,我们对付。” 陈若雁看见来了这许多人,对秀鸾尖声叫道:“你杀了我也什么作用都没有,你还是……” 秀鸾伸手就打了她一耳光:“那你杀了我的孩子,我是为了我的孩子报仇!” 秀鸾愤怒之下,力气极大,这一巴掌就把陈若雁的脸给打歪了,陈若雁虽然百般嫌弃长史,可是她怎么舍得死?对秀鸾哭叫着道:“秀鸾,秀鸾,你不要……” 秀鸾已经把一丈青又往陈若雁喉咙中压去,还扯着陈若雁一直后退,不让人有半点解救陈若雁的机会。陈若雁没想到秀鸾的力气会这么大,自己的头皮都快被拽掉了,可是陈若雁也没想出什么法子可以让秀鸾冷静下来。 罗顷和琼竹并没离开,侍卫们没有办法,只能挡在罗顷和琼竹身前。 秀鸾目光狂热地看着罗顷:“世子,您不要担心,我不会对您怎样了,我杀了她,杀了她,我就下去地下陪我的孩子去了,我不会让你为难。” 侍卫们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既能救下陈若雁又不伤到她,可是这会儿看着,只怕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于是有个侍卫低声对罗顷道:“世子,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伤了长史太太了。” 罗顷也在那四处看,发现的确没有既能解救,又不伤到陈若雁的办法,于是罗顷对侍卫点头。有几个侍卫彼此点一下头,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用合适的机会把秀鸾的胳膊给砍掉。秀鸾却时刻警惕地看着侍卫们,见他们后退,秀鸾手中的一丈青,又往陈若雁的喉咙中刺去。 陈若雁惊恐大叫,侍卫头见这是个机会,秀鸾的注意力全在陈若雁身上,突然飞奔上前,一刀砍在秀鸾胳膊上,秀鸾手中的一丈青刚戳进去半分,胳膊就被砍断,血直喷上去,有热血喷在陈若雁脸上,陈若雁以为那是自己的血,顿时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秀鸾虽胳膊被砍断,但并没倒下,见陈若雁晕倒过去,秀鸾扔掉一丈青,拿起旁边的花瓶就要往陈若雁头上砸去。早有几个侍卫上去把秀鸾紧紧钳制住,秀鸾手上的花瓶掉在地上,摔的粉碎,但眼中那狂热的光并没有散去。 罗顷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望着秀鸾,望着她那张秀美的脸上,满是鲜血和仇恨。 侍卫们把秀鸾绑紧,这才上前对罗顷道:“世子,已经绑好了,还有剩下的……” “叫太医吧!”罗顷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这次,到底是谁错了,谁又对了,罗顷竟不知道,只能说出这么几个字。 侍卫应是,琼竹伸手扶住罗顷,罗顷看着被绑在那的秀鸾,她的胳膊依旧在出血,晕倒在地上的陈若雁的裙子上也沾了鲜血,看起来是这样的触目惊心。罗顷看向秀鸾:“为什么?” “我没指望了,世子,我没指望了,那我,只有死了好!”秀鸾高声尖叫,眼泪又落下,罗顷想对秀鸾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罗顷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琼竹已经轻声道:“秀鸾,世子曾经想……” “他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单知道,他从没把我当做过一个人。”秀鸾斩钉截铁的说,琼竹一时无语,只是看着罗顷,罗顷闭眼:“命太医给她们两个都好好地医治吧,这里打扫干净。” 有人连声应是,次妃已经从里屋出来,伸手就拉住罗顷的手:“她这样胆大包天,定然是有人指使,她身边的人都不能放过,统统都要剐了,还有她的父母,还有……” 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中的小蓉听到次妃的话,吓得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爬到罗顷脚边,对罗顷连连磕头:“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小的全然不知!” “娘,您就别添乱了,难道还要这府内,全是恨我们的人?”罗顷对自己的娘无奈抬起,次妃怎么肯就这样放过这些人,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你对他们好,他们可不对你好,儿啊,斩草不除根,后患……” “够了!”罗顷高声叫了一声,就用手揉了一下额头:“你我都晓得,真正的祸根在那里,命太医都给她们好好医治,等到长史太太醒了,就送出去。” 次妃被儿子这一声断喝给吓住,不敢再说什么,秀鸾突然高声笑起来:“长史太太,长史太太,世子,果真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罗顷不敢回答秀鸾的话,几乎是狼狈地从屋内退出。朱嬷嬷追出来:“世子,次妃这屋子,只怕不能住了。” “那你去和王妃说,不要和我说!”罗顷有些暴躁地喊道,朱嬷嬷吓得不敢再多说,跟在罗顷身后走出的琼竹上前安抚地拍了拍罗顷,罗顷闭眼,接着罗顷就对琼竹睁开眼摇头。此刻消息已经传到楚王那边,楚王原本在和东平郡王说话,听到这事,立即往这边赶来。 一走进院子,楚王就见罗顷和琼竹好好地站在院子中,楚王这心就放下了,对罗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伤了谁?我还以为是你出了事。” “爹爹,儿子没有事。”罗顷说了这句之后,看着楚王道:“爹爹,您心中,只牵挂着儿子吗?” “你是我的独子,若你出了什么事,这楚王一脉就……”楚王说了一句见儿子神色有些不好,急忙改口对罗顷道:“自然,我也关心你的娘,听说她没事。” “婆婆没有事,说这屋子住不成了。”琼竹在旁边说了一句,楚王点头:“嗯,既然如此,就让王妃重新安排一间屋子。还有,这件事要彻底地查,那些服侍的人啊,跟随的人也……” “爹爹,儿子不愿意彻查,这件事的始末儿子已经很清楚,爹爹,就到此为止吧,那些服侍的人,该放出府就放出府,也不用追究到府外了。”罗顷打断楚王的话,楚王看向罗顷,见罗顷的神色有些苍白,楚王的眉不由皱了下:“你是好心,可是若有人……” “王爷,不会有人有样学样起来。”琼竹在一边保证,楚王低头叹气:“好吧,想来你们也是不愿意家丑外扬,那就先这样吧,就告诉长史,说他太太是不慎受伤,府内也没有什么事!”楚王身边的大内侍立即应是。 罗顷对楚王行礼:“是儿子的错,惊动爹爹了,爹爹还是出去陪着叔父吧!”楚王对儿子点头,也就带着人离去。楚王刚走,王妃就来了,看见王妃,罗顷真是连应酬的力气都没有,只简单地说了几句,请王妃重新给次妃安排屋子,又说这件事不要再追究,到此为止。 要换在平常,王妃定然不会放过这打击次妃的大好机会,可是王妃看着罗顷那苍白的脸,王妃一时也没有了心绪去打击次妃几句,对罗顷点头道:“既然如此,后续的事我来安排,你们先回房歇息吧,我见你们两个都吓坏了。” 琼竹当然晓得自己没有吓坏,可是王妃这样说,琼竹也不反对,只对王妃点了点头,就和罗顷往外走。 “王妃,这事……”王嬷嬷轻声问王妃,王妃叹气:“没想到吃醋还酿出血案了,既然世子说不追究,这又是他房里的人惹出来的事,我们又何必追究呢,那个秀鸾,就看她有没有造化活下来了。” 王嬷嬷点头应是,正好看见小蓉被推出来,小蓉满面哭的都是泪痕,看见王妃小蓉就又要跪:“王妃,这件事,我们确实是不晓得!” “不晓得也好,晓得也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妃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小蓉顿时又哭了:“王妃,我们……” “去吧,王妃都饶了你们死罪,你们还哭什么?”王嬷嬷高声叫着打断小蓉的话,吩咐内侍把小蓉推走。 正文 第六十二集 交心 王妃不由叹气:“哎,这些人啊,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 “不然怎么说她们是蠢人?”王嬷嬷奉承地说,王妃不由嘲讽一笑,让王嬷嬷陪着王妃又去瞧了已经被放在床上的陈若雁,陈若雁还在昏迷之中,伤口已经包扎起来,王妃问过太医,晓得陈若雁性命无碍,只是被吓晕过去,等会儿就会醒。王妃也就没有把陈若雁放在心上,带着人去看秀鸾了。 秀鸾可没陈若雁那么好的待遇,虽然伤口已经包扎了,但还是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屋中,旁边几个老嬷嬷瞧着她。看见王妃走进,那几个老嬷嬷急忙上前行礼,王妃对老嬷嬷点了点头,就对秀鸾道:“瞧瞧,原先可是如花似玉呢,这会儿,就憔悴成这样了。” “我晓得,我是没有命了,我只想问问,陈若雁可死了没有?”秀鸾的眼神之中,几乎没有了神色,对王妃问出这么一句,王妃微笑:“她没死,而且经过这件事后,王爷定然会安抚她!” “世道不公!”听到秀鸾说出这么一句,王妃笑了:“你既然知道世道不公,那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安安生生地在这府里待着,不少你吃穿,生来病死自然有人负责,可是这会儿,你就这样做了,还会连累别人。” “我只想,有一天能活的像个人!”秀鸾的话让王妃笑的更开心:“果真是个傻孩子。哎,你犯下这么大的罪,等到你伤口好了,就谁都没法保住你了。好好地,等着死吧。”王妃的话并没引起秀鸾的反应,秀鸾只是看着王妃走出时候,通过门帘闪进来的光。 为什么总要有人要自己认命?可是认命的结果也一点都不好,既然如此,就不要认命。秀鸾模模糊糊地想着,伤口传来一阵阵地疼痛,渐渐晕过去。 罗顷一走进琼竹的屋子,就跌坐在椅上,什么话都没说。琼竹端给他一杯茶,罗顷没有去接茶,而是对琼竹道:“为什么?” 琼竹也没想到秀鸾会这样做,斟酌了半天才道:“也许,她是不想认命了。” 是这样吗?罗顷有些疑惑地看着琼竹! 是这样吗?罗顷有些疑惑地看着琼竹! 可是,罗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琼竹,琼竹也沉默了,她看着这屋内的一切,屋内的陈设很富丽,任何一件摆设拿出去,都够外面人家丰衣足食地过一辈子。也许这样耀眼的富贵,才让人想留在这里,不肯离去。 秀鸾她……琼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罗顷安抚地道:“这件事,王妃和王爷会处置的。” 是的,爹和母亲会处置的,可是罗顷的心中,却总觉得这件事,自己做错了,做的太错了。 “如果从一开始我就不收用秀鸾,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罗顷闷闷地问,琼竹看着罗顷,长叹一声:“没有秀鸾,还有别人。如同没有了我,还会有陈若雁,还会有别的姑娘做了你的世子妃,乃至你的次妃。你是世子啊,楚王世子,从一出生……” “不,我不愿意了!”罗顷站起身就把琼竹拥进怀中:“我不愿再要别人了,琼竹,我只要你了。别人都是因为我是世子才想和我在一起,只有你,是因为我是我,所以和我在一起。” 这样的话琼竹从没想过会从罗顷口里听到,琼竹想安慰罗顷,想和罗顷说许多,可是此刻琼竹却无话可说,只能靠在丈夫怀中,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罗顷过了很久才放开琼竹:“我知道,这件事,的确是我错了,不是我不该收用秀鸾,而是我从不知道,人心会变的。” 这里的人心,说的是谁?是次妃,是陈若雁,还是秀鸾?琼竹想问问罗顷,但终究没有问出来,罗顷已经走到窗前,推开窗看着外面:“琼竹,我从前一直认为,娘是对我很好很好的,是的,她到现在都是对我很好的,可是她的很好,并不是因为,我是她的儿子,而是因为我是楚王世子,是能带给她荣华富贵的人。陈若雁也好,秀鸾也罢,她们对我的好,也都是因为我是楚王世子。可笑我之前一直不晓得,还以为她们是真正的对我动心。” 琼竹听出罗顷话中透着伤心,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罗顷低头看着琼竹的手:“所以你问过我,我是谁?琼竹,若我不再是我,也只会有你跟在我身边。秀鸾她的确不愿意再认命了,可是她之前所求的,就是在这王府之中,得到荣华富贵,她伤心的,不光是孩子没了,而是再没有指望了。” 不然秀鸾更该在孩子失去之时,对陈若雁百般愤恨,而不是在这之后,对秀鸾来说,她已经失宠了,再没有别的指望了。再不会有一个孩子,可以让她在这个王府之中,安静地过日子。 “是我错了,琼竹,是我错了。”自己不该去问秀鸾,她以后想往哪里去,自己的自以为是,以为这是对秀鸾好,却不知道这样的话,听在秀鸾耳中就是要逐她出王府,对秀鸾来说,离开了王府,她还能往何处去?这天下的男子,看在秀鸾眼中,都不是自己,不,都不是楚王世子。 罗顷的喃喃自语听的琼竹心中一疼,她握住罗顷的手:“你是从不知道,别人也会有痛苦,也会有想法。” 罗顷不由自嘲一笑,是的,从没想过这样的事,对罗顷来说,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横竖下人们永远都会恭敬地服侍自己,横竖出了门,跟随的人永远都那么多,横竖自己只要说一句话,别人就会连声应是,从没想过他们其实是不一样的,他们会有喜怒哀乐。 “琼竹,谢谢你。”罗顷回神过来,对琼竹郑重地说,琼竹不由微笑:“不用谢我,其实我和你,也差不多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我不愿,不愿面对被人不当做人的日子。可是,到了后来,我迷惑了,我得到的那些称赞,其实不是对我这个人的。所以……” 琼竹抬头看着罗顷,语气之中也十分郑重:“我问的,也不止是你,还有我自己。我就想问问你,若我只是我,你是不是也会如此待我。” 是的,会如此相待,会把她当做珠宝一样相待,而不只是一个选出来的世子妃。罗顷在心中得到肯定答复,于是罗顷把琼竹拥进怀中:“是的,只有你,你不是世子妃,而是我的妻子。” “那你,也不是世子,而是我的丈夫。”如此,方是盟誓,琼竹的语气更加郑重,罗顷把琼竹拥的更紧。 琼竹闭上眼,能得到这样的盟誓,真正的盟誓,没有孩子也好,有纷乱也罢,足够了。 “世子,王妃命人请您前去。”岚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琼竹睁开眼,方才的夫妻同心还历历在目,可是现在就要面对另一些事了。 王妃请罗顷请去,必定是要问问秀鸾的事了。毕竟秀鸾是罗顷的人,罗顷看出琼竹眼中的担心,把琼竹的手握紧一下:“我知道怎么处置秀鸾的,琼竹,你放心,这一回,我不会再自以为是了。” 琼竹对罗顷回以笑容,看着罗顷离去,岚月已经走进屋,对琼竹道:“真没想到秀鸾会这样做,哎,这事儿也怪陈若雁,谁叫她想出那样阴损的主意来,这会儿啊,她定被吓的……” “住口!”琼竹打断岚月的话,岚月急忙闭嘴,琼竹见岚月一脸担心害怕的样子,放缓了语气道:“秀鸾有秀鸾的不得已,她啊,如果没有被送给世子,只怕这会儿也该是欢欢喜喜地出府嫁人了,而不是现在这样。” 说话之时,琼竹仿佛看见那雪亮的刀光闪过,接着就是鲜血飞起,尖叫声起伏。秀鸾原本不该有这个执念的,可是执念一生,再也没办法打破了。 罗顷已经走进王妃屋内,王妃正在和王嬷嬷说话,看见罗顷走进,王妃就对罗顷道:“秀鸾做了这样的错事,按说就算要了她的命,也是该的。只是我想着,她毕竟是你的人,你要怎样处置她,也要听听你的意思。” “母亲,若我说,此事秀鸾虽有错,但错最多的是儿子,您也不会听吧?”罗顷的话让王妃笑了:“你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你是世子,是王府未来的主人,你怎么会出错呢?你说的话,他们都要听。秀鸾不肯听你的好意,还迁怒于别人,原本就是她的不是。” 果真是这样的,罗顷自嘲地笑了笑,王妃瞧着罗顷面上的笑,突然咦了一声:“可是世子妃和你说的?这就不对了,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我晓得世子妃心善,可是要管理王府,单心善是万万不能的。” “母亲的意思,儿子知道了,儿子想去瞧瞧秀鸾。”罗顷知道,王妃已经做了决定,这个决定罗顷没有置喙的余地,唯一能求王妃的,也只有去瞧瞧秀鸾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命 果真王妃叹气:“哎,你和世子妃,都一样善良,这样可怎么成?面团似的,会被那些内侍和嬷嬷欺负的。” “王妃这话就重了。”程嬷嬷见王妃这样说,自然也要为自己这些下人说上几句,于是程嬷嬷笑着上前:“世子心中想着什么,明镜似的,哪会被欺负?世子妃虽说心善,可是也有主意呢,晓得什么是主,什么是仆。上回还听说,那边朱姐姐想借次妃的身份压世子妃,结果被世子妃说了几句,逼得朱姐姐跪地求饶。世子妃这样才叫当家主母。” 那件事,也是罗顷对琼竹印象的改观,罗顷虽然知道这样的事定会被王妃知道,但唇边嘲讽的笑更深了,在这王府之中,王妃只用做到在她面前什么秘密都没有,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难怪自己的娘对王妃各种挑衅,王妃都没放在心上,她其实一直是用看戏的心态在看这一切吧? 罗顷对王妃恭敬行礼后退出,王妃已经叹气:“我瞧着世子啊,不但是心善,还有别的念头呢!” “就算世子有别的念头,他也是您的儿子,至于世子妃,那就更明白了。您又担心什么呢?”王嬷嬷也安慰王妃,王妃的头微微一偏:“我担心啊,东平郡王妃那边,还要怎么打发。” 东平郡王大张旗鼓地来了,还带来了礼物,难道好让他们空手回去?自然是要把王府库房给搬走一些,那些常年积压在王府库房里的东西,也不好给他们,自然是要随他们喜欢什么就给什么。王妃想着就觉得头有些疼,用手揉着额头道:“哎,东平郡王妃这些年可练出来,不再是十年前的小媳妇了,这回我瞧着,她不把娶儿媳的钱从我这里拿到,是不肯走的。” 东平郡王娶儿媳,朝廷当然也会拨银子,可是那万把银子,怎么够风风光光地办一场?这一来,五六万银子是少不了的。王妃在心中琢磨着,还不忘叮嘱程嬷嬷她们,可不能把实情和东平郡王那边说了,只说是一个丫鬟想攀上去,谁知没成功,于是失心疯了,才引起这场事情的。 至于东平郡王府那边背后打听,那是他们的事,王妃也管不到。程嬷嬷自然连声应是。 王妃在那安排着,罗顷已经走进关着秀鸾的屋子,那几个老嬷嬷瞧见罗顷走进,急忙上前行礼:“世子,您可不能来这里,万一这疯子又要伤人,您可怎么办?” “王妃已经说过了,她是疯子?”罗顷看着秀鸾的脸,秀鸾神色苍白,眉目之间还能瞧出昔日的花容月貌,可是她就要被说成是疯子,也许过不了两三天,就要被杀死。罗顷身边的人,有离开的,但从没有用过这样激烈的方式。 罗顷蹲在秀鸾身前,秀鸾看着罗顷:“世子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您瞧,她要不是疯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一个嬷嬷已经连声喊起来,罗顷摇头:“不,我只是来看看你,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这样做?世子以为,我该认命吗?接受您对我的安排,出府,带上我的那些东西另外嫁人。这些东西是很丰厚的,我又是从王府出来的,嫁一个丰衣足食的人家不会太难。可是,我为什么要接受这一切呢?世子,我宁愿,宁愿在王府远远地看着您,也不愿意出府啊!”秀鸾的语气越到后面越凄凉,罗顷长叹一声,看着秀鸾的眼神温柔:“那我问你,你想看着的,是世子呢,还是我?” 这?他不就是世子,世子不就是他?秀鸾被问住。罗顷低低地道:“秀鸾,你不是不愿意认命,你是不愿意你荣华富贵的命就这样没了。那个孩子没了,我也很伤心。我伤心的,是它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而你伤心的,是它是你的依靠。” 秀鸾闭上眼,泪从眼中涌出:“世子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我不是就这样看你,而是你问问你的心。秀鸾,你的心中,对我的爱恋究竟有几分是因为我是世子?”罗顷这会儿的思路很顺畅,秀鸾睁开眼,眼中的泪已经消失不见了:“有区别吗?” “有,在我心中,非常有区别!”罗顷答的斩钉截铁,秀鸾突然笑了:“如果世子早一点问我这番话,或许我不会这样做,世子您……” “我问过你,只是那时候,你没有答出来。秀鸾,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罗顷的语气虽然还是那样温柔,可秀鸾从罗顷语气之中,听出许多别样味道来。原来,世子妃是这样得到他的心的。秀鸾的泪又落下:“好,世子,我明白了。能在我死前,听了您这番话,我也死而无憾了。我只求世子一件事。” “我不会追究服侍你的人,也不会追究你的家人。”罗顷在秀鸾开口之前说出,秀鸾笑了:“世子果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罗顷站起身往后走,秀鸾看着罗顷的背影,突然又叫了一声:“世子!” 这一回罗顷没有回头,也没停顿。老嬷嬷刚想喝住秀鸾,就听到秀鸾发出一阵狂笑。错了,自己错了,陈若雁也错了,她就算用尽了计策,也得不到罗顷的心,罗顷的心,只会是世子妃的。也许从一开始,她们就已一败涂地,可笑她们还以为,可以把琼竹拉下来。 她们,真的是错的一塌糊涂,到头来,是两败俱伤,自己要死了,陈若雁陪着那个老头,回家乡后还有儿子儿媳孙女,也许又是一场争斗,她们都用尽了心机,却没得到想要得到的那个人。 秀鸾的狂笑传出屋子,罗顷听的很清楚,罗顷不由叹气,原来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陈大舅母带着人走进,看见罗顷急忙行礼,罗顷自然记得陈大舅母,叫起陈大舅母就道:“原来陈,长史太太也在这里。” “是,王妃命人把外甥女安置在这里,长史府中又没有女眷,自然只有我来。”陈大舅母说着,就见丫鬟扶着陈若雁从屋里走出,陈大舅母急忙走到陈若雁跟前:“王妃特地命人预备了软轿,你坐上软轿回去,哪能走出来?” 陈若雁自然不能告诉陈大舅母自己是听到罗顷的声音才挣扎着出来的,想要看到罗顷,想要问问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陈若雁的眼全都在罗顷身上,看见罗顷要走出去,陈若雁什么都顾不得,对罗顷喊道:“世子!” 罗顷听到这声呼喊,转身看着她,陈若雁只觉得罗顷还是如原先一样英俊,顿时觉得自己特别憔悴,但这会儿又不能收拾了,陈若雁对罗顷轻声道:“世子,我……” “今日的事,你我心中都清楚,祸从何来,你以后好好地过日子,不要去想那些别的。”罗顷并没有给陈若雁更多的倾诉时间,飞快地说完这句,就要往外走。 陈若雁的神色顿时变了,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世子对我,就只有这句吗?” “是的!我错过一次,不能错第二次了。陈姑娘,以后的日子,好自为之。”罗顷的语气冷漠,陈若雁的泪顿时掉落:“世子,我都是……” “那些话多说无益,你我心中都清楚你究竟为的什么,走吧,和你的舅母走吧,回家之后,这边自然会派人去安抚长史的。”罗顷看着陈若雁,语气更为冷漠,陈若雁眼中的泪落的更急,可是罗顷已经离开了,连多一眼都不愿给陈若雁。 “世子说的对,我们回去吧。外甥女婿虽然年纪大了点,可去我们那边请我来的时候,也是很焦虑的,他也算疼爱你,你也就上轿走吧。”陈大舅母劝着陈若雁,陈若雁看着陈大舅母,用帕子擦一下眼泪:“舅母,我的……” “走吧,走吧。王妃还赏了东西,等会儿也有人会去,府里面也熬好了汤,快些走吧。”陈大舅母连声催促着,陈若雁看了眼这院子,次妃已经飞快地搬出去了,而自己离这所院子也越来越远,自己所要面对的,是那个满脸胡须,头发斑白的丈夫了。 陈若雁又哽咽了,任由陈大舅母把自己扶进轿内,就靠在那里,抽泣起来。然而她的哭声,并不会给轿外人任何触动。 罗顷离开院子,心绪如麻,在府中走来走去,不知不觉走到秀鸾院外,这所小院,此刻却很安静,院内的下人们,都已经被王妃下令带走了,罗顷伸手推开院门,院内落叶满地,风吹起卷起落叶,更添凄凉。 上房的门帘垂着,罗顷一步步走上前,上前掀起门帘,门内的摆设也有些凌乱,想来是下人们走的太过匆忙,没有收拾的缘故。 往日的轰轰烈烈热热闹闹,都已远去,剩下的只是无尽的寂寥。罗顷看着屋子,心中思绪万端。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直面 罗顷的眼眨了眨,仿佛能看见秀鸾身着杏黄色衫子,拿着扇子在窗边摇着对自己温柔地笑。是的,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罗顷把帘子放下,就听到门外传来喧闹声,接着小蓉带着人走进来:“快,快,王妃许我们收拾东西离开,就已经很……” 小蓉的话在看见罗顷的时候戛然而止,那些下人也都跪下:“世子!” 罗顷抬头看着他们:“都起来吧?王妃命你们回来收拾东西的?” 小蓉不敢起身,对罗顷道:“是,王妃的恩典,许我们回来收拾东西,还说,不许说关于这事的一个字,只说我们服侍的人得了失心疯,所以才让我们走了。” 失心疯,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啊!罗顷走下台阶:“好了,你们都站起来吧。王妃不会追究你们,你们离开王府之后,会去哪里?” 也许是罗顷的态度温和让小蓉胆子大了,小蓉轻声道:“我们这几个丫鬟,就被各自爹娘领走,许回家嫁人。内侍的话,他们要去看庄子。” 除了王府皇宫,别的人家都不许用内侍,这些内侍也只有去看王庄了,不过看王庄在这府内,也不算什么很粗糙的活,只是离开主人远了,以后没什么前程了。 那两个内侍已经伶俐地道:“王妃的大恩大德,小的们并不敢忘,以后到了庄子上,小的们定会十分忠心的。” 这样的话,原本罗顷听着只觉得寻常,可是今天听着,罗顷却笑了,这样的话,说的人也没有几分真心,听的人只怕更没有几分入耳。却人人都要说着这谎话,如同大家都很信任一样。 罗顷的笑让这两个内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说这样说话不该吗?罗顷已经对他们道:“起来吧,我不过随便走走。” 小蓉急忙对罗顷磕头后带着人站起身,罗顷已经走出院子,回头看去,只觉风更大,落叶更多。人这辈子,仿佛就这样过去了,罗顷长叹一声,离开此处。 罗顷回到琼竹房里的时候,已经将要入夜,琼竹正带着人在整理着东西,看见罗顷进来,琼竹轻声招呼:“吃饭了吗?今儿你没回来,岚月她们说要不要去寻一下,我说不用,世子定是要去散散心的。” 琼竹问起,罗顷才想起自己真的没有吃饭,于是罗顷摇头:“没吃,可是也不饿,就觉得心中梗的慌!” 会梗是正常的,琼竹吩咐岚月去厨房要碗莲子羹来:“你先垫垫,今儿的晚饭有些油腻,我也吃不下。” “那就不要莲子羹了,要他们弄两碗面来,我们一起吃,好不好?”罗顷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听到琼竹这样说,顿时也起了兴趣。 琼竹微笑点头,面很快送来,鸡汤下的龙须面,那汤上还飘了两棵小青菜,这在冬日算是很罕见的东西了。罗顷嗅了嗅,竟觉得扑鼻地香,于是端起碗先喝了一口汤,然后把那些面给吃了。吃完罗顷才把碗放下:“为何今日这面,会这样香?” 琼竹已经用过了晚饭,并没多少胃口,那碗面只吃了一筷子就没吃了,听到罗顷这样问就把面碗推给他:“饿了吃饭自然香,把这碗吃了吧,我只挑了一根面吃。” 罗顷也接过琼竹的筷子,就着琼竹的碗吃起来。岚月本打算重新去拿碗筷,见罗顷这样,也没有说话,唇边却现出一抹笑。 罗顷吃完了琼竹的面,琼竹瞧着他:“可还要再来一碗?” “不用了,虽说饿了时候吃饭香,这两碗也够了。”罗顷把筷子放下,接了漱口水漱口,琼竹见他面色沉吟,示意丫鬟都退出去才道:“你今儿去了秀鸾那里?” “是啊,我还看见了陈若雁,虽说什么都想清楚了,可是看着秀鸾这样,毕竟心中还是有着不忍。你说的对,祸根其实全在我身上,可笑我还以为,我公平着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祸根全在你身上?”琼竹的眼眨了眨,罗顷摇头:“你自然是没有说,可是你的眼,你的神色都告诉我,我才是那个祸根。若不是我自以为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毕竟从没经过挫折。”琼竹握住罗顷的手,罗顷苦笑:“原本还以为自己是能经风受雨的人呢,谁知并不是。” 就跟那娇贵的牡丹一样,在花棚里养着,吹不得风,受不得寒。若非琼竹说出事实,自己还当这天下,到处都是这样的平和安宁呢。 琼竹没有再安慰他,只是握住他的手。罗顷觉得琼竹手心的温暖也传到自己手上,过了许久罗顷才道:“想来你也知道了,母亲说,秀鸾是失心疯了。然而我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我晓得,你是不愿意秀鸾去死的,可是她做了这样的事,我们已经……”琼竹觉得自己的话很残忍,还是没有说出,罗顷的叹气更重了。千错万错就是错在自己,然而谁也不会说自己错了,只会说伺候的人错了。 不,还有妻子会说自己错了,她也是这个王府之中,唯一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心心相印啊,这话正好听。罗顷把琼竹抱的更紧,但愿从此以后,再无风波。 当然再无风波是不可能的,第二天罗顷还在睡着,次妃那边就遣人来唤罗顷了,说寻罗顷有事。罗顷这才想起,昨儿自己该去探望次妃并安慰她的,可是罗顷着实不愿意去见自己的娘。 “去吧,次妃昨儿还是受了很大惊吓。”琼竹也被吵醒,起身穿着衣衫催着罗顷,罗顷摇头:“她啊,是来寻我的麻烦,并不是受到惊吓要我安慰。” 琼竹不由笑了一下,接着琼竹就吩咐人赶紧进来梳洗。 罗顷唉声叹气地梳洗完,就往次妃那边来,次妃昨儿临时搬到离王妃院子不远的一处地方,地方虽不小,可在次妃眼中,并没有自己原先院子那边舒服,偏生儿子又没来探望自己,次妃更觉得睡不好,好容易巴到天明就让人赶紧去叫儿子,看见儿子走进来,唉声叹气的次妃的叹气声更重了:“你怎么今儿才来,难道不晓得我昨日差点被吓死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娘,儿子昨日……” 罗顷的话立即被次妃打断:“你昨儿都去了秀鸾那里,离的也不远,怎么就不能来探望你娘?我瞧啊,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翅膀硬了,不肯理我了是不是?” 罗顷任由次妃抱怨,次妃见儿子不言不语,语气更加不善:“你这是什么样子?我还没等到你成王爷呢,就要被你气死了。” 说着次妃又哎呀连声地叫起来,丫鬟急忙上前给她捶背递水,罗顷长叹一声:“娘,您这日子,是自己过的不好的。不然母亲对您很容忍,世子妃也很客气,您非要想这么多,才让自己过不好。” 这句话可还了得,次妃把茶水往桌上重重一放:“了不得了,这会儿就忤逆起我来了,你倒忘了你是谁生的了?我可告诉你,就算你以后当了王爷,你也是我生的。可没有一条说许你不孝亲娘的。” “娘,您疼我,到底是因为我是您儿子呢,还是因为我是世子?”罗顷冷不防问出,这让次妃的眼皮眨了眨,接着次妃就啊啊啊地叫出声:“好啊,这都是跟谁学的,问出这样的话来,你就是我的儿子,也是楚王世子,我疼你难道不应该吗?” “如果儿子不是世子,您是不是还会这样疼我?”罗顷并没被次妃的声势给吓到,反而又问出一句,这让次妃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拿起茶壶就要往罗顷头上砸去:“了不得了,你竟然这样忤逆我,我还不如先打死你!” 罗顷竟然不躲不避,这让次妃是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朱嬷嬷等人自然不会让次妃这茶壶砸到罗顷头上,急忙上前装着拦的样子,把那把茶壶接着:“次妃,使不得,使不得!”既然有人上来接了茶壶,次妃也就装作个自己还很生气的样子,不把那茶壶给朱嬷嬷带走,还在那咬牙切齿:“你别拦住我,我要打死他。” 朱嬷嬷还在那喊使不得,罗顷已经摇头:“娘,您这唱戏给谁看呢?我又不是孩子了。” 好吧,罗顷这一说,倒让次妃下不了台,她看着罗顷:“你这孩子,是想气死我吗?” “我并没想气死您,可是您仔细想想,昨儿的事,到底是谁惹出来的?”罗顷无奈地把实话说出,次妃顿时卡壳,接着次妃就不服气地道:“都是秀鸾这个小蹄子,亏我平常对她这样好,谁知她竟这样。儿啊,这倒的确是娘做的不对,选错了人,等到以后,娘再给你选一个乖巧懂事美貌的。” “娘还想再出事吗?”罗顷冷冷地说。次妃这会儿是真的没办法说话了,她看着罗顷:“那你要我说什么?” “娘,儿子只想求您,从此之后,别想这么多,也别想要把世子妃给休掉,您也晓得,世子妃您是休不掉的。”罗顷的话让次妃啊了一声就道:“你还真是……”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议论 “我没有有了媳妇忘了娘,我只是想告诉娘,儿子已经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娘您不用帮我想这些了。”罗顷非常直接,次妃脸色渐渐变了,接着次妃直勾勾地望着儿子:“你真是这样想的?” “难道儿子想错了?若不是您看不上世子妃,非要把陈若雁带在身边,也不会让陈若雁有了非分之想,甚至想要利用秀鸾肚子里的胎儿把世子妃给赶出王府。娘,祸根在儿子身上,但引祸的人是您。”罗顷的话说的次妃咬牙切齿想骂几句,但骂不出来。 朱嬷嬷立即道:“世子,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怎么说次妃也是为了您好。” “为了我好?”罗顷自嘲一笑:“她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次妃位置,让自己的荣华富贵永远不会变。更受不了别人忤逆她罢了。她被母亲压制,所以才要把我牢牢地握在手心。朱嬷嬷,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早就晓得这一切了。” 罗顷说一句,朱嬷嬷的神色白一下,等罗顷说完,朱嬷嬷的神色已经不能更白了,次妃的神色也很精彩,她没想到,竟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儿子说的哑口无言。 “娘,您要真疼儿子的话,就不要去想这些了,也别想着要和母亲斗什么气!世子妃很好,儿子想要和她过一辈子。娘,这是儿子正正经经地求您。”说着罗顷就要跪下,次妃已经伸手拦住罗顷:“不用给我下跪,我晓得你人大心大,都懂的教训娘了。娘这辈子在这王府之中,被王妃压制,娘的指望全在你身上,可是你说的是什么?要我……” “娘,您心里清楚的,如果我不是世子,您在这府内,不会这样安稳,更不会如此跋扈,母亲还忍让着你,只偶尔用身份压您。”次妃的话再次被罗顷打断,次妃看着儿子满脸写着不相信:“好啊,好啊,你果真口齿伶俐许多了,竟然这样说,我今儿就告诉你,你……” “您要告诉我什么?娘,儿子早已经想清楚了,想清楚了您对我的心。娘,您终究是儿子的亲娘,儿子会孝敬您,奉养您,会对舅舅他们很好。您又何必去争这一口闲气,让儿子为难?娘啊,就当儿子求您。”说着罗顷真的跪下。 次妃看着罗顷,眼中的泪也扑飒飒落下:“你要真把我当你的娘,真要孝敬我,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气我?儿啊,儿啊,我生了你,也是很辛苦的。” “儿子知道,所以儿子一直让着娘,可是这会儿和原先不一样了。娘,儿子真的求您,不要再让那样的事,第二次发生了。”罗顷深深伏地,次妃觉得儿子简直是不可理喻:“这件事的发生是要怪你媳妇,谁让她没有管好秀鸾?” 果真啊,自己的娘心中只有她自己的想法,听不进去半分自己的话,罗顷抬头看着次妃,语气变得轻柔:“娘真的到这会儿还这样想吗?” “我为什么不这样想?”次妃奇怪地反问。罗顷站起身:“既然如此,娘的想法儿子明白了,娘,您以后要做的事,要说的话,儿子都……” “你敢不听!”次妃眉毛竖起,就要拍桌子而起:“我是你的娘,你不能忤逆。” “儿子当然会听,可是儿子是用耳朵听,不是用心听。”罗顷抛下这样一句,就转身离开。这举动让次妃更加恼怒,拍着桌子在那大叫:“他到底是受了什么蛊惑,竟然敢这样对待我?” 朱嬷嬷急忙给她揉胸口:“世子还是惦记您的。” “他才不惦记,他就惦记着世子妃。”次妃恨恨地说着,就把朱嬷嬷一推:“快些去唤太医,我这心口疼的厉害。” 朱嬷嬷急忙让人去传太医,罗顷正好听到次妃的话,罗顷的叹气声更重。自己的娘啊,果真是只把自己当做争宠和巩固地位的工具,而没有真正地把自己放在心上。也对,她要是真把自己放在心上,怎么会听了陈若雁的,让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呢? 罗顷任凭周围的下人们跑来跑去,走出次妃的院子,看着下人们开始挂灯笼,就要过年了,过年了,人也要长大一截了。 罗顷低着头唉声叹气地回到屋内,琼竹正在和两位县主说话,年轻的女孩子们在一起,说的也就是刺绣的活计,身上的穿戴,还有首饰之类。 琼竹正让人把自己的首饰搬出来,给两个县主看,就见丈夫唉声叹气地走进屋里,琼竹晓得罗顷定然是在次妃那里受了气了,于是琼竹对罗顷笑着道:“你怎么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去小叔那里,和他说说话呢。” 昨日王府内发生的事儿,三四两位县主自然也知道了,不过她们很聪明的不会在琼竹面前提起,这会儿听到琼竹这样说,三县主就笑着道:“嫂嫂说的是呢,昨儿哥哥还说,和这边大哥哥谈了几次话,受益匪浅。” “是啊,哥哥说,比和先生读了好几日的书还要好,还说,这就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四县主也在那里附和。 罗顷原本是想和琼竹说说心里话的,不想回到屋内两个堂妹也在,而且还在那里极力掩饰昨儿发生的事儿,罗顷不由苦涩一笑,果真大了,要学会掩饰了。 “要不,我让厨房给你送碗莲子羹来?你昨儿晚饭没好好吃,今儿也没用早膳。”琼竹的话罗顷还没回答,三县主已经笑了:“难怪大哥哥今儿脸色不大好呢,原来是没用早膳的缘故。” 过了年,就要再大一截了,罗顷想着自己方才的话,努力打起精神对琼竹道:“不必了,我先去和弟弟说会儿话。若他也没用早膳,那我们就一起用。” 琼竹点头,罗顷又对两位县主微微点头,也就走出屋子。 三县主若有所思地看着罗顷的背影,琼竹已经对三县主道:“你们哥哥啊,别看年纪已经这么大了,有时候还像孩子呢,来,三妹妹,你过来瞧瞧,这根簪子怎么样?雕的是梅花,正好这段时日戴。” 三县主当然晓得琼竹也不愿去说昨日发生的事儿,于是三县主浅浅一笑,坐在琼竹身边,四县主已经笑着道:“我瞧啊,这根竹簪,最适合嫂嫂戴了。” 琼竹也和两位县主说着这些首饰该什么时候戴,要配什么样的衣衫,轻言细语中,仿佛昨日的事并没发生,至于三四县主心中怎么想的,那就不关琼竹的事儿了。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丫鬟已经来请三人去王妃那边用午膳了,三四县主就先告辞回去换衣衫,走出屋子之后,四县主才叹气:“哎,原本以为伯父这里的人没有我们府上多,日子会更轻快呢,谁知昨儿就发生了这么一桩事儿,偏生还要装作晓不得。说起来,嫂嫂也是外面嫁进来的,比不得……” 四县主尚未说完,三县主就郑重地叫了一声:“妹妹。” 四县主急忙停口:“姐姐,我只是在想,我们也快要出嫁了,不晓得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仪宾,不知道仪宾对我们怎样,会不会也遇到这样的事,丈夫的宠妾失宠,于是……” “你我的仪宾,不会有妾的。”三县主的口气很肯定,四县主叹气:“可是,大姐姐出嫁那么久,回来府中还是不免会有抱怨,这嫁了的人,哪比得上在府里自在。” “大姐姐那是被爹爹宠坏了,婆家稍微对她不恭敬一点,她就受不了。要比起二姐姐,她的日子不要太好过。”三县主冷静地分析着,四县主也笑了:“倒忘了这个。姐姐,你说,等到哥哥娶了嫂子,我们归宁,嫂子会不会对我们不好?” 此刻已经走到两位县主客居的院门口,三县主看了眼丫鬟还离的很远,于是伸手在四县主额头上戳了一下:“你啊,总是想的太多,什么叫怕嫂嫂对我们不好?不管哥哥娶的是什么样的嫂子,我们回来,都有规矩,嫂子也要照了规矩做。” “我又忘了,可是姐姐,我们毕竟还不是男子啊。”四县主的话中有无限惆怅,三县主怎么不明白呢?虽说宗室儿女都很尊贵,但宗室男子和宗室千金,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男子可以娶妻纳妾,可以胡作非为,女子就要守住闺训,要循规蹈矩。不过,自己和妹妹是不一样的,毕竟自己和哥哥,是真正的一母同胞。对姐妹们,稍微对她们好一些是会得到众人赞扬的。 三县主想起自己娘说过的话,对四县主露出温和笑容,拉着四县主的手走进屋内:“好了,你不要去想这么多,要再想这些,我就告诉嬷嬷们,让她们好好地训你一通。” 四县主听了三县主的话,急忙拉住三县主:“姐姐,我不敢了,以后都不说了。” 三县主已经把衣衫拿出来:“既如此,就赶紧去换衣衫,然后到伯母跟前,得了伯母的喜欢,娘也会高兴。”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路遇 四县主连连点头,换着衣衫。她们在议论的时候,罗顷和东平郡王长子也在说这件事,东平郡王长子单名一个谦字,东平郡王希望儿子一直谦虚待人,不要骄傲。不过宗室的谦虚待人和民间所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罗谦可没有自己两个妹妹一样绕弯子只能私下议论,见到罗顷就笑了:“长兄为何垂头丧气?可是昨儿有人醋海翻波?要我说,这样事情,嫂嫂也有做的不到处,不过一个婢女罢了,竟还拿不住,还伤了客人,这样的婢女,就该活活打死。” 罗顷倒没想到罗谦会这样直接,于是罗顷不赞成地摇头:“不必了,说来,我倒觉得你嫂嫂没有不对,她不愿理这些事,横竖这些婢女再吃醋,也伤不到她分毫。” 是吗?罗顷眼中分明写着不信,罗顷想要寻别的话题把这话引开:“罢了,我们也不要说这些了,听说这回你们一回去,就要给你选妻子了。王叔这样疼爱你,必定会给你选出一个如花似玉温柔贤惠的女子。” 罗谦见说到自己身上,大不以为然地:“休要把话给转了,长兄,就想问问,这妻妾之间,真没什么调停的法儿吗?我见我们府中,虽说我娘厉害,可隔三差五的,总还是有个把姨娘想生事。又是嫌弃我娘分发的布匹不好,又是骂下人不恭顺。就跟那苍蝇一样,偏要在你耳边恶心。” 罗顷倒没想到罗谦比自己想的更加直接,愣了一下才笑着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谁不知道我爹爹只有一正一次两个妃子,并没其余更多的了,你来问我如何调停妻妾之间,我更是不清楚。” 罗谦长叹一声,罗顷被罗谦这样一打岔,倒也不觉得自己的事儿有多大的事儿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以后只要记住这句话就可以,不要再把那些下人当做什么事儿都不知道,没有情绪的人就好。 罗顷和罗谦各自陷入沉思时候,有内侍走进,对两人恭敬地道:“王爷和东平郡王,传世子和长子到书房,王爷说,新收了一幅古画,想让世子和长子前去鉴赏。” 如果不好色,那这府中消磨时光的事儿,也就只剩下鉴赏古董,听歌赏曲了,不管是楚王也好,罗顷也罢,一年也没有几次机会出府门,就更别提王妃这些女眷了。 楚王最大的爱好就是鉴赏字画,不但养了不少清客,书房内更是挂了不少这样的字画,至于中间到底有几幅真的,几幅假的,罗顷也不晓得,只能任由他们去吹捧。 两人到了书房院子,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清客恭维的声音:“这幅字,果真是米芾的字不错,就是这画画的竟不知是谁,能让米大家题字,这画画的说不定也是一个名家。” “林先生你错了,照在下瞧来,这幅梅花画的虽好,可是枝是枯枝,只怕不是什么名家,甚至可能是米大家的后辈小子,求米大家题字,米大家切不过颜面题了。”另一个清客持反对意见。 罗顷原本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在经过了昨天的事儿,罗顷对这些恭维觉得十分腻歪,只能和罗谦一起走进书房,书房正中放了一张大桌子,桌边放着一个大笔海,上面插了十来只笔,有粗有细,插的一片树林似的,桌子旁边还摆着一张小案,上面放着全幅的画具。 这会儿楚王和东平郡王都站在桌子跟前,桌上放着一幅画,几个清客也在围着桌子评点着画。 罗顷和罗谦上前行礼,楚王已经对儿子招手:“过来瞧瞧,这是今儿有人送来的,说是宋米芾的字,这画却不知是谁画的,我就在想,若真是米芾的字,这也值得一买。” “多少银子?”罗顷旁的不问,先问这个,楚王微笑:“不贵,三百两罢了。那卖画的还说,原本更贵的,只是因着不知这画是谁画的,只知是个古画,才要这些银子。还说,若不是那家人穷的没饭吃,也不会把这画拿来卖了。” “世子您看,这字筋骨……”另一清客已经在那迫不及待地解释起来,罗顷扫了一眼那画,就对楚王道:“爹爹要买,就买好了,三百两银子横竖不贵,还不够母亲打一套头面,只是爹爹别走了眼,把昨儿才画出的画,当做宋时候的画给买了。” 罗顷说一句,那清客的脸就黑一点,但清客怎么敢当着罗顷的面发脾气,只呵呵一笑:“世子现在越发爱说笑话了。” “我不是说笑话,说真的呢!”罗顷又扫了一眼那字画:“爹爹横竖喜欢,就买了吧。” 楚王已经被儿子这几句话气的什么都不想说了,听到罗顷又这样说,楚王伸手就拍一下桌子:“好啊,你还和别人学来的,要忤逆我,口口声声这画是假的,那你说说,哪里有真的?” “京城中伯父赏下的那几幅,的的确确是真的。”罗顷老老实实回答,东平郡王看了眼楚王那被气坏的脸,就对楚王笑着道:“侄儿是说玩笑话呢,哪有什么跟人学坏,学着忤逆兄长你的?” 楚王听到这句话,才猛地想起自己方才口不择言,说罗顷学坏,而这些天,罗顷是和罗谦出入的,于是楚王忙对东平郡王作揖:“方才一时失口,贤弟莫怪。” “怎会怪呢?兄长还是看画看画。”东平郡王在那客客气气,楚王却没有了看画的心思,叹了口气道:“还是不看了,让人送出去吧。” 有个清客顿时着急了:“王爷,这,世子不是说不贵吗?” “这忤逆子,说什么这画不贵,却明明白白在嘲讽我买了幅假的,我怎能听下去?”楚王很是叹了几口气,就示意内侍把画收起来,好好地送到外面去。罗顷见楚王面色,就晓得自己只怕真是气到了他,忙叫一声爹爹,楚王已经挥手:“你也不用这会儿又来和我说好话,我晓得你心里面在笑我呢。你方才那么伶牙俐齿的,怎么连内院的事儿都没做好,昨日竟闹出那么大的乱子,若不是处置的及时,这会儿叫我怎么面对长史?” 楚王说一句,罗顷低头应一声是,楚王说完就挥手:“好了,你且回去吧,等你把你房里的事儿理好了,再来和我说什么真的假的画。” 罗顷长长地应了一声是,对楚王拱手行礼,就后退着走出。 走出屋子时候,还能听到清客在那劝楚王不要生气,楚王在那气恨恨地道:“哎,我也后悔,因着太信任王妃和次妃,就把这孩子交给她们两个教管,难免娇惯了些。” 说着楚王还对东平郡王道:“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 “是,兄长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这一转眼,又是几十年过去了。”东平郡王恭敬地说,楚王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是啊,那时候还能骑马呢?这会儿也不行了,只能在这书房里欣赏欣赏字画了。” 说着楚王指着墙上挂着的书画:“就算这样,还要被儿子说,我买的,全是假的,真是不孝!” “年轻人是这样的!”东平郡王笑着说了一句,却往罗顷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心中有个疑惑生出,楚王儿女艰难东平郡王是知道的,可是为何到了现在,都只有罗顷一人?次妃在生下罗顷之后,并不是没有得到宠幸的,至于别的婢女,东平郡王听说楚王偶尔有了兴致,也会宠幸一两个,不过这些婢女都没有名分,往往是过上些日子,就被王妃打发了,王妃不会生育也罢,那为何连别人也不会生育? 这件事,还真有些蹊跷。东平郡王暗自想着,到时一定要好好地关注一下这件事,面上却还是笑着和楚王说着别的鉴赏字画的话。 罗顷一个人离开,走了好长一段路,刚要往内院去,就见一个内侍带着一对乡下人打扮的老人进来。这在王府,算是很稀奇的场面了,罗顷不由停下脚步,那对老人中女的还在哭哭啼啼:“我的女儿啊,怎么就生了病,怎么就没了?” 那个男的还在一边骂她:“这都是你女儿没福,先是孩子养不住,再就是自己又生了病,一下没了,亏的王妃开恩,许我们把尸首接回去,还许我们把女儿房里的那些东西全拿回去,除此之外,还格外赏了一百两银子,你我终身有靠了,你还哭什么?” 这是?秀鸾的爹娘?也就是说,秀鸾已经没了,不知道是在昨夜还是今晨,也许就在和娘争执的时候,王妃命人把秀鸾勒死,然后命人去把秀鸾爹娘找来,对他们说,不,王妃不会亲自见他们的,王妃只会让身边的嬷嬷出来传话,该怎么安葬,该怎么把秀鸾的东西给他们。 罗顷看着那个老妇,她的面容之中,依稀还能看到秀鸾的眉目。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依靠 “我爹娘生了我们七八个呢,没法养活,死的死卖的卖,到现在,也只剩下我和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听说哥哥已经娶妻了。”秀鸾当时的话又在罗顷耳边响起,那时罗顷以为秀鸾说的定然是假的,怎么会有爹娘不把儿女的命当一回事呢?这会儿,罗顷是真正知道了,的确多的是爹娘不把儿女的命当一回事的。 罗顷觉得喉咙又有些哽咽,想要往另一边走去,那个内侍正打算呵斥秀鸾的爹娘,就看见罗顷站在一边,内侍急忙上前对罗顷行礼:“见过世子!” 罗顷嗯了一声,对秀鸾爹娘指了指:“这是……” 内侍小心翼翼地道:“这是秀鸾姐姐的爹娘,昨日王妃命人去找来的,说是想让秀鸾爹娘看女儿最后一眼,谁知秀鸾姐姐没福,还没等到爹娘来就咽了气。这会儿他们已经进去瞧了秀鸾姐姐的尸身,王妃也赏了银子钱财,还要着人把秀鸾姐姐的尸身盛在棺内,送回去好让他们安葬。” 内侍说话时候,秀鸾爹娘吓的跪在那里不敢抬头,等到罗顷嗯了一声走了,秀鸾爹娘才敢小心翼翼地抬头,秀鸾的娘看着罗顷的背影,对那内侍小心翼翼地道:“这就是世子,哎呀,怎么这么气派,这么好看,偏生我女儿没福气!” “要是秀鸾姐姐有福气,你们啊,也能充一下世子的岳父了。”内侍揶揄地说,秀鸾爹娘没听出来,彼此在那埋怨没有福气,也不晓得是谁克了他们。罗顷并没走远,只听到秀鸾爹娘的埋怨,罗顷眼神越来越暗淡,这府内发生过的事,自己到底知道多少?王妃的不在意背后,到底又是这样打发了多少个? 看王妃如此轻松一点不慌乱,是不是也曾有……?罗顷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的话,继对自己的娘希望破灭之后,对自己的嫡母,希望也要破灭,连续两天遭受这样的打击,罗顷觉得,自己是脱胎换骨呢,还是就此沉沦? 罗顷不晓得,也不愿去知道,只是脚步沉重地往自己院子走去。院子里很安静,岚欣带着小丫鬟在做针线,看见罗顷走进,顾嬷嬷急忙应上:“世子回来了,世子妃去王妃那边服侍去了,您用过早膳没有,若没用过,让人去传来。” “不必了,我不饿,一点也不饿。”罗顷说着就走进屋子,屋内的摆设和琼竹离开时候一模一样,仿佛琼竹还坐在椅上做针线,仿佛琼竹还是那样神情专注。琼竹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变成自己的嫡母这样,在微笑间要了人的命? 罗顷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罗顷觉得自己的心口都在疼,不,若琼竹也如此,那自己真是宁愿死了算了,妻子,不可以变成这个样子。可是,爹爹和母亲,早些年也是十分恩爱的,有二十来年的时光,爹爹身边,只有母亲一人,只是后来母亲生不出孩子,才让人选了自己的娘。 若有一天,琼竹也生不出孩子呢?那自己是不是也要纳个次妃,然后看着次妃和琼竹争斗?罗顷大口大口地喘气,顾嬷嬷正要进屋来服侍,看见罗顷这样就吓的大叫一声,上前扶住罗顷:“世子,您怎么了?” 我?罗顷想说话,可是一时之间,心口剧烈的疼,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顾嬷嬷已经高声叫道:“来人,来人,赶紧去传太医。” 岚月也走进屋内瞧见罗顷这幅模样,岚月啊了一声就要出去找太医,罗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对她们道:“不碍事,不碍事,我只是方才有些闷,这会儿把气喘出来,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是这样吗?顾嬷嬷有些怀疑地看着罗顷,罗顷点头:“是没事,你让人给我倒杯茶来,我坐着歇会儿就好。” 顾嬷嬷急忙扶罗顷坐下,岚月已经端茶过来,罗顷没有接过,就着岚月的手把茶一口喝干,接着罗顷闭上眼,用心体会了下心跳,这才对她们道:“你们出去吧,我要歇会儿。” 顾嬷嬷还想再说话,罗顷已经更加厌恶地挥手,顾嬷嬷只有沉默地带着人退出,但顾嬷嬷还是听到屋内罗顷的叹气声,顾嬷嬷的眉头皱紧,对岚月轻声道:“你去王妃那边,把世子妃请回来!” 岚月当然晓得顾嬷嬷的用意,但还是担心地道:“这会儿去,王妃会不会?” “王妃素来很疼世子,不会说什么的。”顾嬷嬷语气笃定,岚月应是后走了。她们的对话被罗顷听的清清楚楚,罗顷并没有叫岚月回来的意思,自己的确需要妻子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好好说话,安慰自己,而不是让自己独自一人,在这王府之中,面临一切。 妻子不会变成母亲这样,更不会变成娘那样,罗顷有些慌乱地想着,妻子和她们,都是不同的。 罗顷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岚月已经来到王妃那边,王妃刚带着东平郡王妃她们吃完了饭,在那坐着说话,两位县主口齿伶俐地说着很聪明的恭维话,再加上琼竹适当地开口,巧妙恭维,这个场面十分和乐。 岚月走进屋内,对琼竹轻声说了请琼竹回去的话,琼竹不由有些惊讶地看着岚月,王妃已经听到岚月说的话了,于是王妃笑着道:“你们小夫妻,舍不得对方是平常事,去吧去吧,我这里有你们妹妹们呢!” “既然如此,儿媳就先告辞了。”琼竹站起身行礼告辞,又对东平王妃道:“是侄媳的不是。” “年轻的小夫妻们,这样恩爱才好。”人家婆婆都放人了,东平郡王更是放的快些。琼竹对两位县主微笑,也就退出屋子。 刚走出屋子,琼竹就对岚月道:“世子到底怎样了?你们这样着急?” “世子方才心慌心乱,但不许我们去传太医,我们没有法子,顾嬷嬷才说,请世子妃回去瞧瞧。”岚月离开就对琼竹说了实话。心慌心乱?琼竹的眉微微皱起:“世子回来路上,遇到谁了?” “并没人跟着呢,因此也不晓得。”岚月老老实实回答,琼竹不由叹了口气:“好了,我们先回去吧。” 琼竹走进屋子的时候,看见罗顷靠在榻上,双眼紧闭眉头紧皱,看起来像个孩子,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琼竹心中生起爱怜,上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罗顷没有睁眼却伸手握住琼竹的手:“我没有发烧。我只是想不明白一些事情。” 琼竹顺势坐在罗顷身边:“你想不明白什么事情?” “我想不明白的是,母亲处置这件事,十分迅速,一点也不见慌乱,如同处置过许多次一样,于是我想,是不是母亲曾经处置过无数次,只是我不晓得。”是这样吗?琼竹仔细想了想,的确王妃的动作迅速而镇定,比起来次妃简直就是慌乱的说不出任何话来,甚至还差点哭了。 似乎次妃的表现才更符合罗顷对后宅妇人的想象,可是,琼竹轻声提醒罗顷:“就算王妃处置过这许多次,哪又怎样呢?” 那又怎样呢?琼竹的话问住了罗顷,罗顷看着琼竹:“是啊,那又怎样呢?琼竹,是不是,这整个王府之中,只有我才是真正的什么都不知道,母亲也好,娘也罢,她们什么都知道,所以她们才会……” 眼看着罗顷又要钻牛角尖了,琼竹握住他的手:“那你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呢?昨日是次妃,今日又是王妃,那也许有一天,你发现王爷也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你是不是更会失望?” 琼竹的话再次让罗顷无言可对,琼竹轻声道:“你从没经受过风雨,什么事都有人把你处置的妥妥当当的,再说你还没满二十,也许就是如此,才让王爷王妃什么都不告诉你,如果告诉了你,你说不定会胡思乱想,甚至会走入牛角尖,觉得天下再没有可相信之人。” “那我还会相信你。”罗顷反握住琼竹的手,琼竹看着罗顷,知道罗顷此刻说的是真的,他会相信自己,他会和自己携手,面对王府的一切风波。一种感激在琼竹心中升起,接着琼竹缓缓地道:“既然如此,那你何不亲自去问问王妃,不要自己一个人在这胡思乱想,岂不更好。” 为什么自己没想过去问王妃呢?罗顷松开握住琼竹的手,靠在榻上沉思起来,琼竹坐在他身边:“你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世子,我曾问过我的母亲,虽然得到的答案让我很伤心,可我从此之后就明白了,这个天下,所能靠的,唯有……” 罗顷不等琼竹说完话,就坐起身握住琼竹的手,又快又急地道:“不许再说下去,不许再说你唯有你自己,你还有我,我还有你,若你不肯要我了,我的日子该怎么过?” 琼竹没想到罗顷会这样激动,先是错愕,接着琼竹就笑了:“是啊,我有了你,你有了我,我们彼此依靠,我们一起面对,那你还有什么不敢问的?”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过年 这话说的真好,安抚了罗顷的心,过了许久罗顷才对琼竹道:“和你比起来,我真不像个男人啊!” 琼竹不料罗顷会说出这样的话,愣在那里不说话,罗顷又笑了:“是我糊涂了,你曾经历过那样的事,我这会儿知道,只想说,为何那个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 这样的话原本该让琼竹很感动的,可是琼竹不知道为什么,又冒出一句:“然而那个时候,你不能保护我。” 这话说的真是不留任何情面,罗顷先是尴尬,接着就点头:“是啊,我不能保护你,就算现在,我也不能保护你,我总是太自以为是,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身份而来,而不是因为我是我。不过琼竹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保护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而不是用某某世子的身份保护你。” 这样的誓言弥足珍贵,琼竹浅笑:“那么,我等着你,等着你有足够能力保护我的那天,等着。” 会等到的,罗顷把琼竹又拥进怀中,过了很久罗顷才道:“我回来路上,遇到秀鸾的爹娘了,他们看起来很穷苦,在那彼此抱怨,王妃已经赏了银子和东西,我想,我也该,该……” 琼竹没想到罗顷已经知道了秀鸾的死讯了,尸身发还娘家安葬,就算娘家知道死因有蹊跷,也不敢来王府理论,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银子呢。秀鸾的历年积蓄,再加上王妃赏下的一百两银子,足够他们家在乡间买地买房,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了。 琼竹在那发愣,罗顷已经摇着琼竹的手:“我想,好歹她服侍了我一场,而且这件事错在我,不如,我们也赏她些银子?” “好。”琼竹回答的很快速,罗顷没有想到琼竹回答的这样快速,琼竹已经掩饰一笑:“我只是想着,她也是这样美丽的女子,可是偏偏遇到了你。” 是啊,是自己的错,罗顷又叹一口气,琼竹已经安慰他道:“不要再想了,听说你还没用午膳,我让人传几样清净小菜来,我们俩一起吃,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罗顷照着琼竹的安排在那等着,等午膳传来,琼竹虽然拿着筷子,但大多时候是看着罗顷在吃,罗顷为了让琼竹放心,也在那努力地吃着,直到罗顷又要叫人添饭时候,琼竹止住他:“好了,都第三碗了。” 罗顷这才把碗筷放下,看着那没动多少的菜,摇头叹气:“原本看书上说的膏粱纨绔,我还不以为然,以为自己已经十分节俭,谁知这会儿我才晓得,我是真正的膏粱纨绔,不知稼穑艰难。” 就算知道了稼穑艰难,又有什么用呢?朝廷为防止藩王叛乱,给藩王的待遇都很好,俸禄之外另有封赏,然而藩王除了和王府属官可以来往之外,别的地方官员都不许和藩王来往,就算是王府属官,听说都担负了监视藩王的责任。 只要朝廷不倒,藩王不谋反,这日子就能舒舒服服地过下去。罗顷看见琼竹又在那里发愣,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这是不是……” “不,你没有错,是我糊涂了,你不是我,我不是你,我不能用我的想法去套你的想法。”琼竹回神过来,对罗顷温柔一笑。 看见琼竹罕见地对自己认错,罗顷并不感到欢喜而是叹气:“原来你也有糊涂时候。” “这是自然,谁都会有犯糊涂的时候。”琼竹温和一笑,对罗顷道:“方才王妃还说,要让人去长史府上慰问长史太太,我并没接话。” 罪魁祸首没有惩罚,反而是让一个原本无辜的人担了责,罗顷心中又有些闷闷的,不过罗顷很快就道:“那是母亲的事儿,我们就不管了。” 是不该管了,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王妃会不会觉得过年也显得没有生气? 不过琼竹猜错了,过年那天,楚王夫妇穿着朝服在殿上接受众人道贺时候,还是满面笑容,一点也不受影响,至于东平郡王夫妇,他们也是一脸欢喜,众人都穿着喜庆,朝贺过楚王夫妇,就互相行礼问好。 琼竹身为世子妃,除了拜见长辈之外,回到自己院子里,也要分发压岁钱下去,还要接受众人的行礼道贺,单彼此行礼,就闹了半晚上,接着又是一家子聚在一起吃团圆饭,今年多了东平郡王一家,楚王十分高兴,命人把御赐的美酒拿出来,让人尽情畅饮。 欢笑之中,王妃又让人放烟火来增添喜庆气氛,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聚拢在院子中看着放烟花。东平郡王妃看着烟花就笑着道:“按说,这烟花该正月十五才放呢!” “真要到了正月十五,你们就要回去了,自然要在你们走前再放。”王妃笑盈盈地说着,三县主已经笑了:“伯母这样疼爱我们,我们都舍不得走了。” “好啊!”王妃顺手就把三县主搂进怀中:“那你来给伯母做女儿好不好?” 三县主当然点头,东平郡王妃已经笑着道:“好是好,就是朝廷自有制度,不许呢!” “那看来,我只能多送一点礼给侄女们当嫁妆了。”王妃也顺势笑着给自己下坡,三县主又撒了几句娇,欢笑声中,只有次妃的脸色不大好看,自从那天罗顷从自己院中愤怒地走出去之后,罗顷就再没和自己说过一句亲近的话了。于是次妃轻咳一声,对王妃笑的很假:“虽说王妃给我安置的屋子不错,可是我还是住惯了原来的院子,想问问王妃,什么时候打扫干净了,我好搬回去。” 王妃晓得越是人多,次妃越要作妖,不过王妃巴不得次妃多作几次妖,这样才能把罗顷拉拢过来。 因此王妃浅浅一笑:“这倒是我疏忽了,只想着先让你暂时住在那里,等开了春,再让人重新粉刷干净,用炭醋泼过了,然后再让你住回去,谁晓得你连这两个月都多等不得。既然如此,那我明儿就传人来给你打扫屋子。” 明儿可是正月初一,大过年的,不让人好好在家过年,而是传进王府来粉刷屋子,次妃顿时觉得王妃这是在拿自己的不是,于是次妃的神色也变了:“王妃说的好听,也要晓得,明儿是正月初一,哪有这时候动工的。这会儿说这话,显得我不懂事了。” 王妃浅笑不语,罗顷已经听的有些烦躁,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干,琼竹握住罗顷的手,示意他镇定下来,罗顷这才深吸一口气,对琼竹微微一笑。楚王和东平郡王对这女人间的明争暗斗都已经看的很习惯了,楚王又把酒杯对东平郡王端起:“来,你我弟兄再喝一杯。” 东平郡王也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才对楚王叹气道:“要说我们同为宗室,都享着这荣华富贵,却还有些事颇有些不好,瞧我府上是儿女过多,兄长你府上缺恰恰相反,只有一个儿子,这事情也要公平些才好。” 儿女太少一直是楚王心头的疼,听到东平郡王的话,楚王不由一笑,又端起酒杯:“说来还是你最有福气,儿女满堂,我连个儿女双全都求不到。” 东平郡王一直看着楚王的神色,听到楚王这样说,东平郡王的眉微微一皱,就笑着道:“这也是各人的福气,来来,兄长,我们再饮一杯。” 楚王端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就对东平郡王道:“不过这儿女太多,有时又觉得吵了。” “兄长说的是,不过这会儿侄儿已经娶妻,等再过些年,兄长含饴弄孙,就不觉得遗憾了。”楚王听了东平郡王的话,微一点头。 罗谦看着那空中的烟花,对罗顷笑着道:“大哥哥这会儿和嫂子亲亲热热,倒忘记了我们。” “等阿弟你成了亲,只怕更是羡煞旁人。”罗顷努力平复好了心情,也和罗谦说笑起来,于是这席上众人各自说笑,只有次妃又冷冰冰地坐在那里,看三四县主和东平郡王妃还有王妃说笑,看自己儿子和罗谦说笑,哎,做人妾室就是如此,若秀鸾或者陈若雁也在,还有人陪自己说笑,而不是被当做不存在一样。 次妃觉得心中有些难受,又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身边服侍的朱嬷嬷急忙阻止:“次妃,不要再喝了,喝多了不好,今夜还要守岁呢。” 次妃没有把酒杯放下,而是看一眼罗顷,意有所指地道:“喝多了又如何?横竖都没人理我。” 次妃这是又开始寻茬了,罗顷有些无奈地笑笑,索性提起酒壶,从上面一桌开始,挨次敬起酒来,等轮到次妃的时候,朱嬷嬷急忙把次妃的酒杯高高举起,看见儿子没有忘记给自己敬酒,次妃觉得自己脸上又有了些光彩,她不由斜一眼王妃,王妃再怎么用计又如何,毕竟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永远都改不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叹息 王妃看见次妃挑衅的目光,只浅浅一笑,对东平郡王妃道:“这酒不错,到时让她们给你收拾几坛子带回去。” “多谢嫂嫂了。”东平郡王妃怎么不明白王妃要给次妃难看,也顺着王妃的话说。听到王妃说要把酒送人,次妃喝了罗顷斟上的酒就对罗顷笑着道:“这会儿我突然想起长史太太,她前几日在我那里受惊了,既然如此,就把酒也给她送去,好安慰号位。” 自己的娘为何对陈若雁这样念念不忘,罗顷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娘是不是中了什么蛊,不过罗顷不敢当面说出,只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娘要送去,那就让人送去。” “来人!”次妃得意一笑:“把这壶酒送往长史府,就说我很想念长史太太,想着她前几日在我们府上受了惊,过意不去,特地送壶酒安慰。” 次妃指着的,正是自己桌上的那壶美酒,罗顷更加无奈了,这样举动,只会给陈若雁惹麻烦,而不是显示恩宠,但罗顷没有说话,而是又行一礼就退回自己座位上。 罗顷的神色变化东平郡王妃自然看见了,她对王妃微笑:“说句不该我说的话,要恭喜嫂嫂。” 王妃当然晓得东平郡王妃的恭喜从何而来,于是王妃笑着道:“有什么好恭喜的,这是我应当得到的。” 东平郡王妃也是微微一笑,琼竹却觉得这宴席一点都没意思,虽说烟花很好看,酒很好喝,但参加酒席的人都没有几分真心。幸好,还有丈夫陪着自己,琼竹对罗顷露出微笑,罗顷也对琼竹笑了,现在明白自己娘是什么脾气之后,觉得妻子更为可贵。 吃过团圆饭,又焚过了天地纸,也就到了交岁时刻,内侍们是早守在院子里,听着外面传来交岁的梆子声,就点燃鞭炮,此刻王府外面,也有人点起鞭炮,天地之间,顿时只剩下鞭炮声的感觉。王妃和东平郡王妃也早各自把三四两位县主搂在怀中。 罗顷看着琼竹,琼竹抬头看着丈夫,抿唇微笑:“我才不害怕呢,倒是你,瞧起来有些害怕。” “声音太响了!”罗顷不能说出去年过年时候,鞭炮声起,还有内侍挡在他身边用手替他捂住耳朵的事实,今年因为娶了妻子,自然就是大人,是大人就不能被这样呵护了。琼竹听出罗顷话中的迟疑犹疑,于是琼竹浅浅一笑,在罗顷耳边轻声道:“那么,我搂着你?” 罗顷没想到琼竹这样大胆,偷眼望向众人,幸好众人都没注意这边,于是罗顷的脸瞬间红了,对琼竹道:“我,我不怕,我是男人。” 是男人?琼竹似乎想起什么,对罗顷勾唇一笑,这笑容在烛光下如此美丽,罗顷那本来已经消去的红色渐渐地又染满了整张脸,琼竹没有再说话,只知道罗顷已经悄悄地握住了自己的手,罗顷的手心温暖,但手指却有些颤抖,不知道他抖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琼竹听着天地之间传来的鞭炮声,看向远方,远方似乎也有人家燃放了烟花,烟花璀璨之时,琼竹却只想对身边人说,能有他陪伴,很好。 这一夜人人都不得睡,等到五更时候,楚王王妃还要换上礼服,楚王到外面接受王府属官的参拜,王妃在自己院内接受女眷们的参拜,今儿还有各家的亲戚也能入府来团圆一下。琼竹身为世子妃,自然也要参加接见女眷的礼仪。 今日的参拜格外郑重,陈若雁是长史太太,女眷自然以她为首,陈若雁打扮的也很隆重,翟冠,大袖衫,带了霞帔,穿了皂靴,虽然人人都夸陈若雁这身打扮庄重,但陈若雁对着镜子,总觉得自己比婚前老了十岁都不止。 庄重,自己还该是年轻的少女啊!陈若雁在嬷嬷们的指引下走进王妃的院子,在那等待着召唤的时候,看向今日跟自己一起入府的女眷们,只觉得她们个个都老的不堪入目,自己的年轻娇嫩,也许在嫁了这个老头子几年之后,就完全消失殆尽。 陈若雁眼中的泪还没弹掉,就听到内侍传唤,一个属官女眷已经巴结地对陈若雁道:“长史太太,您不用担心,王妃是很慈爱的。” 是的,王妃是很慈爱的,陈若雁不敢让自己脸上露出任何一点点伤心的神情,走进屋子就见王妃居中正坐,琼竹身着礼服坐在她下手。两人面上笑容似乎都是一样端庄。 这个位置,原本该是自己的,而不是这会儿站在下面给琼竹行礼,陈若雁只有努力控制住自己,才能不让自己发出尖叫。 行礼起身,王妃温和地请她们各自坐下,寒暄几句,也就把赏赐给下去,请她们下去稍事休息,等会儿再来接受赐宴。 陈若雁带着众女眷来到厢房歇息,众女眷已经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毕竟王妃年年可以见,但世子妃还是头一次见的。 有人已经笑着问陈若雁:“听说世子妃和长史太太还是亲戚,想必对世子妃很了解了。” 亲戚?亲戚,每次听到自己和琼竹是亲戚这话,陈若雁都觉得像吞了个苍蝇一样的恶心,但陈若雁不敢说出来,毕竟现在琼竹高高在上,而自己还要借助她的光芒。于是陈若雁努力微笑:“是的,我和世子妃是亲戚,不过因为是姻亲,所以不太熟。” “是姻亲啊,难怪觉得世子妃对长史太太……”有人快嘴刚想要说出来,就又咽下去,陈若雁觉得和这些人在这里应酬简直是酷刑,自己不该在这里,和这些低品级的官员太太应酬,而是该坐在王府某个地方,恭敬地服侍王妃,等待着世子归来。 那样英俊的世子啊!陈若雁心中的嫉妒已经发了狂,然而陈若雁还是不能说出来,只能和众人继续微笑,继续应酬下去,等到王妃那边传来宴席已备的消息,才起身去赴宴。 昨夜王妃一夜没睡,也有些疲惫了,只喝了一杯酒,寥寥说了几句话,也就命琼竹继续陪着,自己离开了。 这也是常见的事,众女眷并不会觉得王妃这举动怠慢了她们,反而等送走王妃,重新坐下时候,已经有人关切地对琼竹道:“瞧着王妃的面色有些憔悴,说句我们不该说的话,王妃的年龄已经大了,比不得年轻时候。” 琼竹也很疲惫,但过年就是这样,于是琼竹努力支撑对那个女眷道:“是,王妃这些日子,的确太操劳了。” “世子妃已经过了门,等世子妃慢慢对王府的事情都了解了,就可以帮着王妃了。”有人奉承地说着,琼竹急忙推辞:“我毕竟年轻,说这些还太早了。” “说的是,世子妃这会儿最要紧的,是给世子添个小王子!”已经有人自以为得意地对琼竹吹捧起来,琼竹又浅浅一笑,用别的话岔开。 陈若雁坐的离琼竹很近,琼竹的动作越平静优雅,陈若雁越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她不能的,不能这样优雅。陈若雁端起酒杯,杯中酒都变的极其苦涩,琼竹面上的笑也显得那样虚伪。 “长史太太那天在我们府上受了惊吓,次妃一直很挂念,昨儿还说起。这会儿想来已经好很多了?”琼竹其实更不愿应酬陈若雁,然而不愿应酬也要应酬,于是琼竹笑盈盈地问出这么一句。陈若雁看向琼竹,眼神就像要把琼竹给吞吃了一样,陈若雁冷冰冰地道:“多谢世子妃关怀,昨儿次妃赏了酒,喝了两杯,已经不再受惊了。” “如此甚好!”琼竹说着就吩咐身边服侍的岚月给陈若雁斟上一杯酒:“我也请长史太太压压惊!” “多谢世子妃!”陈若雁急忙站起身,但手已经悄悄握成拳,示威,方琼竹,你在向我示威,难道你忘了当初在我身边做丫鬟的时候了?陈若雁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完全忘记了当年在陈家时候,琼竹一直不肯低头,不肯服软的事实。 琼竹的眼一直看着陈若雁,当看到陈若雁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一丝怨毒时候,琼竹不由在心中叹气,陈若雁执念太深,只怕已经不能好了。秀鸾真是白白地死了,对陈若雁来说,心中的怨毒不消,那以后余生,越被人恭维,她只会越痛苦,这种痛苦会缠绕着她,直到死去。 宴席散去,众人带着得到的赏赐散去,琼竹也回房,需要稍事歇息,再更换衣衫,今日琼竹的娘和方大哥还会进府来,虽说琼竹对自己娘的怨气已经消了不少,但琼竹对自己的娘,已经没多少感情了,原先的孺慕之情已经全部消失,代之的是冷漠。 认清这个现实,琼竹心中生起一股寒意,接着又是悲哀,极致地悲哀,也许人生就是如此,想得到必然失去,然而所没想到的是,得到和失去的,都是自己原先没想到的。琼竹换了衣衫,坐在镜前看着自己,在那出神地想着。 正文 第七十章 应酬 罗顷从外面走进,他边走边解着外袍,他也是回来歇息然后换衣衫的,等会儿次妃的娘家人会进府,这也是次妃一年中最高兴的日子,可以听听娘家人的恭维,然后再赏赐下去很多东西,衣料首饰,次妃身边总是不缺这些的,能用这些换来不少恭维话,对次妃来说,完全值得。 罗顷每年也就这一天,需要和自己生母这边的家人见面。而随着年纪渐大,罗顷越来越不愿意和这些人见面了,不管是次妃这边的表兄弟们,还是王妃那边的表兄弟们,都有些可厌。 罗顷刚要招呼琼竹就见琼竹愣愣地坐在镜子跟前,罗顷的眉皱了皱,把手搭在琼竹肩头:“你是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人生有得必有失,今日我娘和哥哥也要进府,可我对他们的进来,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面对丈夫,琼竹已经越来越感把实话说出了,罗顷也叹了口气:“你是不愿见你的娘和哥哥,而我,不想见我那些表兄弟们,他们一个都面目可憎,除了会对我说恭维话,就是心里盘算着要娘的赏赐。” “那王妃那边的呢?”琼竹的话让罗顷叹气声更重:“她那边的也差不多。哎,为何这些人不想着好好读书,而是光想着靠王府的赏赐过日子?” “因为王府的赏赐已经足够他们过的很好了。上次中秋节的时候,我娘进来,还和我絮絮叨叨地说,她拿王府赏赐的银两,买了上千亩良田,还说,现在吃的穿的住的,都是完全想不到的,还说,有人愿意倒贴妆奁,把女儿嫁给我哥哥,她这些日子和我哥哥已经挑花了眼。你说,都这样安稳,读书能换来什么?” “这话不对!”罗顷坐在琼竹身边,头不由靠上梳妆台:“读书不止是为了富贵,而是为了知道理,若是只想着靠赏赐,若有一天楚王府不在了,他们又要靠什么活?” 没想到罗顷也会想的这样深了,琼竹也微笑了:“是啊,你都懂的道理,为何他们反而不懂呢?” “因为我从小都有名师教导。”罗顷提起这个话题就来了精神头:“不过,朝廷自有制度,所以我学的再好,读的再好,也只能在王府之中,不能去外面走走,更不能……” 王府子弟不是不允许交友,但他们所交的,都是布衣。王府清客也大多是这样布衣,罗顷总觉得这里面混饭吃的人多,真有本事的人少。但仔细想想这也有个道理在里面,真有本事的,自然是要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在王府做个清客,可以有名气,可以有银子赚,然而不能得到荣华富贵,连个一官半职都混不到。 琼竹拍拍罗顷的手:“好了,不要再想了,要是再想,难免会有人说,你这是太过贪心了,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能样样任由你的心意去做?” 是啊,琼竹说的有道理,罗顷拉起她的手,又来了兴致:“你说,什么时候,我们能出府去,偷偷地去外面溜达。” 琼竹很想对罗顷说,死了这条心吧,允许出府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哪是能随意可以去的。但琼竹不忍心拂了罗顷的心意,对罗顷笑着道:“我知道了,等以后,我们寻机会吧。” 岚月已经走进:“世子,次妃那边着人来催世子了。” 这是次妃的娘家人已经来了,罗顷急忙换了外袍,赶去见次妃的娘家人,琼竹也吩咐岚月服侍自己换了衣衫,等着自己的娘和哥哥进府来,客客气气地应酬,听自己的娘絮絮叨叨一些家务事,也许这回,就能知道自己哥哥定亲没有,什么时候成亲,或者还要准备些礼物。 琼竹在吩咐岚欣去寻找首饰好赏给自己娘的时候,顾嬷嬷已经笑着道:“世子妃,有些首饰是只有王妃和世子妃能戴的,外面人是不许戴的。还有有王府标记的,最好还是不要赏出去了。” 这个规矩琼竹自然知道,于是琼竹笑着道:“这我晓得,我是让岚欣把那些不大好看的,又没有王府标记的,也不越制的首饰寻出来,若有我不喜欢的,就好赏出去了。” 顾嬷嬷急忙道:“是,都是老奴糊涂。” “嬷嬷您提醒得对,并非糊涂。”琼竹安抚着顾嬷嬷,已经有人来传报,说方太太和方大哥已经到了。琼竹吩咐请他们进来。 方秀才和方太太也是今非昔比,穿着是新做的衣衫,方太太戴了一整套的金头面,方大哥头上的头巾也是销金的,脚上的鞋袜更是新做的。 母子两跟在内侍身后走进屋内,方太太就和方大哥恭敬行礼,琼竹等他们行完礼,就吩咐他们起身坐在一边。 方太太坐下后才敢望向女儿,仔细打量了女儿几眼才对琼竹道:“世子妃真是越发出挑了,方才我进来时候,还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地方,眼前人为何这样陌生,竟不像是我的琼竹了。” “娘,这叫居移气养移体。”方大哥笑着解释了一句,方太太哎呀了一声才对琼竹道:“我是又忘记了,这还叫水涨船高呢!” “娘您也别说我,就说您自己,这会儿也和原先大不一样了。”琼竹看着自己的娘和哥哥,觉得他们越发陌生了,不但是两人都发福了,圆脸上写满了对生活的满足,还有就是身上穿的,手里戴的,都是那样新的,陌生的,刺眼的东西。 琼竹看向方太太的手上,她手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那红宝石足足有指甲盖大小,腕上戴着白玉镯子,那玉质也很好。琼竹无端端地想起方太太常年戴在手腕上的一对银镯来,于是琼竹问道:“我记得娘原先手上常戴的一对银镯,莲花图案的,怎么不见了?” 方太太没想到琼竹还记得,对琼竹笑着道:“那么多些首饰,我天天换着还戴不过来,哪能再戴那对了。” “记得那对银镯是爹送给娘的,娘视若珍宝,就算最艰难的时候没卖掉,而是……” 琼竹停下说话,方太太的神色已经变了,过了好一会儿方太太才叹气:“你是在怪我吗?” “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娘今日得享荣华,也当记得这荣华是从何处而来。”琼竹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方太太的神色已经又变了几次,过了好一会儿方太太才叹气:“你还是在怪我。” “怪不怪的,又有什么意思呢?”琼竹看着方太太,语气更加平静,方大哥急忙在旁边打圆场:“娘,我想妹妹的意思是,那对银镯,既然是爹送您的东西,自然就要好好地收起来,而不是随便撂着。” “是呢,你妹妹说的是。”方太太也就梯子下坡,还对方大哥笑着道:“我还想着把那对银镯给你媳妇。也好做个传家的东西。” 这下轮到方大哥尴尬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娘会这样说,方大哥定亲的人家也是和陈大舅有来往的,家境富裕,嫁妆单子上除了衣料首饰银两,还有房子店铺。这样的媳妇,要送她一对银镯,只怕人家碍于教养收下了,但怎么都不会戴,更不会传家。 琼竹看着方太太和方大哥,突然笑了:“娘既然这样说,那就索性把这对银镯带回来给我,我留着,也好做个念想。” “琼竹,你还是……”方太太小心翼翼地问出半句,又戛然而止,不再说下去。琼竹觉得这屋子十分气闷,明明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亲人,原本该和自己最亲的,但现在却是那样的隔膜,那样的陌生。 琼竹高声叫着来人,这声音高的和往常不同,岚月岚欣急忙走进,琼竹也不看她们,只指着火盆道:“这火盆烤的人有些闷,把火盆拿开一个吧。” 这屋内和平常一样并不发闷啊?两个丫鬟听的彼此望了一眼,但既然是琼竹吩咐,两人也就急忙应是,带着小丫鬟把火盆撤掉一个。火盆拿开一个,周围顿时冷下来,琼竹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有些发冷的空气,才对自己的娘道:“方才娘您不是说,水涨船高,这传家的东西用银镯自然是不合适了,所以想着给娘再送几样好首饰,娘看着哪个好,就送给嫂子。” 这话让方太太放心下来,王府之内的东西,哪有什么很差的呢?方大哥也笑了:“妹妹实在太客气了。” “应当的。”琼竹说着命岚月把方才挑的首饰拿来,方太太往上面瞧了一眼,见宝气辉煌,一对玉镯比自己手上戴着的这对还要好些,伸手摸了摸那些东西,就对琼竹笑的有些假:“这些,太贵重了,每到年节王府的赏赐已经不少,若再拿了这些,未免太贪心了。” 方大哥并不晓得每到年节时候王府赏赐些什么东西,只晓得现在家里的银子就像怎么都花不完似的,出门别人遇到自己也要恭敬地叫声方大爷,至于那些原先看不起自己的人,也对自己笑脸相迎。甚至于自己将要过门的媳妇,方大哥原先压根就不敢想娶这样人家的女儿。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巴结 但是方大哥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妹妹带来的,于是方大哥急忙对琼竹道:“娘说的是,若你给娘家的东西多了,你上面还有婆婆,难免会不讨好。” 方大哥的话说的琼竹心中刚有了些暖意,方太太已经急忙道:“你哥哥说的是,就算你想赏我们,也不是这个时候,以后日子还长。” 这一句就把琼竹心中的暖意全都打消了,琼竹已经浅浅一笑:“娘不用担心,女儿这时候给的起。” 给的起!方太太和方大哥对视一眼,方大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给的起,这样的荣华富贵,这样的能让人倾倒的富贵,自己的妹妹就淡淡地三个字,给得起!难怪世人都想把女儿嫁进皇家,原来还有这等好处。方大哥觉得自己以前会鄙视那些把女儿嫁给皇家的人家,觉得他们卖女求荣。可是这会儿方大哥知道,自己的鄙视错了,这样的荣华富贵,岂是普通人能够抵抗? 琼竹仔细看着自己娘和哥哥面上的神色,每多看一眼,琼竹就觉得自己的心更寒一分,如果,如果当初自己真的死在了陈家,娘也不会去寻陈家讨个说法吧?毕竟五十两银子和几样首饰,已经是娘当时能寻到的最好聘礼了。 敲骨吸髓,才能让娘满足吗?琼竹的眼看向方太太,方太太已经收下首饰,和琼竹说起方大哥的亲事来,这门亲事定的也颇艰难,原本说定了一家,可是临到下聘时候,不晓得他们家听了什么谣言,说琼竹并不得宠,以后方家的事情还很难讲,于是这家就找了个借口退婚。 方太太说起就愤愤不平:“那时候他们家就忘了寻人来说媒时候的巴结,好在也只有他们家这样想,别家谁不是吹捧着?这会儿好了,这家比上一家还要更好一些。” “婚期定在哪天?”琼竹不想听方太太用如此得意的口吻说起这些,于是就寻别的话问问。 “三月十五!”方太太说着就看向琼竹:“其实,我们还想着若世子妃能光临,这婚礼就更显得隆重了。” “娘,您别说这个,妹妹这会儿是世子妃,每次出门都要动用仪仗,您别麻烦她了。”方大哥自以为体贴地说着。方太太不由有些失望地叹气,琼竹强压住心中的恼怒,对方太太道:“等哥哥成亲之后,娘也能带着儿媳进来给我瞧瞧。” “说的对呢,你们姑嫂也要多亲热亲热才是。”方太太面上的笑更多了,琼竹微微点头,已经有人来说酒席已经备好,琼竹也就请方太太母子入席,自己略吃了一点,就命人把他们二人送出去。送走了两人,琼竹才长声叹气,岚月进来服侍琼竹换衣梳洗,好早些歇息,听到琼竹的长声叹气就安慰琼竹道:“世子妃,这还算好的,您不晓得,次妃的娘家人每进来一回,都要跟搬家似的。首饰衣料银子。” “就你知道的多!”琼竹抬头瞧岚月一眼,岚月摇头:“这也是常事,王妃那边的娘家人倒没这么贪,可每年从王妃这拿走的,都不在少数。” “你们也别安慰我了。”琼竹闷闷地说,岚欣已经伸手往外面一指:“不信,等世子回来,您问他!” 罗顷此刻正看着自己的表兄,次妃最喜欢的一个侄儿看着面前的笔墨纸砚,上好的松江笔,松烟墨,还有徽砚。 这表兄面上是在努力控制,但眼神已经暴露了他心中的想法,真恨不得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拿回家去。 次妃还在另一边对罗顷的舅妈说话:“嫂子你们进来一趟也不容易,这几样首饰,你就拿回去,好让几个侄女侄媳妇们戴戴。” 面前的首饰可不是几样,而是整整一匣子,镶宝的,素金的,累丝的,珍珠的,各式各样,把那个匣子装的满满的。罗顷的舅母笑的合不拢嘴,然而面上还要假假地说:“你也晓得,我家中儿女多,难免生计艰难,不然怎么好意思要妹妹你的?” “嫂子,别的不说,光这些首饰,每年都要打好些,这些算的了什么?”次妃当然也晓得下人们在背后议论说次妃娘家太过贪婪,每次进府就跟打劫似的,看得上眼的都要拿走。就差把家具和屋子给搬走了。 但越议论,次妃就越要给自己的娘家人许多东西,自己为王府生下唯一的儿子,拿这些东西是应当应分的,再说王妃那边给的也不少,别以为自己不知道,王妃隔三差五地命人去她娘家,每次都要送东西。 哪像自己,召见娘家人还要征得王妃同意,每年只有那么几次机会给娘家人东西,不一次多给一点,别人还不晓得怎么笑话呢。罗顷的舅母听了这话,眼睛顿时笑的眯成一条线:“那回您赏的那些纸,都说写字好写,我让人外面买去,竟然买不到同样的。” “外面买当然买不到,那是御赐的。”次妃说着就高声道:“来人,把上回的纸再拿五百张来。” 有内侍应声去了,罗顷有些凉凉地开口:“娘,总共就几千张,您上回就赏了一千张,这会儿又是五百张,剩下的我还怎么写?” “你省着点,再说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纸,以为我不晓得?”次妃呵斥了自己儿子一句,见着别人拿进来的纸才把那纸接过,指给罗顷的舅母看:“瞧见没有,这角落还有画好的花呢,都是人画出来的!” “哎呀,真好看,这花,就跟真的一样!”舅母盯着那花,想伸手去摸又不敢。次妃这才得意洋洋地道:“也只有皇家才有那么大的工夫,几万张纸呢,着人一张张地画出来!” “那是,我们啊,真是托了您的福,才得见这样的纸!”说着舅母就对自己的儿子道:“还不快些给你姑姑磕头?” 罗顷的表兄比罗顷大了两三岁,在外面也是十分纨绔的,进了王府就极其乖巧了,这会儿听到自己娘吩咐,急忙上前给次妃跪下:“谢谢姑姑。” “起来吧,我这一年也难得见到你们,给点东西不是应当的吗?”次妃看着自己侄儿,越看心里越欢喜,又想起件事儿:“嫂子都做了祖母了,哎,孩子还小,也不好带进王府来,来人,把我给小少爷准备的东西送上。” 丫鬟应了一声,就有人从里屋捧出一盘子首饰来,金锁金镯,特别出奇的那顶帽子,帽上竟然镶了七八颗宝石,中间最大的那颗足足有拇指大小,另外几颗也不小,帽子一圈还镶了米粒大小的珍珠。饶是舅母进出王府这许多年,也不能算没见识的,看见这顶帽子都不自觉地站起来,对次妃道:“这,太贵重了,他小孩子家,哪能压得住那么大的福气?” “他是我的侄孙儿,就比别的孩子有福气。怎压不住?”次妃更觉得欢喜,舅母也满脸堆笑:“您说的是,都是我们没见识,说起来,不但是您的侄孙,还是世子的表侄呢!”次妃听的下巴微微一昂,更加得意了。 罗顷再也忍不住了,对次妃道:“这纸是花笺,专门用来写……” “你给我住口,说的就跟你表哥不晓得一样。”次妃对儿子喝了一声,又对自己嫂子笑着:“瞧瞧这顶帽子,这上面的绣活,是宫中赏下的绣娘做的,别说通省城,就算是通天下,能做出这样绣活的都没几个。” 次妃说的得意洋洋,舅母当然更要吹捧两句,罗顷听的实在生厌,不想应酬生母的娘家人,站起身道:“娘,我今儿出来也久了,想回屋换换衣衫,还有……” “你陪了东平郡王长子许久日子了,陪陪你表哥和舅母就不可以吗?”次妃喝住罗顷,舅母倒急忙为罗顷说情:“世子和世子妃,现在还是新婚小夫妻,这会儿夫妻情深,不肯暂时分开也是有的。” 次妃听到琼竹被提起,就更觉得心口堵的慌,冷笑一声没说话,舅母察言观色,晓得次妃必定是不喜欢世子妃,急忙又改口:“当然,世子要陪着我们,给您尽孝,这才是正理。” “你听听你听听!”次妃指着儿子:“你舅母多体谅你,你呢,偏生不体谅我,这也就罢了,这会儿你急匆匆回去做什么?难道是要去见你岳母和舅兄,他们算是什么东西,能比得过你舅母表兄吗?” 舅母察言观色,晓得次妃果真不喜欢世子妃,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对次妃笑着道:“话也不能这样说。” 次妃也觉自己失口,急忙对舅母道:“哎,嫂子,你是不晓得这些日子我在府里受得气!” “谁敢对您不恭敬呢?”舅母也想更多探听一些,自然嘴里就在劝。次妃抬头就见罗顷悄悄地往外走,这一回次妃没有阻止,而是等罗顷走了才对舅母叹气:“哎,你是不晓得,别的倒罢了,就你外甥,自从世子妃进了门,他就和她粘在一起,这会儿连我的话都不大肯听了,还提什么以后好好地对待你们?”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商议 “其实呢,我要说一句,小姑你也别放在心上。”舅母斟酌一下言语就对次妃道:“真要这样,何不在他身边放个靠得住的,和小姑您一条心的人?” “怎么没想过?可是那个丫鬟,先还得宠了几个月,后来也就被他丢在脑后,男人薄情,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舅母一听这话就晓得自己这边有戏,于是舅母笑盈盈地对次妃道:“说起来,我家的女儿,今年也有十五了,原本想给她寻个好人家,可是这会儿瞧着小姑这边有烦恼,因此索性就……” 次妃已经打断舅母的话:“不可不可,嫂子你是不晓得,朝廷的法度有多严,我们家的女儿,是不能再进王府了,不然的话,我早就想从侄女们中间选一个做我儿媳,那才叫欢喜。” 原来朝廷还有这样的法度,可怜自己的主意就落空了,舅母叹了口气,一直坐在旁边的表哥已经对次妃道:“说到这个,您侄媳妇有个庶出妹子,生的很好看,前年选世子妃的时候,还想着把她送来,无奈要的是14岁到16岁的,她偏生13岁,这又做不得假的,就落下了。” 还有这样一个姑娘?次妃想了想就道:“那这姑娘聪明不聪明,柔顺不柔顺?” “说的可是张三姑娘?这姑娘我也见过,知书达理又温柔体贴。”舅母当然要一力促进这件事,次妃听说生的很美,知书达理又温柔体贴,心里就有几分肯了,点一点头:“只是,进王府做妾,会不会委屈了她?” “小姑你说什么笑话呢?能进王府,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别说做妾,就算做个丫鬟,也能在外面说上许久了。”舅母的话打消了次妃的顾虑:“既然如此,等过几天,你们把她带进来瞧瞧,要真好,我就给她铺房,让顷儿住到那房里去。” 舅母是没想到次妃这样迫不及待,看来次妃对世子妃的印象是真的糟的一塌糊涂,既然如此,那也就不用去探望世子妃,给她问安了。舅母心中盘算着,嘴里还是说着好听的话,次妃一高兴,又赏下了许多东西。 罗顷回到屋内,就见琼竹靠在榻上,用手遮着脸,似乎睡的真酣,罗顷唇边露出一抹笑,看见妻子沉静的睡容,就觉得这世界还是如此美好,而不用去应付自己的娘,还有自己那几个很蠢的表兄。 罗顷也忍不住打个哈欠,刚想也靠在榻上,琼竹就睁开眼,声音慵懒:“你怎么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总要晚饭过后。” “晚饭还有一会儿,我实在厌恶那些人,就想着回来家中躲躲。”罗顷打个哈欠坐在妻子身边,伸手把她搂进怀中:“还是你舒服啊,可以打会儿盹。” “我这也才刚合了会儿眼睛。”琼竹又躺回去了,声音有些闷闷地:“见了我娘,我才明白,原先许多事情,都是我想错了。” “嗯,我还以为,你早明白了。”罗顷的话让琼竹又睁开眼:“不许笑话我。” “不笑话你,一定不笑话你。”罗顷伸手拍拍琼竹的肩,琼竹又笑了:“哎,你还要不要去王妃那边,今儿她的娘家人也进来呢。” “不去了,去年我就去王妃那边给那边的舅母请了一个安,娘念叨了我半年。”说着罗顷叹气:“说起来,虽说都靠赏赐,但母亲那边的亲戚,还真没那么贪。娘这边的舅母,真是让我不晓得说什么好。” 琼竹又噗嗤一声笑出来:“听听,这是嫌弃穷亲戚了。” “不是嫌弃!”罗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穷也就算了,还没骨气。” “哦,像东平郡王府这样的,要讨银子,还要摆出面上排场来?”琼竹被罗顷这句话触动心肠,自己的兄长,曾经是那样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可是今日一见,他也没有了骨气,为了那些东西,笑的不像记忆中的兄长了。 比起来,都是来打秋风,东平郡王府的打秋风方式,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这个?”罗顷是真没想到琼竹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琼竹又淡淡一笑:“我也不过随口问问,总觉得等到我们孩子长大,逢年过节看见我哥哥带着妻儿进王府,大概也会这样说,娘,为什么舅舅他们这样穷还没有骨气?” 琼竹话中带着深深的惆怅,罗顷却想到另一件事,他伸手去摸琼竹的肚子:“你有喜了?” “我不过是顺口说说,哪里有喜了?”琼竹没想到罗顷会往这方面想去,嗔怪地把他的手打掉,罗顷叹气:“哎,要是你有喜该多好,这样的话,娘就不会把你叫去,成天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琼竹可不会认为自己怀孕次妃不会横挑鼻子竖挑眼,只怕那时候她还会挑的更多些,不过好在王府规矩大,服侍的人多,也没有让世子妃站在那立规矩的道理,不然琼竹的日子会更难过。 “世子,次妃那边传晚饭了,次妃要您过去。”岚月走进恭敬地说,罗顷站起身,任由岚月给自己整理着衣衫,就对躺在榻上的琼竹道:“他们必定要和我很久的话,今晚我只怕回来的晚些,你不要等我,困了就自己先睡。” 琼竹摆摆手,表示知道了,罗顷又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衫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屋子。岚月给琼竹又换了一个手炉这才对琼竹道:“世子妃您要真的有了喜,最少王妃会更护住您。” 看来方才的玩笑话岚月听见了,琼竹不由自嘲一笑:“你也瞧出来了?王妃只是为了规矩。她心里啊,只怕也是在看戏一样。” “起码,王妃不会来找您的麻烦。”岚月小心翼翼地说,琼竹坐在榻上,是的,王妃不会找麻烦,这倒算是比次妃稍微好的点,然而,也就如此了。琼竹自问没有那么高超的手段,能在两个婆婆中间周旋,让两个婆婆都争斗,好从中取利。 而且这样做一点意思也没有啊,琼竹抱住膝盖不由陷入沉思。争斗,嘲讽,为的不过就是利益,可是若有一天……琼竹觉得思绪越飘越远了,接着就摇头,罢了,不会的,楚王府会好好地在这里,只要朝廷不出任何事,楚王府里的主人们,就会继续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继续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过着。 罗顷赶到次妃那边时候,宴席已经摆设上了,次妃自然居中而坐,她的娘家人依次坐在下面。看见儿子进来,次妃先仔细看了看儿子的打扮,这才对罗顷道:“竟让你舅母和表兄等你,这要传出去,不被人笑话?” “等世子是应当的。”舅母当然晓得自己家的荣华富贵从哪里来,就算罗顷再不喜欢自己家,也要恭敬对待,哪敢摆出做舅母的架子来。 “坐下吧,还不谢谢你舅母为你求情?”次妃又呵斥了儿子一句,罗顷不得不对舅母做了一个揖,舅母已经连声道:“不敢,不敢,世子请坐。” 罗顷这才坐在一边,丫鬟们给罗顷斟上一杯酒,罗顷就照了次妃的吩咐,给舅母敬了一杯酒。舅母也含笑接了,这一年一度的应酬饭吃的罗顷一点味道都没尝出来,偏生次妃还和舅母长篇大话地说些家常话,至于这些表兄弟们,更是连一个可以谈谈的人都没有。 罗顷索然无味地喝了两杯酒,夹了几筷子菜,还不等放下筷子,内侍就来通报,时候差不多了,今日进府的人,该离开了。 每年其实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离开的,但次妃今年特别有感触,已经站起身对舅母道:“哎,王妃的嫂子,可以特许留在府上过夜,我们就不可以,嫂子保重,今儿说的话,可要记住。” “当然会记得。”舅母也不愿走,但也晓得不走不成,于是舅母也对次妃点头,今儿说的话,罗顷直觉这话和自己有关系,但又不能问出来,只能听从次妃的意思,送舅母他们出去。 刚送出院子,舅母就对罗顷恭敬地道:“世子还请回去吧!” “我喝了两杯酒,想往另一边散散。”罗顷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走,舅母顿时欢喜起来:“世子真是长大了,会记得你娘吃的苦了。” 说来罗顷一直想的就是,到底次妃吃了什么样的苦,次妃见了面也唠叨,自己这位舅母也不停地说自己的娘吃苦。除了名分之上,以罗顷的眼来看,次妃的日子过的颇为舒服,还能对娘家人大笔地给出礼物,到底在哪里吃苦? 但是罗顷晓得,自己不能问出这话,一问出来,次妃必定又要哭泣着骂罗顷几句,于是罗顷看着舅母他们远去,还有那些跟在他们身后大包小包拿着的下人们,眉头不由皱的很紧,这样日子到底有什么意味?怎么次妃这样乐此不疲? 就在罗顷出神想事儿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哎,你说这次妃的娘家人,还真是不要脸,方才我在里面伺候的时候,就见他们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誓言 “就是呢,这玉兰笺,统共也就八千来张,上回拿了这许多,这回又是五百张,王爷还吩咐要给东平郡王府留两千张,剩下也就不多了。”听起来声音有些尖利,是在娘房中服侍的内侍,罗顷看了眼四周,把身子隐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两个内侍边说边走进来:“还说想把女儿送进王府,真是不要脸,好好地表小姐,这会儿就要送进来做妾。” “嘻嘻!”一个小内侍笑了笑,就对另一个内侍道:“我告诉你吧,你还不晓得次妃娘家原先是做什么的?说是读书的,也不过就是她祖父读了几年书,全家不过是在集市上编草鞋买的。听说次妃编的草鞋不错呢。” 另一个内侍也笑了,罗顷又想起次妃说过的话,于是从大石头后面走出,轻咳两声,两个小内侍手上的灯笼一打,恰好看见罗顷的脸,两个小内侍吓的脸都白了,对罗顷跪下:“世子!” “你们两个方才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私自在背后议论我娘,你们两个,真是大胆。”罗顷心中的疑惑更重了,故意板着脸对这两个小内侍说。 两个小内侍更加慌乱:“世子,我们……” “你们想要我饶了你们?”罗顷低头看向这两个小内侍,小内侍头点如捣蒜:“是,是,世子,您大人大量,就当没听见。” “那我问你们,舅母今儿和我娘说什么了?这表妹自然不能进王府,毕竟有章程呢,后面又说了什么?”罗顷的话让两个小内侍的脸有些发白,接着小内侍才低声道:“次妃和舅夫人商量的是,说表少爷有个小姨妹,生的很美貌,又知书达理温柔顺从,想把她送进府来,让世子您收在房中。” 原来又是这件事,罗顷唇边不由现出一抹嘲讽的笑:“舅母还真是操心啊!” “世子,世子,这话,奴婢们就告诉您了,您可千万不要……”罗顷已经反问两人:“千万不要什么?” 这两个小内侍听到罗顷的话面色吓的更白,对罗顷连连磕头下去:“世子,饶过奴婢们吧,奴婢们以后再不敢了。” “你们要是不敢在背后说人坏话,我还要到哪里听去?”罗顷凉凉地打断了这两个小内侍的话。这两个小内侍听到这话,晓得罗顷放了他们一马,立即对罗顷又磕头下去:“是,是,世子的意思,奴婢们知道了。” “去吧!”罗顷在一个小内侍身上轻轻地踹了一脚,这两个小内侍爬起来拿了灯笼就跑。罗顷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眉头紧皱,这会儿必定不能直接去问次妃,问的话,她定然会说没有这回事,还要追问到底是谁说出来的,到时又是大动干戈,可是要用什么法子让次妃知道,这样的做法自己不会接受呢? 罗顷的眉皱的更紧了,和琼竹说,不,自己怎能不保护妻子,而是又要让她为自己担心,那就和……罗顷看着王妃的屋子,也许,最好的方法是和王妃说,让她阻止自己的娘又要弄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这种想法。 主意一打定,罗顷就想往王妃的院子走去,刚走出数步就停下,不,这会儿不成,等到明儿,明儿王妃就会歇下来了,就会有空听自己说话了。 罗顷的脚步一转就往自己院子走去,都忙了这么几天了,也要好好地歇歇了。想着琼竹的面容,罗顷露出一抹笑,能和琼竹有个孩子的话,也是非常好的事情。罗顷的脚步越来越轻快,自己会有主意,会护住妻子,会让她,不再受人欺负。 第二天罗顷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候,总算派去打探的小内侍跑来回禀,说王妃身边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罗顷这才收拾一下,兴冲冲地往王妃院子去,边走罗顷还边对小内侍道:“这件事,一定不要告诉世子妃。” 小内侍一边应是一边好奇地问:“怎么会不能告诉世子妃呢?世子,您明明和世子妃……” “我说不用告诉就不用告诉。”罗顷喝止住小内侍,看到王妃的院子,又在门口整理一下衣着,门口守着的内侍早就上前行礼。罗顷对内侍点一点头,也就直接走进院子。 王妃的屋子垂着门帘,和每一次罗顷来的时候一样,罗顷看着这间屋子,心中突然升起异样的情绪,如果能够说服王妃,那自己就不再是个孩子,而是能保护住妻子的丈夫。 丫鬟已经打起帘子,对里面低声通报,罗顷走进屋内,王妃屋内的香味充盈在罗顷鼻端,王妃笑着对罗顷道:“这两天你当忙的很,昨儿你舅母带着你表妹进来,我也没让人去请你。” “儿子本该来给舅母请安的。”罗顷对王妃恭敬地说着,王妃已经笑了:“请不请安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坐下吧。” 罗顷应是,看着王妃在心中斟酌着词语,王妃看见罗顷的举动不由咦了一声:“你今儿是怎么了?平常也没见你这样局促。” “母亲,儿子有几句话想说,还请母亲把身边人给……”罗顷从没这样要求过王妃,这样正式的,不被当做小孩子来谈话,对罗顷来说,还是第一次,十分新奇。 王妃哦了一声,对丫鬟们点头示意,屋内服侍的人都退出去,只有程嬷嬷守在门口。 “说吧。”王妃再次开口,罗顷把手心里的汗擦在自己袖子上,这才站起身对王妃道:“母亲,儿子有个请求,恳求母亲成全。” “什么请求,难道说你又看上了谁不成?这不是什么大事,你着人来和我说一声就是。”罗顷越郑重,王妃越奇怪,于是王妃笑语两句,好打消罗顷的紧张。 罗顷的脸立即红了,对王妃道:“儿子并没看上什么别的人,儿子虽然愚钝,却也晓得人生在世,难得有真情人,儿子觉得,世子妃就是那个真情人,因此儿子不想再要别人了。” 王妃不料罗顷会说出口这样一番话,王妃面上的神情也变的严肃,过了很久王妃才叹气:“你毕竟年轻,可以这样说话,可是你不知道,也许等再过几年,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母亲,儿子不会的。”罗顷抬头,目光十分坚定。王妃不由微微一笑:“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当年我和你爹爹,也曾……” 也曾海誓山盟,也曾对彼此许下一生的诺言,可是长久的不孕,让楚王的神色变了,下人们背地里的议论,甚至还有宫中遣来的女官的暗示。让王妃不得不低头,这是宗室,比不得平常人家。当王妃对楚王说,让他择选一个次妃,好为他生下儿子的时候,王妃从楚王眼中看到的,除了歉意还有如释重负。 于是那时王妃知道,誓言,或许只有自己记得。当次妃进门那一天,王妃按照礼仪接受次妃的叩拜,那时王妃的心中,满是愤懑,但这些话,王妃不能说出来,不可以说出来。她已经独享了楚王近二十年,生不出孩子,那就只有去找别人生。 当次妃有孕的消息传来,王妃曾经试探着问楚王,若生下是个儿子,能不能把儿子抱给自己抚养。楚王犹豫了,虽然很快楚王说当然可以,但就是那一刻的犹豫,让王妃知道,她的丈夫,再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于是王妃只有微笑着对楚王说,怎能让他们母子分离,况且次妃已有诰封,抚养世子,也是极其平常的事情。换来的是楚王的微笑,果真得娶贤妻。 如果,王妃曾经想过问楚王,如果自己有一个孩子,那楚王会不会在自己年老色衰之后,重新纳妾宠婢?然而王妃终究没有问出,害怕答案是自己所不愿听到的,而楚王之后也果真宠了别的婢女,只是楚王的宠爱稀少,那些婢女都被打发了。 传出去人人都只当王妃善妒,却不知道王妃打发走那些婢女的时候,心中是那样的难过,自己的丈夫,终究背弃了誓言,终究把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王府,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了。 罗顷还在等着王妃后面说出的话,就见王妃愣在那里,似乎在追忆什么。罗顷也曾听说过,王妃年轻时候,和楚王非常恩爱,于是罗顷对王妃郑重地道:“母亲,我不是爹爹。” 不是爹爹,自然不是。王妃刚想笑话罗顷说话都颠三倒四,突然明白了罗顷这话的意思,王妃眼中的泪顿时流下,王妃的突然流泪让罗顷有些慌乱。接着王妃就把自己眼中的泪擦掉:“新年大节的,我这是怎么了?世子,你要和我说的是什么?” “我娘,和我舅母商量了,说想送个亲戚的女儿进来,我娘还说,要给她铺好房,进来当晚就让我纳了她。母亲,我不愿意,然而我晓得这一次拒绝了,必定还有下一次。所以我来寻母亲,想问问母亲可有什么办法,让我娘不要再想塞个人给我?”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说服 是的,这是他的儿子,但和他又不大一样,王妃看着罗顷那神似楚王的额头,对罗顷道:“法子,当然是有,可是你要你娘,怎样才能相信你?” 相信什么?罗顷等着王妃继续说下去,果真王妃继续道:“相信你不是说说而已,相信你的确会为世子妃,矢志不渝,终身不变。” “我自然是矢志不渝,终身不变的。”罗顷近乎发誓,王妃又笑了:“誓言是最容易说的,践行誓言却很困难,你走吧。等回答了我的话,我再告诉你,有什么样的法子。” 罗顷脸上有些失望,但还是对王妃行礼打算退出,就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罗顷突然转身停下脚步,对王妃高声道:“母亲,我不管您当初和爹爹,是怎样的情形,可是我不是爹爹,世子妃也不算您,我和她,不会像您和爹爹一样。母亲,母亲,求母亲成全。” 王妃震惊地看着罗顷,没想到罗顷会说出,不,会猜出当年的一些蛛丝马迹。王妃的叹息更重了:“那就更该知道,践行誓言,何等困难?” 罗顷能听出王妃这句话中的叹息难过或者还有惆怅,罗顷闭上眼,王妃仿佛已经了解了罗顷,对罗顷微笑:“你想,这一回能阻止得了,那下回呢,再下回呢?世子,你……” “母亲,儿子真的求您!”罗顷说着就大踏步转身走回王妃面前,对王妃跪下:“母亲,为何您不相信我?为何您会觉得,我是爹爹的儿子,那我所做的一切,都会和爹爹一样?娘,您这样想,是不对的。” 不对的?王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王妃看向罗顷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怜悯:“世子,你从小到大,所要得到的,都是轻而易举,你哪知困难两个字是怎样写?” “母亲,您也要让儿子试试啊?再说儿子这一年多了,觉得比以前经的事儿更多了,也更明白了许多事儿,您怎能不信儿子?”罗顷的话那样恳切,王妃那久已成冰的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瞧了一下,慢慢的,那冰被敲碎了一块,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而且,他竟然能为别人着想了。这是王妃没有想到的,也是次妃没有想过的。 他不再是孩子了,不需要再由别人给他安排路要怎么走,而是可以自己走路,可是面对一切。 王妃眼湿润了,过了许久王妃才轻声道:“那么,你要我怎么做呢?” “儿子想请娘去和母亲说,我和世子妃年纪尚轻,又是新婚小夫妻,何必白白糟蹋了人家的姑娘?”罗顷的话让王妃露出一抹哂笑,罗顷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不对,声音变低一些:“儿子晓得儿子说的不对,还求母亲帮儿子想想,该怎么说?” 王妃已经站起身:“罢了,你先回房吧,这件事,我会帮你的。” 罗顷晓得王妃是个轻易不许诺,许诺就必定会践行的人,于是罗顷对王妃再次行礼下去:“谢谢母亲。” “你该谢谢你自己,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什么话触动了。”王妃话中的惆怅更深了,自从丈夫背弃了当初的誓言,王妃面上风轻云淡,仿佛从不在意,然而只要王妃自己知道,曾经爱的有多浓烈,那心中的痛就有多痛苦。 日子过的越久,就越像往自己心中捅了一把把钢刀,扎的人心都碎了,却不能发出一声喊声。高高在上,对王府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像耍猴似的看着次妃在那上下蹦跶,不过是为自己在这无味的,注定会荣华富贵永不变的王府生活中,多添一点趣味罢了。 这些王妃自然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曾经那样信任的楚王在内。此刻,面对着罗顷,王妃却不觉说出一点心里话。罗顷有些羞涩地笑了,他不大懂王妃的心,就在罗顷还想再说的时候,王妃已经挥手:“回去吧。我这里事情也多。” 罗顷后退着离去,程嬷嬷等到看不到罗顷的身影了,才走到王妃跟前对王妃道:“王妃,其实世子的话,您可以不用去听了,横竖那边才是亲母子。” 是的,那边才是亲母子,最合适的就是什么都不说,好离间他们母子,可是……王妃又长叹一声:“我总觉得,世子还是和王爷不大一样的。当初王爷和我,也曾……” 王妃说着就停下说话,程嬷嬷是晓得王妃和楚王当年的事儿的,不过对程嬷嬷来说,什么情情爱爱的,这些东西都虚的很,最要紧的是能享受荣华富贵,只要地位不变,任由楚王爱几个呢。 因此程嬷嬷又忍不住道:“王妃,您啊,就是太把当初的事儿放在心上了。要我说,您把那些丫鬟打发走了,未免有些太不明智了,留两三个在这府内,瞧次妃和她们吵,那才有趣呢。” 王妃怎不晓得程嬷嬷说的才对,然而永远过不去自己心中的这个坎儿啊,于是王妃又笑了:“你这老货,不懂的。今儿也没什么事儿了吧?” “给东平郡王府上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程嬷嬷说着就撇嘴:“那种玉兰笺,本来就只有五千张,上回次妃拿了一千张赏给她家里人,昨儿又是五百张。您这会儿还要再拿两千张给东平郡王府上,倒让世子和王爷这边没什么可用的。” “这种东西,也没什么稀罕的,不过是因着宫中所赐,东平郡王府上没有被赐到,那自然也要送他们一些。至于别人,她自己亲儿子也没说话呢,谁还去管她?”程嬷嬷听着王妃这几句话,似乎王妃又恢复到了那个冷静的,理智的王妃。于是程嬷嬷点头:“那,次妃那边?” “我自然是要去的。”不过要寻个合适的机会,王妃命程嬷嬷把要送给东平郡王府上的礼单拿过来,上回东平郡王府带来的礼物,除了那些吃的和易腐烂的东西不能送回去之外,别的都原样奉送回去了,至于那些吃的和易腐烂的东西,王妃又命这边补上了不少。 再加上衣料首饰动用器物,这份礼单是上回东平郡王府带来礼单的两倍。这一回之后,想来东平郡王府会很长时间不来和自己哭穷了。王妃思忖着,想着又不免好笑,堂堂宗室藩王,外面看着何等气派,却不晓得,同样也要为难有人来打秋风。 至于东平郡王府,王妃是永远对着东平郡王妃劝她要省着些花的,堂堂宗室,怎么能丢得起这个脸?至于俸禄不够花,那还可以哭穷,和楚王府要。王妃处理着这些事情,思绪不由又飘的很远,罗顷的话那样清晰地在耳边反复浮现,母亲,不试一试,您怎么知道儿子做不到呢? 王爷啊,但愿您的儿子,真的一点也不像你,一点也不像。王妃在寻找去次妃那边的时机,罗顷耐着性子等了好几天,不见王妃去次妃那边,王妃反而带着琼竹,陪着东平郡王妃和两位县主去外面庙里烧香了,于是跑去王妃那里等着,王妃没在,程嬷嬷出来见了罗顷,听完罗顷的抱怨就笑着道:“王妃这些日子,忙着送东平郡王妃呢。来了也这么多天了,又是新年大节的,总也要各庙里去添点香油钱。” 罗顷啊了一声,倒忘了这件事了,程嬷嬷又笑了:“再说,世子妃也跟着去了啊。” “就是因为世子妃也跟着去了,偏生我娘没跟了去,我才担心,才担心。”担心次妃会趁王妃不在府上,就把人接进来,然后逼自己纳了这人,那可怎么办? 罗顷在那唉声叹气,就有一个小丫鬟匆匆地跑进来:“程嬷嬷,次妃那边的舅夫人带了个姑娘进来,说是来给次妃请安,我听人说,似乎有些尴尬,甚至还……” 小丫鬟的话还没说完,罗顷已经连连跺脚:“完了完了,定然是娘说的那个姑娘,程嬷嬷,我还是赶紧出去逛逛,免得我娘寻到我,又来逼我。” 说着罗顷就要往外跑,程嬷嬷没有阻止罗顷,却对小丫鬟道:“你们啊,难道还不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这件事儿啊,王妃自有主张。” 小丫鬟啊了一声,对程嬷嬷眨了眨眼,程嬷嬷瞧着天色,正巧,王妃也快回来了。 舅母这会儿正坐在次妃身边,指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姑娘:“这就是张三姑娘,今年才十五岁,次妃您瞧瞧,长的可俊俏了。” 次妃仔细打量着张三姑娘,要说美貌呢,这王府内年轻美貌的姑娘不少,这张三姑娘比起她们来也不见有多出挑。可是经历过了陈若雁和秀鸾的失败,这回次妃可是要好好地挑选人,再说脂粉擦上,好衣衫穿上,再教几天,不就成了个出色的美人儿了? 张三姑娘对次妃露出笑,她努力想把脸上的讨好给收起来,记得自己娘对自己叮嘱的,次妃是什么人啊?王府之中仅次王妃的人,又生了世子,巴结她的人不要太多,这普通的讨好她怎么会看的上?所以必须要显得和别人不一样,不要太讨好,但也不能不讨好,才能入了次妃的眼。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真是个孩子,张三姑娘的神色紧张次妃也瞧出来了,于是次妃对舅母笑着道:“嫂子挑过一遍的人,怎么会不好?只是王府规矩大,总要叫个嬷嬷教她几天才好。” 这是把人给收下了?舅母心中松了一口气,次妃已经对朱嬷嬷道:“老朱,你把这姑娘带下去,好好地教教,这最要紧的,就是要把这身上的土气给洗没了。” 听到这句话,张三姑娘面上的喜悦顿时又收起来了,舅母没想到次妃会这样不留情,可是舅母也不敢反驳,只对次妃笑着道:“您看中的人,自然没什么不好。侄女,快些谢过次妃。” 张三姑娘急忙跪下,给次妃磕头,次妃等到她三个头都磕完了才挥手让朱嬷嬷带着她下去。 等人走了,舅母才小心翼翼地问次妃:“这,土气,世子不晓得会不会?” “我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次妃总体对张三姑娘还是满意的,不过总要先调|教几天,这样才好去服侍罗顷,于是次妃调整了下坐姿,连语气都变的慵懒:“男人不就图个新鲜?如果人人都像丫鬟,或者都一脸端庄,他只怕也不喜欢。” 原来如此,舅母连连点头,内侍已经走进来禀告:“次妃,王妃回来了。” 次妃懒洋洋地站起身:“就是这点麻烦,还要出去迎接她!” “这也是做次妃的……”舅母不晓得该用什么合适的奉承话,不由卡在那里,次妃倒不把自己嫂子的奉承话放在心上,在王府之中,只要见不到王妃,次妃听到的,都是吹捧,除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想起来次妃就想骂人,当然次妃也不会骂出来,只整理了下衣衫就带着人出去迎接。 王妃刚走进门内,程嬷嬷就把话对王妃说了,王妃微笑:“倒是个好时机。” 琼竹跟在王妃身边,听到王妃这话不由诧异地问:“什么好时机?” 王妃没有点破,既然罗顷不愿意告诉琼竹,那这件事自己处理就好,不用琼竹操心。于是王妃对琼竹笑着道:“你先带着你两个妹妹回去换换衣衫,这两天她们也累了。” 琼竹应是,刚要带着两位县主离开,就见次妃带着人从另一边走过来,琼竹晓得次妃这是来迎接王妃的,所以琼竹就停下脚,等到次妃走到面前时候,琼竹对次妃行礼下去。 次妃就像没看到琼竹行礼一样,越过琼竹就来到王妃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妃回来了,我迎的迟了。” “回来了,叫世子妃起来吧。”琼竹没料到这一回王妃竟然没有看戏,而是催促次妃让自己起来,琼竹不由愣了一下,次妃仿佛这才看到琼竹一样,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我还以为世子妃没瞧见我呢,原来也会给我行礼啊!快起来快起来,当着王妃的面,我可不敢让你行礼,免得委屈了你。” 琼竹对次妃这样的话早就习惯,站起身对王妃道:“既如此,儿媳就带着两位妹妹先回去歇息。” “去吧!”王妃看着琼竹离去才对次妃道:“我们也累了,你那边院子近些,我们先去你那边院子歇歇脚。” 次妃完全没想到王妃会提议去自己院子里歇歇脚,愣了一下才对王妃道:“我的院子,我的院子,都没打扫过,乱七八糟的,王妃不用……” “哦,程嬷嬷,你来和我说说,次妃身边的下人们都是光吃饭不干活的?竟连院子都没打扫?”王妃想要做到的事儿,谁都不能阻止,这样的谎言更不能。 次妃看着王妃,嘴巴惊讶地张大,接着次妃才对王妃道:“是,是我说错了,可是我那边不过是个妾室的院子,您要去,只怕不大好呢。” “这王府之中,我倒想问问你,什么地方我去不得?”王妃的话中,含着威严,次妃不敢再说话,只对王妃挤出一个笑:“是,是,王妃您请。” 说着次妃就对自己身后的丫鬟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回去让舅母回避。那丫鬟刚想跑,就被程嬷嬷喝住:“站住,王妃面前,哪是你能随便跑的?” 那丫鬟急忙把拉起来的裙子放下,对程嬷嬷赔笑:“我,我这是要赶着回去,给里面服侍的下人传话,要她们赶紧准备好茶水点心。” “不过几步路,很快就到了。”程嬷嬷怎么不晓得次妃的意思,当然不会把她的下人给放回去让舅母回避。次妃不由狠狠地瞪了程嬷嬷一眼,但又不敢违背王妃的命令,陪着王妃和东平郡王妃往院子里走去。 东平郡王妃一看这个架势,就晓得王妃必定要拿捏次妃了,东平郡王妃不由好奇起来,自己这个平常似乎看起来不大爱言语,十分和蔼可亲的嫂子,会怎样对待这位平常看起来十分跋扈的次妃呢? 众人已经到了院子门口,守在门口的内侍一眼看见王妃来了,先是想往里面跑,要给里面的人传话,接着又觉得跑起来不大好,于是高声叫了一声:“王妃来了。” 内侍就给王妃跪下迎接,朱嬷嬷正在那和舅母说话,听到这话就晓得要出去迎接王妃,刚走了两步就想起舅母,急忙对舅母道:“你快些躲进去,免得……” 舅母没料到王妃会直接往次妃的院子里来,连连点头,刚要走进里屋躲起来,就见帘子掀起,王妃的声音已经响起:“这院子,的确没有你原先院子宽敞,难怪你住不惯。” 朱嬷嬷见舅母没法躲进去,急忙拉着舅母一起跪下。王妃是见过次妃的娘家人的,往舅母面上一扫就笑了:“原来是次妃的嫂子来了,怎么,今儿才初五,您初一话没说完,就又来了。” “给王妃请安,我……小的是来寻我们家小姑有事。”舅母刚说出这一句,朱嬷嬷就恨不得把她的嘴巴给捂住,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岂不让王妃听了很生气?果真王妃已经笑了:“次妃要寻你娘家嫂子说什么话呢?” 次妃没想到自己嫂子竟这么不会说话,瞪了眼舅母才对王妃道:“没什么大事,这难得见面,上回嫂子带了家里孩子们来,也没有痛痛快快地说说家常,因此今儿就特地请进来,和我好好地说说家常。” 王妃哦了一声已经在上面坐下,瞧着程嬷嬷道:“看来平常次妃颇为寂寞啊!” “就是如此,方才小的还听说,这边的舅夫人,还带了个姑娘进来,十五六岁的样子,瞧着也不像是丫鬟,想来是什么亲眷家的女儿。”程嬷嬷只要王妃一个眼神,就晓得王妃要自己说什么,当然立即说出。 王妃瞧着舅母:“起来吧,既然是带来什么亲眷家的女儿,就请过来,我们这也难得有外人进来,大家一起说说话,我也好知道点外面市井里的事儿。” 舅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瞧着次妃不敢回答,王妃又对次妃笑了:“怎么,我们就不能见见这位姑娘?” 次妃现在有些醒过味来,觉得王妃定然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特地有这么一说,于是次妃皱眉看着王妃:“自然不是不能见,只是王妃,市井中没经过训练的姑娘,不懂礼仪,担心冲撞了王妃您。” 王妃笑出声:“你太多虑了,你我不一样是市井中的女儿吗?叫出来吧。” 东平郡王妃冷眼旁观,也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于是东平郡王妃笑着道:“是啊,请出来见见,我们也能瞧瞧外面的人,听听市井里的事儿。” 既然东平郡王妃也这样说,次妃晓得今儿糊弄不过去,于是对丫鬟点一点头,丫鬟立即出去外面请张三姑娘去了。 王妃这才端起方才丫鬟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对次妃笑道:“坐下吧,舅夫人也请坐下,这又没有什么外人在,都站着不像话。” 次妃虽然坐下,但舅母却不敢坐下,额头上的汗也快冒出来了,王妃望着舅母,闲闲地问:“舅夫人平常在家中,做些什么?” “没什么大事,不敢就是管管家务,人情往来上,我们家中,和王妃娘家,还有世子妃娘家,平常也多有来往。”舅母好容易收起心中的害怕,对王妃赔笑着。 王妃点头:“不错,那我还想问问,舅夫人和次妃,都说了什么家常话呢?” “没什么家常话,不过就是些家中的事儿,想来王妃的嫂子进来,也是和王妃您说些差不多的话。”次妃冷冷地打断了王妃的询问,王妃又是微微一笑,张三姑娘已经跟在丫鬟身后走进,张三姑娘一眼就看见舅母站在那,朱嬷嬷如此恭恭敬敬,屋内又多了两位自己没见过的贵妇,想来这就是王妃和另一位郡王妃了,于是张三姑娘碎步上前,对王妃行礼下去:“给王妃请安。” 王妃看向张三姑娘,生的还不错,看起来也很恭顺,这样的女子想来正合次妃的意。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训斥 于是王妃对张三姑娘微笑:“起来吧。你姓什么,和次妃是什么亲眷?想来是你要出阁了,舅夫人就带你进府来,给次妃请请安,也好等出嫁后和婆家人说,毕竟是进过王府的人。” 王妃这么温和,但问出的话却如连珠炮一样,张三姑娘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竟然愣在那里。次妃已经冷笑:“王妃,您要说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当着张三姑娘的话就问出这样的话,看来次妃是真没把这姑娘放在心上,于是王妃对程嬷嬷道:“既然这姑娘进府一趟,你就带着她在府内好好逛逛,也好开开眼界。” 程嬷嬷应是,上前对张三姑娘做个请的手势,张三姑娘也不是那种笨人,自然听出王妃的话外之音,这是对自己不满意,不留自己在王府内的意思?张三姑娘拼命地看向次妃,希望能从次妃这里得到什么提示。 然而次妃还是板着脸坐在那一言不发,于是张三姑娘不得不跟着程嬷嬷出去。 等张三姑娘一走,次妃就开口道:“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想留个亲戚家的姑娘在我身边,怎么,都不许了?” “当然允许的,不过……”王妃顿一顿这才开口:“但是你想把这姑娘送到世子房里,就不成!” 次妃顿时呆住,接着次妃咬牙切齿地道:“你自己生不出儿子,于是成天离间我们母子感情,实在可恶。” “我若生出儿子来,你怎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敢在这里和我这样说话。”王妃轻轻柔柔一句话,把次妃那满肚子的火都给戳掉了,于是次妃调整一下坐姿,对王妃道:“大家子三妻四妾地多了,我的儿子身为世子,除了世子妃之外,还当有……” “是啊,他的确该有这样的人,然而,这件事,轮不到你做主。”王妃的话差点把次妃说的吐血,次妃站起身就指着王妃:“你,你再说一遍。” “要为世子纳妾,还有王爷和我呢,更何况还有世子妃?我们都没说话,轮得到你吗?”王妃可不会在意次妃这一指,直接告诉次妃事实。次妃心中的怒火烧的更加厉害:“我是他的亲娘。” “我是他的嫡母,嫡母嫡母,你可知道,何为嫡母?”王妃又是这么一句话,次妃气的坐下:“我,我不管,我不管!” “你不管也没有别的法子。”王妃看着次妃,好整无暇地敲了敲桌子:“给世子娶妻纳妾,这都是我和王爷考虑的事儿,况且世子和世子妃夫妻恩爱,你若不管不顾,非要世子纳妾,传出去,外人只会笑话你不体面,竟插手儿子儿媳的房中事,你想想,这名声好听吗?” 次妃的脸色又涨红:“王妃您又拿这些话来哄我了,这里面的人,谁敢传出去。” 咳咳,东平郡王妃咳嗽了两声,王妃已经对东平郡王妃道:“可是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来啊,给东平郡王妃做个橙子炖梨,好让东平郡王妃嗓子好受些。” 次妃听到王妃这话,明白了为何王妃要带着东平郡王妃一起来了,晓得今日的事儿十之八九不成了,于是次妃不服气地道:“那又如何,这回不成,下一回还能有丫鬟,再下下回……” 王妃冷笑不语,次妃把要说出口的话又给咽下,对王妃道:“我,我……” “你不喜欢世子妃,我晓得,可是你就该拿出婆婆的样子来,该怎么对儿媳就怎么对儿媳?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妾婢的争宠之道!和我争宠也就罢了,和自己儿媳用这些手段,说出去,你知羞不知羞?”王妃不客气地说着,次妃难得被王妃数落的脸颊通红,还是不服气地道:“可是,世子妃就不肯听我的!” “你平常做的那叫一些什么事,怎能怨世子妃不信服你?上回陈若雁的事儿,你如此信任她,结果呢?”次妃没想到王妃也已经知道内情了,一张脸有些吓白了,王妃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口也有些渴了,端起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道:“你当初进王府,也是有人教过你许多事儿的,怎么这些年你越活越回去了?市井之中的习气倒越来越重了。” 王妃说着,就有意无意地看了舅母一眼,舅母早就吓得连站都站不稳,被这一眼看的立即就给王妃跪下:“小的,小的……” “你起来吧,我没说你!”王妃抬高了声音,但又继续道:“你既然经常进来和次妃说家常话,就该多劝着次妃,世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也做了婆婆,若不是腊月里面出了那件事,到六月就该抱孙子的年纪了,就该稳重起来,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王妃说一句,舅母就应一声是,那腰也越来越弯,次妃当着自己娘家人和东平郡王妃的面被王妃这一通训,越想越觉得没意思,抽出帕子就遮住眼:“我,我不活了,被人这样训斥。” 王妃才不会把次妃这哭闹放在心上,又冷笑一声道:“你还要哭,但凡你做出的事儿稍微尊重些,我都懒得说你。原先倒罢了,左不过王爷面前,不过就我们两个人,可是这会儿你媳妇都娶进门了,他们小夫妻又恩爱,你还这样着,叫人怎么看你。” 次妃的哭声顿时消失,把帕子放下,看着王妃说不出话来。王妃已经站起身,对次妃道:“你仔细品品吧。今儿正好有你娘家人在这里,你就和她好好说说,等用了晚饭再送你娘家人走。弟妹,我们走吧,明儿你们就要回去了,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东平郡王妃见这场戏就这样落了,心中颇有些遗憾,不过东平郡王妃还是站起身笑着道:“劳嫂嫂惦记着,都收拾好了。” “那就好!”王妃和东平郡王妃说笑着走出去,次妃瘫坐在椅子上,朱嬷嬷小心翼翼地上前叫次妃:“次妃,次妃,这……” 次妃突然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谁知椅子扶手硬,把次妃的指甲都差点拍断一个,次妃急忙收回手,也顾不得疼就对朱嬷嬷道:“你去查,看到底谁走漏了风声。” 朱嬷嬷连声应是,匆匆走出,舅母这才一脸晦气地对次妃道:“那我们,是不是……” “还想什么别的法子?你没听到这老女人怎么说的?说什么以后都不许,还说什么要传出去如何如何,我这辈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人。”次妃咬牙切齿地骂着,舅母小心翼翼地问:“那,这姑娘……” “只有带回去,你也不能让人家空进来一趟,到时我赏点首饰衣料,当做添妆。”次妃满是不悦地说,舅母急忙道:“这也算有福气的了。” 有福气?次妃觉得额头开始疼起来,要真有福气,就该留在府中,跟在自己身边,把琼竹的恩爱给抢过来才成,而不是现在这样,让自己只能把人送出去。 次妃在那郁闷,张三姑娘在王府已经游玩了一番,少女总有天性的,初始的拘束消去之后,看王府就是什么都好了,还不时问丫鬟些事情。 丫鬟当然晓得王妃为何要让张三姑娘在王府内游玩,自然是有问有答,张三姑娘还惦记着世子,于是笑着问道:“世子生的怎样?还有世子妃呢?” “世子自然英俊潇洒,不过我觉得,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我们世子妃了。”丫鬟的话让张三姑娘有些不信,几乎是脱口而出:“真的?那世子妃,比我好看多少?” 丫鬟掩口而笑,张三姑娘也觉得失语,低头掩饰道:“我,我只是觉得,她们都夸我长的好,我就……” “张姑娘,您虽和这府上也沾了点瓜葛亲,可是这样的话还是不好说的。我就说一句,张姑娘您啊,不但相貌比我们世子妃差远了,就连原先的陈姑娘都比不上呢?” 陈姑娘,这又是什么人?这丫鬟见张三姑娘好奇,于是把陈若雁的事儿说了一遍,张三姑娘听到陈若雁最后竟被嫁了个五十岁的长史,那眉头就皱起来。 丫鬟察言观色,继续道:“虽说这门亲事,人人都夸好,可我瞧着陈姑娘新婚第二天进府来磕头,那神色倒不像是新婚。偏生又被吓的半死,实在是……” 吓了半死,这又是个什么缘故?张三姑娘自然要再问问,这话丫鬟就不能说了:“横竖我瞧着,这年纪相当的人在一起,才看着登对,不然的话,花枝般女儿伴了老翁,总是有些不高兴的。” 五十岁,那可是比自己爹还老了,张三姑娘有些嫌弃地想着,又想起自己娘的叹息,娘说,她命苦,不但做了妾,还做了比自己大二十来岁的人的妾,就盼着女儿能嫁个少年郎君,快快乐乐地过完这辈子。 五十岁,张三姑娘伸出手指仔细计算,那不是大了自己三十五岁,这比自己美貌的陈姑娘还得不到世子的欢心,最后被嫁了这样的人,那自己又算不上十分出色,又没陈姑娘会讨次妃的好,那看起来,这条路走的有些困难。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冲突 张三姑娘心中揣了心事,也就不去看这王府的模样,丫鬟瞧着她的神色,晓得张三姑娘必定已经被自己说的话弄的心乱了。于是丫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以去领程嬷嬷的赏了。 等张三姑娘回到次妃那边,得到的消息是吃了晚饭就和舅母一起出府,张三姑娘愣了一下,次妃就对张三姑娘道:“其实我这心中着实喜欢你,只是这王妃做主,我也越不过去。” 张三姑娘听了这话,急忙定了定心:“我晓得的,次妃您别伤心,我能进府来这一趟,也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瞧瞧,多么好的姑娘,偏生王妃不许我留在身边。”次妃伸出一只手拉了张三姑娘的手有些感慨地说,就高声唤人,要人拿出首饰衣料来,好赏给张三姑娘。 张三姑娘急忙谢赏,晚饭已经传上来,张三姑娘和舅母陪着次妃用完晚饭也就告退出府。 罗顷命小内侍时刻盯着次妃的院子呢,得到小内侍的回报,王妃去了次妃的院子,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晚饭后舅母就带着张三姑娘走了。罗顷心中这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赏了小内侍,就高高兴兴地去王妃房里。 王妃那时正在和琼竹东平郡王妃两位县主说话,听到罗顷来了,就晓得罗顷的目的,不过王妃却笑着对琼竹道:“毕竟是你们小夫妻恩爱,这才多大一会儿,就来接你了?” 王妃和琼竹说笑话,这还是头一回,于是琼竹站起身赔笑:“想来他是来给王妃您请安的。” “不,我瞧着,是来接你的。”话音没落,罗顷就走进屋内,于是王妃对罗顷笑着道:“世子妃说你是来给我请安的,我瞧着你是来接世子妃的,于是我想问问你,你是来给我请安的呢,还是来接世子妃的?” 罗顷没想到王妃会劈头问出这么一句,想了想才道:“既是来给母亲请安的,也是来接媳妇回去的。” “滑头!”王妃笑着说了才对罗顷道:“明儿你们妹妹就要回去了,我和世子妃正陪她们说话的,你先去你娘那边请安完了,再来接世子妃!” 这是让罗顷去安慰安慰次妃的意思,罗顷不由对王妃生出感激,应是离去。 琼竹有些惊讶地看向王妃,为何今儿王妃会主动让罗顷去次妃那边,不过王妃没有开口说话,琼竹自然也不好问,只在心中盘算着,等回去后询问自己的丈夫就好了。罗顷来到次妃院子里的时候,就感觉到院内气氛有些压抑,还不等罗顷身后的小内侍开口说话,屋内就有个丫鬟挑起帘子走出来,来到罗顷身边:“世子,次妃说,请世子您回去,她就当没……” 丫鬟开始打起磕碰来,罗顷的眉一皱就道:“我晓得了,娘还没睡吗?没歇下的话,我就进去。” “次妃没歇下呢,可是她这会儿,正在火头上。”丫鬟最后那一句声音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罗顷不由微微一笑,推开丫鬟就走进屋内。 次妃看见儿子进来,面上神色更加恼怒了,伸手拿起手边的引枕就往罗顷身上打去:“你还来做什么?瞧我的笑话吗?今儿我被你的嫡母训斥了一通,这会儿人人都在笑话我。” 罗顷任由次妃往自己身上招呼,对次妃道:“娘,儿子是来给娘请安的。” “请安?你是想早点把我气死?你才好不再为难。”次妃打了两下,手上没有力气了,把引枕放下,对罗顷还是一脸气呼呼地。 罗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就给次妃跪下:“娘,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就不能和儿子说吗?” 次妃冷笑:“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和你说,你肯听吗?你肯远着世子妃吗?你肯让世子妃在我面前好好侍奉吗?你肯把我喜欢的人收进房中吗?” 次妃连珠炮似的,让罗顷又长叹了一声:“娘一直不肯放过的,就是这么几件事。可是娘您仔细想想,儿子和您儿媳夫妻恩爱,您是做长辈的,为何不欢喜呢?世子妃对您也十分恭敬。您非要让儿子的后院也要成天吵闹不休才成?” “我不喜欢世子妃,你既然是我的儿子,就更该晓得,对父母恭敬就该听父母的,而不是任由自己的心意来。”次妃冷冰冰地说着,罗顷看着执拗地一点也不肯改变的次妃,长叹一声才道:“世子妃是爹爹和母亲为儿子选的,他们也是儿子的父母。娘,做儿子的对您恭敬是应当的,可当您和母亲有了纷争的时候,儿子只能听从爹爹的吩咐。” 罗顷的话说的这样顺溜,次妃看着儿子,眼中的泪就掉落:“好,好,好,你果真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就是我自己命苦,做了人家的妾室,到了现在,连教训儿子都要反过来被儿子提醒,自己不是正室,没有资格教训。” 罗顷看到次妃又开始哭诉,膝行一步抱住次妃的膝盖:“娘,您这话,说给谁听,谁会信呢?是母亲刻意不让您接触我,还是儿子没有听从您的话,还是爹爹对您不闻不问?您的娘家人,在外面谁不吹捧?和母亲那边的娘家人也常有来往。在这王府之中,谁见了舅舅不叫一声舅老爷?娘,儿子已经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娘,您也常说一句话,说的是等到以后,要儿子照顾好舅舅那边。您这样成天哭哭啼啼,要儿子顺从,难道不会把儿子和您之间的情分做没了?娘,您仔细想想。” 次妃的哭声顿时止住,是的,儿子大了,不再是小时候一样,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于是次妃声音更加哽咽了:“你大了,就会忤逆我了。” “娘,儿子什么时候忤逆您了?世子妃也是爹爹和母亲同意选了的,选世子妃这等大事,哪能只听娘您一人的?” 罗顷心中明镜似的,次妃时时刻刻就是想做主,然而有些事,次妃的确不能做主啊!如果不在这个时候再次提醒次妃,那等到自己成为楚王之后,次妃还会干出什么事儿来,罗顷不知道,也不晓得。当此时,只有防患于未然了! 次妃还在那里哽咽,罗顷也没有劝她,只放开抱着次妃的手,对次妃磕头下去:“娘,儿子的话,句句都是真的,您好好想想。”说着罗顷就站起身,朱嬷嬷在旁边察言观色,正想说话时候,罗顷已经看着朱嬷嬷,对她冷冷地道:“我晓得你们都是服侍了我娘许多年的老人了,该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然的话,这王府之内,从不缺想向上的人。” 罗顷从没这样严肃认真地和朱嬷嬷说过这样的话,朱嬷嬷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但还是对罗顷赔笑道:“是,世子的教训,老奴记得了。” 罗顷又对次妃作揖:“娘您好好歇着吧,儿子先告退。” 丫鬟掀起帘子,罗顷后退着出去。当丫鬟放下帘子时候,次妃才把手上的帕子一摔:“你瞧瞧你瞧瞧,他这会儿不但敢教训起我,还教训起你们来。我怎么生了这样的忤逆种子?” 罗顷刚刚教训过,朱嬷嬷可不敢像往常一样顺着次妃的话说话了,于是朱嬷嬷对次妃道:“世子的话说的也对,您想,世子都已经娶了媳妇,不再是小孩子了。而且他和世子妃之间感情那么好,不管是秀鸾也好,陈姑娘也罢,都对他们没有办法。次妃,虽说您和世子是亲母子,可是这亲母子之间,有时也有个缘分。” 次妃把桌子猛地一拍,朱嬷嬷急忙住口,次妃对朱嬷嬷咬牙切齿地道:“很好,很好,你这会儿到肯听他的话,教训起我来了。方才世子的话,你也听到了,这王府之内,想上进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那么多的人呢。” 这是次妃在威胁,朱嬷嬷吓得立即给次妃跪下:“是,老奴该死,老奴失口。” 次妃这会儿火气更大了,她也没有把朱嬷嬷叫起来,而是望着王妃院子的方向,上下后槽牙都紧紧咬在那里:“我就知道,就知道,这件事,定然是王妃在背后捣鬼。她这是看我生了一个儿子,王爷当年没有答应把儿子送到她身边养,于是她就恼了,就要离间我们母子了。” “王妃要离间您和世子,说句我们不该说的话您就该顺着世子些。”朱嬷嬷偷眼看了看次妃,小心翼翼地说了这么一句。次妃面上的笑容更加冷然,要自己顺着儿子些,简直是做梦。可是不顺着自己儿子,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王妃,那自己和儿子之间的情分,难道真的就要没了? 虽说次妃非常肯定地认为罗顷一定不会忤逆自己,然而这天下的事儿,最难就是要别人顺着你的心意行事,还要行的各种妥帖。到时候罗顷阴奉阳违起来,自己的娘家人也要吃了好大的亏。次妃用手揉着额头,难啊,真的太难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誓言 罗顷一直等到走出次妃的院子很远,才回头看向次妃的院子,奇怪,为何自己的娘没有让人叫自己回去,再好好地教训自己一番?罗顷的眉只微微一皱接着就松开,罢了,不去想这些了,还是回房去吧。 罗顷回到王妃院子的时候,正遇上王妃送东平郡王妃和两位县主出来。王妃和东平郡王妃携手站在院门口,两人正在话别。 两位县主和琼竹各自站在那里,垂手侍立,等着她们把话别的话说完。王妃和东平郡王妃好容易说完了话,王妃才抬眼对罗顷笑着道:“瞧瞧,又来接你媳妇了。” “儿子给娘请安,给婶婶请安。婶婶明儿一路走好,妹妹们定会觅得快婿。”罗顷上前行礼,话刚说完东平郡王妃就笑了:“哎呀,这嘴麻利的,又这么甜,你弟弟可比不上你。” 这说的是罗谦了,罗顷当然晓得东平郡王妃这话说的是客气话,于是罗顷笑着道:“婶婶太夸侄儿了。前儿有几位先生过来和爹爹坐坐,爹爹命我和弟弟两人做几篇文章,都夸说弟弟做的可比侄儿做的好上太多了。” “能做文章算什么稀罕事,稀罕的是这能应当的好。”东平郡王妃依旧赞不绝口,又笑盈盈地瞧着琼竹道:“还有,最难得的是,和世子妃这般恩爱。你弟弟异日娶了弟媳,可要和你们一样,那我这心,就放下了。” 这点罗顷倒十分赞成,于是罗顷笑着道:“这话是实在话,也是侄儿运气好,才娶得如此贤妻。” 东平郡王妃用帕子掩口一笑,指着琼竹道:“听听,听听,这么会说话,嘴里就跟抹了蜜似的。也不晓得是不是世子妃教出来的。” 琼竹忙对东平郡王妃行礼下去:“并不是侄媳教出来的呢。” “我才不信呢!”东平郡王妃又嘲笑了几句,也就各自分开,琼竹和罗顷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琼竹对罗顷笑着道:“你好好地和我说,今儿王妃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让你特地去给次妃请安?” 罗顷没想到琼竹会问这件事,笑了笑就道:“这事儿,还不能告诉你。” 琼竹啊了一声,就故意道:“我晓得了,定然是王妃和次妃商量着,要给你纳一个美妾。” 虽然知道琼竹是开玩笑,但罗顷还是急白了一张脸:“胡说,怎能如此说呢?我心中只有你一个,哪里有第二个了?” 此刻已经回到他们院子门口,琼竹却故意不进去,瞧着罗顷道:“真的?那你就要告诉我,今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嬷嬷已经带着院子里的下人们出来迎接,听到琼竹这话,就对琼竹笑着道:“世子妃,先和世子进来吧,这外面风大,吹了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 罗顷也把手伸出张嘴往手上呵了两口热气:“就是,今儿怎么这么冷?” 看罗顷这一副耐不得寒冷的样子,琼竹啐他一口:“过了年就越来越暖和了,你还在这装什么?罢了,等进了屋,我好好的问问你。” 说着琼竹就往院子里面走,顾嬷嬷喜气洋洋地跟在琼竹后面,今儿王妃训斥次妃的事儿,下人们之间很快就知道了,对顾嬷嬷来说,这更添一重喜,罗顷誓言不纳妾,也不让次妃往他房里放人,就证明自己的主人会得到罗顷很长时间的宠爱。 至于以后罗顷违背不违背这个誓言,对顾嬷嬷来说,那就不是什么问题,到时琼竹定然已经生下了儿子,地位稳固,别说罗顷纳上几个妾,就算纳上一百个,也动摇不了琼竹的地位。 琼竹坐在梳妆台前由顾嬷嬷带着岚月来给自己卸妆,顾嬷嬷面上的喜气洋洋并没逃过琼竹的眼,琼竹不由对顾嬷嬷笑着道:“今儿你们都是有什么喜事?怎么人人都喜笑颜开的?” “世子妃,您啊,就要去问世子了。”顾嬷嬷意有所指,罗顷愣了一下就笑了,也是,今儿王妃那么大的阵仗,这些下人们之间早已传遍才是对的。 琼竹抬头看向罗顷,对罗顷半真半假地说:“你过来,坐在这,我要审你。” 罗顷笑嘻嘻地坐在琼竹面前,他们小两口打情骂俏,顾嬷嬷和岚月等人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岚月还拿过一个椅垫来给罗顷:“世子,这啊,等会儿世子妃罚您跪的时候,记得要垫上这个。” 琼竹原本是没有这样的心,听到岚月这话,琼竹一张脸顿时红了,啐岚月一口:“呸,还不快些出去。” “世子妃面前就不用我们服侍了?那看来就是世子来服侍世子妃了。”岚欣也接口高声说了一句,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大胆了。等到屋内的下人全都退出去,琼竹才看着罗顷:“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老老实实地和我说清楚。” “我说了,你可不能罚跪。”罗顷的话让琼竹伸手拧丈夫脸一下:“好不知羞,这会儿还嬉皮笑脸地。” 罗顷伸手就把琼竹的手握住,低低地把自己怎么知道了次妃要给自己房里塞个人,自己怎么去求王妃,又是怎样和王妃说的,王妃最后是怎样答应的话说了一遍。 琼竹没想到罗顷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儿,在那愣了一下才道:“你这是何苦呢?” “什么何苦?”罗顷不解地问琼竹,琼竹觉得鼻子有些酸涩,强忍住了:“你身为亲王世子,正妃之外,尚且有两个次妃,至于侍妾之数,更是多不胜数。你又何必为了我?” “你可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要保护你?”罗顷缓缓地说,琼竹点头,她当然记得,不过在琼竹看来,这不过是罗顷顺口一说,毕竟他是王府世子,生来尊贵,哪里会有真正放在心上的事儿呢? “琼竹,我要保护你,那我首先就不能让我自己的娘伤害你。所以我要让娘打消了这个念头,否则的话,今儿拒绝了,还有明儿,明儿拒绝了还有别的姑娘。我又何必让这些姑娘进了府,白白地耗费青春年华?” 罗顷想起了秀鸾,那个曾经温柔美丽的女子,后来为何会变得这样狰狞,罗顷知道,这有大半原因是因为自己。 琼竹看着罗顷,被罗顷这番话深深感动了,丈夫的确不再是自己刚嫁进来时候的那个世子了,那时候,他是世子,唯独不是琼竹心目中的丈夫。现在,他真正地是自己的丈夫了。 琼竹伸手把罗顷紧紧抱住:“真好,我从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会有这么一个人对我说,我保护你,然后,他做到了。” “你是我的妻子,而且,你值得。”罗顷把琼竹反拥进怀中,她值得,这个美丽的,眉宇之间总和别人不一样的女子,她值得自己为她全身心地付出。不再游戏人间,不再看着各种美丽的女子在自己身边来来去去。情之一字,但有所钟,既为一生。 琼竹擦掉眼中的泪,抬头对罗顷道:“就算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不会后悔。” 罗顷突然想起王妃的叹息,誓言是可以轻易说出口的,但践行誓言,是极难的。自己不会让琼竹像王妃一样。于是罗顷把琼竹的脸捧起:“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在母亲面前发过誓的。” 就算这话是哄自己的,琼竹在这一刻都甘之如饴,毕竟自己对罗顷来说,是毫无所图。看见妻子点头,看着她唇边现出美丽笑容。罗顷近乎虔诚地把唇印在琼竹额上,这是自己对琼竹的誓言,永生不变。 琼竹感到丈夫的唇缓缓地移到自己脸上,鼻尖,唇上,在唇上碾转许久,才慢慢离开。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四目相对。罗顷看着琼竹水汽氤氲的眼,觉得妻子从没有这一刻像此刻这么美丽。上房的蜡烛熄灭了,岚月等人等在门外,顾嬷嬷已经笑盈盈地道:“好了,都回去吧。就让两个粗使等在这里。” “世子和世子妃要茶要水的,你们可别躲懒。”岚欣也跟着吩咐了一句,这才带着众人离去。顾嬷嬷走往后院时候,又回头看了眼上房,上房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但顾嬷嬷的心中更踏实了,但愿世子妃能早点生一个儿子,这样次妃才不会有任何话说。 次日是送东平郡王合府离开的日子,罗顷夫妻也该到的,不过今儿罗顷夫妻起晚了些,还好到了正殿时候,东平郡王一家还没离开。正在和东平郡王话别的楚王瞪了眼儿子,罗顷的脸不由一红,乖乖地站到楚王身边。 次妃已经看见琼竹脖颈之中,似乎有什么碍眼的东西,虽然上面已经扑了粉,可还是能看到一点点淤青。次妃不由握紧手中的帕子。王妃和东平郡王妃都是过来人,瞧见琼竹这样两人只是相视一笑并没说什么。 琼竹已经看见两人的笑容,不由有些羞涩地低头,接着迅速抬头,狠狠地瞪了罗顷一眼。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宴会 罗顷这会儿却已经和平常一样,在那笑嘻嘻地和罗谦说话。两位县主也分别和琼竹说了几句话别的话,楚王和东平郡王也已经话别完了,于是楚王亲自携了东平郡王的手,和他一起步出大殿,众人跟在他们身后,依次走出。 今日楚王府大门口的闲杂人等早已被驱散,门口放了郡王仪仗,楚王一直和东平郡王走到大门口,楚王才放开握住东平郡王的手,对他拱手:“贤弟慢走。” “王兄留步,等到犬子成亲那日,还要请王兄来喝一杯喜酒。”东平郡王这话人人都知道是客气话,楚王轻易不能离开楚藩的,不过楚王还是答道:“一定,一定。” 东平郡主一家这才上了车马,在仪仗的簇拥下离去,楚王等到郡王的仪仗瞧不见了,这才带着全家往王府里面走。 罗顷已经凑到琼竹身边:“东平郡王府上的喜酒,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琼竹是很想跟着去的,但想也知道,没人会同意自己跟着他去,于是琼竹低声道:“你别瞎胡闹。” 次妃已经开口了:“是啊,世子就爱瞎胡闹,还是孩子呢。”这是明明白白地刺着昨儿罗顷说的话,罗顷收起面上的笑容,对次妃道:“是,在娘跟前,我自然还是孩子。” 这话答的油滑,走在前面的王妃不由露出一抹笑,罗顷的话又在王妃耳边响起,罗顷,真的能够践行誓言,不会像楚王一样,背弃当初的誓言吗? 于是王妃对楚王道:“听着世子和世子妃的话,倒让我想起我刚嫁给你的时候了。” 正在想着自己心事的楚王看了眼王妃,接着就对王妃道:“一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头发都已白了,还提年轻时候的事儿做什么?” 王妃跟着楚王微笑:“是我不好,年轻时候的事儿提它做什么?不过是因为……”说着王妃怅然叹气:“不过是因为我老了,所以才会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来。” 楚王对王妃这句话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众人进了王府,也就各自散去。次妃看着楚王往书房去,急忙喊了一声:“王爷。” 楚王停下脚步看着次妃,王妃并没立即走开,听到次妃这话也停在那里,对次妃道:“次妃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和王爷说?若是后院的事儿,你何不直接和我说,至于不是后院的事儿,想来和王爷说,王爷也不能解决的。” 次妃见王妃的气势压过来,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和楚王说。楚王的眉已经皱起:“王妃说的对,你有什么事儿,就和王妃说吧。” 次妃原本是想和楚王说自己想给罗顷放个人的事儿,既然楚王都这样说了,于是次妃只有怏怏的应是。楚王又看向王妃,见王妃摇头,楚王也就往书房走去。 王妃等到楚王走了才对次妃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儿子是我生的,不是你生的,你休想离间我们母子。”次妃气势汹汹地对王妃说,王妃微笑:“是啊,是你生的,可是我却是嫡母。次妃,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没明白吗?你在我这里,毫无胜算。” “王爷若知道你的面目,才不会……”次妃的话说了半句,就被王妃的冷笑打断,于是次妃又低头,是的,就算楚王真的知道王妃会威胁自己,那又如何呢?楚王还是有主见的,怎会听从自己的话呢? “我劝你啊,还是好好地过日子,世子妃也是你儿媳,你待她好些,不会对你有坏处。”王妃凉凉地说着,次妃又开始扯帕子了,但那帕子怎么都扯不坏。王妃见了次妃这副模样,冷笑一声也就走了。 次妃觉得胸口又有些闷闷地疼了,伸手连连拍了几下胸口,才觉得好受些,接着次妃看着自己身边的仆从:“你们都怎么了,没看见我不舒服?” 丫鬟内侍急忙一拥而上,给次妃捶背地捶背,捏肩地捏肩,次妃见他们这样殷勤,心中这才好受些,只是,难道说自己真要对那个自己不喜欢的儿媳妇笑脸相迎吗?次妃还在琢磨着,就见朱嬷嬷走过来,次妃瞧着朱嬷嬷:“你今儿一大早都到哪里去了?” “次妃,昨儿您不是吩咐小的去查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然后,原来您和舅夫人在说话的时候,世子回来了一趟。”朱嬷嬷到这个时候,只有编谎话了。回来了一趟?次妃听到这话眉毛就竖起,伸手就打了朱嬷嬷一巴掌:“你们都是死人吗?没有一个人看见?” “那时,您……”朱嬷嬷挨了一巴掌也只有受着,小心翼翼地应付着次妃。次妃用牙咬住下唇:“是了,是了,必定是如此,他定是想听我们商量着什么,于是才悄悄地来了,然后在那听了一句半句地,就去寻他的嫡母去了。” 次妃自言自语地说着,朱嬷嬷见自己的谎言被次妃承认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若是次妃疑心,自己这边就更加麻烦了。 “好了,先回去吧。以后日子还长,我就不信她能得意多长时间。”次妃望着琼竹院子的方向,有些恶狠狠地说。 朱嬷嬷急忙应是:“就是,这男人啊,还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世子这会儿不过是因为新鲜,才会这样对世子妃的。” 就是这样,次妃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当初也是如花似玉的容貌,二八年华就进了王府成了次妃,那时候楚王还不是对自己如珠似宝的,后来生了儿子,就对自己渐渐淡了,至于王妃,她失宠的日子就更长了。不然她不会到了现在,只能拿正室身份来压人了。 次妃自以为是地想着,一定能等到儿子对琼竹没有新鲜感,然后求自己来给他纳妾的时候,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次妃在心中暗自发誓,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奚落儿子,好好地奚落。 王妃教训过次妃之后,琼竹发现次妃对自己虽然还是很冷淡,但并不像原先一样动不动就要罚自己,虽说琼竹不怕次妃这各种手段,可是这会儿次妃突然不使手段了,琼竹还是有点不习惯。这样平静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快,到了二月里,王妃也就寻人来把次妃的屋子重新收拾好了,为了安抚次妃,在次妃搬回去那天,王妃命人摆了一桌酒席在花园中,也就把王妃次妃琼竹三家人都请了来,好一起赏花喝酒。 琼竹只在陈家的时候听说过赏花宴,陈若雁曾不无得意地说过,她曾被知县家的小姐请去过赏梅花。然后陈若雁还说,在赏花宴上,陈若雁曾经做了一首诗,众人都称赞呢。那时候琼竹不会忘记,陈若雁斜睨着自己,几乎是尖刻地说,琼竹要有福气,也许还能参加赏花宴呢。 现在,琼竹就真的可以参加赏花宴了,不过原本该在这里参加王府赏花宴的陈若雁,却不能来了。陈若雁嫁的长史即将任满,要带着陈若雁离开此地上京城去希图再能补上一任,不管是知州也好,府判也罢,好歹不是王官。毕竟楚王虽然十分大方,但总没有出去外面能赚到的银子多。 因此王妃也没请陈若雁,等到众人都在花树下做好时候,王妃才笑着道:“今儿呢,也算是个小家宴,大家平常虽说见过,可还是不大亲热,这会儿说说笑笑,若能再结上几门亲,那就更好了。” 次妃的嫂子已经对王妃笑着道:“原来王妃今儿是要做媒。” “这省城之中,能够互相来往的不过就是这么几家,若大家都不来往不和睦了,那就不好了。”王妃对着这些人,面上笑容永远都是温和的。今儿方家来的除了方太太,还有琼竹的嫂子方大嫂。这位嫂子虽说出身商人家庭,可也念过几年书,若不是年龄不合适,当初她娘家就要把她送来参加选世子妃了。这会儿方大嫂听到王妃这样说,笑着道:“说来,我娘家还有一个阿弟,家里娇宠了些,到现在都还没定亲。听说王妃的娘家侄女,颇有几个出色的,想和王妃求上一求呢。” 王妃哦了一声就笑了:“这事虽说也平常,可是你是已经出嫁的姐姐,若……” “只要王妃娘家嫂子肯答应,我这就命人回去,和我娘家爹娘一说,他们怎么会有不愿意的?”这位方大嫂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就算琼竹不大喜欢她,也不由在心中叫了一声好,能娶到这么一个有手段的嫂子,方家的未来是不用自己发愁的,当然琼竹也不愿意发愁。 不过在琼竹看来,娘家安定了,方太太不会常进府来哭诉,倒是好事一桩。 王妃的嫂子已经笑了:“我那几个闺女哪能称得上好,倒听说您娘家的幼弟,十分出色呢。” “不过就是聪明点罢了,哪能称得上出色?”方大嫂笑盈盈地说着,次妃在旁边听着,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自己的亲儿媳妇,她的娘家就这样亟不可待地要投靠王妃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正文 第八十章 劝说 次妃的嫂子也看了眼次妃,那天发生的事儿,次妃的嫂子一辈子都不会忘,太难堪了。 次妃的嫂子和次妃的心也是一样的,要等到罗顷成为楚王,那时候王妃没有了依仗,就好对王妃各种下手了,若王妃的娘家和琼竹的娘家结了亲家,那可就真是…… 不过次妃不敢开口,任由自己的嫂子在那眼神自己,方大嫂当然看出次妃和她娘家的不悦,虽说宗室的次妃和民间的妾室有些不同,但嫡庶之别还是有的,既然王妃有意示好,那当然是要巴结王妃,而不是任由次妃在那不满了。 于是方大嫂很快就命人回去禀告了自己娘家的爹娘,赏花宴还没散,那边就传来消息,十分欢喜。 既然这边都十分欢喜了,方大嫂也就和王妃的娘家嫂子坐在一起,两边说着些要定亲的细则。王妃也命人取来一柄如意赏给他们,说当做两边下定之物。这边热热闹闹地说完,赏花宴也就散了,各人的亲戚也就由各人带回自己房里说话。 方大嫂和方太太婆媳一起走进琼竹房里,琼竹命人给她们端上茶水后,才看着方大嫂:“嫂子如此精明能干,我就放心了。” 方大嫂嫁给方大哥不过十天,但早从方大哥口中知道了琼竹的那些事儿,因此今日进府,方大嫂也就带着要受冷落的心进来的,此刻听到琼竹这样说话,方大嫂急忙站起身:“世子妃太客气了,我能嫁给令兄,婆婆又这样的慈爱,是我的福气。” 琼竹看向方太太:“娘能得到这样的奉养,我也就放心了。嫂子是个能干人,娘以后和哥哥只管享这荣华富贵,别的不用多想。” 方太太的嘴巴张了张,接着就对琼竹道:“这荣华富贵,也是托世子妃您的福气,只是我……” “娘别的话不用多说。”琼竹打断了方太太的话,就对方大嫂道:“嫂子定会好好照顾好我娘的,是不是?” 方大嫂原本还想和琼竹套下近乎,但她是个水晶心肝的人儿,听了琼竹这几句就明白了琼竹的意思了,于是方大嫂也收起要套近乎的心,对琼竹道:“世子妃放心,婆婆如此慈爱,我若照顾不好她,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琼竹对方大嫂点一点头,方大嫂回以笑容,琼竹不由在心中感叹,果真还是和聪明人好说话,就是不晓得次妃这会儿还怎么发脾气呢? 次妃一和自己嫂子进了屋,就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你也听见了,你也看见了,我有这么一个儿媳妇,想着老来只怕会被人欺负死!” “次妃您也太过担心了,不管怎么说,您是有诰封的人,谁敢欺负您?”次妃的嫂子急忙安慰,次妃说着话就觉得鼻中酸涩,泪就落下:“你啊,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顷儿现在也不肯听我的,只往王妃那边去,说那边才是嫡母。至于世子妃,你今儿也瞧见了,她娘家迫不及待地就和王妃娘家结亲,你说,王爷还没闭眼呢,他们就这样,等到顷儿成了楚王,到时候,我的日子就更加难过。” 次妃的嫂子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真这样了,还怎么沾光过好日子,于是次妃的嫂子道:“那不如往王爷身边放几个人?” 次妃的脸一下沉下来:“我还不到四十呢,怎么就要放人分宠?”再说楚王这些年在女色上的心越来越淡了,算起来,次妃上次侍寝,已经是三个月前了,红颜未老恩先断,真是再没有比此刻的次妃更清楚这句话的人了。 快四十不是已经年老朱黄了?不过次妃的嫂子只敢在心中嘀咕,不敢真的说出来,面上笑容还是那样殷勤:“按说,这也是平常事儿,王爷虽说很宠爱您,可这男人不都贪新鲜?” 是啊,男人贪新鲜,可是那最好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自己的男人,次妃伸手拿过一面镜子,照着自己的面容,镜中的女子眼睛很大,鼻梁很高,皮肤白皙,然而就连次妃自己也要承认,不上了脂粉的话,就不好看了。 而且,那鬓边的是什么?次妃有些惊恐地看着鬓边那一点银色,是白头发,自己怎么就会有白头发了?次妃可是一直为自己有一头乌黑长发得意,每天还要喝上黑芝麻和核桃磨成的粉好保养头发,怎么会有白发了。 次妃把镜子扣在桌上,就高叫来人,丫鬟和内侍走进屋内垂手侍立,次妃伸手指着自己鬓边:“这,这是什么,是白头发吗?” 朱嬷嬷当然早就晓得次妃鬓边有白发了?毕竟这头发要白,谁也阻止不了,因此朱嬷嬷早就和服侍次妃梳头的丫鬟打过招呼,要她们在梳头时候,小心翼翼地把次妃的白头发给拔掉并且不能让次妃发现。 这会儿次妃突然尖叫,朱嬷嬷揣着小心上前,对次妃道:“您看错了,这不是白头发,而是早上的一点粉没抹匀。”说着朱嬷嬷就伸手往次妃鬓边摸了下,接着对次妃伸手:“您瞧,这不就是一点粉吗?” 是粉?真的是粉?次妃盯着朱嬷嬷看,朱嬷嬷已经伸手把镜子拿起来,给次妃照着:“您瞧,这不是就没有银色了?” 次妃不敢看向镜子,闭了闭眼,朱嬷嬷笑了:“次妃,您睁眼看看。” 方才朱嬷嬷迅速地拔掉一根白头发而且藏起的动作她嫂子也看到了。 次妃的嫂子想要惊叫,但很快就用手捂住了嘴,接着飞快放下,对次妃笑着道:“那是,哪里是白发?” 是吗?次妃有些怀疑地睁开眼,仔细地看着镜子,的确没有银光,次妃又不放心地用手摸了摸头发。次妃的嫂子已经笑着道:“记得小姑就比我小两岁,可这会儿看着,我比你大出十岁都不止。” 这话次妃爱听,王府中的女人,保养的要比外面的人好上许多,次妃瞧一眼自己嫂子,微笑着道:“嫂子又爱说玩笑话,我哪有嫂子这样年轻?” 次妃的话这么假,朱嬷嬷和次妃的嫂子都听出来了,但两个人都不敢说什么,只是顺着次妃的话往下说,两边吹捧着,次妃的心这才放下,又让朱嬷嬷拿了些东西来赏自己嫂子,她嫂子又磕了头谢赏,这才离开。 朱嬷嬷送了人回来,就见次妃还坐在镜子跟前,用手摸着头发,身边的丫鬟手里拿着洗头用的那些东西。 朱嬷嬷急忙上前笑着道:“这都快入夜了,次妃您还要洗头?” “我总觉着,自己的容貌,的确没有原先那么好了,你说,王爷他……”次妃的话还没说完,就有内侍走进:“次妃,王爷来了。” 楚王已经许久没有来次妃这里,次妃听到这话急忙站起身:“快,快扶我出去,我要去迎接王爷。” 话没说完就听到楚王的笑声从门外传来:“都这么多年了,又不是年轻时候了,不用再迎出去了。” 说着帘子掀起,楚王走进,次妃对楚王行礼下去:“礼不可废呢!说来王爷这向太忙,都没来妾房中走走?” 楚王哦了一声就往次妃面上瞧去,见次妃的长发已经放下,于是笑着道:“我这不是来了吗?你这是要歇息了?” “妾今日发现有了不少白发,因此想要丫鬟把白发给我拔掉。”说着次妃就把身子背转过去,给楚王看:“瞧,这么多的白头发呢。” “哪里有白发?”楚王指见到次妃那一头乌溜溜的长发直披到腰间,并没看到一根白发,于是楚王不解地问。 次妃当然晓得自己头发上没有白头发了,转身时候含情脉脉地看着楚王:“王爷,只是您眼中有妾,才没看到妾的白发。” 次妃年轻时候,楚王还是很喜欢她这种娇嗔的样子,不过年纪渐大之后,楚王就觉得女人还是温柔些好,这会儿见次妃做出这样娇态来,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对次妃道:“说来你我都已经做了公公婆婆,说话时候也该正正经经的。” 次妃那满怀的热情顿时被楚王浇上了一盆冷水,次妃张了张嘴巴,但又不敢对楚王说什么,只小声地道:“王爷以为,妾现在已经不再娇嫩,因此不能和王爷撒娇了?” 楚王被次妃如此反问,那眉又皱了皱才道:“并非如此,只是我瞧着王妃向来端庄,你已经做了婆婆,日后就该和王妃学着些。别再使小性子了。” 次妃心中顿时有怒火烧起来,但次妃不敢和楚王争执,只能勉强笑着道:“妾知道,妾不如王妃万一!” 楚王那句这是自然已经来到嘴边,生生地咽下去,拍了拍次妃的手道:“不要这样说,你给我生了儿子,让楚王一脉能继续下去,而不是非要交到别人手中,这点我从不曾忘。只是总有一天,我要把王府交到顷儿手上,那时我希望你和王妃之间好好地,一起辅佐顷儿。世子妃很得王妃的喜欢,我听说你因为对世子妃有些不满,这又是何必呢?大家都是一家子,何必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就闹的不可开交?”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虚伪 楚王这番话说的次妃无言可对,想反对又不能反对,只能低头轻声道:“是,王爷的教诲,妾记住了。” 楚王见次妃情绪低落,又安慰她道:“这些年我一直觉得精力越来越不济了,我怕的就是,等我老了之后,你和……” “王爷,不会的,您不过刚过半百,尚能称得上壮年,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次妃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已经偎依进楚王怀中,温柔地安慰着他。楚王顺势拍拍次妃的肩,自己已经将要六旬,早不是强壮的时候了,可是现在真要闭眼,还不能闭眼,毕竟王妃和次妃之间的心结没有解开。 “王爷今日去次妃那边了?”王妃问着程嬷嬷,程嬷嬷应是后又道:“王爷想是听说次妃对您有些……” “不用再为王爷解释了,都这么些年了,我早看开了,哪还会去喝那口醋。”王妃对程嬷嬷摆手,真要说不甘,那点不甘也早就散掉了,只是楚王曾对王妃说过的话,王妃记得很清楚,楚王说,希望自己和次妃之间能和和睦睦的。于是王妃面上会和次妃和和睦睦的,甚至有时会纵着次妃放肆,这是要让楚王知道,他这些年宠的,抬举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王府,从一开始到自己死,都不会交到别人手上的,楚王所担心的,只怕不是自己,而是次妃吧!王妃长长地叹气,自己的丈夫,还是有了偏向,他已经察觉出来自己在不动声色地要把罗顷和次妃母子分开,于是他就先行一步安抚住次妃。 自己的丈夫,终究是自己的知己,他太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一行泪从王妃脸上流下,既已成知己,为何还要有别人,王爷,我所不甘心的,唯有这点,也只有这点。 王妃在心中喃喃地念着,伸出手,手心中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百般筹划,终究还是失去了丈夫。 楚王在次妃房中几乎安慰了她一整晚,等到第二天早上楚王起身,次妃把他送出去时,次妃才对朱嬷嬷道:“我们去给王妃请安吧。” “次妃,您……”朱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次妃有些意兴阑珊地道:“王爷心中,还是只有王妃一人啊!昨夜和我说的,都是要我恭敬王妃,别的都没了。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又生了儿子,这会儿自己做了婆婆,可是他对我,还是没有多少情分啊!” 朱嬷嬷听错了次妃的意思,已经对次妃点头:“就是,这会儿去,给王妃瞧瞧,您才是王爷心坎上的人。” “朱嬷嬷!”次妃打断朱嬷嬷的话,看着镜中的自己,容颜不依旧,心绪更不同,楚王心坎上的人,只是王妃,只有王妃。 楚王从次妃那里出来,并没去书房,而是直接来到王妃房中。王妃那时正在梳洗,看见楚王走进,王妃就笑着道:“王爷今儿起来的早。” 楚王随意地坐下:“我这些日子,觉得精神有些不济了,所以睡的没原先好。” “我还以为,王爷是因为别的事才精力不济。”王妃笑着从程嬷嬷手中接过一碗莲子羹,用银勺轻轻地搅着,等到那莲子汤差不多快凉了,王妃这才把莲子羹递给楚王:“王爷早起想来什么都没吃,喝一口吧。” 楚王却没有去接莲子羹,而是看着王妃道:“我记得,那一天,我进到你房中,也是大清早,然后你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端给我一碗莲子羹,接着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一转眼,就快二十年过去了。” 那一天,就是楚王纳了次妃的第二天,那一夜,是楚王和次妃的洞房花烛,那一夜,王妃整晚都没睡着,而是坐在梳妆台前,数着更漏,从一更一直数到了五更天,看着天将明,王妃才吩咐众人服侍自己梳洗,不能让丈夫瞧见自己憔悴的模样。 然后在楚王带着惭愧走进自己房中时候,给他递上一碗莲子羹。此刻,王妃听到楚王说起旧事,王妃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接着王妃就对楚王微笑:“王爷说这些,是想和我说什么呢?王爷,您当知道,我是您的妻子,我曾对您发过誓,您的任何想要做到的事,我都会为您做到。” 楚王拿起银勺喝了两口莲子羹,这才把碗放下,握住王妃的手:“我知道王妃是这样的人,王妃,我只想和你说,若有一天,你要善待次妃。” 楚王的手刚端过莲子羹,手心还带着碗上的温度,细细地嗅去,指尖还有一点点莲子的味道,然而王妃却觉得楚王的手如此冰冷,于是王妃把手从楚王手中抽出:“王爷和我说这些,不觉得有些可笑吗?世子是次妃生的,王爷该担心的,是我才对啊。” 楚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王妃,眼神如此专注,王妃过不了多久就觉得败下阵来,对楚王轻叹:“王爷,您又何必特地来和我说这样的话呢?我和您说过,您所想要做的,我都会为您做到。” “我要你亲口答应。”楚王的话让王妃的心如刀割,她笑容依旧有些凄凉:“王爷,终究您还是背负了当初的誓言。” “我没有背负当初的誓言,我只是不愿意我当初爱上的那个女子,变成蛇蝎心肠,变的面目可憎。” 楚王的话让王妃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接着王妃把那口气呼出:“既然如此,那就如王爷所愿。” 楚王对王妃露出笑:“我知道,我从没看错过人。” 王妃还是那么端庄地坐在那里,眼神渐渐有了悲伤,楚王把妻子的手握的更紧:“我晓得我对不住你,可是我也,我也……” “楚王的嗣子,这是何等重大的事,王爷不必自责。”既然已经答应了,那索性答应的更爽快些,王妃的话让楚王叹气,如果自己和王妃之间能有个儿子,那该是多么美满的一件事,而不是现在这样。 “次妃来给王妃请安。”内侍已经来传报了,王妃已经把手从楚王手中抽出,坐的更加端庄:“请次妃进来。” 帘子掀起,次妃带着人走进屋内,看见楚王在屋里,次妃不知为什么心中就有些气恼,这算是什么意思,哄完了自己又来哄王妃不成?然而次妃不敢当着楚王夫妻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只能带着虚伪的笑容走上前给楚王夫妻行礼:“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 “坐下吧。”王妃此刻也没有什么应酬次妃的兴趣,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次妃坐下之后就对楚王笑着道:“妾并不晓得王爷要来王妃这里,若晓得了,妾就和王爷一起过来了。” 说话时候,次妃还用眼看着王妃,想从王妃面上看出一点什么不悦,然而王妃神色连动都没动,也没趁机说什么教训的话。这让次妃觉得有些无趣。 “我也不晓得你要过来给王妃请安,想来世子妃也要过来给王妃请安了,我就过去书房了。”楚王站起身,次妃也急忙站起身:“妾送王爷出去。” “不必了,你在这里,好好地陪着王妃说话。”楚王的话让次妃神色有些不满,但很快次妃就转身看着王妃:“昨夜王爷和妾说了一晚上的话,要妾好好地恭敬王妃,想来王爷心中,只有王妃您一人呢。” 次妃这样阴阳怪气的话,若换在平时,王妃早就不软不硬地给她碰回去了,可是这会儿王妃却没有什么心肠,只淡淡地道:“是吗?” 次妃没有得到自己预料之中的回答,也就坐在王妃身边:“要说王爷是真关心王妃您,可是怎么说儿子也是我生的,若不是……” 话还没说完,丫鬟就在外面通报,琼竹来给王妃请安,接着帘子掀起,琼竹带着人走进,瞧见次妃竟然坐在王妃身边,琼竹的吃惊不小,要知道次妃可是不甘心常往王妃这边请安的,这么一大早的,真是罕见。 不过琼竹很快收起面上的惊讶,给王妃次妃二人依次行礼下去,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等着两个婆婆吩咐自己。 次妃想吹毛求疵几句,可这是在王妃跟前,她又忍住了,而王妃今儿是没有应酬次妃的心肠,还在那想着用什么措词打发次妃走,就有个内侍走进:“王妃,今儿王爷不晓得为什么,说要去骑马。您要不要去阻止?” 骑马?楚王年轻时候,也是个喜欢这些的,后来年纪渐大,身体开始发福,就久不去马圈了,马圈里养着的,也多是罗顷的马和要拉车的马,这会儿怎么会想起去骑马? 王妃立即站起身:“为何王爷会想要骑马?” 内侍当然也不晓得楚王为何突然兴致大发要去骑马,摇头道:“这,奴婢们也不晓得,原本王爷说的是去书房,谁知还没走到书房,就听到传来马嘶声,王爷突然说,许久没有骑马了,还说,让我们悄悄地开了那道小门,他要骑马跑跑。”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变故 “胡闹!又不是年轻时候了。”王妃骂了一句就快步走出,次妃也不晓得楚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兴致,只跟在王妃身后道:“是啊,王妃也好去劝劝王爷,毕竟不是年轻时候了。” 众人陪着王妃走出时候,却见只有几个内侍等在那里,瞧见王妃走出,内侍立即上前行礼:“奴婢们拦不住王爷,王爷自己去带了匹马出来,然后骑上溜达了几圈,就命人开了那道小门,自己出去了。只有两个人陪着他出去。” “胡闹?王爷要胡闹,你们也要跟着胡闹不成?”王妃的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了,突然听到有马蹄声,接着内侍就欢喜地道:“王爷回来了。” 果真就见楚王骑马从不远处走来,王妃见楚王好好地,这才收起心中的紧张,马夫已经上前勒住了马,王妃抬头对楚王道:“王爷这是聊发什么少年狂呢?您又比不得年轻时候,要是这马受不住,这可怎么得了?” “这马都是养熟了的,哪会收不住?”楚王把马鞭丢给内侍,自己就要下马,内侍们立即上前要搀扶楚王,楚王摆手,执意要自己跳下来。 王妃看见他这样举止,忙叫了声王爷,楚王在马身上对王妃笑的很灿烂:“不用担心,你忘记你刚嫁给我的时候了?那时候,我能骑马从这,直接跳到那边呢!” 说着楚王就跳下马,毕竟年纪大了,那腿脚不是太灵便,跳下来的时候脚崴了一下,身边内侍立即扶住。楚王对王妃笑着道:“刚说嘴就打嘴了,果真比不上年轻时候了。” 王妃上前扶住楚王:“王爷,您也……” 话没说完,就见楚王神色突然变了,扶住王妃的肩:“我觉得心跳的好快,跳的好……”话没说完,楚王就一个白眼翻过去,人就倒在地上。 变故突然发生,王妃叫了声王爷,见内侍们都围上来,王妃急忙道:“快些把王爷抬回去,还有,快些去请太医。” 众内侍应声而去,很快就抬了个春凳过来,把楚王七手八脚地抬在春凳上,王妃的手并没放开握住楚王的手,见楚王的眼半开半闭,握住自己的手似乎也渐渐没有了力气。王妃的一颗心在那扑通乱跳,虽然王妃有些怨恨楚王,但更多的,是对楚王的依恋,毕竟这个男子,是自己的丈夫,是自己得到这一切的所有依仗,如果,如果…… 王妃的心跳的飞快,如果楚王就这样没了,那自己也不想活了,那时候还想什么和次妃去争,还想什么把罗顷拉拢过来,这些都一点都不重要。 众人抬着楚王来到王妃院子时候,次妃也知道了消息,看见楚王这个样子,次妃用手捂住嘴就大哭着扑过去:“王爷、王爷,您醒醒啊!” “闭嘴。”王妃沉声打断次妃的话,次妃吓得不敢说话,王妃已经吩咐道:“太医来了没,床准备好了没有?” “太医已经在这侯着了,床也准备好了。”程嬷嬷有些手足无措地答着,怎么也没想到变故发生的这么快,如果楚王真的这样没了,那世子就会成为新的楚王,到时候还不晓得嫡母和生母之间,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争执。 而下人们之间,必定也会有不少争执。程嬷嬷看着丫鬟们把楚王抬进去,放到床上,急忙扶住王妃道:“王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妃只紧张地看着楚王,并没有回答程嬷嬷的话,自己的丈夫,到底怎么了?她也想知道,然而王妃不晓得这个答案有谁能做出。 太医已经走进,看见王妃和次妃就急忙上前行礼,王妃示意他免礼:“快去看看王爷。” 太医应是走到床前,楚王躺在床上面色发红,太医手指搭在楚王脉上开始诊脉,王妃有些紧张地盯着太医的脸,太医的眉皱的越来越紧,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交给丫鬟,要她们用水化了后再给楚王喂下。 “到底王爷是怎么了?”王妃已经亟不可待地问。太医摇头:“王爷是卒中了,而且,事儿还不小。” 卒中了?王妃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眼花,差点晕在地上,亏的程嬷嬷扶住。次妃已经嚷出来:“世子呢?顷儿呢?这要有什么,还要他做主啊!” “少不了你的,什么都少不了!这会儿你能闭嘴吗?”王妃有些不悦地打断次妃的话,次妃用牙咬住下唇,看着楚王,楚王的神色并没更好一些,次妃又瞄向王妃,真的楚王要出什么事儿的话,自己就能,就能踩在王妃头上了。这么多年,自己终于盼到了。 于是次妃顿时难以理清自己的心中,到底是盼望楚王就这样没了的好,还是希望楚王能恢复的好。 罗顷和琼竹已经得到消息,两人急忙赶来,一走进屋内瞧见的就是次妃那种满脸算计的样子。罗顷的眉不由微微一皱,为何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娘还要这样算计。琼竹握一下罗顷的手,示意他不要这样想,赶紧去看看楚王。 罗顷这才走上前看向床上的楚王,楚王面上的红色已经渐渐退去,现出灰白来,罗顷一瞧就有些被吓到,对王妃道:“母亲,爹爹他……” “太医说王爷是卒中!”次妃已经打断罗顷的话,接着又加了一句:“太医还说,王爷这回的事有些大呢!” “娘!”罗顷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次妃,次妃把嘴巴闭起来,但眼神还是传达了她的不满,罗顷又仔细瞧了瞧楚王,才对太医道:“太医,照您说的,爹爹这一回,这一回……” 太医能听出罗顷的话都快要不成句了,晓得他十分担心,于是太医对罗顷道:“小医只能尽力了,但是,但……” 太医连说两个但是,后面的话却不敢说出来,罗顷怎么不明白太医的意思呢?意思就是楚王这回很大可能熬不过去,自己的爹爹啊!而且,自己完全没有准备好,掌管好楚王府。而首当其冲地,如果楚王不在了,那自己的生母和嫡母之间,就会有争斗。 琼竹看着罗顷那一脸的失魂落魄,上前按住罗顷的肩膀,这一按仿佛给了罗顷勇气,于是罗顷对太医道:“不管状况如何,务必要全力救治!” 太医应是,罗顷想了想又道:“还请母亲上书朝廷,恳求朝廷遣下良医。儿子也会张贴告示,征求民间名医。” “顷儿!”次妃有些不满地喊着,这会儿次妃已经理清楚了,虽说楚王对自己不错,可是只有自己的儿子成为楚王,成为王府的主人,自己才可以在王妃面前耀武扬威,于是次妃就想反对。 罗顷没有回答自己娘的话,只是看了眼次妃,就道:“来人,娘想来被吓住了,送娘回房吧。” 次妃没想到儿子会直接下了这么一道命令,有些气恼地道:“顷儿,我是你娘。” “我知道!”罗顷只回答了这么三个字,就对琼竹道:“你送娘回房吧。” 琼竹点头,上前扶住次妃,次妃见自己的儿子都不听自己的,这会儿又有这么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儿媳妇要送自己回房,晓得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转身就走了。 等到次妃走了,王妃才长叹一声:“何苦呢,她是你的生母。” “儿子知道,她是儿子的生母。”罗顷只回答了这么一句,就看着床上的楚王:“儿子更晓得,这会儿,爹爹的命才是最要紧的。” 是的,丈夫的命才是最要紧的,王妃瞧了眼罗顷,就微微一笑:“王爷要晓得世子这会儿这样子,一定会很欢喜。也会很快好起来的。” “爹爹一定会好起来的。”罗顷近乎发誓,但不管是罗顷还是王妃,都晓得这一回,楚王只怕凶多吉少了。从来卒中救回来的人都不多。、 次妃一等到进了自己房中,就对琼竹恶狠狠地道:“你可以走了。” 朱嬷嬷这会儿盘算的是另一件事,楚王突然病了,而且病情很重,那也就证明,楚王也许很快就要没救了,那楚王府就要成为罗顷的天下了。而罗顷向来和琼竹很恩爱,于是朱嬷嬷对次妃笑着道:“次妃,世子妃到这会儿,连口茶都没有喝呢,您还是先让世子妃坐下,喝口茶再走。” 喝茶?次妃看着朱嬷嬷,一口就啐到她面上:“你这是糊涂了不成?她到我房中,还要喝茶?你当她是哪里来的天神奶奶?” 朱嬷嬷被骂,自然不敢还口,只瞧着琼竹。琼竹怎么不明白朱嬷嬷这些下人们心中在想什么,不过琼竹这会儿可没有情绪和朱嬷嬷这些下人分辨,于是琼竹对次妃道:“次妃,世子方才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都这时候了,您可以安静点了。” 次妃神色突变,看着琼竹道:“还没轮到你来教训我!” “我是做儿媳的,自然不敢教训婆婆,只是此刻,楚王府算是遇到很大的困难,该当同舟共济才是。”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计策 琼竹的话让次妃冷笑:“很大的困难,那是王妃吧?至于我,我是世子的亲娘,一等我的儿子成了楚王,这座王府,就……” 次妃说着不无恶意地看着琼竹:“到那时候,我要说什么,顷儿就一定会听,到时候,是你,还有王妃,要来求我。” “婆婆,到了这个时候,您还不明白王妃和世子的意思吗?”琼竹觉得次妃这话可笑之极。看来如果没有王妃的纵容,次妃在这府中,哪有这样好的日子过。 “我要歇息了!你可以走了。”次妃觉得琼竹这会儿的眼神像极了王妃,因此她极其不喜欢地对琼竹说,琼竹对次妃沉默地行礼,就后退出去。 “次妃,您啊,对世子妃还是好一点。谁都能瞧出来,世子对世子妃,那是爱若珍宝。”朱嬷嬷小心翼翼地劝着,次妃不以为然地道:“你啊,太小心了。世子是我生的,他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只能听我的,不能听别人的。他不过是被美色所迷,等再过段时候,他看见别的美色,自然就会把世子妃丢到脑后。” 朱嬷嬷顿时愣在那里:“您的意思,是想要世子在王爷刚……” “总要等上两年,哪有这样禽兽的事儿?”次妃兴致勃勃地盘算着,等到楚王没了,王妃就不能说,要给罗顷纳妾,还有他们做主呢。到时候,看王妃怎么来求自己?次妃有些欢喜地想着,巴不得楚王的病更重一些,重的不得了。 楚王府贴出告示,说楚王病重,征寻民间名医的事,顿时楚王府门前就多了不少来荐人和自荐的。罗顷和太医把那些荐人和自荐的都一一看了,选出几个看起来还能说得出点道道的进王府给楚王诊脉,这样乱哄哄地医治着,楚王却一天比一天病情还重,开头还能喝得下药,后面连薄粥都喝不下去,这让罗顷急的唇角全是大泡,当然这时候谁也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 次妃是整个王府最轻松的人了,她又不需要去楚王床前去侍疾,不过每天去楚王那边问候一声就好,别的时候她就在自己屋里呆着,过自己的日子。 楚王病重,王妃的娘家和次妃的娘家还有琼竹的娘家,自然也用各种方式表示了自己的关心。次妃的嫂子当然也进王府来了,一瞧见次妃,她嫂子的眼泪就掉下来:“次妃,您说,王爷要是没了,那我们,我们不就……” “世子可是你的外甥,亲亲的外甥。”次妃有些得意地对她嫂子说,次妃的嫂子顿时笑了:“就晓得小姑您有主意呢。” 说着嫂子自顾自地坐下,伸手计算着:“您进王府前后脚算起来,都快二十年了。这二十来年,虽说您很得宠爱,可是妾毕竟是个妾,等到世子做了王爷,您就是太妃了,到时候,王妃都要后退一步。” 次妃当然晓得罗顷成了楚王,这太妃也是王妃做轮不到自己,不过自己到时候要能得到个和太妃一样的待遇还是可以的,于是次妃得意地一笑:“是啊,她再有手段,生不出儿子就是生不出儿子。” “说的就是。”次妃的嫂子又吹捧了次妃几句,这才压低声音对次妃道:“要我说,何不趁这个机会,找人做个法,让王爷快些……” 不等自己嫂子说完,次妃就拍她一下:“胡闹,我要他快些好做什么?” “不是快些好,是快些没了。”嫂子小心翼翼地说出后面的话,次妃啊了一声就用手按住胸口:“你可晓得,这话说出去,我们这是多么大的罪过?” “就是因为晓得这是多么大的罪过,所以才敢悄悄地说。”次妃的嫂子筹划久了,于是胸有成竹地道:“到时候,就说要进来给王爷作法,祈祷王爷早点好,实际上呢,是要王爷快些……” 次妃的眉慢慢地松开,这也是一个好主意,横竖楚王不过是在那吊着命,如果楚王早点没了,自己才能早些耀武扬威,但次妃还是叹了口气:“不过,这件事要世子点头才好。” “世子是您生的,您把他叫来,好好地说说,他这会儿正焦头烂额,想着要王爷早点好,岂不很快答应。”次妃听了这话,顿时又笑开了,忙命人去请罗顷。 罗顷正在那里和王妃商量着楚王的病,听到内侍说次妃请自己过去,罗顷的眉就皱起:“爹爹还病着,舅母要进来问候也是好心,可是这会儿怎么叫我去给舅母请安?岂不添乱吗?” “次妃说,有事要和您商量呢。”内侍的话让罗顷更加皱眉:“这有什么事要商量,就来这里吧,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世子,你快去吧,毕竟次妃也是关心。”王妃劝了一句,罗顷这才站起身往外走。程嬷嬷一等罗顷走了就对王妃道:“也不晓得次妃这会儿又在闹什么?” “她越闹,世子的心才会越站在我这边。”王妃的声音有些冰冷,接着王妃就看向躺在床上的楚王,眼神渐渐变的温柔,不管怎样,丈夫还是活着更好一些。 罗顷走进次妃的屋里,就见次妃的嫂子和次妃在那嘀嘀咕咕的,罗顷的眉不由皱起,但还是上前勉强叫了一声舅母。他舅母早就站起身,对罗顷赔笑:“世子不用多礼。” “你快来,你舅母告诉了我们一个法子,这法子对你爹爹的病有好处呢。”次妃这会儿满心都是要让罗顷答应这个法子,对儿子的态度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法子?对爹爹的病有好处?罗顷皱眉看上自己的舅母,不是说罗顷看不上自己的舅母,而是毕竟他们见识短浅,罗顷不晓得他们会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次妃的嫂子已经笑着道:“这法子呢,是我们民间常用的,就是谁家得了病,找人来咒一咒,再喝下碗符水,很快就好了。” “要不是嫂子想起,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了。”次妃有些紧张地看着儿子,希望儿子在焦头烂额想不出办法的时候,会接受这个提议。罗顷的神色变的更加难看,对次妃道:“娘就是这样想为爹爹治病吗?” “这有什么不好?”次妃的话让罗顷冷笑:“娘进王府已经这么多年了,难道连宫廷王府最禁忌什么都不晓得吗?” “谁也没告诉我。”次妃脖子一梗就对罗顷道。罗顷看着自己的娘,一字一句地道:“宫廷王府,最禁忌诅咒巫蛊!避之不及,娘倒好,竟还要请人来做法。娘,您是好日子过太久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是吗?” 次妃的嫂子听说还有这样的禁忌,脸色顿时吓白了,对罗顷跪下:“世子,我们本就是山野之人,不晓得这些也是常事,只说有人咒一下就会好。” “你不知道,难道我娘也不晓得吗?”罗顷余怒未消,盯着次妃声音放大了些。 次妃眼珠一转,就用帕子遮住脸哭起来:“瞧瞧我这养的什么儿子啊?就这样对我大呼小叫地,我的命真苦啊!” 她一哭,她嫂子也跟着哭起来:“都是我的错!” 次妃和她嫂子哭成一团,这让罗顷有些不知所措,跺脚叹了几声就对次妃道:“娘,您别哭了。” “你舅母还跪着呢。”次妃这会儿是决心要把自己儿子给拿住,哪能让他再从自己手心挣脱。罗顷看向自己的舅母,次妃的嫂子哭的更伤心了,趴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起来。 罗顷没有办法,只得道:“舅母请起。” “我并不敢起来,我是山野之人,世子,我……”次妃的嫂子说着就哽咽不止,次妃也滚到地上,抱着她的嫂子道:“嫂子,都是我的错,我养了这么一个儿子。” 两人哭声震天,朱嬷嬷带着人想进来劝劝,看见这副模样又缩回去了,罗顷没有法子,对次妃跪下:“娘,全是儿子的错,是儿子不该对舅母这样说话,娘还先请起来。” 见儿子跪下,次妃心中这才有几分高兴,但她决意要通过这件事要儿子服服帖帖的,于是她抽噎着道:“你不用给我跪下,我虽是你的娘,不过是个妾,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你还不赶紧回去,给你嫡母磕头请安,说我这个娘做的不对。” “娘并没什么不对。”罗顷硬着头皮地说,次妃这才把帕子从自己脸上拿开,望着儿子:“那你以后可还这样对你舅母大呼小叫的?可还不肯听我的话?” 罗顷虽然明明知道次妃的目的是什么,但自己的亲娘,自己也没有办法选择,于是罗顷道:“是,是儿子做的不对。” “你错在哪里了?”次妃的声音微微提高,罗顷瞧一眼已经不再哭的舅母,对次妃道:“儿子,儿子不该对舅母大呼小叫!” 这话怎么会让次妃满意,次妃的脸色顿时一沉,对罗顷道:“好,好,你果真不愧是你嫡母教导出来的孩子,这会儿还说这样的话,你对你舅母大呼小叫也还是小事,我是你的亲娘,你怎屡屡不肯听我的?”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拖延 “娘……”罗顷无奈地长长叫了一声,奈何次妃铁了心,务必要把自己的儿子从王妃那边拉过来,务必要让王妃竹篮打水一场空,次妃怎能回被儿子这样一句就回心转意,她的脸还是绷的很紧,只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次妃的嫂子早就不哭了,只在那看着罗顷和次妃的神色,朱嬷嬷的眼珠转了一下,就上前对次妃道:“次妃,方才王爷房里的人过来说,请世子过去。” “难道王爷醒了?”次妃这会儿可不希望自己丈夫醒过来,拉住朱嬷嬷的手就有些惊恐地追问。 次妃话中的惊恐罗顷听的清清楚楚,他的眉不由皱起,怎么自己的娘听起来,不愿意让自己的爹好起来?想着罗顷不由看向舅母,他舅母虽然没有站起身,但看见罗顷望向自己,有些心虚地低头。 难道说舅母提议的要来咒一下,不是让自己的爹赶紧好起来,而是别的念头?罗顷心中一旦有这样的念头产生,那念头越发疯狂起来,难道说自己的娘为了荣华富贵,已经不顾爹的生死了?罗顷望向次妃,次妃没有从朱嬷嬷那里得到肯定答复,心稍微放松了下,于是对朱嬷嬷道:“既然如此,就请世子出去吧。” 罗顷这才站起身,沉默地给次妃行礼后退出。朱嬷嬷急忙上前扶起次妃,次妃的嫂子自己站起身,用手捶着后腰:“小姑,方才可吓到我了。” “朱嬷嬷,你怎么从来没提醒过我,说皇宫王府,最忌讳的就是这巫蛊之事。”次妃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有些抱怨地和朱嬷嬷说。 朱嬷嬷听到巫蛊这两个字,就吓的差点跪下:“我的次妃,这话您怎么就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了,幸亏这屋内没有外人,不然的话,这要传出去,是要闯祸的。” 竟如此忌讳?次妃用帕子扇着风:“怎会如此?” “横竖我的次妃您记住,以后可不能说这样的话,难怪世子方才生那么大的气。”朱嬷嬷一脸心有余悸地样子,次妃的嫂子脸顿时又吓白了,抓住朱嬷嬷的手:“这样的话,那我说了,我岂不也有罪?” “这倒不会,难道不晓得不知者无罪吗?况且这里谁会说出去?”次妃虽然也有些害怕,但还是安慰自己的嫂子。嫂子这才用手拍拍心口:“这样就好,就好。小姑,我单知道王府规矩多,没想到忌讳也多。” “要是宫中,那忌讳就更多了。”朱嬷嬷插了一句嘴,次妃的嫂子眼睛一亮,对次妃道:“那要是外甥成了楚王,您能不能进京去朝见?” 藩王一般是无召不能入京,但每隔几年都要入京一次,带上新的仪宾这些进京朝见啊,有些也会带上太妃这些一起进京,好让太妃们也见见世面。 次妃嫁给楚王这些年来,楚王也曾进过几次京,一次是带上罗顷去朝见天子,另一次是太子大婚,楚王入京朝贺。这两次楚王带上的都是王妃,没有把次妃带上。次妃后来听王妃的丫鬟们说王妃入宫朝见皇后的事儿,还说皇后非常温和,太子妃更是端庄美貌。 这让次妃心中就跟猫抓心一样,然而楚王不肯,次妃也不敢去求楚王带上自己。也和自己嫂子抱怨过几回,这会儿听到自己嫂子这样问,次妃不由有些憧憬地道:“顷儿肯定不会和他爹一样。” 这话次妃说的有些言不由衷,朱嬷嬷已经听出来了,朱嬷嬷的眼珠只是一转没有说话。瞧现在这个样子,次妃是把罗顷推的更远,而王妃那边已经是稳操胜券了,真是没想到啊,王妃这么多年不声不响的,就把罗顷的心给拉过来了。 次妃在那盘算着,罗顷已经来到楚王那边,楚王这些日子,都是在王妃这边养着。罗顷进去的时候,王妃手中拿着一份药方在看,瞧见罗顷进来就对罗顷笑着道:“我正要寻人去找你,你怎么就来了?这是新请来的医者开的药方,我瞧着也有几分可以用的,你瞧瞧?” 罗顷接过药方,见上面的药材用的和原先那个太医只有几样差别,但那几样差别显得格外不同,于是罗顷小心翼翼地道:“母亲,这上面有几样虎狼之药,若……” “也只有这样了,世子,你瞧王爷这些日子情况是越来越糟糕了,索性就……”王妃的话中含有的意思罗顷完全明白,既然如此,倒不如搏一把,看看楚王会不会好转,若能好转就不错,若不能,那就…… 罗顷手中拿着那张方子想了半天才道:“既然如此,那就抓药吧。”王妃让人把药方拿下去配药,对罗顷道:“方才我见你进来时候,面色似乎有些不高兴,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说你舅母那边又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她要说,那也是乡野之人的见识,哪懂得王府的规矩,你不要放在心上。” 王妃的安慰让罗顷苦涩一笑:“是啊,乡野之人的见识,就是乡野之人,所以才如此大胆。” 罗顷话中似乎有些别的味道,王妃没有再问下去,过了会儿琼竹带着丫鬟端药进来,王妃亲自把药给楚王喂下去,一碗药也只灌进去三四口。 这几口药灌进去,也许是王妃自己想着的,觉得楚王比方才脸色要好一点,于是王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你们这些日子也乏了,先下去歇着吧。” “母亲,还当是我们在这边服侍才是。”罗顷的话让王妃苦笑:“也不用了,横竖这里有许多丫鬟婆子,我只用看着她们做事就可。你们下去吧,我只想,只想和王爷多待一会儿。” 这话的意思让罗顷心中一酸,琼竹已经悄悄地拉了下罗顷的袖子,罗顷会意地退出了,到了外面,琼竹才对罗顷道:“你就听王妃的吧,或许对王妃来说,她这是最后和王爷在一起的时光了。” 罗顷没有说话,琼竹瞧向他:“你可是觉得,我这番话说的有些太直白太不近情理了?” “不是,我只是在想,那天母亲对我说过的话,她说,誓言说出口容易,践行却很难。那时候我才读懂了母亲的心,我原本以为,母亲对爹爹,心已经冷了,已经不会再想着他,再……可是这会儿,我发现,母亲对爹爹还是那样浓的眷恋,和我娘完全不同。” 琼竹听出罗顷话中的悲伤,握紧了他的手,罗顷低头看着琼竹:“我和你,永远不要这样。琼竹,我对你许下了誓言,那我就不愿有一天,你会因我背弃誓言而伤心难过。” 琼竹久久不语,那颗心早就给了罗顷,这时候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罗顷知道,就算真的有一天,罗顷背弃了誓言,自己也不会,不会伤心难过,因为拥有这一刻就足够了。 罗顷反握住琼竹的手,轻轻一拉琼竹就在罗顷怀中。琼竹感受着丈夫怀抱的温暖,对他轻声道:“你如果不愿我伤心难过,那么你就要答应我,要践行誓言,不管多难。” “我会的。”罗顷答应的毫不迟疑,于是琼竹笑了,她抬头看着丈夫的脸,十分认真地说:“那我也就告诉你,就算有一天你背弃了誓言,我也不会难过。” 说着琼竹伸手点了点罗顷的心口,又把手指撤回来点着自己心口:“因为我这颗心,虽然给了你,但我也能收回来。我就想问问,你的心,可会从我这里收回去?” 罗顷开头没有听懂琼竹的话,接着罗顷听懂了,于是巨大的喜悦淹没了罗顷,罗顷看着琼竹,毫不迟疑地说:“我永远不会让你的心,从我这里收回来。我也不会让我的心,从你这收回去。” 如此就好,琼竹眼中不觉有了泪,但那泪并没落下,而是被罗顷伸手接住,罗顷轻声道:“这还是你第一次为我掉泪呢。” “原来你喜欢女子为你哭!”琼竹话中带有一点调皮,罗顷很认真地说:“不,我不是喜欢女子为我哭,我是不愿意,不愿意你为我哭。你是我最珍视的人,我怎会舍得让你哭。” 琼竹这会儿没有说话,只是眼波流转看着罗顷,有了这些话,就足够了。罗顷看向上房,自己和妻子,定不会像母亲和爹爹一样,一定不会。 哪副药没有让楚王的病情立即好转,但也没有让楚王的情况变的更坏,这让罗顷和王妃都松了一口气,京城那边的回音还没到,东平郡王府那边的消息先到了。东平郡王府已经得知了楚王重病的消息,特别命人送来了药材,并且很客气地说,若有什么要寻访医者的事儿,东平郡王那边也可以帮忙。 王妃接见了东平郡王府那边的来使,客气地询问了东平郡王府内的事,听说东平郡王已经开始为长子挑选妻子,还有两位县主也要一并挑选仪宾,于是王妃打赏了来使之外,又送了厚厚一份回礼。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已迟 来使谢过王妃就被内侍请下去歇息,等来使一走,程嬷嬷就叹气:“就算这个时候都没有忘记打秋风呢。” “这也是常事,横竖不多一点东西,不要再说了。”王妃这会儿可没有闲心考虑这些事儿,程嬷嬷急忙给王妃捶背捏肩,王妃忧心忡忡地望向内室,现在只能希望楚王能够撑到京城御医来的时候,希望御医能有更多的经验,让自己的丈夫好转。 东平郡王府的来使一路上问着内侍问题,他问的多是楚王的病情,内侍自然也就不做它想,知无不言。 来使听完就皱眉:“这样说来,王爷这会儿,病的有些糟糕。” “幸好世子已经长大娶了妻子,就算真有个万一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内侍的话是有原因的,如果世子还小,难以立即继承王位,那多半就是要请堂叔来做摄政,太妃在旁辅佐。可是这王府内王妃次妃的关系大家都是晓得的,到时还不知道要掐得怎样死去活来呢。 “是啊,幸好世子已经长大,娶了世子妃。”来使也笑着应了一句,见已经来到客院,来使也就对内侍拱手要进去,将要进去之前,来使又笑着道:“更妙的是,府上只有世子一人,连争竞都无。” “这都是世子的福气。”内侍泛泛答了一句,也就请来使进去歇息,来使面上闪过一丝神秘笑容,当然这神秘笑容,内侍就算看见了,也不明白从何而来。来使在王府客院住了一夜,也就回东平郡王府去。 而京城的御医在来使离去两天后也来到楚王府,还带来了御赐的药材,王妃急忙把御医请进来,请他赶紧瞧瞧,楚王这到底怎样了。 那御医和太医打了一声招呼,仔细问过了,也就开始给楚王诊脉,诊完了御医又要过药方瞧了瞧,就对王妃道:“恕臣直言,楚王殿下这病,早点写遗折吧。” 遗折?这什么意思,王妃哪有不懂的,她眼里的泪顿时掉落,对御医道:“不可能,王爷不会,不会……” “王妃,您心中做什么想,臣自然知道,不过若非这药方下的不错,楚王殿下,也许连这么多天都撑不到。”罗顷走进屋内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御医这几句,于是罗顷快步走上前:“不可能,爹爹这些天,已经有些起色了。” “世子!殿下并非有了起色,而是用药吊着命。”御医的话让罗顷的脸色也白了,王妃已经扑到楚王床前:“王爷,王爷,您一定会好的,一定会。” 次妃那边听说御医到了,于是次妃也想瞧瞧御医到底有几分本事,楚王还能不能救活,次妃刚走到窗边就听到王妃的哭声,次妃不由高兴坏了,自己的儿子就要做楚王了,自己受了那么多年的气,终于等到出头的时候了。 于是次妃用帕子捂一下眼睛,好让眼泪出来,这才掀起帘子走进屋内,也走到楚王床前:“王爷啊,您可不能抛下妾啊!” “王爷还没咽气呢,这会儿你嚎什么丧?”王妃气的咬牙切齿,对次妃说了这么一句。 御医常出入皇宫,怎会不明白这后宫也好,王府后院也罢,想来都有许多争宠的事儿发生,于是御医轻咳一声。罗顷也上前对次妃道:“娘,您先不要如此,不如请太医和御医两人商量着,不管如何,能让爹爹多活些时候也好,如果能再开口说上几句话,那就更好了。” 罗顷说着,喉咙就哽咽不已,太医已经道:“学生倒是有一个法子,能让王爷醒过来说上几句话,不过,不知林御医是否肯?” 林御医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哪个医者都会有那么一两手绝技,这会儿看来太医是要把绝技拿出来,让楚王醒来说上几句话,只是这样一来,只怕楚王就真的油尽灯枯了。于是林御医点头:“这样也好。只是不晓得王妃……”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诚如御医所言,王爷还要写遗折,还要交代几句话,还有这许多事呢,若能醒来半日,那是最好不过。”王妃在大悲拗之后,开始想起自己的职责了,于是对林御医沉声说出。 既然王妃愿意了,罗顷也点头,林御医和太医就请众人都出去,只留下两个丫鬟两个内侍在屋内好做帮手。 次妃虽被请出去了,但那眼却不停地往屋内瞧去,想瞧瞧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你坐下!”王妃沙哑着嗓子对次妃说,次妃有些不满地瞧着王妃,王妃才不理次妃,对罗顷道:“王爷的遗折,你着人去写。按说这原本是长史的事儿,可是他已经离任了,新的没有来,你去寻个文采好的清客写了。” “母亲,也许……”罗顷这句话让王妃的眼泪又掉落,她飞快地用帕子把眼泪擦掉:“迟早要用,早写出来,总好过后面没写。” 罗顷听出王妃话中的悲伤,自己的喉咙也像被什么堵住,但不敢说话,只是缓步后退。次妃等到罗顷退出才对王妃有些不满地说:“王妃,这会儿你别横行霸道的,也许很快,你就……” “闭嘴!”王妃打断次妃的话,就吩咐身边丫鬟:“把次妃送回去。” “我要在这等着王爷醒过来。”次妃怎么肯走,王妃冷笑一声,只是盯着次妃,次妃这才站起身,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横竖我不过一个妾,王妃您说什么,我也只有听着。”次妃走了,罗顷也走了,屋内除了下人,又只有王妃一个人了,王妃闭上眼,所有的恩怨都在眼前闪过,这漫长的,曾经让王妃以为,或许自己会永远怨恨丈夫的一生,似乎就要过去了,可是自己不愿意让丈夫死啊! 王妃要到了此刻,才会觉得自己的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那样钝钝的痛,却能痛的让人无法呼吸。王爷,到了这会儿,我才发现,我这一生,最舍不得人,是你啊! 里屋还是静悄悄的,御医和太医都还在忙碌,王妃如同泥塑木雕似的坐在那里等待,直到一只手按在自己肩上,这只手如此有力,有瞬间让王妃失神,接着就听到琼竹的声音:“王妃,您已经许多天都没有好好地吃饭了,喝口莲子羹吧。” “我吃不下。你坐下吧。”王妃在琼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很端庄大方的,发永远不乱,神色永远不慌张,但这时候,琼竹真切地感到了王妃的憔悴。那种深深地憔悴。 “王妃,若……”琼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王妃打断了:“我没事,我很好。世子妃,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王府是怎样运作的。”王妃的话让琼竹想起那天自己的娘进府时候说的话,紧张中又带有雀跃,是不是王爷没了,你就能做王妃了?我可从没想过,你这么快就做王妃了。 那时琼竹连斥责自己娘的力气都没有,自己的娘,早在以没有用度为由把自己卖给陈家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了,面前这个贪婪的,却又要掩饰住贪婪的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娘了。 “王妃,您不用放在心上,我对王府如何运作,还有很长的时间。”琼竹的话让王妃笑了:“是啊,还有很长的时间,当初我选你,不过是想要看次妃吃瘪。说句实在话,世子妃选谁,都可以。” 能进到最后面选时候的人,已经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了。琼竹微笑:“我知道。” “我以为,你或者会恨我。”王妃的话让琼竹又笑了:“恨人需要太多力气了,自从我想明白这一点,就再不会去恨人了,更不会像……” 像次妃那样,频频挑衅,那些挑衅其实都无味地很。琼竹没有说完话,王妃却叹气:“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是会去恨的,我不能接受,很多事情,我都不能接受。” “比如次妃?”琼竹试探地问,王妃摇头:“不,次妃并不要紧,就算再多几个,也不要紧。” 那么王妃在意的,不过是丈夫背弃了当初的誓言,琼竹顺着王妃的眼望去,见王妃盯着的,是里屋的门帘,仿佛能透过门帘,看到里面的所有情形。琼竹想要安慰王妃,可是不晓得该怎么安慰。 “那么,您这会儿还恨吗?”琼竹不知为什么问出这么一句,接着琼竹就摇头,自己这个问题,太鲁莽了,不该问出来的。 王妃没有回答,怎么会不恨呢?爱有多浓烈,恨就有多深,越爱越恨,越恨越爱,爱恨交缠就是如此让人心都发疼的滋味。罗顷已经拿着遗折走进屋内,这遗折写的辞藻华美,重点是要请罗顷继承楚王的王位,以及再求圣恩赏赐。 罗顷看着这份辞藻华美的遗折,读不出其中有一点点感情,然而大家的遗折,其实都差不多,罗顷也不能说一句别的。 里屋的帘子总算掀起,一个内侍从里面走出,恭敬地道:“王妃、世子、世子妃,王爷醒了。”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闹剧 “去请次妃来。”王妃虽然不喜欢次妃,可是这也算是临终话别,看在罗顷的份上,不能不让次妃过来。丫鬟领命而去,罗顷感激地看了王妃一眼,众人鱼贯而入。 楚王的面色灰白,被扶着半靠在床头,他身上的衣襟开了一些,能看见脖颈处,有一点银针刺过的痕迹。王妃晓得不是用针灸就是用药熏蒸,可是看着那密布的针眼,王妃还是有些心疼。楚王已经抬头看向王妃,勉强露出一抹笑:“你来了,我总觉得,我对不起你。” “王爷给了我一生的荣华富贵,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王妃勉强开口,泪却连珠样的滚下。 “你我都晓得,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楚王看着妻子,眼神中有愧疚有眷恋,罗顷已经和琼竹走上前,楚王看见罗顷手中拿着的东西,惨然一笑:“这是遗折吧?”罗顷慌乱地要把它收起,楚王摇头:“不用收起,你给我念念,都写了些什么?” 罗顷也忍不住哭了,楚王对儿子露出一个笑:“不要哭,没什么好哭的。人有生老病死,这也平常。” 罗顷用袖子慌乱地擦了下眼泪,这才打开开始念起来:“臣,楚藩……” 楚王听着罗顷一句句地念着,等念完最后一句才点头:“不错,这份遗折写的不错,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身为宗室,享藩王之尊,却因国法限制,不能为国做任何事,此刻死去,也算无悔。顷儿,从此这些,都要留给你了。” “爹爹!”罗顷踉跄着跪下,刚进门的次妃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问:“这遗折之上,怎么治说,请立楚世子为楚王,我呢?谁做太妃,怎么没说?” “娘!”罗顷觉得自己的娘格外丢脸,有些不满地喊,次妃已经盯着楚王看:“这是你当初许给我的,你说我一辈子都无法扶正,但在你死后,顷儿做了楚王,也许我能做楚王太妃,这是你许的。” 楚王猛烈地咳嗽起来,王妃看着楚王,眼神中的伤痛渐渐消失,用一种很古怪地声音开口:“王爷许给她的?王爷把楚王太妃位置许给了她?” 说话时候,王妃已经伸手指着次妃,话语之中是深深的恨,名分,这是王妃用来打击次妃最好的武器,次妃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也能用名分作为武器,打击王妃,于是她有些得意地说:“是啊,王爷许给我的,王爷说了,那是因为我有儿子,而你没有。” “王爷!”王妃看向楚王,楚王的咳嗽已经停住,眼睛闭上,但并没睡去。罗顷没想到自己的娘突然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于是罗顷急忙对次妃道:“娘,谁做太妃,这是有规矩的,历来都是藩王正妃做太妃!” “你闭嘴!”次妃这会儿是非要争夺这个了,不但是能打击到王妃,而且关乎着自己娘家的命运,于是次妃对楚王道:“王爷,您许给我的,您还说说,说您一生,从不轻许的!” “我当初是说过,可我那时说,也要等到王妃和我都没了之后,这王府才会轮到,轮到……”楚王被逼的没法,对次妃说了这么一句,王妃的神色变的更加冰冷,瞧着楚王道:“原来这么些年,王爷您,一直都在骗我,你不但骗了我,还骗了次妃。王爷,到了这会儿,我才觉得,我们都可怜,只有您,只有您,才是背后的赢家。” 王妃的脾性楚王实在太清楚了,若王妃真的愤怒起来,难保王妃会在自己葬礼上发难,把次妃拉出去给自己殉了,毕竟有这样的前例,而且最要紧的是,王妃不担心得罪罗顷,于是楚王对王妃道:“是,这件事我是对不起你,可是这么多年。” “王爷您不用再多说什么了。”王妃迅速地又恢复到那个冷静的人,她看着次妃:“你真以为你会成为楚王太妃吗?做梦,别把男人空口许的话当真。”说到这一句时候,王妃觉得自己心中好疼,疼的让自己无法呼吸。 这么多年,王妃总认为丈夫是不得已,原来丈夫要到这个时候,才告诉自己,一直都是自己在坚持誓言,在苦苦等待,而他,早把自己的这颗心,抛掉了。 那就不要怪,不要怪自己在他死后,展开报复了。王妃面上的笑十分古怪,她对楚王道:“王爷,您这会儿可以好好地,安心地闭眼了,我一定会把你的这位爱妾,好好地,长长久久地对待好。一定会让她,在我死后死去。” 怎么这话听着有些不对,次妃心中的得意渐渐消失,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让楚王答应自己做了楚王太妃再说,于是次妃又跪在楚王床边:“王爷,王爷,您都听到王妃怎么说了,王爷,王爷,若没有了您说过的话,我怎么会对王妃不恭敬?王爷,王妃这会儿就是这样了,我都不敢想她以后会怎样对我?王爷,您还是赶紧把楚王太妃是谁给定下吧。毕竟王妃可是钦封的王妃,比我要高。” 楚王怎么会开口答应次妃成为楚王太妃,他只是闭着嘴一言不发,罗顷都被眼前的混乱弄的惊讶了,过了好一会儿罗顷才对次妃道:“娘,您这会儿说这些也没有用,爹爹不会答应的,有制度在这里。” “别的藩王也有次妃成为太妃的,为何我就不能?”次妃这话让王妃冷笑:“那都是因为她们除了儿子成为藩王之外,正妃还死了,我可是好好地活着呢。” 是的,王妃是还活着,但是次妃决定一定要把这事定下,于是她冷笑一声:“那又如何?王妃,我可和你说,这会儿你索性让了我,不然等到以后,儿子是我生的,你的日子就会过的很可怜。” “是吗?”王妃的声音微微抬高,看着罗顷:“世子,这可是你生母亲口说的。” 罗顷这会儿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怎么也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乱子,偏生还都是自己的长辈,无法违抗,于是罗顷对王妃道:“母亲,儿子只是按制度行事。” “你,你,你还是不是我生的了?”次妃气的要死,罗顷却只低头看着楚王,见自己的爹爹脸色渐渐发白,于是罗顷叹气:“娘您就不能让爹爹安静一会儿,再说,爹爹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只怕不多了。” 罗顷说话时候,手已经被楚王抓住,罗顷低头看向自己的爹爹,楚王已经伸手指向王妃:“等我死后,你要善待你母。” 次妃听到这话,恨不得去把楚王给摇起来,但罗顷已经点头:“是,爹爹,我会善待母亲。” 楚王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我对不住你,我背弃了你,我也对别人轻易许过些话,可是我心中一直都有你。你不要恨我,百年之后,你还要在我身边。”这是要求王妃和他合葬了,王妃看着楚王,竟不知道自己该对楚王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王妃眼中的泪才落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人非圣贤,岂能尽知?”楚王答了这么一句,王妃仿佛想起了当初,当初刚嫁过来的时候,二人在房中对答,那时自有一番风流意味在里面,而此刻又对答,却字字如锥,锥在心中,王妃用帕子掩住脸:“你对我就只有这一句?那我应了就是。” “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会把这个王府打理的好好的。”楚王这才重新叮嘱罗顷,罗顷跪在楚王身边:“爹爹!” “爹爹对不住你,爹爹要走了。爹爹……”楚王的眼从面前的人中依次掠过,最后停留在王妃身上,眼中带有依恋,带有不舍。王妃低头,握住楚王的另一只手:“你若要我这样做,那我答应你。” “我很高兴,很高兴。”楚王的眼还是痴痴地看着王妃,一个丫鬟走进:“王妃,太医说,王爷不能醒过来多久,也许很快就会再次昏迷,那时就……” 那时就再不能醒来,这是要催自己快和楚王把话说完的意思,王妃看着丈夫,那些恨渐渐退去,无尽的依恋从心中涌起,然而再也不能对他说了。 “你安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王妃对楚王哽咽着说了这么一句,楚王握住他们的手并没松开,手心却越来越凉,接着眼睛渐渐闭上,再次昏迷过去。罗顷感到楚王昏迷过去,急忙连声高叫来人。林御医和太医涌进,看见楚王这样,太医就对罗顷道:“小医用了平生所学,只能如此了。” 只能如此了,那就是说,自己的爹爹,真的已经不行了?罗顷呆呆地看着楚王,林御医已经对罗顷道:“世子,要按了时候,总还有那么几天。王爷的那些一应东西,这会儿也该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太匆忙了。” 太匆忙了,罗顷只觉得自己肩上突然多了重重的担子,他看着楚王,久久不语。 正文 第八十七章 鼓励 自己的父亲,就要,就要……罗顷只觉得心如刀绞,次妃却已经叫起来:“王爷,王爷,您快醒醒啊,您还没有说,楚王太妃是谁呢!” “闭嘴!”王妃突然站起身,重重地往次妃脸上打去。王妃从没如此暴怒,次妃躲闪不及,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次妃顿时哭叫起来,伸手去推儿子:“顷儿,顷儿,她欺负我,你要……” “娘您先下去吧。”罗顷只觉得心中有千万种思绪,然而自己的娘还要在这个时候争风吃醋,不,她不是争风吃醋,她是要争权夺利,她想要的,是楚王太妃的名分。罗顷说完这句,就有些疲惫地跌坐在椅上,看着自己的父亲,您真的要走了?从此我就没有爹了? 罗顷的反应让次妃愣了下,就大哭起来:“好啊,好啊,你们都这样对我,你们都……”次妃很想再说几句狠话,可是看着周围人的行动,次妃又不敢说什么狠话了,只能鼻子里面哼出一声,就在丫鬟搀扶下下去。 “爹爹,是不是真的再也没办法醒过来了?”次妃下去之后,罗顷才喃喃开口,太医已经晓得是在问自己,先是点头,然后才开口:“是的,方才已经耗尽了王爷的精神,这以后,不过熬日子罢了。” 熬日子罢了,罗顷茫然地握住楚王的手,楚王的手这会儿软绵绵的,还有温度,但罗顷知道,也许没有几天,这双手就再也没有温度了,再没有了!罗顷想哭,但他晓得自己不能哭,要准备楚王的身后事,要防备次妃在葬礼上又要发什么胡话,所要做的,还有许多许多。 还要给朝廷上折子,跟着楚王的遗折一起上去,要让朝廷来册封自己为真正的楚王。年未弱冠,就已成为藩王,享一世荣华富贵。这些在外人眼中足以艳羡不已的事情,这会儿罗顷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 “世子!王爷的那些事儿,也要准备起来。”林御医见罗顷这样失魂落魄,虽说自己不好开口,但还是提醒罗顷,罗顷抬头,眼神还是那样茫然:“是啊,要准备起来,准备给我爹爹,我爹爹……” 罗顷已经不成句了,王妃低低地道:“世子去准备吧,我陪着他,再陪着他最后一程。”说着王妃就伸手依恋地抚摸上楚王的脸,这眉眼都是王妃熟悉的,那唇,王妃年轻时候曾轻吻过无数次,这双手,曾经和王妃的手紧紧相握,可是很快,就再看不见这眉眼,握不到这双手了。 王妃的眼泪掉落,屋内气氛更加压抑,众人都在等着罗顷说话,罗顷站起身,看见了妻子的眼,罗顷想微笑,但终究笑不出来,只对妻子点头:“一应的事儿,你去吩咐吧。” 琼竹从没见过罗顷这样失魂落魄,更没见过王妃这样毫无主见,然而琼竹更晓得,楚王的丧仪,那是有非常多的准备的,于是琼竹低声应是,就走出去。罗顷也要往外走,但脚步踉跄,小内侍忙扶了罗顷一把,罗顷摇头:“不必了,我没事,真的没事。” 口中说着没有事,但罗顷的脚步还是软绵绵的,接着罗顷就倒在地上,众人发出惊呼,琼竹刚走出不远,听到众人发出的惊呼就回头看去,正好看见丈夫晕倒在地,琼竹忙跑上前,把罗顷扶起,罗顷被琼竹扶起来后,勉强睁开眼,勉强对妻子微笑,但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这会儿琼竹也没有心情去吩咐人要准备楚王的那些一应事情了,急忙命人把罗顷先送回房中,正好林御医和太医他们也在,也就顺便诊脉。 太医和林御医诊脉过了,结论一致,罗顷这是太过伤心,才会晕倒的,歇息一会儿就好。琼竹听了这话,虽然稍微安心,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请两人下去歇息之后,琼竹就让顾嬷嬷先去把管事的都给找来,要吩咐她们把楚王的一应后事都预备好,自己坐在床边,见罗顷一头一脸的汗,拿着帕子给罗顷擦汗。 罗顷的眉头皱的很紧,有些痛苦地摇头,琼竹像拍小孩子一样拍了他几下,罗顷才睁开眼,琼竹看见他眼神茫然,轻叹一声:“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毕竟还有许多事情要等着你去做呢!” “我又做的不对了。”罗顷晓得自己该坚强,该像妻子一样坦然地面对这些事情,可是罗顷还是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茫然无措。楚王的年纪并不算很大,尚未过六旬,平常保养的又好,看起来不过四十许人。 罗顷原本以为,总要等到自己的儿子都快娶亲了,楚王才会去世,可是这时间陡然提前,而次妃方才说的那些话,也让罗顷猛然发现,家中的这些事,远比自己想的复杂。罗顷觉得这所有的重担就在这瞬间全压给了自己。 琼竹轻轻地给罗顷拍着后背,罗顷抓住琼竹的手:“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 “你不要这样说,你我是夫妻,我的想法就是你的想法。事情既出了,除了面对我们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除了面对,还能做什么呢?罗顷靠在琼竹怀中,好让自己的心不那么慌乱。 岚月走进:“世子妃,那些嬷嬷们都在外面候着了。”琼竹把罗顷的头抬起来,让他好好地靠在床头:“你先歇一会儿,等我和她们吩咐完了,再进来。” “我晓得,你不用担心,按说,我该去吩咐的。”罗顷的话让琼竹又笑了,接着琼竹给罗顷盖好被子就来到外面。 这还是琼竹嫁进来这么久,头一次召集嬷嬷们,但嬷嬷们也晓得,眼看着楚王就要不成了,罗顷和琼竹就将成为新的楚王和楚王妃,这会儿她们一个个都比平常还要恭敬。琼竹扫了一眼,就晓得这些嬷嬷们都是聪明人,于是琼竹也就开门见山地道:“王爷的一应事宜,都要准备着。我记得三十多年前,府里是操办过老王爷的丧事的,那时候经历过这些的嬷嬷可还在?” 这些嬷嬷们互相望了一眼,才有个嬷嬷从众人之中走出:“回世子妃的话,都三十多年了,就算有像我们这样的,当时不过就是丫鬟,哪是管事?这要去请王妃调当时的账本过来,况且还有朝廷要派人来,这可不是耍着玩儿的。” 琼竹晓得这会儿王妃还沉浸在悲伤之中,说要去调账本,还有点麻烦,但若不去,难道还能在这等着?于是琼竹点头:“你出的主意不错,我亲自去请王妃,要当初的账来瞧瞧。” 琼竹说完就起身先往里屋去,原本琼竹是去告诉罗顷一声,自己要去请王妃拿账本过来,看要怎么操办楚王的丧事,谁知罗顷听了这话,倒点头:“我也陪你去。” “你不是……”琼竹很是惊讶,毕竟罗顷方才还一脸悲伤什么都不想做。罗顷自嘲一笑:“我是你的丈夫,是这个家的男人,难道我还要看着你在奔波操劳,而我就这样在屋内伤心不成?” 丈夫能这样想,让琼竹松了一口气,于是琼竹和罗顷都走出里屋,吩咐那些嬷嬷们在屋内候着,他们夫妻去请王妃拿账本出来。 等罗顷夫妻一走,嬷嬷们就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不外就是世子对世子妃如此疼爱,那么看来以后的楚王府,就只有世子妃一人,再无别人了。顾嬷嬷听到这样的议论,不由得意地笑了,琼竹得势,自然这些身边人就更有好处了。 有个嬷嬷瞧见顾嬷嬷面上的得意,眼珠一转就道:“虽说世子这会儿这么疼世子妃,可是这皇家宗室,最要紧的难道不是生儿子?世子妃嫁过来,也有一年多了,这什么消息都没有,再加上还要守三年孝,等过上三年,要再没怀上,就不大好生了。” 顾嬷嬷的神色立即变了,对那嬷嬷啐了一口:“好放屁的话,什么叫不大好生,世子妃今年不过十八,再过三年也就刚过二十,还是鲜花一样的年纪。” 这嬷嬷的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早有另外的嬷嬷笑着劝道:“顾姐姐,也不用和她啰嗦,你又不是不晓得她原本是次妃身边的人,后来让次妃送去服侍秀鸾,秀鸾没了下稍,她这心中还藏了一股子火呢。” 原来曾经服侍过秀鸾,顾嬷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原来如此,难怪瞧我们世子妃百般不顺眼?这样的人,怎么就做起管事嬷嬷来了?” 这话的口气问的不免大了点,倒让几个管事嬷嬷一时不好回答,幸好顾嬷嬷自己也醒悟过来,急忙自己补了一句:“我只是一时好奇罢了,倒忘了既然是次妃身边的人,想来也有几分得意。” 顾嬷嬷自说自话地解了尴尬,几个嬷嬷又把那方才的嬷嬷拉开,开始说起后面的事儿来。顾嬷嬷听着众人议论,也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楚王府只怕还要乱上好一阵子呢,总要等到世子妃抓住府内的权柄了,才会转好。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罗顷夫妻走进王妃房里时候,看见王妃还是坐在楚王身边,眼中含泪,手中握着楚王的手,在那和楚王说着什么。 罗顷晓得这会儿不该打扰,可是不打扰也没有法子,于是罗顷缓步上前,叫了一声母亲,王妃却像没听说一样,继续对楚王喃喃地道:“我还记得新婚时候,你说,你虽生来尊贵,可却没有出去过外面,不晓得这外面的天地到底有多宽广,你还说,还说……” 王妃说一句,眼中的泪就掉下一颗,罗顷听的心中一阵阵发酸,然而还要再硬着头皮对王妃道:“母亲,管事的那些嬷嬷们说,祖父丧事的那些账本,都收在母亲这里,想请母亲把账本拿出来,照着上面的那些,一一为爹爹准备。” 王妃抬头,罗顷看见她神色哀伤,晓得她心中所遭受的打击比自己所要遭受的,更是大到哪里去了,于是罗顷的声音再放低一些:“母亲,这些事情,也是……” “我晓得。”王妃只答了这三个字,就低头看着楚王:“我记得,当年老王爷的丧事,仿佛还在昨天,可是为什么,这会儿就要办你的丧事了?我不愿意啊,不愿意啊!” 琼竹和罗顷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王妃那悲伤的哭喊。罗顷眼中的泪又掉落了,王妃已经松开握住楚王的手,自言自语地道:“可是我也晓得,皇家尊严,我怎能不让你这最后一程走的那么好呢?来人,把当年的账本都拿出来,交给世子妃,由世子妃照着账本吩咐下去。” 程嬷嬷急忙应是,就拿了钥匙去开王妃的箱子,屋内很安静,只能听到程嬷嬷开箱子翻找东西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程嬷嬷才抱着几本账本过来:“王妃,全在这了。” 王妃瞧也没瞧:“把这些交给世子妃吧,这王府,也要交给她了。” “王妃!”琼竹吃惊地喊着,王妃却还是没有动,琼竹看向王妃,只觉得王妃在这瞬间,苍老了十岁都不止,面颊洼下去,原本只有数根白发,可是这会儿,白发却瞬间生出,找不到几根黑的。 “你们下去吧,忙你们的,不要来打扰我,若有什么,我会让人去传话的。”王妃自顾自地吩咐着,琼竹和罗顷对王妃行礼,沉默地退出屋子。 屋外阳光依旧灿烂,鲜花还在开放,罗顷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被阳光晃花了,琼竹见他脚步趔趄,以为他又要晕倒,伸手扶了他一把,罗顷已经回神过来,对琼竹道:“不要担心,我并不会晕倒,只是,只是……” 不等罗顷把话说完,就看见次妃扶着一个丫鬟的手走进院子,看见罗顷好好地站在那,次妃伸手拍了拍心口,对罗顷道:“哎呀,你吓死我了。我听人说,你竟然晕倒了,就急忙去瞧你,谁知到了你院子里,他们又说,你往这边来了,等见了你这样好好的,我才安心。” 说着次妃走到罗顷跟前:“儿啊,你可要保重身子,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娘,您和爹爹,好歹也做了这么快二十年的夫妻。”罗顷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对自己的生母如此失望,失望的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面前的人生的。 次妃听到这话,眼珠一转就道:“你爹爹要没了,我自然是伤心的,可是我们女人,除了靠丈夫还有儿子可以靠,儿啊,我关心你,体贴你,难道不是应该的?” 这话听起来还真像次妃会说的,琼竹瞧一眼罗顷,罗顷也望向自己的亲娘:“是啊,娘说的,原本是没有错的。” “我什么时候错过?”次妃这会儿自觉自己已经能和王妃有了真正抗衡的能力,那声音不知不觉也就高了。虽说罗顷也算王妃的儿子,然而不是从王妃肚子里出来的,就不是真儿子。次妃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通过这件事,和王妃争个长短,那么首先就是要自己儿子听从自己的话。 罗顷眼神陌生地看着自己的娘,过了好一会儿才对次妃道:“娘,儿子这会儿什么都不想说,娘,您先回去吧。儿子还要回去,和那些嬷嬷们说,准备好父亲丧事的一应事宜。” “对,这是大事。”次妃点了点头就对罗顷道:“特别是在葬礼之上,我和王妃的座位,可是要在一块的。” 要在一块吗?罗顷唇边现出一抹嘲讽微笑:“是啊,娘该在妾位。” 次妃一听就要发火:“哪有这样的事,我是嗣王的生母,我没有越过王妃,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您请回去吧。”琼竹见罗顷的神色越来越不好,叫过次妃的丫鬟,让她们赶紧搀扶次妃离开,次妃还要再嚷叫,朱嬷嬷对次妃说了两句,次妃这才跟着丫鬟下去。 “我的娘,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罗顷等次妃离开了,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的娘,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但琼竹不敢对罗顷说出这样的话,只对他道:“不要去想了,我们还要去把这些事儿都给办了,还有要如何通知,” 楚藩宗室也要一一报丧,朝廷那边,也要上折子,还有许多的事都要等着他们去做,稍微有一件不到,不是像别的人家会被客人挑礼,也许就是冲撞了天子。 罗顷在心中默念着,告诉自己不要惧怕困难,但还是忍不住看了眼琼竹,琼竹面上那坚毅的神色让罗顷的心又安定了,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有妻子在身边,又有什么好怕的? 罗顷和琼竹回到屋内,嬷嬷们还在规规矩矩地等着,连个坐下来喝茶的都没有,看见罗顷和琼竹走进,嬷嬷们急忙站的更加规矩,琼竹翻开账本,一一念着那些要准备的东西,棺材寿衣之外,还有白布若干,还有各衙门内也要去通知着,要准备丧事真的出了,各衙门也要连同服丧。 这一吩咐,就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琼竹一个时辰都没抬起头,等嬷嬷们都退下后,琼竹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僵硬了,岚月急忙上前给琼竹捏了捏脖子,琼竹觉得脖子好受了些就对岚月道:“什么时辰了,我怎么觉得有些饿了?” “世子妃,您这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怎么会不饿呢?”岚月嗔怪地说着,原来竟然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琼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罗顷已经道:“都是我的不是,我不应该什么事儿都推给你。” “那是你的父亲,况且王爷平常也很疼爱你,你一时茫然,也属平常。”琼竹的话并没让罗顷感到释然,反而更加失落了。琼竹按住罗顷的手:“再说了,这府内的事儿,也都是些平常事,又不分家,更不析产,不外就是那么些下人,她们都是王妃用熟的人,只要劝着王妃,让她不要这样悲伤,有王妃首肯,这些事很容易办妥的。” 罗顷嗯了一声,外面已经把膳食传来,罗顷怎么都吃不下去,只用茶泡了两口饭,又喝了半碗汤就把碗筷放下:“我去瞧瞧母亲吧,我怕她,怕她熬不住。” 琼竹倒还能正常吃饭,毕竟这王府的主人要是全倒下来了,那才叫不可收拾,不,琼竹敢肯定,次妃是不会倒下的,然而次妃在这里,比人都倒下了还更麻烦呢。 见罗顷已经放下筷子,琼竹忙又急急地扒了两口饭这才把碗筷放下:“你先去,我等会儿再去。” “你也不用急,这府上,总还要有一个人不能倒下。”罗顷这会儿已经接受了现实,那就只有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被悲伤击垮,既然罗顷都这样说了,琼竹也就重新端起饭碗,又匆匆吃起饭来。罗顷走后,岚月又给琼竹添了一次饭,琼竹吃完了这碗,又喝完了一碗汤,这才把碗筷放下,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以后啊,事情还会更多呢。” “世子妃您怕什么,王爷的事儿一出来,您就是真正的楚王妃了,这王府自然就是您掌管,那时候次妃就算再看不上您,也要退避三舍。” 岚月的话让琼竹摇头:“这是你想的好呢,罢了,我也不和你说这些了。”岚月见琼竹也要站起身,忙给琼竹披上一件斗篷:“世子妃这是要往王妃那边去?” 琼竹点了点头,岚月忙又拿起另一件斗篷:“方才世子走的急,忘了带斗篷,这会儿虽说三月了,可夜里还有些寒意,正好把这件也给世子拿去。” 琼竹晓得岚月她们的用心,也没反对,就吩咐小丫鬟拿了斗篷,自己匆匆往王妃那边去。 一进了王妃的屋子,琼竹就愣住了,不但王妃和罗顷在,次妃也坐在另一边,手里拿着帕子,一脸悲伤。次妃这是怎么了?琼竹这会儿竟然还有些不好上前,但又不能问,只能脚步迟疑地往罗顷那边走去。 罗顷看见妻子走过来,对琼竹苦涩一笑,琼竹顿时明白,这又是次妃来和王妃争上风来了。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忙乱 果真次妃一见琼竹也来了,就对王妃道:“王妃,您就说一句罢,王爷的葬礼上,我这个嗣王生母,是不是要和你一起并肩而坐。” 次妃真是到现在都忘不了这件事,琼竹在心中腹诽,但不敢说话,只能低头站在罗顷身边。 王妃还是不言不语,她端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一样,不吃也不喝,只静静地等着自己丈夫生命的流逝。 “顷儿,你媳妇也在这。我就说上一句,怎么说我才是生了你的人。”次妃见谁都不理自己,语气之中带上了些焦灼。 “娘,朝廷自有制度。我哪能违背!”罗顷虽然知道这句话对次妃没有用,但还是又重复了一遍,次妃的眼神露出一些不屑:“朝廷虽说自有制度,然而偶尔通融一下,又不是没有例子。你啊,就是不肯为我说话。” 次妃这会儿没有一个不恨的,包括自己在内,谁让自己命苦,只能为人妾,若做了大的,到时就是妾瞧自己的眼色了。 “你们都下去吧,我说过的。”王妃终于开口,开口后还是逐客令。次妃这会儿再坐不住了,冲到王妃面前:“你休要在我面前摆什么正妃架子了!我是嗣王生母,就算是到皇帝面前,也有一个座位的。这会儿不过求你一点点小事,你都不允许,等到……” “住口!”王妃抬头,次妃只觉得王妃眼中有难以言喻的愤怒,想起白天挨过的那巴掌,次妃不由身子往后一缩,就对罗顷道:“顷儿,难道你要瞧着她欺负我吗?” “娘,若不是你屡次挑衅,谁也不会欺负你。”罗顷实在不清楚自己的娘为何三番两次地要这样,若不这样的话,大家客客气气地,有什么不好? 次妃转身又要对罗顷数落上几句,就听到床上的楚王突然连连咳嗽,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扑到楚王面前拉住他的手:“王爷,您醒了吗?” 然而楚王只是咳嗽,并没说话,也没睁眼。 “传太医,传太医。”王妃几乎是惊恐地大喊,屋内的丫鬟内侍早乱成一团去传太医去了。难道说,爹爹的大限已经到了?罗顷的手心冰冷,不敢往前一步,不敢去看楚王此刻的脸色,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只能看向楚王。 楚王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一样,琼竹的眼并没离开丈夫的身上,甚至琼竹有一种担忧,担忧丈夫会倒下去。那自己就要在旁边及时地扶住他。 太医和林御医原本就在随时伺候,很快就来了,一进了屋,王妃就伸手拉住太医的袖子,有些狂乱地喊:“王爷究竟为什么咳嗽不停,为什么?” 太医被王妃拉住袖子,顿时尴尬了,但太医还是很能体贴病人家人的心,于是太医对王妃道:“王妃,您先放下,这会儿林御医正在给王爷诊脉呢。” 是的,林御医正在给楚王诊脉,王妃这才发觉自己失态,急忙把手松开,林御医已经拿出银针往楚王额头上插去,几针下去,楚王的咳嗽渐渐平息,林御医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王妃道:“王妃,王爷这会儿只怕是将要到了,也许王爷还能醒过来,说上几句,也许不能。” 大限将至?王妃眼中的泪又掉落,看着楚王道:“你说过的,你说好的,要和我白头偕老呢,可是我的头发还没有白,你怎么就要先走了?” 楚王什么回应都没有,次妃眼珠一转就又对楚王哭起来:“王爷,您许过我的,说许我做楚王太妃的,您怎么不肯答应?” 这下众人都很尴尬了,罗顷长叹一声:“娘,您就给爹爹留几分体面吧?” 体面?次妃这会儿才不想去管什么体面呢,体面是什么?是能让自己踩下王妃的东西吗?当然不是,既然如此,次妃就要闹个痛痛快快的,能闹到自己和王妃有同等待遇才好,等葬礼完了再闹,谁还理自己? 于是次妃冷笑:“体面?我在这王府里面,从没有过一天的体面,这会儿我自己的儿子倒要我体面体面,我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给过我这个做娘的体面了?” 满屋子的人越发尴尬了,林御医急忙拉着太医一起退下,至于那些丫鬟内侍婆子们,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见到。次妃说着说着真的是怒从心头起,看着楚王就冷笑:“你这会儿倒好了,安安静静地躺着,可是我呢,我就要被你的王妃,被你的儿子,给欺负死了。王爷,你要走,索性也就把我给带走。” 说着次妃就要往楚王身上扑去,谁知楚王就在这会儿睁开眼睛,伸手就要去拉次妃的手,次妃没想到楚王会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吓地大叫一声就往后推:“王爷,我说笑的,我还不想走呢,我还没见到孙子呢。” “王爷,您要走,就带我走吧。”王妃这会儿是万念俱灰,没有了丈夫,就算再有无边的荣华富贵,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要,你还没见到孙子呢。”楚王这已经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手已经握上了王妃的手。王妃听了这句,肝肠寸断,哽咽着道:“你要我,在这替你看孙子吗?” 楚王点头,王妃眼中的泪又掉了:“你让我把一生的泪都哭完了,到了现在,你还要这样和我说。” “次妃脾气不好,我怕你也跟我走了,她会为难顷儿。”楚王的声音已经非常小了,王妃瞧着丈夫,对楚王点头,这是承诺,承诺在他没了之后,要好好地替他看着楚王府,要防止次妃难为罗顷。 “很好,很好。”楚王对罗顷招手,艰难地说出这么一句,罗顷眼中的泪又扑飒飒地落下,自己的爹爹,自己以后再叫他的时候,就没人应了。 “朝廷制度,朝廷制度。”楚王叫罗顷只为交代这一句,罗顷知道楚王这是不放心王妃,担心自己薄待王妃,于是罗顷对楚王点头:“爹爹,我会好好地照顾母亲的。”楚王又笑了,笑容没有蔓延到整张脸上,王妃就觉得自己手中楚王的手猛地出汗,接着变的冰冷。 王妃晓得这是楚王已经去了,王妃眼中的泪落在楚王的手心,哭的不成样子:“你醒过来啊,醒过来啊!” “王妃,王爷已经去了。”程嬷嬷上前摸了一下楚王的鼻息,对王妃恭敬地说,王妃的泪落的更凶,次妃听到楚王薨了,心中生起的是欢喜而不是别的,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消失,于是次妃对王妃道:“王妃,还有许多事情呢!” “娘,朝廷自有制度!”罗顷对次妃说了这么一句,次妃的眼都竖起来了:“你到这个时候,竟然还要和我犟嘴,忘了是谁生的不成?” 罗顷见次妃又开始胡搅蛮缠,于是跺脚大叫来人,有内侍上前听吩咐,罗顷被次妃这么一胡搅蛮缠,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哀伤了,于是罗顷对内侍道:“传令下去,说父亲薨逝,按……” 罗顷这会儿才感到悲伤涌上,从此之后,自己就成为楚王,从此之后,自己就没有了父亲,从此之后,所有的重担都要自己扛上,从此之后……罗顷用袖子擦掉眼中突然涌出来的泪,对内侍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按一应礼仪准备!” “是!”内侍应是退下,接着罗顷就听到有钟声响起,一声两声三声四声,这是通知全城,父亲薨了!罗顷在钟声中,身子颤抖着跪下,身后的人已经跪满了一屋子,都在那放声大哭。 次妃见众人都跪下哭了,自己还站着不好,于是次妃也跪下,在那大声地道:“王爷,您就这样没了,他们就会欺负我啊!王爷,王爷。” 这格格不入的哭声这会儿没有人来理会,琼竹跟着大众对楚王行礼之后,也就去吩咐众人去预备该办的事,合府上下都要换上孝服,楚王的尸身要被抬出去,抬到正厅擦洗后换上寿衣,然后放进棺木之中,盖棺要等到朝廷的谥号下来之后,这总是要半个月之后的事儿了。虽说这是三月天气,可也要在棺木之中多放些石灰香料,如此才能不让尸身腐烂。 除了这些,还要搭建起灵堂,还要更换匾额,琼竹想着那些账本上记得的事情,在那吩咐着。 众人也随着琼竹的吩咐,在那跑来跑去的忙碌,就在这时,朱嬷嬷悄悄地走进,琼竹虽然瞧见了她,但还是没说话,等到吩咐完最后一件事,才对朱嬷嬷道:“这些日子,想来次妃也很难受,嬷嬷还该在那里好好地服侍次妃才是。” “老奴不该来打扰世子妃的,可是老奴还是想问一声,灵堂之上,我们次妃和王妃的位置安排,可是要怎么坐?”朱嬷嬷这也是代次妃发问,这要真让次妃得逞了,以后的事情就更难办了。琼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将要成为楚王妃之前,先要解决的竟然是自己丈夫的亲娘。 正文 第九十章 争夺 于是琼竹微笑:“朝廷自有制度,嬷嬷,次妃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了不成?”朱嬷嬷见琼竹的脸已经沉下来,猛地想起第一次和琼竹交锋时候,琼竹对自己说过的话,于是朱嬷嬷的膝盖不由一软就给琼竹跪下:“是,世子妃的意思老奴明白,可是……” “难道不按朝廷制度来?到时朝廷派来治丧的官员看见了,会怎么说?会不会去禀告陛下,从而治罪呢?”琼竹晓得这会儿也只有拿着大帽子盖下去,才能打消次妃的念头,不这样的话,琼竹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自己这个婆婆了。 朱嬷嬷是曾在宫中服侍过几年的宫女,被皇帝赐给楚王府的,因此才会被王妃拨到次妃身边好好地教教次妃,这会儿猛地听到朝廷自有制度,朝廷要治罪,朱嬷嬷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要在这楚王府内,次妃就算要跳到天上去,也没人敢拦的,毕竟她生了罗顷,可楚王府上头,还有皇帝压着,若皇帝真的听了官员的话要治罪,那就不是什么善了的事儿了。 于是朱嬷嬷对琼竹磕头下去:“是,世子妃教训的是,是老奴糊涂了。” “下去吧。”琼竹也不想和朱嬷嬷多啰嗦,毕竟还有这许多事要做,朱嬷嬷磕头后就下去,琼竹又开始吩咐起来,当琼竹再次抬头的时候,外面的阳光都已经照进屋子了,虽说一夜没睡,可是琼竹这会儿却一点都不困,还有什么事儿就一起来吧,一起面对,这世间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事儿呢? “世子妃,这是世子吩咐厨房做的燕窝粥。”因朝廷的正式旨意还没下来,众人只能先遵循原来的叫法,琼竹接过燕窝粥喝了两口,燕窝粥虽然甜,但没有琼竹心里甜,没想到丈夫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于是琼竹问道:“王妃那边?可有人去看了?” “王妃十分哀伤,程嬷嬷陪着呢。”朱嬷嬷这会儿不敢说任何违背琼竹的话,回答的很恭敬。 琼竹嗯了一声就道:“让厨房准备两份点心,给王妃和次妃各自送去。”朱嬷嬷应是之后又对琼竹恭敬地道:“世子妃仁孝,是王妃的福气。” 朱嬷嬷果真伶俐,琼竹不由浅浅一笑,示意朱嬷嬷下去。等到朱嬷嬷下去之后,就又有婆子前来请问要怎么安排事情了,琼竹刚说了几句就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琼竹的眉皱起,正殿将要布置成为灵堂,怎么还会有人敢喧哗? 不等琼竹吩咐人出去瞧瞧,就见次妃怒气冲冲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面色无奈的朱嬷嬷。琼竹站起身对次妃相迎:“您怎么来了?这会儿不是该……” “我要不来,就要被人欺负到家了。”次妃一屁股坐下,看着琼竹就道:“灵堂之上,我和王妃的位置应该是并行的。” 是并行的,就代表了次妃和王府的身份是一样的,琼竹自然不会答应,她的眉只是微微一挑:“朝廷自有制度!” “制度?”次妃冷笑:“我是嗣王生母,朝廷的制度,我和普通的次妃也是不一样的。” “那就要等到朝廷正式降旨,那时次妃您再来和我说,和普通的次妃是不一样的。”琼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维持好王府的秩序,次妃的要求一定要回绝。次妃看着琼竹,神色渐渐变了:“很好,很好,你口口声声这样说,那我就要告诉你,我……” “我是朝廷封的世子妃,您要摆出婆婆的款儿来,也要先问问,到底谁高谁低!”琼竹觉得头有些疼,如果任由次妃车轱辘话说来说去,那会更加浪费时间,于是琼竹打断次妃的话。 次妃听到这句,眼睛顿时睁大,接着次妃就冷笑:“很好,你到这会儿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用你是正室的身份来压我,那我就去问问,生母难道就要如此被践踏。”说着次妃转身就要走,朱嬷嬷想了想就对琼竹道:“世子妃,我们次妃这会儿实在是……” “跟我出去,我要去问问王妃,这天下可有这样的忤逆儿媳。”次妃晓得自己做的一切在别人眼中都是不妥当的,可是若不趁这会儿争,那以后就更没戏唱了。琼竹站在那里,看着次妃带人走出,琼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顾嬷嬷已经对琼竹轻声道:“世子妃,其实次妃和王妃的座位……” “我当然晓得必定有先例,可那也要等到朝廷降旨下来,这会儿我们擅自定了的话,东平郡王府来人瞧见,还有朝廷的使者来了,那时候,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琼竹的话让顾嬷嬷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顾嬷嬷才对琼竹道:“这件事,真的没有想到。” 怎么会没想到呢?只是之前有王妃在上面压着,次妃的嚣张也不那么突兀。而现在,表面上看的是争一个座位的次序,实质是次妃想要未来在王府的地位。其实就算她不争,琼竹夫妻也会对她很好的,但次妃这二十来年被王妃压制的已经有些怕了,已经迫不及待了。 琼竹在这思索,次妃已经带人来到王妃那边,整座府邸到处都是雪白的,王妃这里也不例外,次妃带人径自闯入,让程嬷嬷等人吓了一跳。王嬷嬷上前拦住次妃:“次妃,您还是等召唤吧。” “我要见王妃,怎么,你们这些人都要拦吗?”次妃轻蔑地说着,这会儿因为罗顷的关系,众人都有些不敢拦了。见状次妃笑的更加轻蔑,推开众人就走进屋内。 王妃的屋子还是和先前一样的布置,王妃披散着头发,只穿着里衣,旁边放着的孝服并没有动。王妃低着头,神色呆滞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引起她的兴趣。 “原本以为,王妃您还在哭泣呢。原来,王爷去世,连王妃您的一滴眼泪都得不到。”次妃走到王妃面前,不无恶意地出言嘲讽。王妃就像没听到一样,头还是在那低垂,次妃坐下,直直地看着王妃:“既然王妃如此哀伤,想来灵堂之上也难以出席,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代王妃出席,如何?” “次妃,我们王妃这会儿不愿意见人,您还是请出去吧。”程王两个嬷嬷走进屋内,想要请次妃出去,次妃把手抬起,打断程王两个嬷嬷的话,眼又转向王妃:“王妃,您觉得如何?我既然能生了儿子,儿子成了嗣王,那我也就能代您出席。” “人都死了,你还争什么?”王妃终于开口说话,语气平静却能听的人浑身一冷。 “我争的,从来都不是恩爱。”次妃唇边也现出嘲讽笑容:“想来王妃和我争的,也不是这个。” “我不屑和你争这个。”王妃终于抬头,先前呆滞的眼神总算有了点活泛,次妃看着王妃的眼神:“瞧,有我在也是好的,王妃这会儿就不会像先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想。王妃,您放心,有我一日,我就会和您争一日。就算你不屑和我争,但我想啊!只有没有了你,我的娘家人才不会被底下人嘲笑。” 说到最后一句,次妃已经咬牙切齿,那些该死的下人,真的以为自己不知道他们在背后议论自己的娘家人吗?真要算起来,自己的娘家人从自己这里得到的,远没有王妃娘家得到的多。可是王妃的赏赐的就是平常事,自己的赏赐就变成了要搬空王府库房。若自己不来争一争,所有的人都会认为,自己就是那样容易被踩下的。 “你的娘家人自己不尊重,倒好意思说别人嘲笑?”王妃的话中也是浓浓的嘲讽,次妃怎么会听不出王妃话中的嘲讽,她哈地笑了一声:“王妃占尽天时地利,自然可以嘲讽我。可是这会儿,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这边。王妃,您还是赶紧让人出去外面传话,就说你病了,不能出来灵堂举哀,灵堂之上,由我代替您。” “做梦。”王妃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就对程嬷嬷道:“出去告诉世子妃,说我和次妃都十分哀伤,灵堂之上不能都不能出来举哀,由世子妃全部料理。” 程嬷嬷应是要出去,次妃已经起身拦住她:“你敢!” “老奴服侍的是王妃,不是次妃您!”程嬷嬷只答了这么一句,就绕过次妃往外走。次妃又冷笑了:“果真王妃的人,也有三言两语的,我不会让你的话得逞的。”说着次妃就高叫来人,吴内侍应声而入,次妃对吴内侍道:“你去亲自和世子妃说,就说我虽重病,和王爷却是伉俪情深,灵堂之上,我要带病举哀。” “伉俪情深,你也配用这四个字?”这下王妃是真的被气到了,看向次妃的眼全是怒火,次妃扬起下巴,一脸傲慢地:“我陪王爷陪了二十来年,说这么一句有何不可?” 说着次妃就对吴内侍道:“快去!”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谣言 吴内侍当然是支持次妃的胡搅蛮缠,因为这样才能让他们得到最大利益,于是吴内侍应是后就飞快地跑出去。王妃看着次妃,努力地想调整呼吸,可那越来越急的呼吸还是暴露了王妃内心的愤怒和不甘。 次妃对王妃微笑:“你不屑和我争,那就等着被我踩下去。”屋内服侍的下人虽多,但这会儿都被王妃和次妃之间的紧张气氛弄的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大半,帐后已经设好了三个座位,王妃、琼竹、次妃。琼竹看着按制度设立的座位,刚要说话就见程嬷嬷走进,琼竹立即对程嬷嬷:“可是母亲那里有话要吩咐?” “王妃说,她和次妃都很哀伤,不能出来举哀,丧礼的事,由世子妃您一人独自承担。”程嬷嬷恭敬地说完,琼竹唇边现出一抹莫名的笑,就对程嬷嬷道:“还请嬷嬷回去和母亲说,说我知道了,还请母亲少歇哀伤,多多保重身子。” “是!”程嬷嬷恭敬的应是还没说完,就看见吴内侍走进灵堂内,程嬷嬷和吴内侍分别做为王妃和次妃身边的贴身人,对彼此都很看不顺眼,看见吴内侍走进,程嬷嬷就不觉皱眉,吴内侍已经走到琼竹面前:“给世子妃请安,我们次妃说,她和王爷伉俪情深,就算自己十分哀伤,也要带病出来为王爷举哀。” 果真是针锋相对啊!琼竹看着程嬷嬷那迅速垮下来的脸色,忙对吴内侍道:“就是不晓得次妃这会儿……” “我们次妃在王妃屋里呢,想来是和王妃互相安慰。”吴内侍的话,任谁都不信,果真程嬷嬷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琼竹了然:“既然如此,那我也该去请示请示。” 说着琼竹吩咐灵堂内的人一声,就带上岚月离开。琼竹一走,原本安安静静布置灵堂的人顿时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你说,这回会是谁占了上风?” “按说该是王妃,毕竟她掌管王府已经这么多年了。可是次妃又生了世子,世子再怎么遵守礼仪,也不能把亲娘撇下不管啊!”这样的事是众人最喜欢议论的,简直是比过年时候唱的大戏还好看呢。 顾嬷嬷听到众人这样肆无忌惮地议论,轻咳一声,众人也就闭嘴,继续干起活来。顾嬷嬷瞧向外面,不由长叹一声,这就掐的鸡飞狗跳的,等到往后,只怕这样事还更不少呢。 琼竹进到王妃房里时候,看见王妃和次妃相对而坐,都没说话,但二人的神色都十分精彩。王妃是淡漠之中带有一点焦灼,次妃却是格外的得意洋洋。 看见琼竹走进,次妃已经冷笑开口:“怎么,世子妃不在前面布置灵堂?” “我是来请问母亲一声,灵堂的座位已经安排好了,还请母亲去瞧瞧,可还符合制度。”既然次妃这样问,琼竹索性心一横就照了方才想的回答。 “符合制度?世子妃可还真是……”次妃想了许久没想出该怎样嘲讽,只能啧啧了两声。 “尚未嫁入楚王府之前,我就知道,朝廷的制度有多么森严。”琼竹也大大方方地回答,次妃听到这话,火气又压不住了:“照世子妃这样说,生母就该被丢到一边不管?” “朝廷制度,先嫡后生,我并不敢违反。”琼竹刚说完,次妃已经站起身就往琼竹面上打去。 “住手!你还有点体面没有?”王妃喝止次妃,次妃的手却没有停下,只对琼竹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好,这会儿你帮着你嫡母来欺负我,我就要让你知道点厉害。” 琼竹见次妃掌风刮过来的时候,头已经一偏,次妃的手落在了琼竹发上,屋内服侍的下人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呼,但又不敢上前阻止次妃,毕竟这是神仙打架,小鬼们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好。 “次妃,您太狂躁了。来人,把次妃送回她房中。”琼竹断喝一声,次妃这下气的暴跳如雷:“好好,你竟然敢不孝敬我,等到朝廷的使者来的时候,我要去告状,我要说你忤逆,说你……” “你们都没听见世子妃的话吗?快把次妃送回去。”王妃及时出声,众丫鬟一拥而上,把次妃拉出去。次妃还想再喊几声,但已经没了机会。 “何必呢?”过了很久王妃才问出这三个字,琼竹看着王妃微微一笑:“不光是为了制度,王妃,若朝廷使者来的时候,看见乱了,定会说楚藩不是的。” 这样的事情,朝廷派来的使者定然有礼部官员,礼部官员又怎会容许如此明晃晃的违背制度的事情发生。 王妃不由苦笑:“这个世上,多的是表面上礼敬,实际上对你不好的行为。你大可以如此做。” “王爷刚去世,王妃就心灰意冷到这个程度?”琼竹的话让王妃的笑容更加苦涩:“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 “王妃不用回答。”琼竹的话让王妃想不到,王妃又想苦涩地笑笑,可是这会儿竟连苦笑都没了心思,丈夫没有了,谁爱争谁争去,可是丈夫虽然不在了,这争斗却像刚刚开始,从争宠爱直接到了争夺别的东西。 既然王妃不愿意说话,琼竹也没再多说,让人服侍好王妃后就离开。 琼竹一走,程嬷嬷就对王妃道:“这样看来,世子妃对王妃您,还是很好的。” “她对我好也好,坏也好,都没什么关系了。”王妃喃喃地说着,程嬷嬷一听王妃这口气就急了:“王妃,您休要这样想,您……” 王妃疲惫地摆摆手,看着身边的那套孝服,王妃当然晓得,自己该穿上这套孝服,出去举哀,让众人知道,自己依旧是楚王府的主母。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王妃已经不愿意了,自己眼角都瞧不上的村妇,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争赢了又有什么意思?王妃把孝服抱起来,把头埋在孝服里面,默默地哭起来,程嬷嬷晓得这会儿怎么劝王妃都不行,也只有看着王妃在哭泣。 次妃被送回房后,倒也没有立即来寻琼竹的不是。等琼竹回到灵堂,灵堂已经布置完毕,琼竹走上前,接过顾嬷嬷送上的香,在烛上点燃,默默地祈祷后插进香炉里。有资格来楚王府吊唁的人并不多,除了省城几位高官的夫人们,就是楚王府的亲眷了。 让琼竹有些意外的是,最先来的竟然是自己娘家人。看着方大嫂一身孝服满脸悲戚地走进灵堂,琼竹还愣了一下,才按照礼仪还礼。 方大嫂上了香,顾嬷嬷也就把方大嫂请到旁边和琼竹说话。 算起来两人还是极近的亲戚,可是琼竹和方大嫂实实在在很陌生,倒是方大嫂一点也不外道,给琼竹行礼后就道:“原本婆婆也要来的,只是早起知道了这个消息,不小心摔了一下。所以只有我来了。” “娘摔的重不重?”琼竹总算找到了话题,方大嫂道:“婆婆摔的并不重,只是挫了点骨头,这会儿由丫鬟服侍呢,世子妃……” 方大嫂说着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很快就要改口唤您王妃了。” 这一句就让琼竹知道自己娘家人为何来的这么早了,这是要让省城中的人都晓得,他们将成为王妃的娘家人了。琼竹觉得兴味索然,轻声道:“朝廷还没下旨呢。总还有……” “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就有旨意到了。再说了,这楚王太妃是谁不知道,但这楚王妃是谁,这是准准的。”方大嫂的语气已经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了,琼竹顺利成为楚王妃,等到再生下一个儿子,那地位就会更加稳固不可动摇,自己家的荣华富贵就是一片光明。 琼竹听出方大嫂话语中的兴奋,竟有些不想说话,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王妃的娘家人也来了,前来吊唁的是王妃的嫂子,琼竹还了礼,王妃的嫂子听说王妃很哀伤,没有出来也就匆匆地往王妃那边去了。 等王妃的嫂子走了,方大嫂才对琼竹道:“来的时候就晓得了,说楚王太妃到底是谁,还要看世子的心意。这会儿只怕是去……” “朝廷自有制度,外面人胡乱猜疑罢了,怎么嫂子你也猜疑起来了?”琼竹觉得,自己这两天说制度都说的头疼了,方大嫂急忙收口:“不过闲着几句。” 这样的对话真是让人觉得无趣的不得了,琼竹忍不住看向这四处一片白的灵堂,不知道丈夫在做什么?按说他也该来灵堂之上。 罗顷这会儿被次妃叫去了,听到次妃的要求,罗顷的嘴巴闭得很紧,什么都不说。 次妃看见罗顷这幅模样,急的不行,推了一把罗顷:“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有?我要做楚王太妃,这是你爹许给我的。” “娘,藩王又比不得皇帝,没有两个太妃的道理。王妃尚在,您怎么做楚王太妃?”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发难 罗顷终于开口,语气却很无奈,然而他话中的无奈全没被次妃听见,她只微笑:“别的藩王府也有嗣王生母做太妃的情况出现,你请朝廷依例就行!” 罗顷哪肯吐个是字,就在次妃又觉得儿子实在太不像话的时候,吴内侍悄悄走进:“次妃,王妃的嫂子来了,直接进了那边,只怕……” “她嫂子是比我嫂子精明些,可也不过是市井见识,怕什么?”次妃说着就看向儿子,最要紧的是能生下一个儿子,等到儿子上了位,那些压抑就可以一扫而空了。罗顷看着自己娘的神色,把头转向另一边,哎,要怎么和自己的娘说清楚呢,还是永远都说不清楚了? “王妃,您这样可是不成的。”王妃的嫂子一走进王妃的屋子,瞧见王妃呆滞的模样,就劝王妃,王妃抬头看向自己嫂子:“这样是不成的,那那样才是成的?” 王妃的嫂子四处环顾了下,见周围都是王妃的人这才坐下,对王妃轻声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说,说次妃会成为楚王太妃,毕竟她是世子的生母。王妃,不管怎么说,您也要抢了这个太妃的位置。” “原来你们想着的,还是你们的荣华富贵!”王妃的话让她嫂子脸一红,接着就强撑着:“可是我们的荣华富贵,也是王妃您的荣华富贵啊!” 是啊,荣华富贵啊,所以为了这样的荣华富贵,所有的人都要去争,去抢,去做那些不能说明白的事,去说那些不愿意说的话。而自己的心灰意冷,就会变成不是,王妃突然笑起来,笑声凄厉,程嬷嬷忙要上去安慰王妃,王妃已经挥手,对她嫂子道:“我已经明白了,我已经了解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走吧,我会按你们想的,去争,去抢!毕竟我是王妃啊。” 王妃说着,眼泪突然又掉落,她嫂子和程嬷嬷不知道王妃的意思,二人站在那里,只觉得毛骨悚然。 到了下午些,次妃的娘家人也来了,那时琼竹已经十分疲惫不堪,等到次妃的娘家人往次妃那边去,琼竹就让内侍丫鬟们都在灵堂瞧着,自己先去房里稍微歇息一会儿。 琼竹一走进屋内,就见罗顷呆坐在窗下,琼竹看见罗顷不由愣了一下,接着上前:“你怎么回来了,按说你是该……” “是啊,我该在请僧众,我该去接待那边来吊唁的人,我该,可是我看着这些满府的人,人人都一脸悲伤穿着孝服,可是真正为爹爹悲伤的,又有几个呢?”罗顷没有抬头看着妻子,只是喃喃自语。 “起码还有王妃,还有你!”琼竹说的是实话,罗顷看一眼琼竹:“你果然和原先一样,不愿意说谎话来骗我。” “我也伤心的,但是因为你,而不是因为……”琼竹话语中有保留,罗顷笑了:“我懂你的意思,起码还有你让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人在我面前,从没戴着面具地生活。” 琼竹看见罗顷的笑容如此凄凉,伸手把丈夫抱在怀中,罗顷疲惫地叹气:“琼竹,我这会儿才晓得,我所要面对的,首先竟是我娘的胡搅蛮缠,而她并不认为自己的那些话,是胡搅蛮缠。” “我知道。”琼竹怎么不清楚自己的亲婆婆是什么样的人。 “我原本以为,娘对爹爹起码也有几分感情的,可我方才才知道,她全无半分感情,对她来说,爹爹不过是,不过是……”是博取荣华富贵用的,那么自己也是博取荣华富贵用的。次妃说的话,罗顷不愿意再回忆,因为一旦回忆,就能让罗顷知道,自己的娘,其实对自己的所有好,都是因为自己是能给她带来荣华富贵的保证。 “要哭就哭出来吧。”琼竹安慰丈夫,罗顷嗯了一声,但那声音还是那样的破碎,琼竹叹气,罗顷和自己毕竟还是不一样的,感觉到自己的衣襟已经被罗顷的眼泪打湿,琼竹刚要再说什么,就看见罗顷抬起头,对琼竹道:“我这会儿明白其实也不晚,罢了罢了,我就当自己从此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说什么赌气的话?”琼竹伸手抚摸丈夫的脸,接着琼竹安慰罗顷:“再说,你还有我啊。” “是的,我还有你。”好在这个世上,还有妻子愿意陪伴着自己,还有妻子,愿意对自己不离不弃。罗顷靠在琼竹怀中,长长地叹气。 也不知次妃的娘家人对次妃说了些什么,第二天次妃和王妃都出现在了灵堂上,王妃面容憔悴,却坐在该坐的位置上不动。次妃走到帐后看到王妃坐在那里,用眼神示意吴内侍,吴内侍会意,把次妃的椅子端过来要和王妃平齐。 王妃刚要说话,就看见琼竹走进,接着琼竹就对吴内侍道:“怎么,这座椅的安排,吴内侍有什么话要说?” 吴内侍听到琼竹的话,晓得这座椅不能调整了,忙对琼竹笑着道:“奴婢,奴婢……” “把椅子放回去。”琼竹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这才走到次妃身边,对她恭敬地道:“您坐在这里。” 次妃看着琼竹冷笑:“好世子妃,把我的位置放在你下面,简直是……” “这是朝廷制度,特地翻过的。”琼竹只回了这么一句,就坐在王府下首,朝廷制度!次妃这会儿特别想大口地啐琼竹,然而看着琼竹一动不动,次妃怒极:“我头疼,我还是回去了。” “次妃、次妃!”吴内侍急忙喊住次妃,对她轻声道:“您要走了,这不就让给王妃了吗?” “人家是正妃!”次妃的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然而不管是琼竹还是王妃,都没有因为这句话动容,次妃紧紧咬住下唇,既然如此,那就斗到底,于是次妃对吴内侍道:“把我的椅子放到王妃对面来。” 王妃是南向而坐,次妃如果坐到对面,其实也算是在下手,这也是允许的,因此琼竹和王妃都看着吴内侍把椅子搬过去,谁都没说话。 等椅子搬好了,外面的和尚开始念经,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灵牌上还是空着的,因为还要等朝廷的谥号下来,才能确定灵牌上怎么写。 东平郡王是在楚王去世的第四天到的,对这位堂叔的到来,罗顷有些措手不及,但东平郡王说的冠冕堂皇,他是专门为楚王丧事来的。罗顷也就按照礼仪把东平均为迎进来,并且因为东平郡王的到来,丧事进行的更加顺利。 每天三次拈香行礼,和尚们念经做法事,每到七天就要再做一次大法事,当二七已过,三七将到时,朝廷的使者终于来到了楚藩,带来的皇帝的圣旨,楚王谥号为恭,此后就要称为楚恭王。以楚王世子罗顷为嗣王,世子妃方氏为楚王妃,原楚王妃为楚王太妃。 就在使者要宣读圣旨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东平郡王开口了:“有件事,使者务必要知道!” “东平郡王请讲!”使者虽然被打断,但还是很彬彬有礼地对东平郡王说话,东平郡王点一点头,对使者道:“罗顷不能成为嗣楚王!” 这话石破天惊,灵堂上的众人都惊呆了,王妃看向外面一脸疑惑。 罗顷也很惊讶:“叔王为何如此说?” “楚王世子被请封已有十年,按照朝廷制度,他既为嗣王怎么东平郡王会有别的说话?”使者疑惑不解,想着只怕是东平郡王想成为楚王,毕竟楚王这边要是绝嗣的话,按照支系,那就是东平郡王这支承袭楚王。 东平郡王已经道:“小王也是刚知道一件事,罗顷都不姓罗,也不知道是哪家抱来的孩子,当初楚王兄并无生育能力,是纳了这位次妃之后,次妃为了争宠,才从外面买了一个孩子,说是自己生的儿子。这么多年瞒天过海偷龙转凤,可惜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东平郡王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灵堂上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使者已经瞪大了眼:“东平郡王,你当要知道,这样诋毁,是会,是会……” “我是有证据的!”说着东平郡王就高声叫来人,几个内侍走进,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东平郡王让他们把东西上面盖着的布揭开,托盘之上,有一张纸,东平郡王已经拿起那张纸:“这是当初次妃买孩子时候亲笔写的契书!” 帐后王妃看着次妃,次妃的脸色煞白,接着次妃就哭出声:“我没有,顷儿当然是王爷的儿子,哪里是我去买来的。” “不要狡辩了!”东平郡王已经掀起帐子,瞧着次妃就冷笑:“不但如此,我还找到了当初居中的人,还有抱孩子进来的人。次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龙转凤,混淆皇家血脉,你的罪,诛九族都不够。” “你胡说,你胡说!”次妃连滚带爬地从帐后出来,伸手就去抓住罗顷,罗顷一脸震惊地任由自己的娘抓着自己的手,次妃指着罗顷:“世子和王爷生的那样像,谁都知道他们是亲父子。”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争辩 “楚王一脉,男丁在左肋骨上,都有一撮毛,罗顷身上却没有。次妃,您难道不知道这点吗?”东平郡王的神色更冷了。 在帐内的王妃猛地站起,楚王的左肋骨上,的确有一撮毛,可是王妃从不知道楚王这脉的男丁都有这个特征。王妃看向琼竹,琼竹对王妃摇头,罗顷全身光滑,哪里会有这么一撮毛? “顷儿刚生出来的时候,王爷就说过,怎么偏偏顷儿身上没有这搓毛,当时我还说,说都是因为随我,所以才没有这个特征。”次妃看着东平郡王怒火燃烧:“你为了得到楚王的位置,竟然含血喷人!使者,我就想问问,这样污蔑,该当何罪?” 两边都在争执,使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罗顷刚要开口说话,东平郡王已经笑了:“这会儿是死无对证,谁知道王兄有没有说过这句话,次妃,你还是老老实实承认吧,不然的话,我把媒人找来,你辩不清的。” “我没有,顷儿就是王爷的孩子。”说着次妃就对帐内大叫:“王妃、王妃,您就这样看着他们污蔑我吗?” 王妃这会儿是真的糊涂了,难道说罗顷真的不是楚王的孩子?可是罗顷生下来的时候,王妃是仔细看过的,再说罗顷和楚王生的那么像,可要是假的,为什么东平郡王又会发难,毕竟这样的污蔑罪名是足以能让东平郡王被夺爵的。 于是王妃深吸一口气,走出帐子,对使者道:“孩子是我亲自看着生下来的,哪里就能……” “王嫂你不用再掩饰,这件事你必定也脱不了干系。”东平郡王冷笑,王妃听到这话就怒了:“很好,你这话说的不错,可我就要问一句,楚王府真要买个孩子来做嗣子的话,为何不放在我的名下,而是放在次妃名下?难道我疯了不成,要为我设那么大的对手?” 王妃这话说的自然在理,使者也点头:“在京城时候,就知道了一些楚王府内的事儿,要说起来,除非,否则……” “不,我这里人证物证俱在,不要轻易说没有这事。”东平郡王筹划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一举板倒罗顷,让自己得到楚王的位置,哪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就甘拜下风?于是东平郡王道:“来人,把媒人给我带上来。” “王叔忘了,这件事,由不得您做主。”罗顷在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之后,总算想起自己该做什么,于是高声打断东平郡王的话。 东平郡王看着他:“怎么,你舍不得荣华富贵吗?”东平郡王这话问的着实歹毒,不管罗顷答是还是不是,都会陷入到东平郡王的陷阱之中,罗顷看着东平郡王的脸,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天使,此人定然不是皇室血脉,不信的话,我……”东平郡王还要继续说下去,琼竹已经打断东平郡王的话:“王叔口口声声我的丈夫不是皇室血脉,还一口一个我的夫君舍不得荣华富贵,那我敢问王叔,王叔若真的是为了皇室血脉不被混淆,这么多年王叔却不言不语,此刻公爹刚去世尚在丧期,王叔却突然说我的夫君并非公爹所出。王叔此举,到底是为了正本清源呢,还是王叔完全是在污蔑!” 琼竹的声音清脆,气势却也不小,东平郡王竟被她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罗顷见状就对东平郡王道:“王叔为何不回答,难道王叔也是舍不得荣华富贵吗?” “胡说,什么叫我舍不得荣华富贵,我是皇室宗室,天生富贵!”东平郡王醒悟不过,也高声喊道。 “我的夫君也是皇室宗室,也是天生富贵,是朝廷亲封的世子,难道王叔几句话,他就要脱下世子的衣袍,从王府出去吗?王叔这等诛心的话,难道我们就要听吗?”琼竹的声音也提高一些。 王妃很满意琼竹的表现,她看向东平郡王:“谁知道你找来的媒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你私下拿钱买通了的?至于那张契书……” 王妃伸手指向还被放在桌上的契书:“随便拿一张纸,写两个字,就要诬陷一个宗室世子!东平郡王,你好狠毒啊!” 说着王妃就转向使者:“皇家宗室血脉,何等重要的事情,关乎的是泼天的荣华富贵,关乎的是谁能遵守制度。难道就要随便任人说两句就要说我儿不是王爷的儿子?我倒想问一问,如此肆意诬陷,该当何罪?” 使者先是被东平郡王的话吓到,然后就是众人的各自争执,再就听到王妃的话,于是使者对王妃道:“按说,这两造如此,倒是……” “我有凭有据,自然不是诬陷。”东平郡王不顾礼仪地打断使者的话,王妃冷笑:“好一个有凭有据,要照这样说,我说的话就不能作为凭据了?” “你自然要站在那野种这边,一旦没了野种,你还怎么做这楚王太妃?”东平郡王的话让王妃大怒,她冷笑看着东平郡王:“你口口声声我的儿子不是王爷的儿子,这会儿连这话都说出来,足见你狼子野心,我是朝廷亲封的楚王妃,当初镇国公为正使,礼部尚书为副使,各具礼仪宣读圣旨,封我为楚王妃。朝廷没下圣旨褫夺我的诰封之前,我还是楚王妃,你有什么资格说因为我害怕做不了楚王太妃才会这样做?” 东平郡王也自觉失口,但已到了这个时候,东平郡王怎么会任由王妃占上风,于是东平郡王冷笑:“好,很好,你们一家子都是这样想的,难怪会想出这样偷龙转凤的主意,为了你们全家的荣华富贵。” 王妃冷笑的声音更大了:“为了我们全家的荣华富贵,那是你吧!谁都知道朝廷制度,不管我们夫妻有没有儿子,楚王一脉都会传下去,更不会损我的荣华富贵,倒是你!” 王妃伸手指着东平郡王,声音尖利:“你们东平郡王一脉,一年俸禄都不够过日子,常年来我楚王府打秋风,你们早就觊觎楚王府的荣华富贵。只有你们,才有这样的念头,才会这样想!” 王妃往前踏了一步,本来在哭的次妃这会儿也像有了勇气,也跟着往前一步,对东平郡王道:“对,就是你们想觊觎楚王府,亏我们王妃平常待你们这样好。” 东平郡王原本以为自己这番布置极为周密,王妃和次妃向来不睦,说不定还会乐见次妃得个这样的罪名,罗顷和琼竹夫妻,东平郡王压根就没把他们夫妻放在眼中,至于那个使者,东平郡王早就准备好了礼物,等着事后酬谢。 谁知王妃和次妃竟会联手,于是东平郡王脸色更为涨红:“好,好,好,你们两个这会儿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不顾廉耻,使者,使者……” “王叔不用再说!”罗顷打断东平郡王的话,对使者行礼下去:“天使本是前来降旨,现在这样想来旨意也无法宣下,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我愿随使者入京,和王叔一起,在陛下面前辩白。” 使者想的也是这样,毕竟这样大事,不管是东平郡王诬陷还是确有此事,都只有皇帝能定夺,哪是自己这么一个来宣旨的人所能决定的。 于是使者对罗顷道:“世子所言极是,如此,在下先告退。”东平郡王见使者走了,对罗顷冷笑道:“好大的胆子,果真是被这荣华富贵迷了心窍,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被荣华富贵迷花了眼的是王叔你吧!”琼竹见东平郡王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死咬着不放,怒从心头起。 “不必和他啰嗦,我们还是收拾收拾,准备上京吧。”罗顷并不知道自己不自觉间,已经希望琼竹和自己一起上京。 琼竹伸手握住罗顷的手:“是的,我们一起上京。” “顷儿,你要相信娘,你的确是王爷亲生子。”次妃见罗顷并没看向自己,于是哭着对罗顷说,罗顷点头:“我知道,我必定是爹爹的亲生子。” “不用担心,我会在王府坐镇。”王妃知道这不光是罗顷面临的危机,也是楚王府面临的危机,东平郡王真是利令智昏,楚藩如果真出了这么大的欺瞒天子的事情,那么天子必定震怒,楚藩从上到下都得不到好处。 东平郡王竟然还以为,把罗顷给赶走了,他们就能继承楚王王位,实在可笑。 “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王妃对灵堂内乱糟糟的众人厉声喝道。众人彼此看了一眼,不晓得该不该听王妃的。 “王妃还是楚王妃,并没被褫夺诰封,怎么你们这个时候就都被东平郡王蛊惑了吗?”琼竹说着就指向一个不肯动的嬷嬷:“你,跪在王爷灵前,自己责打自己。” 琼竹的性情向来温和,如此重的语气十分罕见,那嬷嬷不由自主地跪下,双手抽打着自己的脸。既然有了一个已经被惩罚的,众人也就听王妃的命令,开始各安其事。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准备 灵堂恢复了平静,和尚们的诵经声也重新响起,一切仿佛和从前一样,但琼竹知道,从王府的主人到下人们,全都不一样了,甚至于这会儿这件事已经传到了外面,东平郡王当着朝廷使者的面,指出罗顷不是已故楚王的儿子。 琼竹轻叹一声,回头看向丈夫,罗顷的神色苍白,似乎双腿都支撑不住身子,看见琼竹看向自己,罗顷对琼竹摇头:“我没事,我很好。” “怎么会没事啊?”次妃哭哭啼啼地看着罗顷:“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没事啊?儿啊,你确实是我和王爷生的,我嫁进王府一年多就生了你,那时候我还没什么势力,谁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帮我做这样的事儿啊?” “娘,我知道!”罗顷这会儿可真不愿意听到次妃这样的话,次妃还想再说,琼竹已经对朱嬷嬷道:“朱嬷嬷,把次妃扶回去吧,今儿……” “都回去吧,我陪着王爷就好。”王妃是最沉得住气的一个,她一发话,次妃也不敢再和罗顷哭诉,在朱嬷嬷搀扶下离开。罗顷想对王妃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王妃轻轻地拍了拍罗顷:“你们回去吧,还要收拾东西,还要带上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是啊,这件事对楚王府来说,真是最大的一件事,罗顷是要直面这件事的,上京,在皇帝面前辩白,或许还不止皇帝,还有大臣。藩王世子被指不是皇家骨血,这种事情,在皇朝之中从没出现过。罗顷站起身,和琼竹对王妃沉默地行礼,接着就离开灵堂。 “王妃,东平郡王有备而来,老奴担心……”程嬷嬷忧心忡忡地对王妃说,王妃轻叹一声:“我当然晓得你在担心什么,可是这件事如果真的被陛下采信了东平郡王的话,倒霉的人就多了。” 楚王一系只怕会全部倒霉,至于这些王府中的下人们,那也要跟着一起倒霉。程嬷嬷当然明白王妃话中的意思,她想叹气,但知道这会儿叹气,只会让王妃更感心烦而已。于是程嬷嬷只有拿起香,在楚王灵前拜了拜,王爷您泉下有知,当保佑世子和王妃。 罗顷夫妇回到房中,岚月带着人迎出来,灵堂的那场闹剧这会儿王府是人人都知道了,看见琼竹,岚月的眼圈顿时红了。 琼竹不等她哭出来就对岚月道:“你眼圈红了?这是做什么呢?什么都好好的,我会和世子一起上京,会带来好消息回来,会……” “世子妃,您要撑不住,就和我们哭一场吧。”顾嬷嬷眼里的泪早就落下。 琼竹微笑:“哭一场,又有什么意思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们把我们的东西都给收拾出来,这回不用收拾太多东西,只是春夏秋冬的衣衫都要带上,还有你们瞧着,有谁愿意跟我们上京,我可和你们说实话,这一次上京,没有这么风光。” “我愿意陪世子妃上京。”岚月头一个说话,别的丫鬟内侍也争相点头,琼竹点一点头:“既然如此,你们赶紧去厨房,给我们准备点吃的,世子今儿还没好好地吃东西呢。” “我不饿。”从进到屋内,罗顷就靠在床头,眼神茫然地看着外面,这会儿听到琼竹吩咐,罗顷也只说出这三个字。 “我知道你不饿,可是也要吃一点,不然怎么面对那么多的风波?”琼竹坐在丈夫身边,温言劝慰。罗顷突然张开双手把琼竹紧紧抱住,罗顷从来没有这样紧地抱过琼竹,琼竹感觉到罗顷这一抱的恐惧和担心,还有深深的无力。 “不要怕,我在你的身边,会一直在。”琼竹温柔地安慰丈夫,罗顷轻声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是我的什么人?” “我是你的妻子,不管你什么身份,我都会跟在你身边。”琼竹握住罗顷的手,琼竹的手很温暖,这样的温暖让罗顷觉得身子有了一些力量,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荒唐,但罗顷不敢告诉别人的是,当事情发生时候,罗顷最害怕的不是被东平郡王指控,而是害怕看见妻子嫌弃的眼神,自己不是世子,那妻子当然就不是世子妃了,就不能给妻子带来荣耀和荣华富贵了。 “你是我的丈夫,我们曾经有过誓言,我们永不分开。”琼竹看见丈夫眼中的担心和害怕,于是琼竹的语气更温柔了,要安慰丈夫,这个时候,罗顷没有立即晕倒,而是还能和东平郡王反驳几句,证明他不再是那个孩子了。 罗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真好,还有你在身边,还有你不会抛弃我。” “谁都不会抛弃你的。”这里面的谁,罗顷不及去分辨,只是重复琼竹的话:“是的,谁都不会抛弃我。” 罗顷夫妻在房中说话时候,东平郡王已经到了驿站,使者当然知道东平郡王所来何事,但还是出来见了东平郡王,一看见东平郡王,使者的眉头就皱紧:“郡王,此刻不同于往日,若有什么瓜田李下之言,于我是不利的。” “大人两袖清风,小王素来久知,小王只是先说,大人在陛下面前,可能保住楚藩?”东平郡王也不是笨蛋,他当然晓得这件事闹出来,皇帝一怒之下,说不定会迁怒楚藩上下,剥夺了楚王的爵位都有可能,那么先来寻找使者,请求他在天子面前为楚藩美言两句,让楚王这个爵位落在自己儿子头上,才是东平郡王来此的目的。 使者笑容有些古怪:“原来郡王是为了这件事来,楚王世子……” “大人,此刻不好再称他为楚王世子!”东平郡王打断使者的话,使者哈哈笑了两声就对东平郡王道:“是,是,自然不好称他为楚王世子,可是您要知道,玉牒之上可是他的名字,除非陛下……” “有赖大人美言!”东平郡王再次对使者行礼,使者神色一变,就对东平郡王道:“此事若是实在的,那我们身为臣子,自当维护皇家血脉之纯净,若不是实在的,郡王您……” “前因后果人证物证全都在,陛下面前,我定会合盘托出。”东平郡王打断使者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使者盯着东平郡王看,使者这会儿是谁都不敢相信,毕竟从外面抱一个人来承袭王府这种事太荒唐了,使者觉得楚王又没发疯为何要这样做。但不如此,又难以解释楚王只有罗顷这一个儿子,别的连个郡主都没有。 “楚王一脉,传到今日已有三代,我怎么不明白大人心中所想。”东平郡王说着就叹气:“原本这件事,我早已得知,想要快些去告诉我王兄时候,就传来消息,王兄落马人事不省。那时我想亲自前来的,谁知又……” 东平郡王说着就滴了两滴眼泪:“大人,小王非为的荣华富贵,只是不忍王兄去世之后还要被一个不是他自己的人叩拜。” “郡王所言,在下心中自有分寸,只是这瓜田李下之嫌,郡王也该回避,今后,郡王无需再来了。”能被派来宣旨的当然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使者用手捻着胡子想了想就这样回答。使者滑不留手才是正常,东平郡王当然也不指望说服他,只是做出个姿态罢了。于是东平郡王点头:“是我忽视了,如此,我就告辞。” “在下送郡王出去。”使者说着就站起身,恭敬地送东平郡王出去。等到东平郡王上轿离去,使者才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宣旨是个好差事,总会得到楚王府的许多礼物,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谁敢收楚王府的礼物? “我们要不要多带些银钱去京城送礼?”罗顷在琼竹鼓励下,已经把那种无力和难过收起,于是在街琼竹商量要带些什么东西,特别是银钱要多带些。外地藩王入京,按理说京城内各家都要送份礼物去,还表示自己并没忘记众人。 琼竹原先听王妃说过,王妃还说,那一年进京,单礼物就送了上万。有些府邸,送去的东西都不好用银钱来计算。琼竹想了想就道:“那时和这次不同,这一次,你是去辩白的,万一……” 琼竹背后的万一是什么意思,罗顷自然知道,万一有大臣攻击,说自己带礼物入京行贿,那就是几百张嘴都说不清楚的。琼竹看见罗顷的神色沮丧,伸手拉着他的手:“不过多带点东西也是好的,这总有万一用上的时候。” 是啊,罗顷用手揉一下脸,好让自己更清醒些,就有内侍带着许多东西走进:“世子,王妃命把库房打开,挑了这许多东西来,说让世子和世子妃带上京。” 说话时候,还有丫鬟捧着东西走进,那些东西都被放在罗顷和琼竹面前,罗顷和琼竹只看见一片宝光闪耀。 琼竹晓得王府很富有,但并不知道王府竟如此富有,有一刻竟然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撒泼 罗顷刚要说话,内侍已经对罗顷道:“王妃还说,她已经知道东平郡王往驿站去见过使者了,因此王妃请世子,到夜里再去驿站。” 夜里?罗顷慢慢地明白王妃的意思,就对内侍道:“母亲的意思我晓得了,但是这世上,总有事是要坦然相对的,我会在明日前去驿站拜会使者。来人,先往驿站下帖子。” 内侍愣在那里:“世子,王妃的意思是……” “我明白母亲的意思,母亲的意思是要我私下去求使者,可是我是皇家玉牒上记载的楚王世子,我是朝廷亲封的楚王世子,我站在这里,就是因为我是爹爹的儿子。哪是外人随便说上几句,就可以抹杀掉我身份的?”罗顷这番话让琼竹点头,丈夫和原先真的不一样了,有许多不同,完全的不同。 使者是在当天夜里收到的罗顷的帖子,看着上面的署名,使者的神色微动,这一次还真是要闹个天翻地覆。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受夹板气了。使者想了想,摊开纸笔,把这件事的始末详细做了一个奏折,命人连夜送回京城,也就等着罗顷到来。 罗顷这一次动用了亲王世子仪仗,当东平郡王听说罗顷动用了世子仪仗前往驿站拜会使者的时候,东平郡王冷笑,小儿也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吗?于是东平郡王对随从道:“走,我们前往楚王府,我还要去给王兄上香呢。” 随从十分不解,昨日东平郡王才刚和楚王府撕破脸皮,今日就要往楚王府照常上香,这实在是…… 东平郡王看着随从,一字一句地道:“我是王兄的堂弟,我给他上香是天经地义,谁也无法阻拦。”随从急忙应是,伺候着东平郡王往楚王府来。王妃听到东平郡王来了,唇边现出冷笑,程嬷嬷已经对王妃道:“王妃,不如把他打出去!” “打出去就显得我们心虚了。”王妃站起身,对众人道:“请东平郡王进来。” 众人齐声应是,东平郡王往灵堂走去,灵堂和前面几天没什么区别,要说有不同,那就是王妃没有像前几天一样坐在帐后,而是坐在灵堂之上,两边穿着孝服的下人们恭敬垂手侍立。摆出这样的架势,东平郡王当然晓得是为什么,于是东平郡王走上前,对王妃行礼:“王嫂别来无恙,这阵势,王嫂是吓谁呢?” 王妃端坐在上方,看着东平郡王:“我吓谁,谁心里清楚,谁做了不应该做的事,谁心里更是一清二楚。宵小之辈,也来我面前犬吠。” 东平郡王神色都没变,对王妃道:“王嫂向来端庄贤淑,堪称典范,怎么这会儿也骂起人来了?王嫂,做兄弟的,当然晓得您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您疼了许多年的孩子,竟然不是王家血脉,还想得到王位,奉养一个次妃和您争锋,王嫂,做兄弟的也是为王嫂出气。” “这么说,你也是为我好?”王妃没想到东平郡王比自己想象中的无耻多了,于是声音微微抬高。 东平郡王当然也晓得自己的话说服不了王妃,但能逞一会儿口舌之利是一会儿,于是东平郡王点头:“是,做兄弟的一心只想为王兄王嫂好,我还想着……” 东平郡王话没说完,脸上突然多出一只绣鞋来,这变化来的实在太过突兀,王妃和东平郡王都愣住,接着就听到次妃尖利的声音响起:“好啊,王妃,您还在这心平气和的和这奸贼说话,王妃,这样的人来了,就该打出去才是。” 东平郡王脸上的那只绣鞋这才啪一声掉在地上,东平郡王目瞪口呆地看着次妃,次妃跳着脚走进灵堂来,伸手把那只绣鞋捡起穿好,她这会儿是动了真气,什么曾学过的礼仪规矩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全拿出当初在娘家时候没被选中时候的脾气出来。 东平郡王很少看见这种泼妇模样,看见次妃气势汹汹的就对次妃道:“你这贱妇。混淆皇家血脉在先,这会儿又来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可告诉你……” “你打啊!”次妃索性把身子递给东平郡王:“你哥哥的尸骨未寒,你就打起嫂子来了,我倒想问问,这小叔子打嫂子,到底出现在那条律例上?” 次妃一撒泼,东平郡王还真没办法应付,见次妃就要握拳来打自己,东平郡王索性对王妃高声喊道:“王嫂,你还不管管你身边的侍妾?” “郡王错了,这是有诰封的亲王次妃,不是普通侍妾。”王妃瞧着次妃,从没有像这会儿瞧的那么顺眼,说完这句王妃又凉凉地道:“再说她说的也没错啊,这世上哪有小叔子打嫂子的道理?” “我,我的嫂子是你,不是这个妾!”次妃一放出泼妇模样,东平郡王哪里能招架得住,只能躲在椅子背后,免得被次妃的拳头给打到。 次妃自从进了王府,被礼仪规矩束缚着,顶多就只能说上几句冷言冷语,已经许久没动过拳头,这会儿见东平郡王被自己打的躲在椅子后面,次妃只觉得心中快意生起,这才叫快活日子呢,而不是和她们假模假样地互相应酬,说着些自己都不愿意听的文绉绉的词。 次妃已经卷起袖子,把椅子搬开,又往东平郡王身上踢去。东平郡王被次妃踢了两脚,次妃不但踢着口中还在骂:“你还敢说我不是你嫂子,世子都认我做娘,你的两个女儿都要叫我一声小婶婶,你竟然摆起这小叔子的架子来了,我呸,我又不是你家花银子钱买回来的,我是正正经经有诰封的。” 东平郡王站起身就要往外跑,次妃又一把拉住他,往他面上啐去:“我呸,你还想逃,就你这样,连句响亮话都不敢说,我们王爷在世时候你屁都不敢放一个,成天来打秋风,王爷这会儿没了,你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凭你也配?” 东平郡主来吊孝穿的丧服也是很不错的,这会儿丧服被次妃揉成了抹布,偏生东平郡王还不好还手,至于灵堂上的人,楚王府这边的,自然是不帮着东平郡王,有几个还暗暗地帮着次妃,只是口中在那劝次妃。 东平郡王带来的人,先是被次妃这泼妇模样给吓住,又想上前去帮自己家的主人,可是被楚王府的人给拦在那里,动弹不得。至于王妃呢,她好整无暇地坐在那,身边有丫鬟婆子把她紧紧地围住,就跟看戏似的。 东平郡王见次妃实在难缠,大喝一声:“我,你再这样打我,我就打……” “你打啊,你打死我,我就去地下找王爷哭诉,和他说你欺负我。”次妃说着就真的往地上一躺,开始哭起来,王妃见次妃往地上躺去,晓得她这样也有些过分了,于是王妃这才轻轻说了一句:“次妃起来吧,地上凉,要感了风寒可不好。” 次妃一骨碌爬起来,却不像东平郡王想的那样感到惭愧,而是在那拍着大腿开始骂东平郡王,顺带还骂了几句王妃,王妃听着自己被骂,神色一点没变,倒是王妃身边的嬷嬷们有些吃不住,对王妃轻声道:“这骂东平郡王也就算了,可是次妃这会儿已经在骂王妃您了。” “我晓得。她憋了这二十来年,这是借此大闹呢。”王妃轻描淡写地说着,接着王妃看向在一边无比狼狈的东平郡王,这才站起身道:“你们赶紧把次妃扶起来送回房,然后把客人送走,别的还是照了往常做事。” 众人应是,在一边侯了很久的朱嬷嬷急忙上前扶起次妃,次妃还在那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东平郡王,偶尔还要说几句王妃软弱,所以才被人欺负到头上。 王妃看着狼狈不堪的东平郡王,淡淡地道:“都听见了,我为人软弱,这样才被人欺负。郡王慢走,以后你不用上门来欺负我了。” 东平郡王今日来之前原本打算的好好的,谁知竟被次妃从中横插一杠子,这会儿又听到王妃这两句挖苦的话,东平郡王觉得自己还要回去好好谋划,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计划顺利实施,于是东平郡王什么都没说,就匆匆离去。 等东平郡王走了,程嬷嬷才对王妃一脸喜悦地道:“没想到次妃平常不着调,这会儿却派上大用场了。” “这样哭叫谩骂,不过只能吓走一时,这剩下的事,还要全看世子。”王妃虽也有心中出了一口气的感觉,但王妃更知道,皇家制度,哪是谩骂哭闹能解决的,还要看罗顷前往京城的结果。而这,王妃不知道皇帝会信哪一边? 罗顷正在使者面前,使者对罗顷很有礼貌,这也是做官员的常态,旨意一天不下来,使者就会还以礼貌。 罗顷寒暄了几句就道:“昨日在家父灵堂上,叔父那样指责,家母和我连夜商议,决定跟随使者一同入京,所以今日特来拜访,想问使者是哪天回转?” 正文 第九十六章 面对 “这里的事,我已经星夜写了奏折往京城送去,原本按照规矩,我是要等到令尊下葬之后才能返京的,不过这样的事从没听过,所以我想,也许会提早回京。”使者回答的也含糊不清,罗顷已经听懂他的意思。 于是罗顷站起身对使者又行礼:“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定会安心等待的。” “其实世子可以不用进京。”罗顷态度谦卑,这让使者很受用,于是他忍不住提醒罗顷,罗顷当然晓得这样的事情,京中要调查,只怕没有个两三年下不来。但罗顷更清楚,如果在王府等待,只会让王妃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 于是罗顷微笑:“您提醒的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这次进京势在必行,就算在京城之中等上几年,也不妨事,我只想洗脱嫌疑,并非为的荣华富贵,而是不愿爹爹的疼爱错付。”使者唔了一声才对罗顷道:“世子既然有这样的心,那在下也就不提醒了,等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再往王府通知吧。” 罗顷对使者再次行礼,也就告辞回去,世子的仪仗有无数人簇拥,走在繁华的大街上,罗顷用手柱着额头,自己的人生,也许很快就要不一样了。但是,自己的妻子,她会跟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这样就很好了,非常好了。 琼竹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外面传报,方太太求见。琼竹有些疑惑方太太怎么来了,但琼竹还是命人把自己的娘给请进来。 方太太面色忧虑地走进屋子,看见琼竹来不及行礼就颤抖着问:“昨儿发生的事儿,这会儿外面全都晓得了,我害怕的不得了,你嫂子不让我进来,但我也想问问你的意思。” “娘想知道什么呢?”琼竹的反问让方太太立即在那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方太太才对琼竹道:“我,我只是想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是世子妃,甚至是楚王妃。” “说来说去,娘就是舍不得荣华富贵。”琼竹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方太太的脸立即红起来:“我不是舍不得荣华富贵,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世子真的不是王爷的儿子,那你会……” “娘,世子是王爷的儿子,也只是王爷的儿子。”琼竹毫不客气地打断自己娘的话,方太太立即讪讪地道:“我当然晓得外面的话是乱说的,可是琼竹啊,你要晓得,昨儿消息才传出来,今儿就有银楼的伙计上门催账了。之前他们可是说,先把那些首饰拿回去戴,不喜欢就送回去,再挑好的,等十分喜欢了再去付账。” 琼竹听到催账两个字,先是愣住,等再听到方太太后面的话,琼竹已经冷笑:“原来娘每天打扮成这样,竟是不付钱的。” “我也没有每天打扮成这样,再说这不也是为了你们的体面?”方太太脸更红了,又小心翼翼试探地道:“我不过是想问问你,都说这些做生意的人,最精明不过了,他们都突然变脸,我想着,想着……” “把方太太送回去。”琼竹老实不客气地对顾嬷嬷说,顾嬷嬷应是就走上前,方太太急忙站起身:“我,我不过是来问问罢了。也是关心你,你不用这样要撵我走。” “我不是撵你走,你不是想知道什么吗?那我告诉你,不管出什么事,你的荣华富贵都不会变的,好不好?”琼竹看着自己的娘,曾经的眷恋早就消失,这会儿面前的娘对琼竹来说,不过是个普通人,仅存的母女之情,早就一次次消亡在她说出的那些只为了她自己,只为了自己兄长的话中。 方太太长叹一声:“你晓得我无能,我不会说话,但我心中还是疼你的。” “是啊!您心中是疼我的,所以你就把我卖了,卖给别家做媳妇。我是运气好,挣出来了,若我运气不好,没挣出来,那您要要怎么对我?”琼竹冷冷地说,方太太又哭起来:“是,我晓得这件事是我错了,可除了卖了你,我没有别的法子。” “那些话你早就说过,你回去吧。”琼竹的语气越发冷了,顾嬷嬷已经走上前对方太太示意,方太太抬头看了看琼竹,琼竹的神情比方才更冷,也更显得端庄了,自己的女儿,好像早就不是自己的女儿了,她是,是这楚王府的世子妃,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而不是自己说什么,她就会乖乖照做的女儿了。 方太太用手帕捂住嘴,哭着出去了。琼竹听到传来的方太太的哭声,疲惫地靠在椅上,为什么总是最亲的人插了自己一刀? 罗顷缓步走进房中,看见琼竹疲惫地靠在那里,罗顷已经从顾嬷嬷口中知道了方太太来过的事儿,于是罗顷坐在琼竹身边:“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中。” “我晓得,她无能,只会哭,爹没了,她就跟没脚蟹一样。可是我原本以为,她对我总归心中还会有几分感情的,这会儿我才晓得,她对我没有感情。我能给她带来荣华富贵了,她就疼我,不能了,她首先关心的,是方家的荣华富贵。” 琼竹声音破碎,透着难过,罗顷把琼竹搂进怀中,琼竹轻叹一声:“我曾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原谅她,毕竟她什么都不懂。可是连次妃都能因为你去和东平郡王吵架,而她关心的却是别的。” “我们两个是在比谁更苦吗?”罗顷故意说这样的话逗琼竹,果真琼竹又笑了:“是啊,我晓得比这个没意思,就是觉得,这样的话还是要说出来,不然心中憋的难受。” “你难受可以和我说。”罗顷的话让琼竹完全偎依进罗顷怀中:“这会儿我才知道,原来有人依靠感觉这样好。” 罗顷握住琼竹的手:“哦,这会儿终于说这样的话了?” 琼竹搂住罗顷的腰摇了摇:“你不懂,很多事,你都不懂。” “我懂的,很多事,我都懂的。”罗顷拉起琼竹的手,琼竹感觉到丈夫脸颊的温暖,于是琼竹把手在丈夫脸颊上蹭了蹭:“嗯,我们都懂,彼此懂的彼此,彼此珍爱彼此,好不好?” “好!”罗顷把琼竹搂的更紧,在丈夫温暖的怀中,琼竹看向远方,自己可以和丈夫一起,面对很多很多的事,再大的苦难都不会害怕,因为他们的心在一起。 尽管东平郡王闹了这么一场,但楚王的丧事还是要办下去,和尚还是每天来念经做法事,王妃日日出现在灵堂上香。琼竹和罗顷做了孝子孝媳,尽管来吊唁的人越来越少,但琼竹夫妻还是一丝不苟地继续做下去。 这样的举动让东平郡王有些担心,于是东平郡王指派自己的心腹开始散布对罗顷不利的流言,比如说楚王老早之前就疑惑罗顷和他长的并不是很像,比如有人指天画誓地说,曾经看见次妃和陌生男子在寺庙偷会。 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地说,认识把孩子抱进王府的人,这种种流言就是想让罗顷崩溃,忍不住去找东平郡王闹,那时候东平郡王就能抓到罗顷的把柄。 当然这些流言,也很快就进了罗顷的耳中,罗顷听着内侍和自己说的这些流言,神色变的越来越难看。 内侍见罗顷神色难看,急忙收口道:“世子,这些话,原本不该传到您耳朵里的。” “所以一个府内都知道了,就我什么都不知道吗?”罗顷冷冷地对内侍说,内侍急忙跪下:“世子,是奴婢们不懂事。可是世子,奴婢要和您说,这些流言,分明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是啊,故意放出,扰乱我的心神,好让我去找人大吵大闹,我怎么不知道东平王叔笑容下面,竟然还有这样一张脸?”罗顷冷冷地说着,内侍不敢反驳,罗顷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对内侍道:“你起来吧,我晓得一般遇到这种事情,都不许你们议论的,但我觉得,既然外面传说如此多,你们议论几句也……” “世子,世子,奴婢们并没有收东平郡王的钱财。”内侍的话让罗顷挑眉:“这么说,有人收了东平郡王的钱财了?” 内侍小心翼翼地道:“上次,上次东平郡王阖府来的时候,东平郡王出手很大方,打听了不少王府内的事儿。” 这么看来,东平郡王已经筹谋了很久了,也许在上上次来的时候,东平郡王就已经有这种念头了,如何把王位变成他这一脉的,而不是憋屈地做个郡王。 已经有人走到罗顷身边:“世子,王妃请您过去。” 罗顷晓得王妃只怕也要和自己说流言的事儿,于是罗顷跟着来人到了王妃的院子,王妃这些日子也只有需要拈香才会去灵堂,别的时候王妃都是在自己院子歇着,院内的很多喜庆布置早都收掉,屋内也是一片素白。 王妃正靠在窗边吃着一碗莲子羹,瞧见罗顷走进,王妃对罗顷微笑:“这些日子,你也够忙的,辛苦你了。”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叮嘱 “母亲找我,想来不是要和儿子说这句话的。”罗顷的话让王妃笑了:“我倒没想到,你爹爹去世之后,你比原先懂事许多。” “儿子早该懂事了,毕竟儿子早已经娶了妻。”罗顷的话让王妃点头:“说的不错,我这会儿叫你来呢,就是想问问你,你想来已经知道那些流言了,你想怎么做呢?” “那些流言母亲也知道是谁故意放出去的,母亲,此刻楚王府正在多事之秋,儿子并不希望再追究下去,毕竟清者自清,等到儿子进京之后辩解成功,那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若有……” “不会有别的结果,你是王爷的儿子,降生那天就被我抱在怀中,这一点,不会变。”王妃的话温柔中带有坚定,罗顷应是:“是儿子错了,竟忘了母亲曾亲眼看着儿子出生。” “很快使者就要被召回京,你跟着他去吧,原本我还不放心,可是这会儿看着你这样懂事,我很欣慰,也很高兴。”王妃轻轻地拍了拍罗顷的手,罗顷站起身对王妃行礼:“是,儿子会跟着使者进京,儿子不会辜负母亲的期望。” 罗顷行礼后离开,王妃看着罗顷的背影,轻叹一声,孩子已经长大了,许多事都该放开了。 程嬷嬷听着王妃的叹气,对王妃道:“世子很孝顺王妃。” “是啊,他很好,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一次,这个难关会不会度过。”尽管王妃可以肯定,就算东平郡王的诬告成立,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很糟,但为什么要把这些拱手让给他人?程嬷嬷想再劝劝王妃,王妃已经站起身:“我们该去给王爷上香了。” 程嬷嬷应是,陪着王妃站起身,一起往灵堂走去。 罗顷离开王妃那里,原本是想去灵堂的,但很快罗顷就想到次妃,于是罗顷往次妃的院子走去。和王妃那边比起来,次妃这边要冷清多了,这种少见的冷清让罗顷放慢了脚步,还没走到正屋门口,里面就跑出一个小丫鬟,差点撞到了罗顷怀中,小丫鬟先是哎呀了一声:“谁这么不长眼睛。” 抬头看见是罗顷,小丫鬟竟不知道该怎样对待罗顷,小丫鬟的神情变化虽然很迅速,但都被罗顷捕捉到了,难道说,最先竟是次妃的下人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吗? 于是罗顷沉声道:“我娘在不在里面?” “次妃在里面,世子您……”小丫鬟这句话也没有说完,这么看来,这段时间流言对府内的影响还是有的,罗顷想着就走进屋内。 次妃屋内那些喜庆的摆设也全都收起,也是一片素白,屋内服侍的人少了许多,次妃只是呆怔着坐在窗边。罗顷很少看见次妃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罗顷缓步走上前,轻声叫娘。 次妃抬起头,神色还是一样呆滞,罗顷心中升起一丝难过,罗顷蹲在次妃身边:“娘,儿子来了。” 次妃颤抖着双手把罗顷的脸捧在手心:“顷儿,你来了。” “娘,我来了。”罗顷重复一遍,次妃的眼泪落的更凶了:“你来的正好,这些日子,那些传流言的人着实可恶,儿啊,你去把那些人都打杀了。” “娘!”罗顷重重地叫了次妃一声,次妃才叹气:“是啊,你不愿意打杀了他们,你是不是也在心里怀疑娘,以为……” “母亲已经和儿子说过了,她说,儿子是爹爹的儿子,这一点,是她亲眼所见。”次妃仿佛没有想到王妃会这样说,突然次妃笑起来:“没想到,我和她争了一辈子,最后竟然还要她来帮我。” “娘,母亲从没想过和您争。”罗顷说的是实话,但这会儿的次妃怎么会听的进去呢?她只是轻叹一声:“她没想过和我争,可是她一直在打压我。顷儿,我进楚王府,二十来年,从没有痛痛快快地说过一句话。我晓得那些下人们都再在背后嘲笑我的娘家人。这会儿的流言,他们传的就更厉害了。甚至于他们在背后说,说……” 次妃的声音更加哽咽:“他们说,我的娘家人害怕惹上祸事,连王府都不敢来了,还说我的娘家人都不要我了。等你进了京,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顷儿,如果,如果,那我就会死。” 罗顷把次妃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安慰着次妃:“娘,不会的,您还没有看到孙儿出生,您还没有看到我成为楚王,您还没有收到儿子的奉养,怎么会死呢?您放心,陛下是圣明之君,他会知道,东平郡王的诬告不实,他会下决策,他会替爹爹,保住楚王这一脉。” 是吗?次妃这些日子以来,心情忽上忽下,就算在灵堂责打东平郡王那天,次妃回到房中之后,都觉得心情十分低落,狠狠地哭了一场。然而次妃也知道,儿子这些日子十分忙碌,不能像往常一样,动不动就把儿子叫来训一顿。 后来就是流言渐渐传到耳中,次妃像往常一样训斥下人不许传播流言,可得到的却不是像原先那样恭敬的回答,而是冷冷的回答。到了这时候,次妃才猛然惊觉,楚王府这一关过不了的话,自己就会死。 自己的儿子也会死,说什么荣华富贵高高在上,都变成了水月镜花,都变成了一场泡影。 这会儿听着罗顷的安慰,次妃呆呆地看着儿子:“真的吗?” “真的,娘,我的话,什么时候不对过?”罗顷感到次妃的手十分冰冷,于是罗顷把次妃的手握的更紧了。耳边传来脚步声,罗顷抬头,看见朱嬷嬷走进屋内。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内侍,看见罗顷朱嬷嬷就上前对罗顷行礼:“给世子请安,这几个人这些日子服侍次妃服侍的不大殷勤,方才我碰见了,叫过去训了一顿。世子可想对他们……” “不必了。朱嬷嬷你是宫中赏下来的,你更应该清楚规矩,有朱嬷嬷你在娘身边,我很放心。”罗顷晓得朱嬷嬷这会儿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也没有特地加重语气,但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很浓。朱嬷嬷立即给罗顷跪下:“是,世子的教诲,老奴知道了。” 朱嬷嬷一跪下,那些丫鬟内侍也纷纷跪下,还对次妃磕头,有一个丫鬟已经哭道:“次妃,奴婢不敢了,奴婢方才不过是,不过是……” 另一个内侍也在那哭着道:“次妃,奴婢的确是错了,吴大爷也教训过奴婢了。” 若是平时,次妃是非常喜欢这些人的磕头告饶,有一种高高在上地,看着众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愉快,可是这会儿次妃却觉得意兴阑珊,他们对自己尊重,永远都是因为自己的地位,而非自己。一旦地位消失,他们的卑躬屈膝,也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现在,自己的地位面临着消失,就看出他们的真面目了。次妃没有说话,朱嬷嬷当然晓得次妃心中在想什么,于是朱嬷嬷哂笑着对次妃道:“次妃,老奴晓得您心中在想什么,可是老奴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这也是人之常情,次妃您也别太放在心上。”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这是朱嬷嬷在告诉自己,就算再换一批人来,也是和面前这些人差不多吗?次妃挥手:“好了,你们起来吧,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以后,世子没回来之前,朝廷没有新的旨意之前,一切都照旧。” “是,这也是王府的规矩,老奴们怎么会忘了规矩呢?”朱嬷嬷恭恭敬敬地说着,又给次妃磕头后就站起身。罗顷觉得索然无味,这个王府,永远都是规矩森严,永远都缺了一点人情味,幸好自己还有妻子,还有妻子陪在自己身边。罗顷此刻十分迫切地想见到妻子,于是罗顷站起身,对次妃道:“娘就在屋里好好歇着,儿子还要出去收拾。” 次妃也晓得这个时候不是和儿子撒娇的时候,于是次妃对罗顷点头,罗顷也就转身出去。 等罗顷一走,朱嬷嬷就对次妃道:“世子对次妃一直都很孝顺,次妃您不用担心。” 次妃怎么能和朱嬷嬷说自己担心的不是这个,只是望着外面,希望儿子上京之后,能有更好的消息传来。 罗顷走出院子,问过随身服侍的小内侍,晓得琼竹这会儿和王妃在灵堂上,于是罗顷就径直往灵堂去。这会儿不是和尚们诵经的时候,灵堂里显得十分安静,罗顷走到灵堂边,刚要进去就听到琼竹和王妃在说话,罗顷的脚步不由停下,从窗缝里看向里面。 王妃正站在灵前,琼竹站在她身边。 琼竹对王妃道:“此一去,世子那边有我照顾,王妃您不用担心,王府里面必是王妃您坐镇,按说我做媳妇的,也没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王妃见一只蜡烛的烛心有些长,于是王妃拿起剪子,给那蜡烛剪着烛心:“你这话说的,就是代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上京 “是,按说这话不该我这个做儿媳的说,可是王妃,此刻楚王府风雨飘摇之时,大家该同舟共济,不要被别的事情干扰才是。”琼竹的话说的很婉转,王妃放下剪子,看着琼竹似笑非笑:“我知道,你说要说,要我对你的婆婆,更加看顾?” “我晓得王妃是不屑于和次妃争的,因为王妃从没把次妃放在眼中。但次妃不明白这个道理,我们离去之后,说不定次妃还会像往常一样,那么世子在外面,也是会不放心的。”琼竹见王妃说的这么明白,索性也就直说。 王妃定定地看着琼竹:“世子妃进府这一年多,果真长进了很多,难怪世子会如此待你。” “次妃,”琼竹顿了顿才道:“次妃的确不是一个很值得尊重的长辈,然而她也是长辈,况且她还生了世子,若是平日,我可以看着王妃像戏……”琼竹硬生生咽下将要说出来的话,转口道:“但现在不同以往,我不愿意世子还要担心王府中的事,这只是其一,其二,世子对次妃,总是有孺慕之思的。” “世子妃看的很通透,只是虽然我可以答应你,可是你的那位婆婆,心中想什么,我不敢保证。”王妃的性情琼竹还是很了解的,她说答应不为难次妃,那就肯定会做到。于是琼竹笑了:“王妃能这样说,我做儿媳的就多谢了,次妃那里,我自会去说服。” “次妃的运气要比我好。”这是王妃头一次承认,不单单是次妃生了罗顷,还有罗顷娶了琼竹这样一个大度的,会为人考虑的儿媳。 “王妃也很宽容大度。”既然王妃这样爽快,琼竹自然也很大方,王妃对琼竹微笑:“你出去吧,我想和王爷单独地,好好地说说话。” 楚王病重时候王妃的表现琼竹看在眼中,知道王妃对楚王感情很深,于是琼竹对王妃行礼后退出去。罗顷见妻子往外走,把身子躲在一边,等到妻子走下台阶,罗顷才出声叫住她。 琼竹回头,见丈夫站在檐下,琼竹不由愣了下,方才自己和王妃说话之间,其实对次妃也颇不客气,不晓得丈夫听到了多少,心中又是怎样想的? “怎么,这才一上午没见,你就不认得我了?”罗顷见妻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笑着走上前询问。 琼竹回神过来:“我只是想……” “方才你和王妃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罗顷不忍心妻子在那里瞎琢磨,开口告诉她实情。琼竹用手拍一下额头,一时竟不晓得该怎么和丈夫说。 “你把我当那种很小气的人吗?”罗顷握住妻子的手,在灵堂中的王妃也听到罗顷的声音,于是王妃悄悄地走到窗口,想听一听罗顷是怎么和琼竹说的。 阳光之下,罗顷的笑容比那阳光还灿烂,琼竹感到丈夫的手很温暖,于是琼竹轻声道:“我对婆婆说那些话,其实有些不客气的。” “我知道,但我晓得,你这也是实话,而且也是为了娘好。”原来丈夫明白自己的心情,琼竹的唇微微往上扬,罗顷牵着她往外走去:“我们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使者过两天就要离开了,我们要跟他一起上京。” “这一路会遇到很多冷言冷语吧?”琼竹的话让罗顷又笑了:“我不担心那些冷言冷语,因为我身边有你陪伴。”这话听起来真动听,琼竹不由露出微笑,罗顷和她相视而笑,只要夫妻一心,那有什么不能度过的难关呢? 王妃看着罗顷夫妇离去,这才重新回到灵前,给楚王上了一柱香,双手合十对楚王灵位拜了拜,王爷,您九泉之下有灵的话,一定要保佑这两个孩子,保佑他们不要像我们一样,夫妻几近陌路。但愿,这个府内,能看到一对恩爱夫妻不会成为怨偶。 琼竹和罗顷从灵堂离开之后,琼竹表示要去看望次妃,罗顷晓得琼竹必定是去劝次妃的,于是罗顷要跟着琼竹去,被琼竹拒绝了:“我晓得你是怕次妃会为难我,可是我有备而来,而且现在比不得平常,她不会为难我的。” 罗顷看着妻子面上的坚定神色,这才松开握住妻子手的手。琼竹拍了拍丈夫的肩,也就往次妃院子去。 琼竹原本就能猜到次妃的院子会比原先冷清,但一踏进院内的时候还是被这冷清给吓住,这太不符合一向很奢华,爱享受的次妃的性情了。屋内的丫鬟听到有脚步声,急忙掀起帘子,看见是琼竹进来了,忙对里面喊了一声就来到门边给琼竹打起帘子。 琼竹走进屋内,次妃看着琼竹面色有些不善:“你怎么来了,难道说是来瞧我的笑话的?” 琼竹上前行礼:“我并不是来瞧您的笑话的,只是还有两天我就要陪着世子上京,临行前有几句话,想要告诉您。” “原来你也是来教训我的。”次妃懒懒地往榻上靠去。朱嬷嬷已经端着茶进来了,对琼竹道:“世子妃请坐,这样的事,实话说我还从没听说过,更何况世子亲自上京辩白。” “上京之后,你们要好好地服侍次妃!”琼竹对朱嬷嬷叮嘱了一句。 “这是自然,规矩礼仪我是绝不会忘的。”朱嬷嬷规规矩矩地说了这么一句,只换来次妃鼻子里冷哼一声。 “我们走了之后,婆婆您也不要……”琼竹的话被次妃打断:“不要什么,不要和王妃吵架吗?历来都只有她欺负我的,从没有我欺负过她。” 次妃的话并不出琼竹所料,于是琼竹静静地看着次妃,直到把次妃看的面上又有了怒色:“你就是这样,摆出什么嫡室正配的架子。自然也向着王妃,哪知道我这个做妾室的苦。若我不去争,早被王妃欺负死了。” “王妃从没想过欺负您,也从没和您争过什么,一直想争的,是次妃您。”琼竹老实不客气地指出了次妃一向以来的所为,次妃鼻子里面又哼了一声,接着冷笑:“瞧瞧,瞧瞧,这又训起我来了,还说王妃没想和我争,那我问你,” “王妃所秉持的,都是礼仪规矩,次妃,您难道还不晓得王妃从来都如此吗?”次妃鼻子里面喘气声很重:“礼仪规矩,她……” “次妃您能在王府之中过的如此逍遥,难道不是因为礼仪规矩吗?”琼竹略略提高一点声音,次妃顿时没有了气势。 “世子临走之前,最担心的就是次妃您。因为他知道,王妃不会有任何事,但是次妃您不同,按照东平郡王的诬告,是您一手做了这些事情,甚至于这些日子的流言,也是冲着次妃您来的。次妃,您的处境有多危险,难道您没意识到吗?这时候,不是您想不想去争的问题,而是您,能不能保住命的问题。”琼竹的话太不客气了,但次妃这回听进去了,她呆呆地看着琼竹。琼竹放缓语气:“次妃,我来此,并不是来和您吵架的,我只想,只想和您说上这么几句话,王府现在已经风雨飘摇,次妃您,不要去想什么和王妃争不争的话,好好地在这里,等着我和世子从京城回来。” “次妃,世子妃的话是对的,您不要再……”朱嬷嬷也趁机开口,次妃没有说话,眼中的泪却突然流下,琼竹看着次妃的眼泪,轻声道:“次妃,您会听的,是不是?” 次妃原本想摇头的,可是也不知是什么鬼使神差,让次妃对琼竹点头,琼竹看着次妃对自己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请次妃在家中,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东平郡王的诬告会被驳回,次妃原本以为这一次只怕逃不过了,这会儿听到琼竹如此有信心的话,次妃又对琼竹点头:“既然如此,你们上京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自然会小心。”琼竹对次妃点一点头,也就告退出去。 次妃看着琼竹的身影,对朱嬷嬷道:“这会儿我觉得她不那么讨厌了,起码不像原先一样讨厌。就算她没有陈若雁会讨我欢心,可她还是很能拿得起主意,还会照顾顷儿。” “世子妃原本就很有主意。”朱嬷嬷顺着次妃的话往下说,突然就想起那一次被琼竹发落的事,其实从那时候,自己就知道了,琼竹这样一个有主意的人,才是真正的王府主母。和她比起来,陈若雁的那点小心机,完全都不够看。 但愿他们这次上京,能有一个圆满的结果。朱嬷嬷心中浮现这样的念头,只有这样,楚王府所有的人才能安然无恙。 罗顷他们准备了好几天,总算到了要上京的日子,因为这次是要去辩白的,因此罗顷并没有动用世子仪仗,毕竟京城传来的旨意,也是诏令使者回京,并令楚王府一干人等,罗顷、东平郡王,都尽数上京,这件事如此重大,皇帝十分重视,已经责令宗正并礼部,还有三司,处理这件事。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拜访 罗顷走出屋,看见院子中站着一个穿官服的,罗顷仔细看了看他,显见这是属官,而不是内侍了,于是罗顷走上前:“这位大人,可……” “楚王世子不必客气,下官是宗正府的属官,由宗正遣来说话。”这官员也很客气,对罗顷还礼后才道:“宗正说,此事实在太过重大,他要好好档案,因此只能委屈世子先暂时住在这里,至于……” 官员顿一顿才道:“此地举火炊食不便,一日三餐都由厨房送来。” 岚月正带着小丫鬟把茶炉放在檐下,听到这话就对官员道:“如此说来,我们连茶炉都不能生了。” “这茶炉?”官员原本想说自然不能生,不过他能在宗正府中做官,自然也是圆滑的,对岚月笑了笑:“这,茶炉一天生个几次,烧几壶茶,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这京里的井水硬,但世子这会儿的处境,又不能去喝泉水,所泡出来的茶,也不会太好。” 这是完全把自己当做有罪之人看待了,罗顷怎么不明白这官员的意思,但罗顷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笑。 “世子,您……”顾嬷嬷在旁边听的心惊肉跳,这完全不把罗顷当做正常的亲王世子看待,到时候谁知道会出什么事,这可真是…… 罗顷已经听到顾嬷嬷的话,对顾嬷嬷微微一笑,示意没有什么,就对官员一揖:“这么说来,我们夫妻和下人们,也不能出这个院子了?” 这个吗?宗正还是没交代,但罗顷主动说了,官员思索一下就道:“陛下的旨意没下来之前,为保公平公正,世子最好就在院子里面,若想出去走走,也就在这府里的花园吧。” 这是形同软禁,罗顷长叹一声,琼竹在屋里已经听到官员和罗顷的对话,琼竹的心不由猛地一跳,接着就听到罗顷对官员道:“那么,我何时能去朝见陛下,拜见宗正呢?” 现任宗正乃是永安长公主的驸马,算下来还是罗顷的姑父。官员笑着道:“您远道而来,长途跋涉,总要休息几日,您先歇着,已经吩咐人给您送来热水。” 说着官员拱手告辞,竟是连一杯茶都不肯吃。看来自己的处境远比想象的要糟糕,罗顷觉得这一盆冷水泼的透心凉,想要说什么,却还是长叹一声。 琼竹走出屋子,罗顷看着琼竹:“这要陪我吃几天苦了。” “吃苦不怕,怕的是吃苦还抱怨。”琼竹挽住丈夫的胳膊,彼此依靠,才能度过眼前难关,罗顷当然晓得妻子的意思,握住妻子的手,只要夫妻一心,还有什么好怕的? 官员离开罗顷居住的院子,就径自去拜见宗正,宗正手里拿着案卷正在看,看见官员走进,宗正就对官员道:“如何?” “还算平静,知道了您的安排也没说什么,不过下官总觉得,对一位世子这样,要以后发现的确是楚王的亲生子,那该如何?” “那就是陛下的意思了。”宗正摇头:“这样的事,总是罕见,谁知偏生就让我们遇到了。” 官员也应是,接着宗正又叹气:“东平郡王那边在想什么,谁不清楚,不就是想着楚王这个亲王位,欺负孤儿寡母,竟到了这份上。” “陛下的旨意其实有些含糊不清,驸马,您瞧要不要……”宗正已经打断官员的话:“要怎样,陛下的心里,自然也是觉得,若是楚王亲生子,自然也就皆大欢喜,要不是,这就是皇家丢了个大人,竟被藩王这样糊弄。可是……” 宗正的可是,后面也蕴含着难办,这件事,真的很难办,非常难办,但皇帝已经诏令要审,那也只有审,审上了三四年,看谁能熬的过谁。拖字诀人人能用,就看怎么用。官员猜度着,不由望向罗顷居住的地方,就是不晓得这个看起来娇生惯养的楚王世子,能不能熬过这段时间。 岚月她们把屋子收拾出来,罗顷也洗了澡出来,看着床上铺着自己熟悉的床单被褥,还有桌上放着自己熟悉的茶。罗顷坐在桌边,看着窗外,窗外的确有一棵琼竹说的牡丹,不过这牡丹开的并不娇艳。 “你在想什么?”琼竹也洗完澡,走出来就看见罗顷在那发呆,忍不住上前询问。 “我在想,这世间的事,果真是从来都没意料得到的,就在数天前,我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了。谁知这会儿,就来到京城,还以一个戴罪之身。”罗顷的话让琼竹又笑了:“你啊,总是这样,总是想的太多。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在这安心等待。” “这一等,是要等两年,三年,还是四五年,或许等到我们回去,已经带着孩子了。”罗顷只能努力地苦中作乐,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孩子若在这时候来,还真不是一件幸运的事。琼竹不自觉的摸了下小腹就道:“不,我们的孩子,一定会生在楚王府的。” “是吗?”罗顷看着琼竹,琼竹对罗顷点头,孩子,只能生在楚王府,他会是楚王府的继承人,会带着祝福出生,而不会是降生在京城,带着的是惶恐不安。琼竹脸上的坚定让罗顷松了一口气,握住了琼竹的手。 和罗顷夫妻的努力平静比起来,东平郡王一到了驿站就忙的很,命令随从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都拿出来,挨份打好,附着帖子,往各公主府送去,给宗正的那一份,格外丰厚些。还有各勋贵府邸,也少不了这一份礼物。 礼物送出去,渐渐就有了回音,也有前来拜访东平郡王的,东平郡王见了来拜访的人,总是要哭诉一番自己的王兄受到蒙蔽这件事,还说自己原本不忍心揭穿,但这等大事,也只有冒着天下人的骂名来做了。 访客有安慰东平郡王的,也有笑笑不说话的,但京城很快就流言纷纷,说起楚王世子不是皇家血脉这件事来。宗正当然也知道了这些流言,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东平郡王,实在太心急了。” “驸马,东平郡王往府上送的礼物,您还没回送呢。”内侍在旁小心翼翼地提醒,宗正哦了一声就道:“照你这样说,我该去亲自拜访东平郡王?” “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内侍的话被宗正打断:“只是你也收了礼,想要来说项,这样重大的大事,当然是礼照收,至于要不要往东平郡王想的方向去做呢?” 内侍等着宗正后面的话,宗正却咂了下嘴不说了,重新提起笔:“等着吧。” 宗正能等的,东平郡王却等不得了,他在驿站住了个把月,该送的礼都送了,该见的人也见过了,唯独就是宗正这边,收了礼,却连个谢字都没有说,东平郡王也遣人去打听罗顷的消息,说罗顷和琼竹夫妻每天作息规律,早早起床,梳洗后用完早饭,就在房里练习写字,写上一会儿就在院子里走走,然后吃完午饭小睡一会儿,起床后去花园逛逛,回来吃完晚饭,在灯下说会儿话也就歇息了。 十分安静,也不要求拜见宗正,宗正也没有说要见罗顷。这让东平郡王摸不着头脑,到底罗顷心中是怎么想的,于是东平郡王往永安长公主那边递了帖子,说要择日上门来拜访姐姐姐夫。 宗正听到永安长公主和自己说起,宗正就笑了:“东平郡王等不及了。” “他在京城也个把月了,俸禄也就那么些,还送了那么多礼物,你这边又不冷不热的,京里开销大,他坐不住也是有的。”永安长公主轻描淡写地说着。 宗正鼻子里哼了一声:“都想出这样主意,要谋夺楚王的爵位了,还没耐心,叫人怎么看得起?” “我家的人,还轮不到你看不起。”永安长公主咳嗽一声,宗正急忙对永安长公主行礼:“是,是,公主说的有理,是为夫心急了。” “那么,你见不见他?”永安长公主也有些好奇,到底东平郡王要和楚王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想到这样做,要知道这件事,一个不好,是会被人嘲笑几百年的。 “见,怎么不见?毕竟收了他那么多的礼物。”宗正的话让永安长公主笑了:“你其实不想见吧?” “想不想见都要见。”宗正模棱两可地说着,东平郡王那边很快收到永安长公主同意东平郡王那边前来拜访的回音。 东平郡王得到这个消息,心这才往下一松,虽说是去拜访永安长公主,两人名分上又属堂姐堂弟,可是永安长公主毕竟不好长久和东平郡王说话,出面招待的必定是宗正。到时候可要好好地和宗正说说,务必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宗正这样身份的人,和皇帝可是很亲近的,比不得自己这些名分上是皇帝的族人,其实却是长年见不到面的。 到了要去永安长公主府那天,东平郡王一大早就收拾停当,把该说的话在心中想了许多遍,这才命人动起仪仗往永安长公主府行去。 正文 第一百章 委屈 虽然没有动用世子仪仗,他们带的人也不少,琼竹让岚月带了两个小丫鬟,还有两个小内侍并两个嬷嬷服侍自己上京。罗顷这边就是四个内侍两个嬷嬷,王妃又拨了一个老成的内侍过来,姓陈,跟随罗顷他们上京。 东平郡王那边也带了差不多的人,还有各自动用的衣衫什物,各种土产,光行李就装了五车,服侍的人坐了三辆车,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一些人,使者也有自己的仪仗,和沿路官员派来护送的,所以出发时候,是浩浩荡荡一支车队。 这是琼竹头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岚月等人更是如此,于是虽然心怀忐忑,但还是十分新奇。罗顷和琼竹坐在一辆车上,三月的天气已经很舒服了,沿路可以看见村庄,看见庄稼人在地上忙碌着耕种。 这样的场景琼竹看的很多,罗顷却是头一次看到,于是他忍住掀起帘子问东问西。琼竹说出那些都是做什么用的。罗顷点头不止:“原来这就是农家。你说,如果我真的被诬告成功了,成为了庶人,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觅一个小村子,然后寻一块良田,然后和我做一对农人夫妻。” 虽然知道罗顷说的话都不大可能被实现,罗顷如果真的被定罪,贬为庶人,那也会被终身关起来,不得自由。但琼竹不忍心拂了丈夫的心意,于是琼竹点头:“愿意啊,我们自己耕种自己吃。我还可以学着织布。只是那时候,你能不能受得了种田的辛苦?” “别人都能受得了,我有什么受不了的?”罗顷的语气轻快,但琼竹从罗顷的轻快语气中听出几分惆怅,于是琼竹摸一下罗顷的脸:“好,那时候我就和你男耕女织,生儿育女。” “这样就是一辈子,好不好?”琼竹点头,罗顷就把腿伸直,靠在车上道:“那我去做个好梦,你答应我了。”说着罗顷就真的睡着了,琼竹看着丈夫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箱子里拿出一床薄被给丈夫盖上。 也许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了,罗顷一直到了驿站,才醒过来。驿站难免乱纷纷的,罗顷听着外面那些乱哄哄的,皱着眉头说了句:“是谁在外面吵,都给打出去。” “我们到驿站了,一定是我们的人太多了,驿站只怕住不下,这才那么乱呢。”琼竹耐心解释着,这一路上的驿站有大有小,这会儿必定是个小驿站,哪里能盛得下这么多人? 原来是这样,罗顷又打了一个哈欠:“横竖不管如何,我们都要住进去,我再打一会儿盹。” “世子妃,驿站住不下这么多的人,驿丞说,镇上还有几家别的客栈,就说请我们往客栈去。”岚月已经掀起帘子,有些气呼呼地说。 “去别的客栈,那也没什么。”琼竹并不觉得去别的客栈有什么不好,现在最要紧的是能歇息。 “世子妃,别的客栈哪有驿站这么舒服?内侍已经去打听过了,这里最好的客栈,也不过就是有单独的房间,那床上铺的还是稻草,还有那水……”岚月听到琼竹这话更生气了。 “可是驿站没有别的房间了。”琼竹当然晓得岚月生气是为了什么,含笑说了这么一句,岚月又气鼓鼓地:“世子妃,您不晓得,东平郡王和使者都住进去了。要按尊卑,也是他们去住客栈。这分明是把我们世子当做罪人看待。” 难怪岚月这样生气,不等琼竹再说话,岚月已经拉住琼竹的胳膊:“世子妃,您不要把这当做一件小事,您不晓得,您要真把这当做一件小事的话,这以后的路,他们会更过分的。” “那你说,我们不去住别的客栈的话,那该如何?”琼竹平心静气地说,岚月立即愣住。琼竹已经推岚月一下:“你去和陈内侍说,让他找一间稍微好一点的客栈,然后把我们的铺盖被褥都铺好了,再烧上热水,至于吃的……”琼竹皱了皱眉,这镇上的吃的想必也很粗劣:“那就去买两只鸡鸭,交给驿站的厨房或者这镇上的酒楼收拾一下。大家都累了,喝口热汤也好。” 岚月听到琼竹这样说,气鼓鼓地把帘子重新放下,转身去找陈内侍商量去了。琼竹回身,看着罗顷已经睁开了眼,于是琼竹笑着道:“都听见了?” 罗顷点头:“是啊,都听见了,想来王叔是想让我觉得自己是罪人,想先打压我。” “他越是如此,那我们就更不能显得灰心丧气的。”琼竹的话让罗顷笑了,很快岚月又重新掀起帘子,禀告外面的客栈已经备好,于是罗顷这边的马车从驿站被赶出去,往客栈行去。已经在驿站房间换了衣衫洗过手脸的东平郡王听到从人的禀告,不由冷笑一声:“从没吃过苦的孩子,这才是刚开始呢。” 随从很机灵地道:“那,王爷,要不要再找几个人去把那些流言说了?”东平郡王摸下胡子对随从道:“放机灵点,可不能被人逮到把柄。” 随从应是就离去,这时有人敲门说晚饭已经备好,请东平郡王出去用饭。东平郡王就往驿站的饭厅走去。 东平郡王和使者的身份都很高,驿丞自然是小心服侍,特地把一间屋子收拾出来给二人用饭,里面还摆设了鲜花,至于那菜就不用说了,虽说是个小镇,但也是鸡鸭俱全,还有一尾活鱼炖的鱼汤。东平郡王走进去的时候,使者正坐在那等候,看见东平郡王走进,使者忙站起身:“郡王请,这饭菜看起来还能过眼。” “太粗劣了。”东平郡王只扫了一眼就对使者道:“这鸡太肥了些,竟还带着鸡皮,这鸭子用的酱油一看就不好。来人,把我们带着的路菜拿过来给大人尝尝。”内侍立即应是,东平郡王刚住进驿站,他的随从就把路菜带去交给厨房,吩咐他们热过,这会儿呈上来的,也是香喷喷的。 使者原本以为这路菜顶多就是油多了一些,可是看着东平郡王这边带的路菜,竟没那么油腻,闻起来十分香,内侍已经给使者打了一碗汤,使者喝了一口,只觉鲜美无比,于是对东平郡王道:“这是什么法子做的,怎么如此香?” “历来路菜都不过是用各种油收了下,吃起来十分腻味。我就想着,我们沿途也是有驿站,就想了这个法子,把笋、茄子、豆角,各种晒干之后都切成丁,用鸡汤熬过,然后再晒干,再用鸡汤炒过,平常就放着,等到了驿站,吩咐他们用火腿熬的汤熬煮过后,把火腿弃之不用,只用这各种丁,这样才香。” 使者听的目瞪口呆,东平郡王见这米饭还不错,吩咐内侍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只用了一点茶泡了,又把那方才熬过的各种丁放在饭上,才用了几口,剩下的就全赏随从吃了。东平郡王放下碗就见使者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东平郡王惊讶地问:“怎么,是嫌我们这路菜是素的?” “不,不,下官从没听过这样做路菜的方法,原本还想学学,可是这不是用鸡汤,就是用火腿,火腿还不能用,实在是学不来。”使者的话让东平郡王得意一笑:“我们年纪也大了,也该吃一点素的,可光是那些茄子笋子,光吃没味,所以还要用荤汤煮一煮。如此方能入味。” 使者连声应是,又对东平郡王道:“下官已经吩咐人把饭菜给世子那边送去了。” 东平郡王哦了一声,神色没动:“这是自然,陛下还没下旨,他又没被褫夺封号,自然还要还他礼仪。来啊,把这路菜送过去一碗。”内侍应是,端了路菜就走了。使者提起酒壶给东平郡王倒了一杯酒:“来,来,我们再喝一杯。” “这酒薄的很,不过这样地方,也只有如此了。”东平郡王尝了一口酒就把酒杯放下,对使者道:“若不是为了我的王兄,我怎会受这样罪。吃不好吃,睡不好睡。”使者环顾着四周,硬生生把想要说的话给咽下去。 想想面前毕竟是天潢贵胄,嫌弃这吃住不好,简直是太正常了。使者和东平郡王在那用饭时候,琼竹和罗顷刚洗过手脸。罗顷看着这屋子,四周的墙壁都没有刷白,还有下雨时候的水渍,桌子勉强有四条腿,至于这床,虽然铺垫上了自己带来的东西,可是王府用的铺盖被褥枕头,和这屋子格格不入。 “晚饭送来了,我们先吃吧。”琼竹倒不觉得这屋子有什么不好,毕竟琼竹比这更糟糕的屋子都住过,换了衣衫就见罗顷坐在那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于是琼竹上前柔声地说。 “我们的碗筷都没带来,这客栈的碗筷,只怕脏的很。”罗顷这会儿哪有办法想吃东西的想法,岚月急忙道:“世子您放心,我已经让小丫鬟在厨房要了热水,把这客栈的碗筷都刷了三遍,一点油腻都没有。连这茶壶茶杯,也是我们自己带来的。”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处境 说着岚月就给罗顷倒了杯茶,罗顷闻着这熟悉的茶香,拉着琼竹坐下:“我这会儿才明白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别说那耕种的苦,就连这种苦,我都受不了。我只觉得,这屋子太糟糕了,我们用的东西和这屋子格格不入。还有,这碗筷也太粗糙了。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把我们的碗筷带上?” 琼竹可不想告诉罗顷,就连茶壶茶杯都觉得不用带上,这会儿听到罗顷这些牢骚,琼竹就安慰罗顷:“原本想的是一路住驿站,那除了喝茶的东西,别的自然不用带了。等到了京城,宗正会安排我们住进哪里。这会儿,你先忍一忍,委屈委屈。” “为什么你不觉得委屈?”罗顷虽然告诉过自己几百遍,一定要忍过眼前的委屈,可还是忍不住,琼竹微笑:“你忘了,我原本就是这样穷的人家出来的,有什么不能忍的?” “对不住。”罗顷的这三个字让琼竹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什么对不住啊?来,快些吃饭吧。这米饭还算不错,你要不想吃,就用茶泡……” 琼竹没有说完话,惊讶地看着罗顷夹着那些看起来有些粗劣的菜,大口大口地往下吃。罗顷吃完了一碗才对琼竹道:“你说的没错,这不是忍一忍受点委屈的事儿,如果我连这些都忍不下了,那等到了京城,我会更受不了的。” 琼竹看着罗顷笑了,罗顷的耳根不由微微一红:“你笑什么?” “我笑啊,王妃如果能听到你这番话,一定十分欣慰。”琼竹的话让罗顷点头:“是的,我们不能辜负在王府里面等着我们的人。”说话时候,岚月带着小内侍端着一份饭菜走进:“世子,这是东平郡王送来的,他说驿站的饭菜未免粗劣了些,他随身带着米,还有路菜,特地命人送一份过来。” “还回去。”这会儿罗顷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东平郡王那边的人,如果不是东平郡王,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纠纷,让自己千里迢迢地去往京城,甚至……罗顷手中的筷子都快被捏断了。琼竹握一下罗顷的手以示安慰,对岚月道:“放下吧,打赏来人。” “世子妃,这?”岚月心中也想的是把这份饭菜原样奉还,对琼竹的话有些无法理解。 “东平郡王所要表现什么,我已经明白了,那我们更要还他礼仪,否则的话,只会更让人觉得,我们恼羞成怒。”琼竹解释了一句,罗顷才长出了一口气:“是啊,世子妃说的对,我着实太、太……” 罗顷没有把话往下说,但琼竹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于是琼竹从岚月手上接过那份饭菜,把汤放在自己饭上:“多吃一点,多有力气,这样我们才好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面对那些想把自己赶尽杀绝地人。罗顷在心中补充了一句,从琼竹手中接过碗,又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 东平郡王听完自己的随从回报的,眉头不由皱紧:“没想到这个世子妃,竟深藏不露。” “是,王爷,这个世子妃,倒真不像县主们说的,是个唯唯诺诺的人。”随从的话让东平郡王笑了:“这也是常事,毕竟又没常年生活在一起,你们下去吧。横竖这件事,我会记得的。”随从应是退下,东平郡王的眉头皱的更紧,不管怎么说,这是殊死搏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越是如此,就越要显得云淡风轻,一点也不在乎这件事,自己为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堂兄被蒙蔽。 此后的路上,东平郡王每次住宿都和使者在一起,而罗顷受到的冷遇也越来越多,罗顷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很明白,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如果自己流露出任何一点对这些冷遇的不满,就会被东平郡王抓住把柄,进而在天子面前进言,甚至真的归罪于自己的娘。 这要真定了罪,头一个被追究的就是自己的娘,至于楚王府里别的人,或许会被追究,或许不会,但处境都会一落千丈。东平郡王一直观察着罗顷的神情,见罗顷夫妇并没有把受到的这些冷遇放在心上,东平郡王不免心中也有一些焦急,幸好经过长途跋涉,京城已经到了。 不管是罗顷还是琼竹,都是第一次来到这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但两人心事重重,并没有看看京城是什么样子的心情。 岚月和几个小丫鬟毕竟年纪小,车一进了京城,她们就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京城的样子。 京城比省城要大上许多,街道也更宽广,两边的客商也越来越多。当然,京城最引人注目的,是城中心的皇宫,朱雀大街贯穿整个京城,而朱雀大街最中心处,就是皇宫。皇宫周围竟然有护城河,护城河金水桥上的汉白玉栏杆并不稀奇,对岚月她们来说,稀奇的是这么多的栏杆。 “天子就是从皇宫正中间出来吗?”尽管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岚月却觉得自己能和别人讲一辈子,小心翼翼地问着琼竹。琼竹并不知道为什么车队驶上朱雀大街后为什么要经过皇宫前面,按说驿站不应该在皇宫附近啊。 等听到岚月的询问,琼竹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罗顷坐在车上,看着皇宫的红墙那么长,仿佛能一直延绵到天边,或者再过些日子,自己就要走进红墙之内,对那个天下至尊,痛陈自己的确是楚王亲生子的事。 这会儿听到岚月询问,罗顷点头:“是的,这就和我们府上的大门一样,能从中门进出的人很少。” 岚月更加好奇了,皇宫的红墙很长,似乎车队一直都走不到尽头。罗顷看着远方,看着外面的红墙渐渐消失,来到另一条街道,这条街道在京城只能称为巷子,车队这才停下来,一个内侍走上前对罗顷道:“楚王世子,奉陛下诏,您和世子妃,暂时在宗正府居住等候。” 宗正府,掌管皇室宗室的地方,要在此地居住等候,足见天子对这件事的重视。罗顷忍不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琼竹已经握住他的手,前面路途上的那些冷遇,只不过是开胃小菜,到了京城,进了宗正府,才算是真正开始。 岚月和顾嬷嬷跳下车,扶着罗顷和琼竹下车,宗正府并没人出来迎接,罗顷这一路上已经习惯了。 琼竹回头看一眼,并没看见东平郡王,于是琼竹对那内侍道:“东平王叔,难道不在宗正府安置吗?” “东平郡主自然是住在驿站。楚王世子,这边来。”内侍一板一拍地回答着,罗顷的脚步突然趔趄一下,琼竹把罗顷的手握的更紧。这居住地方的安排,就可以看出皇帝到底倾向于哪边了。 不过,这有什么可怕的呢?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琼竹早就已经不怕死了,罗顷感到琼竹传到自己身上的那种勇气,于是罗顷对琼竹微笑,两人携手走进宗正府。 内侍把罗顷夫妻和随行人等带进安排好的院子,这院子并不大,只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院子中还种了些花木,也有石桌石椅。岚月带着小丫鬟和内侍走进房里布置,里面的桌椅板凳都是齐的,然而也很朴素。 这简直就是没有把罗顷当楚王世子看,岚月的眉皱的很紧,但也要照常布置,琼竹缓步走进房里,看见岚月那紧皱的眉琼竹就笑了:“这比我们一路上住的客栈要好多了。” “世子妃,世子怎么可以受这样的委屈?”岚月的唇撅的很高,琼竹坐在椅上,一点都不顾忌这椅上的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这一路上难道还没受到委屈吗?” “可是,那些是路上,这会儿来到京城,怎么就住这样屋子,我听程嬷嬷说,她们上几次陪王妃来,那时是有公主来拜访,住的是驿站里面很好的地方,还有……” “可是那是正常上京城来朝拜,这次不是。”琼竹的话让岚月顿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琼竹却抬头看着屋子,一点也不在意这屋子的摆设没有王府里的豪华,她推开窗,对岚月笑着道:“你看,这里还种了一棵牡丹呢,这会儿牡丹正在开花,这不就是好兆头?” “世子妃,您还真是……”岚月想再发几句牢骚,可是琼竹这个做主人的这会儿都这样安之若素,别人就更不能说什么了。于是岚月叹气,继续收拾。罗顷也在外面转过,走进房里见琼竹正站在窗前看着牡丹,罗顷走到窗前拥住妻子的肩膀。 “这房子,不但比我们一路上住的客栈要好很多,而且也比岚月你们在王府里的屋子要好。”罗顷的话让岚月一时竟不晓得怎么回答,只长叹了一声。 “果真和原先不一样了。”琼竹笑着对罗顷说,罗顷对琼竹还以微笑:“若……”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接着顾嬷嬷走进屋里:“世子、世子妃,宗正那边遣人来说话。”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谋划 永安长公主府离驿站并不算远,东平郡王的仪仗前导到了公主府,后面的才刚出驿站。 而永安长公主府的内侍总管已经早早在那迎接,看见东平郡王跨出轿,就带着众人一起跪下相迎。 东平郡王身边的内侍已经扶起公主府的内侍总管,东平郡王仔细辨认了下这内侍总管,就笑着道:“我记得十年前,曾见过你,这会儿你都升到内侍总管了,不错,不错。” “郡王还记得奴婢,是奴婢的福气。”内侍总管恭恭敬敬地说着,就做个请的手势:“公主和驸马都已经在等着了。” 东平郡王跟在内侍总管身后进府,一路上也问了些永安长公主的身体啊,宗正的身体啊,还笑着道:“当初姐姐姐夫成亲时候,我正好在京城,这会儿啊,连我都已经有孙子了。” “公主嫌孙儿们太多,身边只留了一位姑娘和一位爷。”内侍总管晓得东平郡王要问什么,自然把东平郡王想要知道的告诉他。 东平郡王哦了一声,就看见永安长公主和宗正一起迎出来,东平郡王快走几步,对永安长公主夫妇行礼:“姐姐姐夫在屋里等着我就好,我是弟弟,本该前来拜访的。” “你远道而来,就是客人,我们没有到门口迎接,已经是怠慢了,哪还能要你进到里面,这要传出去,陛下会笑着说,三姐越发懒了。”永安长公主笑盈盈地说着,就请东平郡王走进正厅。 各自分宾主坐下之后,东平郡王才对永安长公主道:“姐姐还经常往宫中去?” “不过隔上几个月去陪皇后娘娘说说话,有时也会在娘娘那边,遇到陛下。”永安长公主的话让东平郡王点头:“果真姐姐常在京城,可以时时进宫和陛下娘娘见面说话,哪像我们都是天边的人,几年才能进京一次,除了入宫朝见陛下,得到赐宴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东平郡王话中意有所指,永安长公主听出来也当没听出,只笑着招呼东平郡王喝茶吃点心,东平郡王也和永安长公主应酬着,突然宗正对东平郡王道:“记得楚藩出很好的茶叶,听说有好茶叶的地方,泉水也好,京城别的都好,就是井水不好,人都是喝的泉水。这会儿你进京来了,只怕这水都喝不惯。” “姐夫说的是,我这进京来了,肠胃就有些不好,幸好临走之前,你弟妹给我带了街心土,和着大蒜倒水服下,就一点事儿都没有。”东平郡王对宗正笑着回了这么一句。永安长公主从小生长宫廷,只有身边人揣摩她心中想什么的,她很少去揣摩别人心中想什么,出嫁之后,也是宗正让着她的时候多。因此永安长公主一听他们俩这话就觉得头疼,对东平郡王道:“你姐夫陪着你说话,我要进去里面了。” “姐姐自去忙。”东平郡王规规矩矩地说,站起身等永安长公主走出去,这才重新坐下:“姐夫,我今日来此,您也是知道缘由为何。” “你想着楚王这个爵位,也就不用在别人面前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了。”宗正老实不客气地打断东平郡王的话,东平郡王笑了:“是,姐夫面前,自然没有我耍心眼的。姐夫,我就想问一句,陛下心中,到底想怎么做?” “怎么做?撤了楚藩,省了这笔俸禄才是真的。”宗正一句话就把东平郡王吓的差点跌倒在地上,宗正看着东平郡王的神色,缓缓地道:“你真是糊涂油蒙了心,这样的事,不管是真是假,为了楚藩好,都不能说出来,你倒好,张口就说了。你是真的以为,你能瞒天过海?” “姐夫,姐夫,我是有证据的,侄儿的确不是王兄的儿子。”东平郡王晓得到了现在,自己只能一口咬死这点才有活路,不然的话,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果真宗正疑惑地看着东平郡王:“是吗?” 东平郡王点头:“是的,姐夫,我若不是有确实证据,怎么敢说出这件事,当然也不瞒姐夫,我也是为了,为了……” 亲王和郡王的俸禄差距不算大,但封地就有很大区别,而第一代楚王很得当时皇帝的宠爱,画的封地也是很富裕的,再加上这几代楚王的积累,楚王府的财富积累极其可观。不然哪经得起如此挥霍? 东平郡王是曾听自己的父亲说过楚王府的富有,然后父亲就叹息东平郡王府比起来就太穷了,俸禄加上封地里的产出,只够过九个月,剩下三个月就要打秋风来填补。再加上两代东平郡王的孩子生的都不少,越到后来就越有钱不够花的感觉。当然对他们来说,开源节流四个字都是不起效的,节流那更是万万办不到,没有了排场,那还过个什么劲儿? 不然东平郡王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这上面,得到楚王府,不但得到那么些财富,自己的地位更是高了很大一截。 “你打的主意不错,可我也要告诉你,陛下的内库,现在也很缺钱。”宗正斜眼看着东平郡王就说了这么一句,陛下的内库缺钱,皇帝又不能去抄了大臣的家来填补内库,毕竟那些是要填补国库的。 “姐夫,姐夫,您别吓我,您是晓得的,虽说我封爵郡王,但常年生活在那偏僻地方,比不得姐夫您在天子脚下住了这许多年,见多识广。”东平郡王虽然觉得这话是宗正吓自己的,但还是连连对宗正作揖,希望能得到宗正的一句点拨。 “你也不用来和我说这些话,毕竟这件事,说白了就是陛下想怎么办,那就怎么办的事儿。”宗正见东平郡王被吓住,这才凉凉地说了这么一句。 东平郡王这下心凉了半截,试探着对宗正道:“陛下有意裁撤楚藩?” “不犯错的话,自然不用裁撤。”宗正只说了这么一句,那背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犯错的话,那就说不定了。东平郡王这下心中更加发凉。内侍已经前来请二人去用饭,宗正站起身:“今儿做的,是你们家乡风味,并不是京城风味。” “姐姐姐夫想的周到。”东平郡王勉强说了这么一句,就跟着宗正走了,席上自然是山珍海味,但东平郡王食不下咽,只吃了一点点就告辞了。 等东平郡王走了,永安长公主才对宗正道:“驸马以为,这件事谁是谁非?” “这些日子瞧下来,楚王世子安之若素,心性坚定,在宗世子中倒是难得的。”宗正并没直接回答,只远远地说了这么一句,永安长公主哦了一声:“既然驸马这么说,按就是驸马认为楚王世子很好?” “最后结果还是陛下决定。”宗正说着就轻叹一声,这件事,天子非常重视,但因为年代久远,不管是罗顷也好还是东平郡王也罢,都没有十足过硬的证据,证明对方说的话是假的。天子催促三司和着宗正府彻查,也晓得这件事很难完全说出谁是谁非,到头来,只怕还要天子自己辨认。 “如此,驸马很难决定了?”永安长公主的话让宗正笑了:“自然一切都简在帝心。” 宗正说完这句,就对身边内侍吩咐道:“你命人去楚王世子那边传话,说明儿我要见楚王世子。” 见过了原告,又要见被告,可以想象宗正自己也是十分徘徊的。永安长公主微微一笑,倒对罗顷有了几分好奇,于是永安长公主笑着问道:“听说楚王世子妃也跟着上来了,就是不知道她和楚王世子,到底怎样?” “他们夫妻听说十分恩爱,楚王世子妃也对那些粗劣的饭食,不大好的住的地方,一点也不在意。”宗正观察了这么个把月,倒真没瞧出罗顷夫妇有什么焦急,这要不是心中有决断,十拿九稳地肯定自己这边一定会赢,就有可能是因为已经享了那么多年荣华富贵,这会儿荣华富贵突然没了也不算亏。 不管孰是孰非,就要继续看了。永安长公主和宗正夫妻在这研究两边的心情,东平郡王回驿站路上,眉头也是皱紧不放松的,宗正真是个滑不留手的人,这餐饭吃下来,没有任何有益的信息。除非,东平郡王牙一咬,能设法和天子身边的大内侍通上关系,由大内侍出来说项,那么才有可能成功。 可是这大内侍要如何交往?东平郡王还是有点不知所措,毕竟大内侍在京城中也算一号人物,但要真说起来,不过是皇家的家奴,东平郡王身为宗室,怎会轻易折节去和大内侍交往?可县官不如现管,别看大内侍不过一个家奴,却深的天子信任,一旦能被大内侍在天子面前为自己吹上几句好话,那么一切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罗顷夫妇并不晓得东平郡王和宗正都各自有着自己的念头,在短暂的失落过后,罗顷夫妇的日子过的十分规律。而且虽然形同软禁,但再也没人找他们夫妻的麻烦,不会像原先在楚王府的时候,时时刻刻想着要调停次妃和王妃之间的矛盾。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召见 因此这夜他们夫妻早早歇下时候,罗顷忍不住对琼竹道:“怎么办,我竟有此间乐,不思蜀的想法。” “要次妃知道了你有这样的念头,还不晓得要怎么恼怒呢。”琼竹没想到丈夫会这样想,但还是笑着提醒,说到自己的娘亲,罗顷轻叹一声:“也不晓得爹爹出殡了没?还有娘和母亲的处境如何,还有,还有……” 琼竹听出他语气中的焦灼,轻轻地拍了拍罗顷的肩:“不要想那么多,我们临走前都和王妃次妃说过了,说她们之间的争斗毫无必要,王妃是个明理的人,定不会……” 琼竹的话还没说完,岚月就在外面禀告:“世子,宗正那边命人来传话,说明日请世子到前面去,他要和世子说话。” 明日很早?这是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了宗正对自己的召见吗?罗顷的手开始颤抖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琼竹握住罗顷的手,琼竹的手永远都这样有力,这样的让人镇定。于是罗顷对外面道:“知道了,打赏来人,我明日一定到。” 岚月等在门外得到回应,就对传话的内侍道:“还请回去禀告宗正,说我们家世子明日一定到。”说着,顾嬷嬷已经拿过一个荷包,里面装了满满的银锭,这内侍掂了掂,对上房行礼谢赏,也就喜滋滋离去。 岚月这才对顾嬷嬷道:“嬷嬷,宗正总算要来见世子了,就是不晓得我们世子会不会?” 顾嬷嬷听出岚月话中有深深的担心,如果楚藩被撤,那对楚王府所有的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毕竟还是年轻孩子,顾嬷嬷心中叹了口气才对岚月道:“这你不用担心,既然宗正召见我们世子,就证明他还是还我们世子礼仪。” 还世子礼仪?岚月瞧了瞧这小院子,唇不由高高撅起,这叫还世子礼仪吗?这样小的破的院子,这样的……岚月长叹一声,顾嬷嬷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岚月的肩:“好了,也别去想什么,你还是好好地服侍世子。” 岚月应是,岚月和顾嬷嬷的对话罗顷听的清清楚楚,他忍不住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怎么就忘了,自己的话如果不被皇帝承认,那么整个楚王府就……岚月她们的处境只会比自己的处境还更糟糕。 琼竹感受到丈夫的惶恐,于是琼竹伸手抱住丈夫的肩,好给丈夫以勇气,罗顷靠在琼竹肩上,妻子的镇定让罗顷也没那么慌乱了,大不了,大不了就是,就是一个死字。可是天下除了这件事,还有比这件事更大的事吗?应该没有了。 罗顷和琼竹紧紧相拥,在这个陌生的京城,在这样简陋的小院,唯有他们彼此能够相互依靠,不离不弃。 第二天一大早,罗顷夫妻就起身,厨房那边还没送来热水,岚月带着小丫鬟们用茶炉烧了好几次,勉强凑出热水梳洗。琼竹把罗顷的世子礼服寻出来,礼服很平整,上面绣的蟒在那张牙舞爪,琼竹给罗顷换上礼服,又给他穿上靴子,罗顷打扮整齐,伸手握一下琼竹的手,也就和在院中等待着的内侍离开。 “世子妃,您说,世子会不会……”岚月昨夜一晚都没好好地睡,翻来覆去地想这个事情,如果宗正不还罗顷礼仪,那是不是就代表东平郡王的告状成为事实了,那么楚王府会不会完,自己这些人,就会落到很不堪的境地。 “你想这么多做什么?”琼竹含笑对岚月说,岚月的脸不由微红:“奴婢晓得奴婢不该去想这些,可是世子和世子妃不会落到……”这样的话是不吉利的,不是她们能说的,岚月立即收口,琼竹已经晓得岚月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话了。于是琼竹微笑:“你是怕你们落到很不堪的境地吧?那我告诉你,这件事如此重大,哪能依着东平郡王的想法来做决定呢?” 琼竹说的是对的,岚月知道,自己就该无条件地信任琼竹,岚月对琼竹点头,琼竹看着岚月面上的微笑,自己也要相信丈夫,相信他不再是最初的那个纨绔子弟,相信他会度过这个难关。 罗顷走进前厅,坐在上面的宗正看着罗顷,这一身的亲王世子服,上面的蟒在那张牙舞爪,似乎代表着皇家宗室不可冒犯的尊严。宗正的眼盯着罗顷的衣服一言不发,罗顷先按着家礼给宗正行礼:“小侄见过姑父。” 说出这话时候,罗顷才感到一丝异样,这是除了东平郡王和楚王之外,罗顷见到的第三个和皇家有关的人,也算是亲戚啊,而且还是很近的亲戚。 “你穿这样一身出来,难道还要我起身还你礼?”公主位比亲王,然而驸马只能位列诸公侯之上,在郡王之下,罗顷身为亲王世子,位比郡王。要按照这样的礼仪,宗正还要起身给罗顷行礼,请罗顷上座。 罗顷倒一下忘了宗室之间还有这样的划分,不过他很快就笑着道:“姑父说笑了,您是长辈,只有我给您行礼的,没有您给我行礼的,再说今儿……”罗顷口中说着,眼就看着厅里,影影绰绰能看到屏风后面有一个身影,听说永安长公主和驸马之间夫妻恩爱,这样让永安长公主的驸马成为宗正。 “今儿侄儿来此,姑父见招,为的也是家事。”罗顷这几句话大拉好感,宗正对罗顷道:“没想到你口齿竟这样伶俐,你父王早早去了,实在让人唏嘘。” “是,侄儿也曾听爹爹说过,说多年前来京城时候,和几位姑父互相酬答,十分融洽。”罗顷顺着宗正的话往下说,宗正果真又笑了:“你的爹爹?罗顷,你可别忘了,今日你来此,是因为东平郡王说,你并非楚王亲生子,而是楚王次妃当初为了争宠从外面抱进来的,而且楚王次妃,似乎有些……”那样的流言,宗正还是没法说出口的,只是浅浅一笑,罗顷已经对宗正长长一揖:“还是那句,若楚王府真想要这么一个孩子,为何不让王妃做这件事,毕竟嫡长子,可是比庶长子更为名正言顺,而且这么多年来,楚王府内,人人都知道王妃和次妃关系不睦。真有这样的事,那母亲为何不对我娘发难?” 宗正等到罗顷说完这长长一串,宗正才摇头:“你不要以为说这些就很机灵,这些话都只是推测。” “姑父,恕侄儿大胆,东平郡王的话也不过是推测,再容侄儿说句更大胆的话,这么多年,为何所有的证人都还活着。”罗顷的话让宗正看了眼他,接着眼神一变:“你好大胆,小小年纪心性竟如此狠毒。” “姑父,侄儿并不是狠毒,侄儿这么多年被爹爹教导,知道该安分守己,好好地在楚藩过日子。侄儿也从无欺男霸女之举。只是这件事如此重大,我娘如果真要这样做了,那必定会把所有的人都抹掉,否则那就是悬在我娘头上的一把利剑。姑父,侄儿知道,这件事在朝中引起的纷争很多,有站在东平王叔那边的,也有站侄儿这边的。可是凡事都要证据,而且证据必定要是铁证,而不是顺口一说就是证据。” 罗顷的话让宗正眼中寒光一闪,接着宗正就缓缓地道:“你当我宗正府的人都闲着吃干饭吗?别的不说,你出生那天的情形,都还记在玉牒上。”宗正见罗顷的脸色一松,就又缓缓地道:“那你更要知道,若你的确不是楚王亲生子,陛下会有多么震怒。” “侄儿当然晓得,陛下或许会裁撤了楚藩。”罗顷的话是宗正没想到的,他看着罗顷:“你,你竟然知道?” “是,临走之前,母亲就和侄儿说过,她说,此事其实东平郡王并不理智,但母亲还说,也不知道东平郡王是不是联通了什么人,于是他对楚王这个爵位,是志在必得的。姑父,侄儿只想说,侄儿并不是爱慕荣华富贵的人。” “你生在荣华富贵之中,荣华富贵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遥遥不可及的事情,况且你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你从没失去过荣华富贵。”宗正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猜测,也字字句句都诛心。 罗顷微笑:“姑父,这一路上,侄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然而侄儿也安然受了,姑父,侄儿并不是……” “来人。”宗正打断罗顷的话,只叫了声来人,这让罗顷愣在那里,很快一个内侍走进,宗正指着罗顷对那内侍道:“你服侍他换了衣衫,带他去那污浊之地,看看什么叫没有荣华富贵的生活。看过之后,我再来问他。” 内侍恭敬应是,就请罗顷离开,这让罗顷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宗正要这样吩咐,但还是匆匆行礼后跟着内侍去了。罗顷一离开,永安长公主就从屏风后面出来,对宗正笑着道:“这孩子,好一张利口。”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微服 “毕竟是皇家宗室的孩子,天生一股傲气。”宗正的话让永安长公主笑了:“如此说来,驸马是更倾向于他?” 这个他所指的是谁,宗正和永安长公主都知道,于是宗正笑了:“因为这是两可之间的话,东平郡王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楚王这么多年,虽算不上妻妾成群,也有一正妃一次妃,听说宠幸过的婢女也有好几个。这么多人中,只有次妃一人有过身孕,生下儿子,难免会让人往不好处想去。可是呢,还是那句,楚王若真想做这样的事,他和正妃夫妻恩爱,为何不让这个孩子在王妃名下,而是要抱给次妃。没理由。” “驸马认为,并不是东平郡王所说的,是次妃为了争宠?”永安长公主了然点头,接着又追问,宗正点头:“王府真有能力做这样事情的,只有楚王和王妃,次妃真要做了这样的事情,早就会被……” 宗正停下,灭口两个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永安长公主不由微笑:“这么看来,陛下也是这样想的?” 果真宗正点头:“不过陛下久有撤了几个藩王封地的心,这会儿也在举棋不定呢。” 天下承平日久,从宫廷到民间,都会弥漫着一股喜爱奢华的风气,本朝太祖定的规矩,宗室们的俸禄,从生到死都是朝廷出的。而且俸禄非常高,如亲王一级,每年的俸银就有一万两,这还是赏赐除外。还有封地的那些供奉。开国之初,皇家宗室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当然不会觉得是负担,现在开国已有一百余年,宗室们繁衍下来,竟已过了万人,这万人的俸禄开销,都是朝廷负担,渐渐就觉得有些吃紧。 再者皇帝每年要从内库之中拨出不少的部分赏赐给宗室众人,对皇帝来说,当然是要撤掉几个藩王,减少一些开支。宗正对东平郡王那句,陛下的内库已经很穷了,并不是假话,而是真话。 现在楚藩自己撞到皇帝刀口上,皇帝的举棋不定就出于此。宗正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不语,永安长公主哦了一声就道:“不管陛下要裁撤谁,横竖裁撤不到我头上。” “公主大概还不知道,前些日子安乐长公主临终上了遗折,说自己早逝,孩子还小,恳求陛下赏赐三个煤矿给她的儿女,并恳求陛下允许不收回她的嫁妆,而是留给她的女儿作为嫁妆。陛下收到这份遗折,犹豫了半天,还把我叫去问了。” 自己的这位妹妹,胃口果真不小,一个煤矿每年的出息不少,她张口就要了三个,再加上那些嫁妆,她的儿女们并不会因为母亲的去世而影响享受。 “这也是母亲一点爱子之心,想来陛下不会阻拦。”永安长公主过了好半天才勉强说了这么一句,宗正点头:“所以陛下咬牙答应了,不过没有明发诏书,估计还要等那边的驸马再次恳求才会明发诏书。” 皇帝用这种方式婉转地表达不满,也不知道安乐长公主的驸马会不会明白皇帝心怀不满,但就算明白,他也不会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毕竟安乐长公主去世之后,和皇家的联系就没有那么紧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捞点实惠的。 毕竟驸马不可以再娶,但是可以纳妾,而纳妾是要花银子的,能留下嫁妆再多了三个煤矿,足够这位驸马花天酒地地过上许多年了。 永安长公主不由看了眼宗正,自己走后,丈夫会不会纳妾?不过永安长公主很快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自己脑中摇出,而对宗正道:“罢了,这些算账的事儿,我可不想听,听了就头疼,我们还是说说,这会儿那个楚王世子,到了什么地方吧?” 宗正很明白自己妻子的想法,毕竟对永安长公主来说,她生在富贵从中,出生就是世人难以想象的富贵,也会死于荣华之中,她只需要知道自己能得到最时兴的首饰,最好的衣料,给她的做衣衫的绣娘,一定是要精挑细选的,至于说那些入不敷出的事儿,永安长公主是从不考虑的。 不说永安长公主,藩王们也不用考虑。宗正的眉不由皱紧,东平郡王有俸禄,有封地,难道说这些都不够用,竟然让他打起楚王这一脉的主意,甚至于要用这样的借口让楚王一脉不得不面对? 永安长公主夫妻各自思量的时候,罗顷已经换上了衣衫,和内侍走出宗正府。 罗顷从小到大,穿的都是绫罗绸缎,贴身的衣衫用的是松江布,不能让他的肌肤受到任何一点摩擦。这会儿罗顷的内衣还是洁白的松江布,可是身上穿的就和方才不一样。罗顷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这套布衣,布料很稀薄,颜色看着也不大好,已经洗过了好几水,颜色已经泛白了。 甚至手肘处竟然还有补丁,罗顷不由伸手扯了扯衣衫袖子,对内侍道:“这样的衣衫,到底是谁穿的?” “世子,您别扯这袖子,扯破了可没有第二件换的。”内侍穿的和罗顷穿的也差不多,见罗顷一脸不悦,内侍急忙阻止,罗顷的眉皱的更紧:“可是,要我换上这样一身要去哪里?这衣衫,我想订是极穷的人家才穿的。” 罗顷把手放下,口中开始嘟囔,内侍微笑:“这就带您去瞧瞧,您就会发现,这已经不是什么很穷的人家穿的衣衫了。” 说着话,内侍却没有让罗顷坐车,罗顷看了看周围,有些纳闷地问:“我们要走路去?” 内侍点头,罗顷看着外面大街:“可是,街上这么多人。” “街上人多,才显繁华。”内侍答了这么一句,就带着罗顷走上大街,这对罗顷来说是十分新奇的体验,就算他曾出过王府,可每次都是有人前呼后拥,甚至有时候次妃担心罗顷受到什么伤害,还会命人净街,整个大街都被封锁起来,任由罗顷在街上驰骋。 这会儿身前身后全都是人,甚至有人会撞到自己身上,让罗顷既惊讶也好奇:“这,怎么这么多的人?” “罗公子,这就叫微服!”内侍见来到大街上,对罗顷的称呼也变了。 微服?罗顷听到这两个字就微微皱眉:“可是,我……” “这就是市井之人很平常的生活。罗公子,你继续走吧。”和罗顷的满脸紧张浑身戒备不一样,内侍走的闲庭信步,仿佛这样的烟火气息很久都没看到,而且他很喜欢这样的烟火气息。 姑父究竟为什么要安排这么一幕?罗顷这会儿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能跟着内侍亦步亦趋。 街上很热闹,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有牵着孩子的小夫妻。还有两边的店铺,伙计们都在卖力地吆喝着。罗顷看到一对小夫妻抱着孩子出来逛,怀中的孩子看着顶多只有三四岁,看见货郎担上挂着的面人儿,伸手指着面人儿:“要,要……” 那做妻子的立即就伸手打一下自己孩子:“这怎么什么都想要?” 那做爹的却已经笑了:“孩子要,就买一个。货郎,这面人儿怎么卖?” 货郎见有了生意,自然把担子歇下,卖力地解释着,做妻子的虽然方才还在抱怨,可见自己丈夫在那认真挑选,面上又露出喜悦笑容。 那孩子指着猪八戒:“要这个!” 货郎刚要把面人儿取下来,做妻子的已经拿过孙悟空:“这个比那个便宜一文钱呢,还是这个吧。” 孩子当然不愿意,眼睛一挤就哭起来。做娘的可不管这么多,拿出三文钱就交给货郎,拿了孙悟空的面人儿就走。罗顷在旁看着,只觉这个孩子的心愿这样小,做娘的也不能满足实在有些过分了,于是罗顷走上前:“把这几个面人儿都给他吧,就这么十来文钱的事儿,能省到哪里去?” 罗顷突然出声,吓到了那孩子,他紧紧抱住娘的脖子看着罗顷,做娘的打量了下罗顷,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十来文钱的事。你难道不晓得,十来文钱都够一家子过一天了。” 罗顷被这人堵的说不出话来,索性就去拔那些面人儿:“我,我给他买好不好?” 货郎这会儿精神更振奋了,对罗顷笑着道:“这几个,加一起二十一文,你买的多,就只要二十文。” 罗顷应了一声就去掏荷包,可是荷包方才换衣衫时候已经被解下,于是罗顷看向内侍:“你过来把这些付了,我们好走。” “罗兄忘了,我们还要去当铺送当呢,哪有闲钱买这些,把面人儿还了人家,我们走吧。”内侍却没有像罗顷想的那样上前解围,而是凉凉地说了这么一句,就上前把罗顷手中的面人儿都重新插回去。 罗顷愣在那里:“你,你,你……” 那货郎见罗顷没有银子,随行的人也没有银子,神色立即变了:“呸,什么穷鬼也要充大方。” 罗顷的脸立即红了,想分辨却想起自己的确没有银子,又咽了下去。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市井 罗顷的窘相落在众人眼中,那对夫妻中的女的也立即道:“果真是从没赚过钱的人,口气才会这么大,我们走吧。”说着就拿了那个孙悟空的面人儿,拉了自己男人就走。 罗顷还要和内侍说,内侍拉了罗顷就走,罗顷走出好远才把内侍的手给甩开:“你,你竟如此大胆,等回去,我可要和姑父说你大胆到不让我花钱。” “我今日出来,的确没带什么钱。”内侍双手一摊,罗顷这下没法发脾气,内侍又继续道:“况且,是老爷让我不要带多少钱吧。不过呢,吃碗素面的钱还是有的。素面三文钱一碗,我就带了十文钱,两碗面就要六文,还剩下四文钱,能做什么?” 罗顷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要算这样小账的地步,只是盯着内侍看,内侍已经继续往前走:“走吧,这算个什么,你还不晓得还有人更穷呢。” “一天花十文钱的人家,竟然还不算很穷?”罗顷觉得这事实在跌破自己的想象,追问着内侍。 内侍嗯了一声就道:“那对小夫妻身上穿的,明显是自家织的布,只怕是带了孩子来京城见识见识,有自家织的布,想来还有田地,这吃的自己种的,只要用钱买点油盐。一天能花十来文,怎么会算穷呢?” 天下还有这样过日子的人?罗顷倒是知道王庄上的佃户们过日子过的很仔细,包括琼竹也说过,当初她爹一去世,家里的境况就一落千丈,她娘没有法子,收了五十两银子几样首饰的彩礼就把她卖给了陈家。 罗顷那时对琼竹十分怜惜,觉得她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可是这世上,这样的人家还不算穷? 于是罗顷追上内侍:“那么,这穷秀才?” “读书要买书买纸买笔,还要墨水,夜里读书还要灯油,和同学会个文要出份子钱,这些加在一起,不算什么小数目。罗公子,能读书的人家,怎么能算穷呢?” 这样的说话,罗顷从没听过,又愣了一下就见内侍拐进一条小巷子,这小巷子要冷清的多,不对,是要破败的多,两边的房屋都呈现一股年久失修的状态,甚至有些地方屋子都已经倒塌,就在院内搭了个窝棚过日子。 但这里又算热闹,有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在巷子里奔跑着玩耍。 “这么大的孩子,难道不该上学吗?”罗顷被一个孩子撞到,不由皱眉问内侍。内侍还没答话,那个撞到他的孩子已经对罗顷做鬼脸:“原来是个穷秀才,连个荷包都没有。” 这,这是什么意思?罗顷伸手摸了下,内侍已经笑了:“方才他撞了你,是想瞧瞧你身上有没有油水,可是你今日出来,什么都没带,所以他才这样说。” 罗顷不由瞪了眼那孩子,瞧着不到十岁,怎么就坏呢?那孩子可一点也不虚罗顷,反而瞪回来:“你瞧我做什么?要不是你们两个穿着的还有点好,谁愿意撞你。” 穿着的有点好?罗顷上下打量着自己穿着的这一身,实在不知道这有点好是怎样看出来的。 “这,这群孩子是做什么?”罗顷愣神的时候,这群孩子又已经跑走,罗顷这才回神过来,询问内侍。 “这是京城乞丐啊,卖艺的,甚至还有做暗门子的老娼住的地方。”内侍的说法让罗顷再次觉得大开眼界,而且这里还有暗门子?这得要怎样的人才会进这些地方?罗顷想起自己在楚藩的时候,有一次出于好奇悄悄地和内侍商量着要去花街柳巷瞧瞧,还没成行就被次妃知道,于是次妃把内侍找来,当着罗顷的面打了内侍十来个板子,又告诫了罗顷一番,说这些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 “我曾听说过,说花街柳巷之地是销金窟,可是这些地方,怎么也看不出一点能让人销魂的……”罗顷看着四周那些墙角有了青苔的屋子,有些疑惑地说。 内侍噗地一声笑出:“罗公子,你说的那是别的地方,不一样的人,进的不一样的地方。” 说话时候,两人正好经过一座看起来还算完好的院子,院门半开,一个半老徐娘靠在门口,身上的衣衫却没有好好地结起来,露出半边雪白的胸脯,嘴里还在磕着瓜子,听到内侍的话就笑了:“一瞧你们就是读书人,要不,进去里面说说话,我啊,准定让你们知道,别看这屋子破,可是老娘的功夫,比起那些楼里的,要好上许多。” 说话时候,那女子又吐出一片瓜子皮,那瓜子皮往罗顷面上飞去,罗顷不晓得这是妓女挑逗的手段,眉头皱紧就要发怒。 那内侍已经笑着道:“这位姐姐,不必了,您瞧我们身上穿的,也晓得没有银子,不过是偶然抄近路路过。” 那妓女飞了一个眼风才对内侍道:“啧啧,这嘴里可真甜,要不,看你这白净模样,姐姐今儿啊,就……” 妓女话还没说完呢,身后就传来一个粗鲁的声音:“三娘,你是又看中这小白脸了?生意可还做不做?” 妓女瞧向罗顷身后说话的粗鲁汉子,笑的一脸春风地上前就挽住那汉子的胳膊,半边胸脯都挤在他胳膊上了:“怎么会不做生意呢?当然做。再说了,这小白脸只怕中看不中吃。” 那汉子往罗顷身上打量一下,伸手捏一下那妓女的下巴,两人拥着就进了院子,连门都没带上,就听到里面传来吃吃的笑声。 罗顷到了这会儿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对内侍道:“你的意思是,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公子你猜的那个意思。”内侍继续前行,罗顷深深呼吸一下,好让自己心情平复:“我明白了,可是他们,他们,到底是……” “虾有虾路,蟹有蟹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内侍说着,罗顷就看见这条巷子已经走到了尽头,罗顷不由回头看了眼这条巷子,巷子并不算很长,顶多一里半,两边屋子也很破败,可是这片地方,居住的这些人的生活,是罗顷想不到的。 过了很久,罗顷才闷闷地说:“这会儿不是已经是太平盛世了,可是为什么还有这样的人?” “什么时候穷人都不缺的。”内侍的语气中不觉也带上了几分叹息,罗顷刚想再问什么,内侍就拉着罗顷往一个小面摊子上走过去:“说好的吃素面呢,这里的素面三文钱一碗,别的地方,可是要四文钱的。” 那摊主老早就看见内侍和罗顷走过来,听到内侍的话那摊主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就是,只有我这里是三文钱一碗。大家都是穷人,能赚到够吃饱就成,不用再贪多。” 内侍已经拉着罗顷坐下,罗顷看着这油腻的桌子,一眼看过去就不是很干净的碗筷,觉得自己别说吃了,连坐下都害怕。 摊主已经把面放进锅里,用长长的木筷子挑着面,很快面就熟了。摊主把面捞起来,放进已经放好了酱油和盐的碗里,浇上一勺汤,又倒上半勺猪油,撒上葱花,就送到罗顷和内侍面前。 内侍已经用筷子搅动着面,对那摊主道:“老陈,你煮面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那是,不然也不会卖上这许多年。”老陈高声答着,看见罗顷不动筷子,老陈疑惑地问:“怎么,不好吃吗?” 真的好吃吗?虽然内侍吃的很香,但罗顷还是皱眉把面拌了拌,挑了一点面进口。一股油腻腻的猪油味道扑面而来,罗顷下意识地想扔掉筷子,问这是谁做的面,怎么如此粗糙。但想起自己这会儿的身份,于是罗顷皱着眉头,想着喝两口汤就好。 这样摊子的汤,不过就是清水加了点肉熬成,哪比得上王府里用鸡猪骨精心熬出的鸡汤。罗顷喝了一口,就得出结论,这是自己喝过最粗劣的汤了。 “这位,我煮的面真的不好吃吗?”罗顷的为难神色并没逃过老陈的眼睛,他微带有不满地问。 罗顷那句是都已经在嗓子眼,生生咽下去,对老陈道:“不,还不错。只是我今儿吃饱了,吃不下去。” 说着罗顷就把碗推向内侍:“你吃了吧。” 内侍也没推辞,把面从罗顷碗里挑出来,放到自己碗里,搅了搅就大口吃起来。看见内侍吃的很香,老陈一脸满足地笑了,内侍吃完面,会了账,就和罗顷起身离开,罗顷刚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来,给我下碗面,多放点猪油,老陈,只有你这里的面猪油放的实在,顶饿。” 罗顷回头看去,见是一个贩夫走卒这样打扮的人在那大声地和老陈说话,于是罗顷对内侍道:“原来他们家常吃的,都是这样东西。” “不,能出来吃碗面的,已经是手里还有点余钱的人了,更多的人家是自己买了自己煮。别说猪油,连酱油都舍不得多放。”内侍的话里透着不容置疑,罗顷沉默了,过了很久才对内侍道:“姑父让我来这里,想来就是让我知道,若没有荣华富贵,就是这样日子。”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拒绝 内侍神色没有变动:“驸马心中在想什么,我们做奴婢的并不敢多言,世子,这会儿也差不多了,奴婢陪您回去。”说着内侍就要在前面做引导,罗顷突然伸手抓住内侍的胳膊:“不,我还想再看看,再看看这市井中人,到底是怎样生活的。” 内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接着内侍就对罗顷赔笑道:“世子,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奴婢陪您回去吧。等回到那里,您再去和驸马说。”说着内侍几乎半强迫地抓住罗顷的胳膊,和他往另一边走去。罗顷回头,看着那条长长的巷子,那个方才和妓女走进院子的大汉已经斜披了衣衫,满面笑容地走出来,那些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缠着那大汉说话,两边的屋子里,有些地方也冒出了炊烟,给这条长长的巷子增加了些生气。 罗顷频频回头,内侍已经察觉了,不过内侍没有说话,这一趟不知道罗顷能领会多少,这和内侍没有关系,横竖他只要带着罗顷来了这遭就够。 两人回到宗正府的时候,天已经快擦黑了,府内的内侍出来告诉罗顷,宗正已经返回公主府,何时再召见,要罗顷耐心等待。 罗顷没有询问内侍更多的话,径自回到自己暂住的地方。岚月正带着小丫鬟把饭菜给撤下来,看见罗顷走进,岚月急忙对屋里喊:“世子回来了。” 喊完岚月就看见罗顷一身疲惫,这吓了岚月一跳,忙把托盘塞到小丫鬟手上,上前扶住罗顷:“世子,是不是宗正为难了您,您才如此疲惫?” 罗顷已经看见琼竹从屋里走出,罗顷想对琼竹微笑,表示自己没有事,但笑容尚未现出,罗顷就觉得疲惫至极,直直地倒下去。倒下去的时候罗顷还能听到耳边有人在那惊慌地喊世子。等罗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入夜很久了,琼竹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罗顷,看见罗顷睁开眼,琼竹忙把一颗丸药递过来:“幸好上京时候带了些药,不然这会儿还不晓得到哪儿去寻太医去呢。” “我没事。”罗顷对琼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服药。琼竹轻叹一声:“你啊,也算是吃了从娘胎出来之后,从没吃过的苦了。” 这样就叫吃苦了吗?罗顷很想问问琼竹,但罗顷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摇头。琼竹伸手摸一下罗顷的额头,见罗顷的额头不烫,琼竹这才放心地道:“我让她们凑合着煮了一碗鸡丝面,这会儿只怕已经好了,我给你端过来。” 说话时候,顾嬷嬷已经端着一碗面走进来,这碗面的汤稍微有点混,面也不够细。顾嬷嬷端着面走进来的时候一脸的难受:“世子,这会儿厨房那边也不让我们要汤要水的,她们用茶炉煮的,用的汤都是晚饭吃剩下的。这里的鸡汤都不大好。” 罗顷看着这碗面,眼前突然浮现起今日在外面那碗面了,那碗面汤是浑浊的,面也不够细,还放了半勺猪油,油腻腻的,罗顷只吃了一口就嫌弃了。这碗面虽说不如在王府时候吃的那么好,但比起那碗面来,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罗顷没有接过碗,琼竹已经接过碗拿起筷子试图喂罗顷。罗顷这才回神过来:“不必了,我这会儿才发现,我想的,真的太简单了。” 简单?琼竹和顾嬷嬷都愣在那里,罗顷晓得如果自己不把这碗面吃完,她们会很担心的,于是罗顷接过碗,几口就把面吃完了,汤也喝的干干净净,这才把空碗交给顾嬷嬷拿出去,对着琼竹说了今日自己的所见所闻。 琼竹虽说生长在乡间,可是琼竹的爹和哥哥都是秀才,爹在世的时候也没愁过吃穿,爹去世后很快就被卖给了陈家,在陈家的那些苦,不过是被打骂几句,何曾晓得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于是琼竹也沉默了,罗顷见琼竹沉默,有些激动地道:“我原本一直以为,外面人嘲讽我们不知人间疾苦是嫉妒,毕竟我们天生尊贵,天生就比别人多了许多东西。上京之前,我也曾想过,如果辩解不成,被问罪,被贬为庶人,不过就是自做自吃,不过就是和你过点清贫日子。可是这会儿,我才晓得,我是真的不知道清贫二字怎么写,更不晓得如何过。琼竹,我想的太简单了。” “你害怕了。”琼竹看着丈夫,语气平静地说。罗顷摇头:“不,我并没害怕,我是,我是……”罗顷努力回想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该用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今日受到的冲击太大,在人心险恶之外,罗顷似乎又明白了些别的东西。 “想不清楚就不要想,睡吧。我让她们送热水进来,给你洗了脸脚,然后我们一起睡下。睡下之后,也许在梦中,我们就有答案了。”琼竹努力地安抚着罗顷,罗顷似乎被安抚住了,对琼竹点头后就闭上眼,琼竹看着沉入梦乡的罗顷,他的相貌还是那样英俊,可是神色之间,却多了点别的东西。 这其实还是一个不知道人间疾苦是怎样的人啊,不然也不会去了一转这样的地方,就被吓住了。琼竹把被子给罗顷盖上,自己也躺在他的身边,罗顷把手伸出,琼竹把手放进罗顷手中,两人十指紧扣,仿佛只有这样罗顷才能安心。 但这一夜罗顷睡的并不安稳,偶尔会从梦中惊醒,坐起来说不要。琼竹只能像安抚孩子一样安抚自己的丈夫。这么一折腾,等到天明琼竹才勉强打了个盹,这个盹都没盹着一会儿,就被罗顷惊醒,琼竹睁开眼,看见罗顷穿上的是家常衣衫,正要往外走。 “我吵醒你了?”罗顷看见妻子往这边看来,对妻子笑了笑,琼竹站起身:“没有,原本就没睡实,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去见姑父。”罗顷的语气很平静,琼竹的眉不由一挑,穿的是家常衣衫而不是世子礼服,自己的丈夫似乎要和宗正谈很久。 “你放心,昨夜虽然我噩梦频频,但我醒来时候就明白了,唯有无所求,才能面对姑父,才能……”罗顷微微顿了顿,才能让宗正以及宗正背后的天子明白,自己前来,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更不会被悲惨的未来给吓住。 琼竹抬头看着丈夫,面上现出笑容,这是琼竹第一次为丈夫骄傲,他真的长大了,不再是楚王府中,那个被娇惯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少年公子了。琼竹面上笑容的改变被罗顷看到了,罗顷也舒心地笑了,有什么好怕的呢?自己夫妻二人一心,那就无所畏惧。 罗顷离开屋子之后,顾嬷嬷带着岚月她们进来服侍琼竹梳洗,顾嬷嬷口中啧啧作声:“原来昨儿宗正吩咐了小内侍带着世子去了很多世子不能去的地方。那些地方,怎么说呢,哪是我们世子能去的?也不怕磕着碰着。难怪昨儿回来世子被吓的那么样。别说世子,就算是我们王爷生前,都不敢去。那些是什么人啊,会……” “嬷嬷,世子虽然被吓住了,可是他这会儿已经镇静下来了。”琼竹打断顾嬷嬷的话,顾嬷嬷点头:“是,我们世子那是人中龙凤,天生不凡,怎么会被吓住呢?” 人中龙凤,天生不凡,在这个时候这个处境说这样的话,简直是一种浓浓的讽刺,琼竹看向外面,不知道罗顷会和宗正说什么。 宗正得到罗顷想要求见自己的消息,眉头微微一皱,就对昨儿那个内侍道:“你昨儿带他去了那些地方,他表现如何?” “他不相信,但也没有逃开,还问了奴婢一个问题,说想知道驸马您是不是想特地告诉他,没有了荣华富贵,他就只能过这样日子,奴婢并没回答。”内侍的话让宗正笑了:“没有当场晕倒,这胆子已经算不小了。” “是,那您这会儿,要不要见他?”内侍对罗顷其实还是有几分好奇,宗正摇头:“这会儿不见,你让他回去吧,说安心等着,总会有见他的时候。” 内侍应是出去把话传给罗顷,罗顷原本满满地力气,已经想好了一大篇对宗正的话,谁知这会儿宗正还是不肯见自己,罗顷的眉不由皱紧,又对内侍道:“还烦您去和姑父再说一声,我并不会赖着姑父,只是想和姑父说说昨日见闻和感悟罢了。” “世子所想说的,驸马已经知道,不过驸马这会儿很忙,世子还是先回去等待吧。”说着内侍又做个请的手势,这要是在楚王府,罗顷只怕会硬闯,可是这会儿不是在楚王府,而且严格说还是待罪之身,于是罗顷只得离开。 罗顷刚离开,就有几个小内侍领着一个内侍走进,这内侍身着的服色和这些普通内侍都不一样,神色也带有一点矜持和傲慢,看见罗顷的背影,这内侍就指着罗顷的背影道:“那个就是楚王世子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生病 “是,的确是他,戴爷爷,您往里面请。”这人是皇帝身边最得脸的内侍,合宫上下连皇后见了他都要称呼一声戴内侍,至于别人,称呼的就更是五花八门了。 宗正已经从厅里走出:“戴内相来的好,我原本以为,戴内相忙于服侍陛下,不会来我这里呢。” 戴内侍忙收回看着罗顷的眼,对宗正行礼:“驸马客气了,您见招,我怎么敢不来呢?我要敢不来,只怕陛下头一个绕不了我。” “这可不一样,您是大忙人,我是知道的。”宗正和戴内侍寒暄着就走进厅内,戴内侍深受本分,并不敢坐在客位,而是请宗正上座,自己在下面相陪。宗正也晓得这戴内侍一向谨慎,所做必要让人挑不出错才是,于是宗正也没客气,坐在上面就把这些日子对罗顷的观察合盘托出,说完之后宗正的眉就紧皱:“这件事,陛下委托了我,原本我不该推辞的,但斯事体大,两边说的,都有道理,我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决策,故此今儿才请你过来。” 宗正说话时候,戴内侍微闭着眼睛,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戴内侍在很仔细地听着宗正的话,等宗正说完戴内侍才对宗正道:“驸马又要害我了。” “这怎么是害你呢?不过是想寻你拿个主意罢了。毕竟谁都晓得,陛下的心情如何,您最清楚了。”宗正小拍一下马屁,戴内侍露出一抹受用的神色,就对宗正道:“实话说,还是原先那句。” 依旧举棋未定吗?宗正的眉这会儿是真的皱紧了,这样的话,就太难说了,难道要一直耗,耗到两边有谁耗不住吗? “驸马,也只是您面前,我才敢说这样一句话,这话别人面前都不敢说的,你我心照即可。”说着戴内侍就站起身,对宗正行礼告辞,宗正自然没有留他,只在那皱眉思索,这件事情,看起来还真是太难办了,着实难办。 戴内侍刚带着人走出宗正府,就有一个管家打扮的人走上前,拦住戴内侍:“给戴爷爷请安,我们家主人,久仰戴爷爷,特地给戴爷爷送上帖子,想着什么时候能去戴爷爷外面私宅一会。” 这样的人戴内侍见的多了,不等戴内侍说话,他身边的小内侍已经对那人喝道:“你家主人是什么人,这种时候也敢拦住戴爷爷,难道不晓得戴爷爷还有许多大事要做?” “我家主人乃东平郡王。”管家在藩地的时候,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这会儿被小内侍呵斥也不敢发火,只把东平郡王的名号给报出来,戴内侍原本已经要上轿了,听到这话就瞧了那管家一眼,管家已经又往前走了一步,把手上的帖子往戴内侍面前送去。 小内侍要喝止,戴内侍已经阻止小内侍:“罢了,收了帖子,不过我事忙,一时也抽不出空闲出来私宅,郡王那边,还请回去对郡王说,他若有差遣,我们为奴婢的,自然该先伺候着。” 管家怎么听不出戴内侍的话外之音就是不肯去见东平郡王,但管家又不敢阻止戴内侍,只能看着戴内侍上轿离去。 戴内侍在轿中打开帖子,看着上面的称呼和落款,戴内侍唇边现出一抹嘲讽的笑,真是为了这点利益,连体面都不顾了。想从自己这边找门路,也要办的大方点,而不是这样卑躬屈膝的,叫人看不起。毕竟是长久在外面藩地,越来越远的皇家血脉啊! 戴内侍在心中鄙视着东平郡王,东平郡王已经从管家那边得到了戴内侍收了帖子,但不愿见自己的回话,东平郡王不由叹气:“哎,这也太可恶了,说来他也是皇帝家的家奴,我们还能算得上他的主人呢。” “王爷息怒,毕竟他们常年在陛下身边,虽说关系是您和陛下亲近,可要论起来,陛下可是更听他们的。”管家的话让东平郡王冷笑一声:“是啊,这些服侍的人,一个个为了自己的利益,真恨不得把主人家的人彼此之间永远见不到面才好,如此他们才能得到很多利益。” 这话说的太重了,不但说了戴内侍,连管家都吃了挂落,管家的神色顿时变的尴尬,东平郡王也察觉自己这句话说的不对,但他也不会承认,只挥手示意管家下去。 等管家走后,东平郡王的神色变的焦急,这下可怎么办,皇帝不急,宗正也不急,毕竟他们可以慢慢查,慢慢等,可是自己不能等啊!在京这些日子,吃穿用度可都要银子啊! 东平郡王在这着急想法子,戴内侍已经回到皇宫,照常去服侍皇帝,皇帝一看见戴内侍走进,就对戴内侍道:“回来了,姐夫那里,你说了什么没有?” “驸马只问了奴婢您是怎么想的,奴婢就按陛下的意思回了。”戴内侍对着皇帝,反而要轻松一些,没有那么拘束。皇帝冷笑一声就把手上的奏折丢在桌上:“南边涝北边旱西边的土司又开始作乱,海边在刮大风。朕每日管这些正经事都没时间,这些藩王们,倒一个个作起来了。每日上奏折哭穷要银子的不少,这会儿,竟为了个亲王爵位,要告这样的状!真不怕朕发狠起来,把楚藩给撤了,让他们全都成了一般的宗室,瞧他们还吵还闹不成?” 这种牢骚,戴内侍跟在皇帝身边听的多了,因此一点也不着急,等皇帝说完就给皇帝端上茶,皇帝喝了一口茶,这才对戴内侍淡淡地道:“你说,朕要怎么处置呢?” “撤了楚藩,朝廷一年也能省下不少银钱,这是好事。可是……”戴内侍说出头一句话的时候,皇帝唇边就现出冷笑,晓得戴内侍不会说的那么爽快,果真听到可是两个字,于是皇帝对戴内侍道:“可是多年后的史书上,会记载下来,朕是一个多么刻薄的天子,为了节省开支,竟然不顾太祖诏令,撤掉了楚藩,明明当年太祖诏令曾说,分封诸子为王,代代传下,除了谋逆无子之外,不能撤藩。” 戴内侍当然晓得皇帝要借机发泄对太祖当年诏令的不满,于是只有恭敬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皇帝叹气,拿起丢在一边的奏折继续看起来:“既然如此,就让他们等吧,他们愿意这样作,朕就看着他们在京城花银子。” “陛下,只有东平郡王给各公主府送过礼物,至于那位楚王世子,驸马对他形似软禁,他也安之若素,没有反对。”戴内侍的话让皇帝唔了一声:“朕记得,这位楚王世子要比东平郡王要小几岁。” “是,楚王世子刚过二十,东平郡王已将近六旬。”戴内侍当然不会指出皇帝话中的错误,只能顺着皇帝的话往下说。皇帝瞧了眼戴内侍:“这下有趣了,倒是年纪大的坐不住,年纪小的安之若素。” 既然皇帝感兴趣,戴内侍也就要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奴婢听驸马说,这一回,世子妃也跟随世子上京了,他们小夫妻每天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并没有什么惊慌。”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皇帝笑了笑:“我记得按照选妃的例,这位世子妃还该小世子一两岁呢,这样沉静,还真不像是年轻人。” “是,据说是个秀才女儿。”戴内侍的话皇帝点头:“果真还是和商家女儿不一样。罢了,既然他们安之若素,那就再等等吧。三司那边,还有礼部那头,你也就告诉他们,慢慢调查。” 戴内侍应是,皇帝又开始看起奏折来,天下的大事这么多,谁愿意为这么一点小事伤精神? 既然皇帝的意思是这样,于是调查继续进行,然而都很很缓慢。东平郡王越来越着急,成天在京城各公主府和勋贵家中跑来跑去,也不动用郡王仪仗了,轻车简从,只用十来个从人簇拥着,单独乘轿而去。 当然各府邸也客客气气地接了他的帖子,然而他想要办的事情,各府邸都客客气气地说这件事,还要看圣裁。东平郡王上表求见,然而皇帝并没召见他,只让他继续在驿站等。这让东平郡王更是心急火燎,京城的夏天又热,驿站的条件又怎比得上东平郡王府?东平郡王唇边不知不觉地生了几个大泡,只得寻太医来给自己医治,等着病好了再说。 京城夏天太热,琼竹他们住的院子又没有冰块供给,每天都是岚月带了小丫鬟小内侍们去打了井水来,用新井水泼地,擦床榻,一天要擦三遍,可还是禁不住那股暑气。罗顷原本就有点水土不服,这会儿又经了暑热,也生起病来。 琼竹命人去和宗正说了,恳求派太医来,这点宗正很爽快地答应了,很快太医就来了,也只诊了诊脉就说要罗顷安心歇着,不过是中了署,又开了几个解暑的药方,要人去熬。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恳求 谁知这些解暑的药方喝下去,罗顷竟不见好,而是又发起高烧来,琼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带着岚月一天三遍用新打的井水给罗顷擦身,又让太医开了降温的药。这样三四天下来,罗顷时好时坏,有时竟然说起胡话来。 顾嬷嬷先吓住了,要是罗顷在这没了,那对整个楚王府都是没顶之灾。琼竹连身孕都没有,东平郡王都不用告状,这个爵位就是落在东平郡王一系。到时候东平郡王的长子做了楚王,对原本这些人,有好脸色才怪。 琼竹见一向镇静的顾嬷嬷都神色苍白,手软脚软的模样,晓得不能再指望她们,一边吩咐人尽力看护着罗顷,一边求见宗正。 宗正知道罗顷生病,也派去了太医,以为罗顷很快就好,谁知罗顷病好的消息没有传来,反而传来越来越重的消息,而且琼竹也要求见自己。对这位侄媳妇,宗正的印象并不深刻,原本宗正不肯见琼竹,毕竟男女有别,可是内侍前来回禀,说琼竹已经跪在外面不肯起来。 这是三伏天,别说顶着大太阳跪在外面,就算是在外面站一会儿都会汗流浃背。宗正的眉不由皱起:“怎么她这是要威胁我?” “女人家不都是这样吗?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会儿世子妃见您老人家不肯见她,不就急了,想着来哭闹。”内侍的话让宗正笑了:“这个解释倒不错,你们让她进来吧。” 内侍应是,出外传话。琼竹也不晓得宗正会不会见自己,但琼竹是真的没有办法,罗顷的高烧越来越严重,一个不小心就会没了命。若宗正再不派好太医,那就真是全完了。于是琼竹看着那被太阳晒的滚烫的青石板,咬牙跪下了。 岚月见琼竹这样跪下,吓了一大跳,急忙命小丫鬟去取伞,好给琼竹遮着阴凉,琼竹一不肯站起身,二不肯打伞,任由那太阳直直地晒着自己,任由自己的汗一点点掉在青石板上,接着又被太阳晒干,青石板上竟流下一行盐迹。 琼竹却不感到热,也不感到自己撑不住,她的眼中只有丈夫的眼,只有丈夫难受的神情,做夫妻虽才两年,但琼竹是看着罗顷变成现在这样的,自己怎么舍得就此放手。岚月在旁不敢劝,眼里的泪早就湿了又干,就在岚月觉得绝望的时候,看见内侍从里面走出,传宗正的话,让琼竹进去。 岚月顿时欢喜起来,伸手去扶琼竹起身,但琼竹的身子却软绵绵的,还有一些发烫。岚月吓了一大跳:“世子妃,难道您也中暑了?” “我只是一时欢喜了,站不起来罢了。你不要担心。”琼竹对岚月说了这么一句,一努力就站起身,对内侍道:“如此,就请内侍带路。”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世子妃,竟然还有几分韧性,内侍心中品评了一句,在前面沉默地带路,岚月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宗正所在的厅上,四个角落都放着大冰盆,冰盆面前站着一个小内侍,小内侍手中都拿着大扇子,把冰盆里冒出的凉气往厅堂四周扇去。宗正却不在琼竹面前,厅内放了一个屏风,后面隐约能看到人影。 琼竹晓得这人影必定是宗正了,也明白这他的避嫌之举。于是琼竹对着屏风跪下去:“侄媳给姑父请安。” “楚王世子妃,你起来吧。你的来意我已经尽知,可是我也要说一句,我并不是太医,所派去的太医已经尽力医治,若再不好,只能说是楚王世子的命就是如此。”宗正的话没有出琼竹的意料。琼竹对宗正磕头下去:“姑父对我夫君的深情,我已尽知。然而天下的医者不同,不一样的医者所救治的方法也不一样,侄媳只想恳求姑父,入宫请陛下遣出御医。” 屏风后的宗正不由瞧了眼琼竹,她倒挺会说话的,人也机灵,可是宗正很快就对琼竹道:“请陛下遣出御医?这会儿你可知道你们的身份?” “并不敢忘,待罪之身。”琼竹的语气很平静,其实她被太阳晒了这么久,也有些虚弱,甚至琼竹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快要发烧了,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说服宗正,不然自己丈夫的命就…… “楚王世子妃,你所关心的是,是你的丈夫呢,还是那荣华富贵?”宗正的话打断了琼竹的思维,琼竹看向屏风后面:“侄媳只记得,那个躺在里面奄奄一息的人,是侄媳的丈夫。他是世子,侄媳就是世子妃,他是农人,侄媳就是农妇。他是樵夫,侄媳就做一个在家织布的。他是什么,侄媳就是什么。永不会变。” 宗正哦了一声,有些恶意地道:“那你可知道,若这会儿他病的不起,依照本朝规矩,楚王一系会交给东平郡王这边继承,而你是诰封的楚王世子妃,你的俸禄,你的待遇,会和原先一模一样。只要你不想着争权夺利,那么你的日子会很舒服。若是救了你的丈夫,到时辨别不了,那时候你就……” “那是我的丈夫!”琼竹打断宗正的话,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悲伤:“他是我的丈夫啊,是我发誓要过一辈子的人。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他若死了,其实对我更好,这样的话我不愿听,也不肯听,若听了,我和那些禽兽何异?” 宗正在屏风后面挑起了眉,没想到这个世子妃竟然还有几分倔强。于是宗正缓缓摇头:“若输了,你的所有荣华富贵就都没了,你会被打回原来的模样,不,也许连原来都不如,原来你还不是罪人,但是现在,就会成为罪人。” “我愿意!”琼竹只答了三个字,接着就对宗正再次磕头下去:“我,罗门方氏,恳求罗门族长,前去和罗门家主,遣御医和好药来救治我的夫君。” 罗门方氏,这四个字出口时候,宗正不由有些动容,接着宗正就道:“你既说到这样的话,那我就从了你。来人,进宫去禀告陛下,就说楚王世子……” 宗正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变成惊呼,因为他看见琼竹软软地倒了下去。琼竹已经听见宗正的惊呼了,她的眼并没合上,只对宗正道:“多谢姑父。” 宗正惊呼出声,等在外面的岚月恨不得闯进去,但这种地方岚月怎么敢闯,只能在外面焦急等待,很快几个小内侍就抬着琼竹走出,岚月一看见琼竹的模样眼中的泪就落下。琼竹虽然倒下去,但神色也还好,只对岚月道:“宫中会派御医,会带好药来,你别哭。” 说完琼竹的手软软地垂下,竟晕了过去,岚月大惊,高声叫着琼竹。又催促小内侍赶紧跑,好跑回暂住的小院子。顾嬷嬷在那望眼欲穿,就见小内侍们抬着琼竹走进,这让顾嬷嬷吓得三魂六魄都飞了,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岚月在那大声地喊:“来人,来人,快把世子妃接进去,再去打井水来,给世子妃解了衣衫,让她不要这样热。”几个小丫鬟小内侍从屋里跑出,从这边小内侍的手中把琼竹接过来,岚月在这样紧急的时候,竟还没忘记要打赏这些小内侍。 那些小内侍道谢走了,顾嬷嬷已经一把抓住岚月的手:“这可怎么办,世子妃竟然也病了。” “哪有什么怎么办?顾嬷嬷,您是这里最老的人儿了,您不能慌,您一慌就什么都完了。”岚月见小内侍已经提着井水进去,急忙跟进屋里。是的,自己不能慌,一点都不能慌。顾嬷嬷告诫着自己,跟在岚月身后走进去,岚月已经在那用井水打湿了手巾,琼竹身上的外衣已经被脱掉,只剩下贴身的里衣,里衣不知什么时候都全湿透了。小丫鬟正拿着干净里衣过来换。顾嬷嬷忙从小丫鬟手中接过里衣给琼竹换上,又帮着岚月给琼竹擦着脸。 琼竹的脸和脖子都是红彤彤的,这样擦了好一会儿,小丫鬟又端着解暑的汤药过来,岚月接过碗给琼竹灌下去,才听到琼竹发出长长的一声呻吟,睁开眼睛。 “世子妃,您醒过来了,您不知道,刚才我们都快吓死了。”岚月看见琼竹醒过来,眼中的泪又落下,琼竹伸手摸一下岚月的脸,对岚月轻声道:“哭什么?不要哭。御医来了没?” “还没……”顾嬷嬷刚说了这句,就听到门外传来喜悦的声音:“御医来了,御医来了。” 琼竹想迎出去,但腿脚都是软的,只能跌坐在榻上。顾嬷嬷忙命人抬过屏风,好遮住琼竹,又对琼竹道:“世子妃,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地让御医诊治世子的。” 琼竹这会儿起不来,只能对着顾嬷嬷点头,御医已经走进屋内,顾嬷嬷急忙走上前对御医行礼:“我们世子在屋内,请跟我来。” 御医常年出入宫禁,一看顾嬷嬷的装扮就知道她是主人们身边得力的嬷嬷,于是跟在顾嬷嬷身后走进。岚月在屏风后握住琼竹的手:“世子妃,您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看诊 琼竹没有说话眼还是看着屏风外面,仔细地侧耳倾听,岚月示意小丫鬟过来扶住琼竹,自己走出屏风,从角落往里看。 罗顷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御医已经坐在床边,正在给罗顷诊脉。岚月咬住下唇,咬的实在太紧,不知不觉唇上有咸味。岚月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唇咬破了,不过岚月没有用帕子擦嘴唇,只是松开牙齿,努力地看着御医的神色。 “世子发热太久,这些日子又只吃降暑的药,按说原本……”御医的话让顾嬷嬷的神色顿时现出悲伤,御医已经转口道:“不过世子毕竟年轻,还有救治的可能。我开一个方子,先固本培元,然后再施以针灸,世子就会醒来,之后再用降暑的药。” 御医说一句,顾嬷嬷点一下头,已经高声道:“拿纸笔来。” 自有服侍的小内侍拿进来纸笔,御医提笔写了方子,岚月正要进去接方子,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跌倒的声音。岚月急忙走进屏风,果真看见琼竹又跌在榻下。岚月忙上前扶起琼竹,琼竹却不肯站起身,只紧紧地握住岚月的手:“方子,快去熬药,还有,你扶我进去,我要亲自照顾世子。” “世子妃,您这会儿也才刚醒来。”岚月心疼地看着琼竹,琼竹的脸还是有些红,虽然不像罗顷那样热,但岚月觉得,琼竹也需要御医看一看。果真已经听到顾嬷嬷在那对御医道:“我们世子妃今儿去求宗正的时候,只怕也中了暑,您要不也帮我们世子妃看看。” 按说顾嬷嬷这种身份的人,对御医应该是客气而疏离的,但这会儿御医从顾嬷嬷口中听出几分小心翼翼。御医不由点头:“那就请世子妃出来,只是这中暑的事情,你们这些服侍的人,也要小心伺候着才是。” 顾嬷嬷连答了几个是字,又示意小丫鬟把屏风拿开,琼竹坐在榻上,神色看在御医眼中,已经是有点气息奄奄了,御医的眉不由皱紧,虽说这会儿他们形同被软禁,但也是有丫鬟内侍服侍的,这到底是怎么做的,才能让两夫妻都中暑,而且还中暑的这么严重? 不过御医很聪明地没有当场问出来,只请琼竹把手伸出来,诊脉完就对琼竹道:“世子妃的中暑没有世子那么重,就用降暑的药就可以。” “原本就没什么事,不过是因为服侍的人太着急了。”琼竹的话让岚月又红了眼圈:“世子妃,您要再撑着,那我们这些人,只有以死请罪了。” 琼竹没想到岚月如此郑重,当着御医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轻轻地拍一下岚月的手:“满口里胡说什么呢?我又没做什么,顾嬷嬷,还请送御医出去,重重谢了。” 顾嬷嬷应是,带着御医走出去。琼竹这才又对岚月道:“你啊,说出这样的话,让御医听了,还以为宗正怎么为难刻薄我们呢。” “难道不是为难刻薄吗?”岚月虽说只是个丫鬟,可自从进了楚王府,除了嬷嬷们的打骂,别的气也都没受过,后来在琼竹身边,不少下人们对她也是吹捧奉承的。这一路上罗顷他们尚且还要受到冷遇,更何况岚月这些服侍的人? 岚月只觉得从离开楚王府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但主人们尚且安之若素,岚月怎么敢说自己的委屈。这会儿听到琼竹这样说,岚月忍不住就是这么一句。 琼竹已经叹气:“有衣有食,允许你们服侍的人跟随,允许动用我们的银钱,这已经不算刻薄为难了。岚月,你是还不知道真正的刻薄为难是什么。” 是什么?岚月很想问问,但看见琼竹已经疲惫地闭上眼,想着琼竹也在病中,于是岚月把琼竹重新扶在榻上躺好,又命一个小丫鬟过来给琼竹用扇子扇着风,这才对琼竹道:“世子妃,您就安心歇着,服侍的事就交给我们。” 琼竹很想说自己还能起来照顾罗顷,但顾嬷嬷已经端着汤药进来,岚月服侍琼竹用过了汤药,琼竹服了药就觉得疲惫涌上来,眼睛一闭就沉沉睡去。 岚月把琼竹给安顿好,就看见小丫鬟又端着另一碗药过来,这碗就是给罗顷固本培元的药。岚月和顾嬷嬷服侍了罗顷用了汤药,果真罗顷比原先平稳了不少,睡的也比原先沉了。顾嬷嬷和岚月这才放心,这么一折腾,天早黑了,厨房虽送来了晚饭,但岚月和顾嬷嬷也没有心情用晚饭,胡乱吃了一点,见今日送来的汤还不错,就让人把汤留下,用井水湃着,想等琼竹醒来给她下面吃。 用井水湃着,还要时刻观察着这汤有没有变味,岚月不由叹气:“怎么也没想到,现在要给世子妃和世子弄点吃的,要如此麻烦。” 在楚王府的时候,只需要去厨房吩咐一声就好,大厨房有人日夜服侍着,汤汤水水什么的,一通火就能热出来。 “不管怎么说,总要服侍世子身子恢复了。”这是楚王府上下人等,最值得关注的事,罗顷真要出个三长两短,那官司也不用打了,东平郡王会笑的特别开心,千万不能让坏人得逞。 御医回宫后复了命,又回太医院和掌院说过了,等到第二天要派精通针灸的御医去给罗顷施针。 掌院点了点头就对御医道:“这么说来,楚王世子还有几分可治?” “不过是中暑,又因为外面的太医不敢用药,才拖成这样子,但毕竟是年轻人,身子底子也好,怎么会就此没了?”御医的话让掌院点头:“今儿东平郡王那边也说病了,恳求陛下赐御医去看病。陛下准了,前去东平郡王那边的人回来说,东平郡王没有关心他自己的病,却在那反复地问,楚王世子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去的人着实奇怪,回来就和我说了。” 能在太医院安安稳稳做御医的,都不是什么笨人。御医听到这话就笑了:“您的意思,就是我们要当做这事儿没发生呢?还是……” “皇家宗室之间争执的事情太多,你我只求安安稳稳过这一辈子,钻研钻研医术,那就不用去管。若是……” 掌院停下没有说话,想等御医接着说下去,御医却没开口接话,只轻叹一声,过了许久御医才道:“钻研医术就好,至于要做别人手上的刀,我还真做不到。” “可是东平郡王既然起了这个念头,就必定会去寻你。而且,这种事情,你是没有功劳的。”掌院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御医应是,又谢过掌院,也就径自回家。 太医院的御医虽有官职品级,但品级都不高,俸禄算不上丰厚,御医居住的地方也不过是一个小巷子里的一座小院子,院子连前后院都没有分,上面三间正房,两边厢房,勉强有一房下人,御医太太身边有个小丫鬟服侍,这日子在官员们眼中看起来,算是十分清贫的。 好在这院子有个好处,离皇宫近,御医从太医院出来,走了不到一刻就走到了家,刚推开门,守门的老头子看见御医就喊道:“老爷回来了,今儿也不晓得怎么的,有人来送礼,礼物还极其丰厚,太太不敢收,送礼的人还坐在屋里呢。” 这送礼的,想来定是东平郡王门下了。御医还没走到上房,堂屋里就走出一个管家打扮的人,迎着御医就作了两个揖:“我家主人想请您前去看病,故此先行送来谢礼。” “贵府主人已有我同僚前去看过,那位比我更加高明,无需我再前去了。”御医把手中从罗顷那边得了的谢礼交给婆子,让她进屋交给自己太太,就对那管家冷冷地说。 管家的眼一溜,就已经看到御医交出的谢礼,这谢礼看起来轻飘飘的,顶天就十两银子。管家不由在心中不屑地撇嘴,这样的谢礼也好意思拿出来。 不过现在管家最要紧的,是要说服御医,于是管家对御医笑的更加谄媚:“这每个医者擅长的不一样,就像您擅长的,和您的……” “说过了不去,就不去,或者陛下降旨,命太医院挑人前去,那若挑中我,我自然不敢忤旨。”说着御医就举步往厢房去,厢房有一间放了书架和床铺,偶尔有客人来的时候,还可以充当客房。御医家的下人都清楚御医这是要往书房去躲避了,于是老头子就对管家道:“还请把那些礼物都拿走吧,我们家老爷一心沉醉医术,别的都不知道。” 管家没有法子,只得带着礼物走了,御医听到管家离开的声音,这才用手按住额头,这些争权夺利的事儿,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东平郡王在那等的心急如焚,等看见管家垂头丧气地走进屋里,东平郡王的神色立即变了,对管家冷哼一声:“在藩地时候,你还是很机灵的,可是等来到京城,你竟然什么都做不到。我,我要你何用?”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关心 管家跟随东平郡王多年,怎么不晓得东平郡王的性情,听到东平郡王这样回答就扑通一声给东平郡王跪下:“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毕竟只是藩王,京城的这些人……” “京城人又如何?算起来,连戴内侍都是我们家家奴!”东平郡王气呼呼地说了这么一句,但也晓得这话只是自己骗自己的,于是东平郡王踢了那管家一脚:“起来吧,你这两天都小心打听着,瞧那边是怎么个情况,若能插进去,最好就……” 东平郡王做了个砍头的手势,管家明白地连连点头,又给东平郡王磕了个头就退下。东平郡王等管家走了,面上神色更加阴郁,到京城都这么久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上门去寻别人吃吃喝喝倒还可以,但一问到案子,就一个更比一个推托。 难道说,皇帝真的想要撤掉楚藩?东平郡王感到自己的牙疼起来,真要这样的话,就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一定不能有这样的结果!闲散宗室和有爵位的宗室,俸禄那是天地之别! 东平郡王在这想方设法想通过御医要罗顷的命,琼竹喝了药后已经醒过来,虽然顾嬷嬷和岚月等人都让琼竹静养着,不要去照顾罗顷,但琼竹怎能放心?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琼竹略梳洗过就进了屋去看罗顷。 守在旁边的小内侍看见琼竹进来,急忙上前给琼竹行礼,琼竹示意他们免礼就上前去看罗顷,罗顷的脸没有前几天那么红了,但双眼还是紧闭着,仿佛怎么唤也唤不醒。琼竹握住罗顷的手,罗顷的手心很烫,但不是那种健康的烫,而是另一种病时候的滚烫。 “你要醒来,醒过来,烧退了,身体好了,我们才能一起面对,才能一起回到王府。”琼竹握着丈夫的手,轻声对丈夫说着,但琼竹的眼角已经有泪流下,心中更是有万般愁绪泛起。若丈夫醒不过来,若丈夫高烧不退,若丈夫…… 琼竹此刻完全没有想到什么荣华富贵,也没想过以后,她只愿丈夫能立即睁开眼,对自己微笑,对自己说话。 “世子妃,来行针的御医来了。”顾嬷嬷听出琼竹话中的悲伤,忍不住也掉了几颗眼泪,这会儿听到小内侍禀告御医已经来了,也只有硬起心肠,禀告琼竹。 “快,快,快请进来!”琼竹口中说着,身子却没有动,岚月晓得他们夫妻感情很深,急忙应是就走出屋子去请御医进来。 御医已经不是昨日那个,而是一个带着医童的人,看见岚月走出,他也就客客气气地对岚月道:“里面的人,还请……” “御医您不用如此客气,我们世子妃和世子夫妻恩爱,这会儿世子妃守在世子身边,怎么都不肯走。”岚月为防止御医进去看到琼竹后觉得这家子实在太过失礼,急忙先把情况说出。御医哦了一声,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 不过若非夫妻恩爱,那楚王世子妃也就不会陪着楚王世子进京了。这一路上的辛苦不说,就说这住的地方,都很简朴。 见御医点头,岚月这才掀起帘子,请御医和医童进去,琼竹还是如泥塑木雕一样坐在罗顷身边,手中握住罗顷的手紧紧不放。御医走进看见琼竹这副模样,命医童把银针给拿出来,就问旁边的顾嬷嬷:“听说世子妃也病了,也是中暑,这会儿世子妃还请回去歇着,不然世子妃身子垮了,世子醒来瞧见对病情不好。” “世子妃,御医都这样说了,您就起身吧。”顾嬷嬷巴不得御医说这么一句,忙上前对琼竹柔声地说着,御医的话琼竹已经听到了,可是琼竹怎么忍心离开,怎么舍得丈夫没有自己的陪伴。 “世子妃,您也挺御医说了,等世子醒来,也就是说,这一针下去就会见效,您还是起身吧。”顾嬷嬷见琼竹一副什么话都听不进的样子,也只有继续劝着。琼竹过了好久才缓缓点头,想站起身却觉得腿软,还是顾嬷嬷扶了她一把,琼竹才站起身。 琼竹走出几步,就对御医轻声道:“有劳了,若……”琼竹觉得自己有千万感谢的话语想对御医说,但临到头来,却只能说出几个字。 御医已经点头:“世子妃放心,我奉命而来,定会全力救治。”全力救治,记得早先那个太医也是这样说的,可是自己的丈夫被他们治的越来越糟糕,这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捣鬼?琼竹想到这个可能性,顿时手脚冰凉,差点瘫坐到地上。 “世子妃!”顾嬷嬷大惊,忙和岚月一起扶住琼竹,琼竹晓得自己吓到了顾嬷嬷她们,急忙摇头:“没事,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害怕。” 害怕罗顷醒不过来,害怕请来的医生收了东平郡王的银子,要把罗顷给杀了,害怕很多很多事情。 “世子妃,您放心,小可在这太医院多年,见过的人多了。”御医出入宫廷久了,怎么不明白这些后院妇人心中想的什么?再说罗顷此次上京的目的众人都晓得,都到这个时候了,御医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索性对琼竹说出实话。 “多谢了!”琼竹对御医微微行了一礼,也就离开这里。岚月给琼竹掀起帘子,琼竹刚跨出门槛,就听到屋内的罗顷发出一声呻吟,琼竹猛地回头,看见御医已经拿着长长的银针往罗顷身上扎去,罗顷上半身的衣衫都已被褪去,这一扎,罗顷就开始出身。 丈夫一定很疼,非常非常疼,琼竹用手捂住嘴,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要心疼地叫出声,任由岚月把自己扶着坐在椅上,帘子已经被放下,琼竹再看不到罗顷,琼竹不由抬头想透过帘子缝隙看进去。 “世子妃,您不用担心。这位御医都已经说的这样清楚明白了,您担心,也是白担心。”这几天琼竹的焦虑不安是被岚月看在眼中的,服侍琼竹那么多年,琼竹在岚月眼中也是个非常好的主人。就兰月的私心来说,自然是希望琼竹和罗顷夫妻能够长长久久的。而在这之前,最好就是琼竹的身体也要很好,不能垮掉。 “是啊,他说的很清楚了。”琼竹缓缓地说着,岚月握住琼竹的手,感到琼竹的手心全是汗,那样冰冷的汗,让岚月的心中也不由一凛。 “世子,世子!”屋内突然传来顾嬷嬷急切的喊声,琼竹想要奔进屋内,却又觉得腿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容易站起身迈开一步就摇摇晃晃地倒下去。 “世子妃、世子妃!”这下换岚月惊恐地高声叫起来,屋内的顾嬷嬷见罗顷缓缓地睁开眼,眼珠还是黑白分明的,顿时欢喜无限连叫几声世子,却没想到自己的叫声传到外面进了琼竹的耳朵,琼竹却做了别的念头,这会儿听到岚月在外面惊恐地叫起来,顾嬷嬷也吓到了,忙对正在收拾的御医道:“还求您出去瞧瞧我们世子妃。” 御医正打算告诉顾嬷嬷,让他们小心服侍着,罗顷身上扎的这些银针可不能碰掉,等明日自己还会前来,把这些银针拔掉后重新再扎,此后再根据情况说话。这会儿听到顾嬷嬷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御医急忙快步走出。 顾嬷嬷原本想跟着出去,又想起床上的罗顷,顾嬷嬷低头看着罗顷,罗顷虽醒过来,精神却很不好,顾嬷嬷的话他可全听到了,于是罗顷声音虚弱地问顾嬷嬷:“琼竹,琼竹,她怎样了?” “世子妃着急世子的病,结果也中暑了。这会儿御医正在给世子妃看病呢。”顾嬷嬷晓得瞒不了罗顷多久,于是捡不要紧地说了。 “她真傻。”罗顷听了顾嬷嬷的话,不但没有放心,反而叹息。 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嬷嬷还想再问问罗顷,见罗顷又疲惫地闭上眼,顾嬷嬷急忙把药给罗顷端过去:“世子,您先喝几口药,等这药下去,再过几天,您的病就好了。” “琼竹的病呢?”罗顷没有喝药,却只看着顾嬷嬷,顾嬷嬷忙把药碗塞进一边的小内侍手中:“你服侍世子喝药。” 说完顾嬷嬷就走出去,罗顷看见顾嬷嬷走出去,这才露出一个虚弱至极的笑容,任由小内侍喂自己药。 琼竹的情况却比顾嬷嬷说的要危险的多,顾嬷嬷一走出去就发现琼竹躺在榻上,双眼紧闭,御医正在给琼竹号脉。顾嬷嬷见了琼竹这样,差点要叫出声,但又担心自己叫出声会让里屋的罗顷疑心,于是顾嬷嬷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御医正好把手放下,岚月瞧见顾嬷嬷这幅模样,想笑却又想起顾嬷嬷为何如此,于是岚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顾嬷嬷已经把手放下,对御医轻声道:“我们家世子妃?” 御医原本想直接说出病情,见岚月看向里屋,御医会意地站起身,示意顾嬷嬷跟自己往外面走。岚月等到御医走了,拿过扇子给琼竹扇着风,那眉皱的更紧。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好奇 “你们家世子妃原本身子不错,只是这几日太过担心你们家世子,因此身子着实虚亏下来,偏生她昨儿还在大太阳底下跪了那么几个时辰,昨儿已经中暑晕倒,今日就更要小心静卧,不要激动。”走出屋子来到院子之中,御医对顾嬷嬷就是这样长长的一篇。 顾嬷嬷听的手都在那抖个不停:“这,我们家世子妃,难道说比我们家世子还严重?” “这个难说,不过他们两个,各有各的好处,你们世子是什么事儿都不操心,所以就算病了这么几天,对症下药后还是能好起来。你们世子妃呢,是身子骨好,所以也许,也能……”御医的话被顾嬷嬷飞快打断:“不,不要也许,不要也能。御医,我和您交个底,就我们世子妃和世子的夫妻之情,他们两个任何一个出了事,另一个都活不成了。” 顾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一个出了事,另一个就活不成了?御医品着顾嬷嬷这话,对顾嬷嬷点头:“不管怎么说,我奉命来此,定会全力医治,世子妃的药,就用昨儿的方子,世子的药我再重新斟酌一个方子。这位嬷嬷,您不要太过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我晓得吉人自有天相,可是我也害怕,我害怕……”顾嬷嬷说话时候,又哽咽起来,御医见顾嬷嬷这样,也就略安慰了几句,写了方子交给顾嬷嬷,顾嬷嬷去命人煎药。 这回顾嬷嬷连打赏御医都忘了,也不晓得御医什么时候离开的,只呆呆地坐在琼竹床边,想着若真有个万一,这可怎么办? 御医也不以为忤,跟了宗正府的内侍往外走,内侍也问一问琼竹夫妻的病,御医晓得这定在宗正吩咐内侍来问的,也就略说了几句,最后御医叹气:“那个嬷嬷还说,他们家世子和世子妃夫妻恩爱,若一个出了事,另一个也活不成了。这种话,若是女对男还有几分可信,若是男对女,我却从没见过。” “这个不然,我们公主和驸马之间也非常恩爱,曾记得有一次,我们公主病了,驸马也是十二万分的焦急。”见御医一脸不信的样子,内侍又加了一句:“是真的焦急,不是那种做给陛下看的焦急。” “是,合京城都晓得,永安长公主和驸马之间,夫妻恩爱甚笃。”既然内侍重复了几遍,御医也只有意思意思地说了这么一句。内侍晓得御医不大相信,毕竟别说皇家宗室,就算是民间夫妻,也少有几对真正恩爱到彼此无法离开的。 更多的是正妻守着富贵尊荣,任由丈夫纳妾宠婢,所谓正妻的尊荣,大多不过是守活寡的另一个代名词罢了。 内侍送走御医,也就回到宗正面前,和宗正说了御医的话,宗正点一点头:“那个嬷嬷真的这样说?” “若不是嬷嬷这样说,御医也不会觉得十分奇怪,甚至和奴婢说起这事。”内侍恭敬地说着,宗正咂了一下嘴,自言自语地道:“这个有趣。” 有趣的事儿,宗正回到永安长公主面前,自然要和她学说一番,永安长公主听完丈夫的话,对丈夫皱眉:“这皇家宗室之中,真的有一对夫妻,比你我夫妻还要恩爱?” “公主,瞧瞧,您又闹性子了,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虽然知道自己妻子一定会这样说,但宗正还是要对妻子泼下冷水。 这句话让永安长公主一下起了好奇心:“哼,你既然这样说,我偏生就要去瞧瞧。等明儿……” 宗正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公主啊,您就别给我添乱了!” “这什么叫添乱?那天我不也躲在屏风背后听你们说话来着?”永安长公主把眉一竖,眼一瞪就表示自己一定要去。 宗正摆手:“你也说了啊,那天您在屏风背后,明儿您可不能……” “这有什么,我做姑姑的去瞧瞧侄媳妇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再说了,我们都是女人,女人有什么不好见面的?” 永安长公主说着就叫来宫女,吩咐着自己明日要出门的事儿。宗正把杯子端起,继续喝茶,其实能让自己妻子对他们夫妻产生兴趣,也是一件好事。 琼竹这一昏迷,就足足昏了好几个时辰,等醒转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桌上一盏孤灯,小丫鬟缩在一边打瞌睡,岚月坐在床边,头一点一点的,仿佛也要睡去。 “哎,岚……”琼竹想说话,却觉得嗓子干的受不了,只能声音很小地对岚月说。 岚月猛地跳起来,看见琼竹好好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岚月这才一脸放松地把桌上的药端过来:“世子妃,您醒了?御医说,这药您要多服几服。” 琼竹喝完药,觉得自己舒服了许多,这才对岚月道:“世子呢?” “世子醒来了一会儿,喝了药听说您睡着了,吩咐我们不要打扰您,还说,要您好好地歇着。”岚月的话让琼竹立即就要下床:“我怎能好好歇着,我要去瞧他。” “世子妃!”岚月急忙阻止,这不是琼竹知道的岚月的脾气,琼竹看着岚月,岚月想起顾嬷嬷送走御医后对自己说过的话,眼中的泪立即掉落,可是这样会让琼竹疑心,于是岚月伸手把眼中的泪擦掉。 “到底怎么了?”岚月擦掉眼泪的动作很快,但并没逃过琼竹的眼,琼竹声音中带上罕见的严厉。岚月低头对琼竹道:“御医说,您要静养,若您不静养,那就,”那要如何呢?岚月已经在心中想着合适的措辞,谁知琼竹一把抓住岚月的胳膊,力气有些大,大的岚月有点想挣脱,但岚月还是清清楚楚听到琼竹的问话:“是不是,我比世子的病更重?” 岚月没想到琼竹会猜到,这个时候也只能安抚琼竹,于是岚月对琼竹道:“世子妃,您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您和世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琼竹听出岚月话中的言不由衷,琼竹这才缓缓放开抓住岚月胳膊的手,靠回枕上:“我好不好起来没关系,要紧的是世子要赶紧好起来。” “可是,您不好起来,单世子好起来,世子他,他,也一定会为您担心的。”岚月伸手擦掉眼中的泪,哽咽着说。 琼竹没有再说话,而是看着那盏孤灯,是有人看不惯自己夫妻恩爱,所以故意给他们这些阻挡吗?如果真是如此,求只报在自己身上,不要报在丈夫身上。琼竹对着孤灯喃喃念诵,也不晓得念了多少遍,才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 这一夜,服侍的人都没好好睡,顾嬷嬷和岚月是担心,担心琼竹夫妻出事的话,楚王府的未来。剩下那些小内侍小丫鬟们是见岚月和顾嬷嬷都没有去歇息,那就更不敢歇息了。天光大亮阳光洒进屋里的时候,琼竹睁开眼,看见的是就是满屋金色的阳光。 从没发现阳光照在屋里会这样好看,琼竹躺在床上看着屋子,若丈夫和自己能好起来,那自己会让丈夫,看着这满屋子的阳光,问他像什么?可是自己真的能好起来吗?琼竹觉得心头被压了什么沉重地大石头,想要叹气,却一点都叹不出来。 岚月在临天明时候打了个盹,这会儿才揉着眼睛抬头,看见琼竹睁开眼睛,岚月忙摸一下琼竹的额头,琼竹的额头还是有些烫,但比昨日要好上许多。岚月松了一口气,对琼竹道:“世子妃,我让他们给您熬药,您想不想吃点东西,那种清淡的粥啊,面条啊!” “我什么都不想吃。”生病的人口中常是苦的,不想吃东西很正常,然而岚月还是有些着急了:“可是,您不想吃东西,这病怎么会好呢?” “就那么饿上一两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琼竹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岚月的眼泪又要掉落,琼竹摇一下手指:“不要哭,把药给我端上来,我要喝药,药下去才会好。” 岚月急忙让小丫鬟去给琼竹熬药,有些忧心地看着琼竹,琼竹的面容依旧美丽,甚至还多了几分平静从容,可是这样的平静从容让岚月心中生起不祥的预感,仿佛很快琼竹就会一口气上不来,闭眼死去。 “世子妃!”岚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伸手拉住琼竹的手,琼竹已经看着岚月:“你说过的,我和世子,会一起好起来的,是不是?” 岚月已经无法回答,只能点头,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哎呀,这样的美人,哭起来真是我见犹怜,只是怎么就哭了?快告诉我,是谁惹你们生气了?” 这,这是宗正府内,怎么会有人擅闯,岚月抬头,见门边站着一个贵妇,看年纪有五十上下,身上衣衫虽家常,那料子和刺绣都很好,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在那慢慢地扇着,旁边还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丫鬟在给她用团扇遮着太阳。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探望 岚月在楚王府的日子长,一瞧这贵妇的穿着打扮和楚王妃不相上下,就知道这定然是一位公主,这个年龄,必定是长公主了。可是她是哪一位长公主? 永安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没有说话,岚月也不敢造次,只站起身垂手而立。永安长公主已经缓缓地往琼竹床边走来,琼竹也通过她的衣着判断出她是一位长公主,于是琼竹在床上对永安长公主点头为礼:“侄媳给姑母请安,只是不晓得姑母是哪一位?” 永安长公主掩口一笑:“好伶俐的孩子,都已经知道我是你的姑母了,怎么就忘了这是宗正府?” 那么,就是永安长公主,于是琼竹再次开口:“给永安姑母请安。侄媳身子不好,不能下床行礼,还望姑母海涵。” 永安长公主已经坐在琼竹床边,笑着看向琼竹:“说来,这藩王的世子的媳妇,我还见的不多,谁知道是这样一个美人呢。原本我以为,除了京城就再难生出这样美人了。” 这话说的不假,皇宫里服侍的宫女都是经过几次筛选出来的,不管是相貌还是机灵程度,都不是寻常人家的丫鬟可比。永安长公主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面对着的都是这样的美人,自然也就认为,这天下,只有京城才出美人了。 琼竹被称赞,低头不语。永安长公主又瞧了瞧琼竹:“难怪我侄儿和你夫妻恩爱,甚至你身边的老嬷嬷都说出,若你们中的一个出了什么事儿,另一个多半也是活不成的话。” 昨日顾嬷嬷还说了这样的话?琼竹有些诧异地抬头,但琼竹还是想着自己该怎么说的,于是琼竹对永安长公主道:“我的丈夫,并不是好色之人。” “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为你的丈夫辩护。”永安长公主的话让琼竹脸微微一红,琼竹就对永安长公主道:“并不是为他辩护,而是我很清楚,我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些外面的风言风语,其实都不了解他。” 是这样吗?永安长公主看着琼竹一脸思索。琼竹也看着永安长公主的神色变化,于是琼竹对永安长公主继续道:“荣华富贵,如花美眷,世人对皇家人的想象大都如此。可是姑母您也是皇家人,您自然也晓得,这世间不止这些。” 这话果真打动了永安长公主,她轻叹一声:“是啊,对我们来说,荣华富贵好得到,可是真心难得到。而就算这人对你十分好,也要瞧着你死后这人的行为呢!” 永安长公主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不过琼竹不晓得安乐长公主的事儿对永安长公主造成的打击有些大,再说琼竹也不晓得安乐长公主的驸马做的事情,于是琼竹对永安长公主道:“别人我不明白,也不了解,可是我的丈夫,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至于我,” 琼竹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才对永安长公主说出后面的话:“至于我,前日我去求姑父时候,姑父曾说,若我的丈夫在京城病逝,那么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姑母,我当然晓得朝廷此刻也举棋难定。若我的丈夫突然没了,那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是这对别人是皆大欢喜,对我,却是如堕冰窖。姑母,如果没有我的丈夫,那我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永安长公主晓得琼竹见到自己,猜到自己的身份之后会趁机辩白,可是永安长公主没想到琼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永安长公主的嘴巴都没有合上,久久不语。永安长公主来的时候,罗顷已经听说了,于是罗顷命小内侍扶掖着自己,要过来拜见永安长公主,谁知刚走到门边就听到琼竹的话,罗顷站在门边,并不急于进去,而是把妻子的话在心中仔细地回味着。 世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爱慕荣华富贵的夫妻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彼此知道对方不是这样的人就好。罗顷想冲进屋里,告诉妻子,不要担心,自己的病会好,会在皇帝面前说出所有的真相。 罗顷刚要扶着门框走进屋里,就听到里面传来永安长公主的叹气声:“你啊,还真是孩子,难道不晓得这没了荣华富贵是什么情形?我记得有一年,驸马带我微服,那些地方,别说让我生活,真是看一眼都觉得饭要呕出来。” “姑母可知道朝廷选妃的规矩吗?”琼竹轻声问永安长公主,这话让永安长公主瞧了琼竹一眼才对琼竹道:“我怎么不知道呢?例从良家子中选择。你是平民,驸马也是,可是你们起码也是父母能读的起书,做的起生意的人家。哪是那种意识不周的人家?” “是啊,原本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家父去世之后。姑母,虽然侄媳年纪小,可侄媳并不像姑母想的那么无知。姑母,若这场灾祸,必要我们夫妻其中一个没了才能解了,那我愿报在我身上,不是因为我的丈夫舍不得荣华富贵,而是因为我知道,他不愿意他的父亲蒙受这样的冤枉,不愿意他的母亲被人唾骂,我只愿……” 琼竹还没说完,罗顷就飞奔进屋,顾不得许多就拉住琼竹的手:“我竟不知道你打了这样的主意,我不允许,我不能够,不愿意用你的命去换荣华富贵。世间没有享不了的福,更没有受不了的苦。别人受的,我为何受不得?” 琼竹和永安长公主都不晓得罗顷在外面听着他们的谈话,看见罗顷突然走进,还说出这样一番话,琼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你怎么会这样傻?” “我不是傻,琼竹,你不要说我傻?若我傻,那你又好到什么地方去?你以为,我用你的命换回来的荣华富贵,我就心安理得地受着?琼竹,你不明白我。”罗顷打断琼竹的话,琼竹眼中的泪路的更急:“我晓得,可是我也知道你不愿……” “尽人事听天命。琼竹,从决定上京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你也要这样想,好不好?”罗顷话中带有悲伤,琼竹除了拼命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懂得尊重长辈了,就这样手拉手说起话来,都不晓得长辈还在身边,于是永安长公主轻咳一声,总算让罗顷夫妇醒悟过来身边还有这么一个长辈。罗顷的脸顿时红了,对永安长公主行礼下去:“侄儿给永安姑母请安。” “罢了罢了,你这请安也不实在!”永安长公主说了这么一句,罗顷的脸登时飞红,琼竹的脸也红了。永安长公主看着他们夫妻:“这还是大早上的,你们这屋里就闷的像蒸笼似的,别说你们都病了,就算没病,好人在这屋里待几天,也中暑了。我去和你们姑父说,给你们换了屋子,花园边有个院子凉快,就换到那里去。” 说着永安长公主就喊来人,一个内侍走进,永安长公主对他吩咐了几句,内侍应是,转身刚要走,永安长公主又叫住他:“回来,这就赶紧过去布置了,还有,往那屋里放两桶冰,免得病更重了。” 换了凉快的屋子,还有冰,起码都不会中暑了,琼竹忙要下床给永安长公主行礼,永安长公主止住她:“方才我进来时候,你还说身子不适,不能下床行礼,这会儿听到要换个屋子,也就有力气了,能下床行礼了。” “是,是侄媳思虑不周。”琼竹还要下床,罗顷握住她的手:“我多给姑母磕几个头吧,你就不必了。” “还护着自个媳妇呢。”永安长公主的话让琼竹夫妻脸又红了,永安长公主的吩咐很快就被宗正知道了,宗正倒愣了一下,对内侍道:“这么说,公主和楚王世子妃说的很投机?” “奴婢在外面伺候着,并不晓得屋里说了什么,不过后来楚王世子也来了,又和公主说了几句,就听到公主吩咐这些。”内侍老老实实地答着,宗正的眉微微一挑:“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福气,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宗正说完见内侍在那一脸等吩咐的样子,宗正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既然吩咐了,你就照这样去做。至于那些别的,走着瞧吧。”内侍应是离去,宗正等内侍走后,心中跟猫抓心似的,想要去寻永安长公主问问,又觉得这样去不大庄重,在屋子里转悠了会儿,还是决定去,刚踏出屋子就看见永安长公主过来,于是宗正停下脚步对永安长公主笑着道:“公主这是来接为夫?” “美的你?还接你呢?不过是在这时候长了,口渴。再说楚王世子屋里的茶,不算太好,就来你这寻杯茶喝。”永安长公主口中说着,就往屋里走,宗正自然不会拦她,等永安长公主坐下,宗正已经拿起旁边火炉上的开水,给永安长公主泡了一杯茶。 永安长公主接过茶嗅了嗅才一口饮尽:“这才叫茶!”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改善 “怎么,今儿公主竟然没喝到好茶吗?这就奇怪了,公主府中还有谁敢大胆地不给公主喝好茶?”宗正心知肚明,口中还故意揶揄妻子几句。永安长公主白宗正一眼:“你是没耳朵吗?没听到我说,在楚王世子屋里的茶,不算太好!” “自然听到了。”宗正也就坡下驴,对永安长公主微笑,永安长公主又倒了半杯茶,这一次漱了漱口就放下了:“虽说你有意考验他们,可是我瞧他们的屋子也好,动用的家伙也罢,都还是差了些。旁的不说,连口好茶都不给别人,这也太……” “公主真是从没受过委屈。”宗正没有理妻子的抱怨,只说了这么一句,永安长公主的双目立即竖起来,宗正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让永安长公主冷静下来:“公主,你想,若陛下真是如此定夺,到那时候别说不好的茶,就算是这样的屋子,他们也住不到。” 永安长公主惊讶地看着宗正,这样定夺?也就是说,皇帝决意用这个理由撤掉楚藩?宗正和永安长公主三十多年夫妻,怎么不明白妻子这脸色代表着什么,于是宗正轻叹一声:“这件事,我只能给陛下一个建议,如何做觉得,都是陛下的心思。” “陛下未免……”永安长公主想说几句皇帝的坏话,但又觉得说上这么几句也很无味,于是永安长公主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明儿就进宫一趟。” “你进宫做什么?”宗正没想到妻子这听风就是雨的性格还是改不了,想阻止妻子进宫,永安长公主已经微笑:“我进宫去寻我嫂子啊,和她说说,这楚王世子夫妻的事儿。” 这也算是个好理由,宗正微微一笑点头,永安长公主已经道:“其实呢,这件事我也不想管的,可是见过他们,我也就换了主意。这样一对好夫妻,别说皇家,就算是民间都少见的,这样一对夫妻,才该是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宗正鼻子里不由哼出一声:“仿佛我们不是一对好夫妻?” “我们当然是一对好夫妻!”永安长公主对宗正安抚地笑笑,宗正的神色这才变好看一些,永安长公主有些嗔怪地拍一下丈夫的肩:“好了,横竖我瞧也瞧过,话也和你说过了,你要如何对他们,那也是你的事,不关我的事儿。我只是要进宫去和我嫂嫂说说,这楚王世子夫妻恩爱的事情。” 说着永安长公主转身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宗正看着妻子背影,突然笑出声,自己的妻子,真是一辈子任性,到老来还是一位长公主,天生的脾气,谁都劝不了。只是罗顷夫妻的处境,宗正想了想就高叫来人,一个内侍走进,宗正想了想才对内侍道:“等楚王世子夫妻搬过去,吩咐厨房和采买的人,给他们的饭菜和动用的物品,都比原先好些。” 内侍应是,但没有动,宗正瞧着内侍:“怎么,你还想有什么话说?” “驸马,给他们送去的,一直都是世子的待遇,若……”内侍的话没说完宗正就呵呵冷笑一声:“这会儿还在我面前撒谎?你们这些人,想些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内侍急忙跪下:“是是,奴婢立即去传驸马的话,让他们给楚王世子正经世子待遇。” 宗正瞧了内侍一眼,这才挥手,内侍退出时候觉得额头已经有冷汗冒出,看见一个小内侍站在那里,内侍也就把小内侍喊过来,和他说了宗正的吩咐。 小内侍听完就惊讶地问:“可是,这要……”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没瞧出来,今儿公主来过之后,驸马的想法有了改变?原先克扣一点,驸马也不管,可是这会儿要是再克扣,查出来,谁都是有罪的。”内侍呵斥着小内侍,见窗户微微动了动,内侍的心顿时揪起来,但愿宗正没听到,不过,就算听到了,想来宗正也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于是内侍又催着小内侍赶紧去办。 等小内侍走了,内侍定定心,才想着还要再叮嘱几个人,以后对罗顷夫妇,要还以礼仪,否则被宗正抓住把柄,就不大好了。 永安长公主一说话,罗顷夫妇就搬到靠近花园的院子,这院子不但靠近花园,最妙的是,花园的荷花池竟分了一半给这院子,荷花池上的墙并没截断荷花池,而是在荷花池上放了几个石墩,然后做成桥的模样,将要到院子的时候,才起了墙,但那墙又不是砖墙,而是竹墙,隔着竹墙稀稀疏疏,还能看到花园内的一些景致。 而荷花池边有石桌石椅,石桌上面是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正好把石桌遮的严严实实,十分阴凉。 琼竹和罗顷互相搀扶着进了这座院子,一看这景致,琼竹不由愣住:“这么好的院子,竟然给了我们住?” 罗顷虽说受了这段时间的委屈,可还是天生的宗室世子的脾气,对琼竹摇头:“不,你应该说,这样好的院子,怎么前些日子竟然空着,还……” “你瞧,你又贪心不足了。”琼竹对罗顷有些嗔怪地说,罗顷急忙点头:“是,是,都是我的错,娘子你说的对。” 顾嬷嬷已经感叹地道:“这地方,着实凉快,真是要感谢公主,不然的话……” 说着顾嬷嬷又要哭了,岚月笑着道:“顾嬷嬷,您就别哭了,有这样的院子,每天还有冰,我们世子和世子妃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对,对,对,顾嬷嬷连连点头:“我们世子和世子妃,一定很快好起来。” 是会很快好起来,琼竹看向罗顷,罗顷对琼竹也还以微笑,一定会好起来,不但会好起来,还会在天子面前辩白成功,然后夫妻双双回到楚王府。 “走吧,我们进屋。”罗顷握住妻子的手,罗顷的手心还是很烫,但已经不再像前几天高烧不退那样的烫,而是开始有点健康的烫。 琼竹嗯了一声,任由丈夫牵着自己进屋,不管发生什么事,能有身边人陪伴,就已足够。 这座院子不仅景致,包括屋子都要比原先的院子大上许多。顾嬷嬷和岚月都很快就熟悉了这座院子,一等床铺铺好,就让罗顷和琼竹各自歇息。 这屋子大的都能摆下两张床,正好罗顷和琼竹一人一张,中间摆放上了冰桶,由小丫鬟在那拉着扇子让凉气渐渐地往他们身上吹去,罗顷靠在床上,看着窗外景色,对琼竹笑着道:“这么些日子以来,这会儿才觉得舒服多了。” “你啊,总是吃不得苦!”琼竹见丈夫有些故态复萌,笑着说了这么一句,罗顷摇头:“不,不,这不是故态复萌,而是,若真要吃苦,那不得不吃,可是这会儿,我们并不需要吃苦,那为何要吃苦呢?” 琼竹听到丈夫这句,若有所思,先是觉得丈夫和自己真的不是一路人,然后又觉得他这样想也很平常,再就是…… “琼竹,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吃苦的。”看着琼竹面上的怔愣神色,罗顷突然开口对琼竹说。 这一句让琼竹豁然开朗,纠缠这么多作什么呢?丈夫不愿意吃苦,因为他出身摆在这里,他娶自己,也不是为了自己吃苦,那为何因为丈夫不能吃苦就觉得自己和他不是一路人呢?他们已经在一起,已经彼此相爱,那再纠缠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琼竹对罗顷微笑:“是啊,不过若有一天……” 罗顷摇头:“你瞧,你又在想多了,若有一天,不得不吃苦,那也得是我挡在你面前,替你吃苦,而不是反过来,让你为我吃苦。” 这话听起来真动人,琼竹唇边的笑还没现出,罗顷已经对琼竹又道:“琼竹,我说过,我会挡在你面前的,你不要再说那句话。” 那句话?哪句话?琼竹还在想呢,罗顷就已经缓缓地道:“你说,人生在世,只能靠自己,靠别人是靠不住的。琼竹,我愿和你彼此依靠。” 罗顷看着琼竹,不敢把那句,不要拒绝我,给说出来。琼竹看着罗顷,唇边绽放笑容:“你真傻,我们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在想着我原先说过的这句。世子,若不是和你彼此依靠,我怎会跟随你前来京城,怎会……” 琼竹说着就走下床,来到罗顷床边,看着他的眼神十分温柔:“我怎会,跪在宗正面前,求他给您请御医来?到了此时此刻,你还记得那些原来的话,做什么?” 真好,真的太好了,罗顷伸手一拉,琼竹就坐在罗顷床边,看着罗顷的眼神温柔而又专注:“世子,你是我的丈夫,是我这一生,要互相依靠的人。这一点,从我要和你上京开始,就不会变了。” 罗顷望着妻子的美丽面容,对她露出笑容:“是啊,你说的对,是我太傻,太傻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失望 “我们不会失去彼此,我们彼此依靠。我们会在一起,面对所有的艰难。”琼竹知道罗顷还有些不相信,但这些话,琼竹还是要告诉罗顷,只有告诉罗顷,才会让他更加安心,罗顷嗅着妻子的发香,看着外面的景色,自己会和妻子一起,勇敢地面对所有艰难险阻。 到了下午时候,御医又来给罗顷针灸,针灸完后御医对罗顷点头:“世子和世子妃的身子都有很大好转,我再给两位各自开上几味固本培元的汤药,和那些解暑的汤药一起喝,这样的话,会好的更快。” 顾嬷嬷听到这句话才松了一口气,对御医道:“我们世子和世子妃,真的会好的更快吗?” “世子遇到了贵人,都挪到这个院子来了,又有什么关闯不过呢?”御医话中似乎意有所指,顾嬷嬷的眉头不由微皱:“真的是公主的话,才让我们……” “横竖世子和世子妃在这静养,永安长公主是个很热心的人。”御医最多只能说到这里,接着御医就收拾好了东西告辞,顾嬷嬷让岚月送御医出去,就对罗顷笑盈盈地道:“世子可听到了?这一回,永安长公主做了您的贵人,这什么事儿都不怕了。就我这几天打听的,永安长公主在陛下和娘娘面前非常有脸面,虽说不是陛下同母妹妹,可陛下对这个妹妹十分疼爱的。” 这种话,罗顷也就听听算了,毕竟皇帝要礼遇公主是一回事,可要听从公主的建议,那就另一回事。琼竹却不像罗顷一样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这件事算是皇帝的家事,家事听一下家里人的建议,再平常不过了。但愿永安长公主能把这些话,带到皇帝面前。 东平郡王时刻命人盯着宗正府内的一举一动,听说永安长公主去探望过罗顷,还给罗顷他们换了院子,东平郡王这火气都不知道从哪里发作,摔了驿站几个杯子,就高叫来人。从人见东平郡王发火,都怕遭池鱼之殃,离的有些远,叫了半天才有个内侍蹭进来。 东平郡王见这内侍一脸害怕,拿起茶壶又要扔到那人脸上,那内侍急忙跪下,东平郡王见他乖巧,怒气也少了一些,只对内侍冷冷地吩咐道:“去,安排乘小轿,我要去拜访永安长公主!” “可是,没有送贴呢。”内侍提醒东平郡王,东平郡王的脚一跺:“我们自家兄妹,有没有送贴又有什么了不起,快去。” 内侍急忙爬起来就跑,刚跑出几步就被地上的碎瓷片刺到了脚,内侍也不敢停下脚步把瓷片拔掉,只能忍痛跑出去。见内侍这样听话,东平郡王的怒火这才稍微小了点,低头思索该怎么和永安长公主说这事。 永安长公主回到公主府,刚歇了会儿,命人进宫去和皇后说,自己明日要进宫,就听到内侍禀告,东平郡王来了。永安长公主的眉立即皱起:“这会儿他来做什么?” “东平郡王的念头,谁不知道?这会儿定然是来和公主打听的。”内侍的话让永安长公主沉吟了,内侍对永安长公主察言观色:“那,公主,要不要回绝了?” “回……”永安长公主刚要说回绝了,接着仔细想了想,就对内侍道:“也不用回绝,就请他到旁边小厅等着,等我这边事忙完了,再过去。” 内侍应是退下,永安长公主自然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做,先是让丫鬟们把自己的孙儿们都找来,让他们陪着自己说笑了会儿,又吃了点心,中间还洗了个脸,瞧着太阳都快下山了,想着东平郡王这边等的差不多了,永安长公主这才起身往外面去。 东平郡王这一路上就在想要怎么和永安长公主痛陈罗顷的坏话,好让永安长公主对罗顷不满,谁知到了永安长公主府,虽说没有迟到闭门羹,却被请到小厅上等着,内侍还说,等公主那边事情忙完,这才过来。 东平郡王怎么不晓得这是托词,然而此刻有求于永安长公主,东平郡王也只有耐着性子在厅上等候。 茶都换了三遍,点心也吃了好几回,东平郡王只觉得自己一肚子都是茶水和点心,腻味的很,想站起身往里面去,就被内侍客客气气地拦住:“我们家驸马不在家,虽说郡王您也是我们公主的堂弟,可是毕竟不一样,您还是请继续等着吧。” 东平郡王被内侍这样回绝,想发火又不敢,坐在椅上,脖子伸的老长,等着永安长公主出来。太阳都快下山了,才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接着是永安长公主的声音:“失礼失礼,我因为里面有事,所以没有出来,劳你久等了。” 东平郡王立即出厅迎接,虽说被凉了这么久,可是东平郡王还是不敢发火,只对永安长公主拱手:“姐姐不用这样客气,做兄弟的也不是外人!” “这不一样,我毕竟已经嫁出去了,不好说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话了。”永安长公主怎么瞧不出东平郡王脸上的焦急,但永安长公主还故意这样说。永安长公主话音一落,东平郡王脸上就现出牙疼一样的痛苦表情。 永安长公主瞧了东平郡王一眼,就故意道:“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来人啊,快去请……” “姐姐不用了,兄弟没有什么不舒服。”东平郡王急忙阻止永安长公主,再由着永安长公主东拉西扯,自己就不能开口了。 永安长公主哦了一声也就把手收回来:“是吗?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东平郡王点头,永安长公主打了个哈欠:“我今儿忙了半天也乏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做兄弟的原本没有什么话要对姐姐说。”东平郡王还要客气客气几句,永安长公主立即站起身:“既然你没有什么话要说,那就……” “姐姐,姐姐!”东平郡王急忙叫住永安长公主,永安长公主瞧着东平郡王:“那你有什么事儿,就快说。” “姐姐难道真的相信,那个孩子就是我王兄的儿子?”东平郡王咬牙说了这么一句,永安长公主摊手:“为何不信?楚王府当初报上的,就是这个孩子,玉牒之上也记载的清清楚楚,罗顷,楚王长子,次妃所出,因王妃无子,以长子成为楚王世子。怎么,你不相信?” “姐姐,做兄弟的委实不是为的荣华富贵才说他不是的,做兄弟的,是有证据的。还有证人,甚至于连当初抱孩子进王府的人都能找到。”东平郡王心一横就对永安长公主这样说。永安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出了多少银子?” 银子?永安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永安长公主已经缓缓地开口:“就算真的是外头抱来的,当初楚王府做这件事的人,都必定会被处理掉,不管是用银子还是威胁,总之他们不会再出现在楚藩。到底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要揭发这件事?除了银子,我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姐姐,真的不是因为银子,而是因为他们不愿意陛下被蒙蔽,所以冒着杀头的风险出来陈说这件事。”东平郡王当然知道永安长公主没有证据,全是推测,所以也在那负隅顽抗。永安长公主瞧着东平郡王:“原来,他们还如此忠君爱国。” “姐姐,这件事,您听我仔细和您说!”东平郡王此刻也只有抓住永安长公主这一棵救命稻草,不过永安长公主不愿意被他抓,只对东平郡王道:“我不管你准备了什么样的话,这些话,你不该和我说,也不能和我说,你只用去对陛下说就好。” “陛下不愿见我。”东平郡王晓得今日又要白来了,十分失望地说了这么一句,永安长公主冷笑:“陛下不愿意见你,也同样没有见楚王世子,你就安分守己地在驿站待着,若待腻了,这京师周围也多的是地方可以去游玩,等众人调查清楚了,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又何必这样急三火四,让人笑话?” 东平郡王被永安长公主训斥一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对永安长公主无精打采地作了个揖:“是,姐姐的教诲,做兄弟的记住了。” “去吧!”永安长公主也不愿再和东平郡王纠缠,挥手就示意他离开,自己也快步走出小厅。 东平郡王一路垂头丧气地出了永安长公主府,现在就只有等着皇帝决定了,可是圣心难测,谁知道皇帝会怎么做决定?会不会真的要撤掉楚藩?东平郡王不知道,也不清楚,只能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在那等待。 宗正晚间回府,也知道了东平郡王来过的事,宗正不由微笑:“东平郡王太过着急了,其实呢,这件事,慢慢地等,说不定还能等到一个结果。” “结果如果不是他想要的,我瞧他会气疯。”虽然和东平郡王不熟,但这几次的接触,已经让永安长公主知道东平郡王是什么性情。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游说 想着永安长公主用手按一下额头,接着就放下手叹气:“宗室藩王如何传承,老祖宗自有规矩,就按规矩来就是,偏生他要闹这样一出,让陛下面子上都过去。” “这是明白欺负孤儿寡母。”宗正说了这么一句就对永安长公主道:“横竖这件事,都要靠圣裁,你明儿进宫,和娘娘说起,也只能说几句新鲜话,可千万不能说……” “这还要你教?”永安长公主故意白丈夫一眼,宗正立即对妻子打拱:“我这不是故意逗你开心的?” 这话还像话,永安长公主又和丈夫说起别的话来,至于那些焦急等候,由别人去操心去,自己不用管。 第二天永安长公主一早起来就往皇宫去,不过等进到皇后殿中,都已经快午时了。皇后那时候正在教一个小女孩学写字。这个小女孩是太子的女儿,生的聪明伶俐,皇后颇为喜欢,虽然宫中还有几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公主,不过对皇后来说,那些女儿可没有自己嫡亲的孙女这么招人疼。 “郡主又在学写字了?快些学的好些,等到了我府上,羞一羞你的几个姐姐。”永安长公主常年出入宫廷,又很得帝后青眼,说话也少了些礼仪,多了些随和。 “给姑祖母请安。”小姑娘立即站起身,给永安长公主行礼下去,行完礼站起身又对永安长公主道:“姑祖母以后直接唤我小名就好,每次叫侄孙女郡主,侄孙女都很汗颜。” “你姑祖母是逗你玩呢,她就喜欢看你这一板一拍的样子。”皇后慈爱地拍拍孙女的手,吩咐奶娘带孙女下去。 永安长公主已经拍了下手:“原来嫂嫂知道我的用意。” “你啊,怎么会不知道你的用意呢?”皇后拉着永安长公主坐下:“都出阁那么多年了,孩子气还是脱不了。” 皇后的话说的永安长公主微笑:“那是因为在嫂嫂面前,自然都是小姑子,是孩子,若是在别人面前,就要拿出做公主的威仪了。” 永安长公主的话让皇后噗嗤笑出声:“果真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你说的话最合我的心意。” “不然不然,这会儿和年轻时候,还是有很大不一样的。”永安长公主故意说着,皇后微微一笑,前尘往事都涌上心头,是的,现在和年轻时候,有很大不同的。只是时光已经过去,那些年轻时候吃过的醋,怄过的气,现在回首,都已经成为笑谈。 永安长公主喝了一口茶,瞧着皇后的神色就晓得她在追忆,这是一个好时机。于是永安长公主笑着道:“我记得嫂嫂曾说过,我和驸马是皇家的第一对好夫妻,谁知我昨儿看了一对夫妻,才晓得,我们比起人家来不如呢。” “你说的是楚王世子夫妇?”皇后的话并没出永安长公主意料,但永安长公主故意用手捂一下嘴:“啊,嫂嫂已经知道了?嫂嫂快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的,亏我还当做您什么都不晓得,跑来献宝似的和您说呢。” “是内侍们听说的,说去太医院的时候,听太医们在那议论,说前往宗正府给楚王世子诊脉时候,楚王世子身边的嬷嬷说,如果要治好,就要一对治好,否则的话,没了一个,另一个也要没了。”皇后的话中带有一点惆怅,永安长公主听出这点惆怅,所以也没有打断皇后的话。 皇后轻叹一声:“可是,若女对男还有这样痴情的,男对女,特别是身份尊贵的王府世子,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子就要抛掉一切跟随她呢?” “嫂嫂,这话您就说错了。”永安长公主的眉微微一挑,就握住皇后的手:“我昨儿也是因为这个,就起了好奇心,于是去看他们了。谁知这对夫妻,真真像说的那样。嫂嫂,当时我就觉得,果真年轻人不能低估。” 年轻人吗?皇后微微摇头:“年轻人总是觉得誓言可以轻许,等再过上些年,就会发现,这誓言不过是……” 是什么?皇后停下没有说,但永安长公主晓得,这话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于是永安长公主轻叹:“嫂嫂说的,我也明白,可是嫂嫂方才也说了,这会儿他们还年轻,何不……” “何不等到他们都老些,再回头看看?”皇后轻而易举就猜出永安长公主心中的想法,永安长公主点头:“是啊,若能等到他们老了,还是身在富贵从中,还是对彼此忠贞不二,这也算是一桩佳话。” 富贵丛中?皇后唇边现出一抹冷笑,永安长公主当然晓得皇后这抹冷笑因何而来。不过永安长公主很聪明地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猜出来,只低头喝茶。 “永安,你到底得了什么样的甜言蜜语,跑来为他们求情?”皇后的语气已经冷然。 永安长公主放下茶杯看着皇后:“嫂嫂果真懂我,晓得那些金银珠宝,我都不放在眼里的。” 皇后可不会被永安长公主这句话骗到,她的坐姿已经调整,调整为那种端庄的坐姿,现在面对永安长公主的,不是她的嫂嫂,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永安,你不爱金银珠宝,可是若你被感动了,那就不一样了。”皇后的声音更加冷,永安长公主也收起面上笑容,对皇后端庄地道:“是,嫂嫂,您说的一点没错,做妹妹的,的确是被他们夫妻之情感动。生在皇家,最不缺的就是荣华富贵,最缺的呢,就是真心。我何其有幸,能和驸马琴瑟相和,可我也晓得,皇家宗室之中,似我和驸马这样的夫妻很少。当我听到他们夫妻对话的时候,我才突然发现,原来天下还有这样的夫妻。难能可贵的是,他们还是在富贵从中。亲王世子,所受诱惑十分大,哪个不是宠婢如群,可是楚王世子竟只有世子妃一个。虽说世子妃是个美人,但美人对皇家来说,是最不缺的。” “永安,你逾矩了。”永安长公主的话勾起了皇后的思绪,她只能打断永安长公主的话。 永安长公主瞧着皇后,继续说下去:“嫂嫂,若是患难夫妻,也不算稀奇,可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世子和世子妃,竟然还能,还能彼此,” 永安长公主寻不到合适的词,只能做个手势,皇后的姿势又调整一下:“可是,这件事,还是要靠圣裁。”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家事呢。”对皇帝来说,他的家事也是天下事,可是这和真正的天下事还是有些不同的,就是皇帝的意志在这中间十分重要。这句话让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皇后就道:“是啊,还是家事呢。我懂你的意思,你走吧,这件事,我会寻个合适的机会,和陛下说说。” “陛下这些年……”永安长公主看着皇后面上的神色,又硬生生地咽下去,皇后浅笑:“除了家事,他很少往我这里来。” 夫妻,夫妻,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早已经进入到相对只能说些家常话的时候了,年轻时候的浓情蜜意,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皇后总是用天下人都是这样来安慰自己,少年夫妻老来伴,现在能做一个老伴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当永安长公主说起罗顷夫妻的时候,皇后心中还是有些别的念头,尽管皇后很快把这些念头赶走,但有些事,还是如鲠在喉,只能自己慢慢地,在寂寞的夜中,缓缓地回忆。 永安长公主行礼退下,她很了解皇后,知道只要皇后说出这句话,那皇后就一定能做到。但愿自己能帮到那对夫妻,永安长公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回头看了眼那巍峨的皇后殿,天下女子想入主这所宫殿的人不知有多少,但又有几个人能真正耐住入主这所宫殿的寂寞? 荣耀的背后,是无数个冰冷的夜。比起来,身为皇家儿女,简直就幸运太多了,只需要被人讨好,就可以过完这被人艳羡的一生。 罗顷夫妇并不知道永安长公主已经被他们夫妻打动,他们只是严格地按照御医的要求吃药,渐渐地罗顷不再发高烧,琼竹身上的高热也褪去,用御医的话来说,他们的病慢慢好了,只要再调养着身子就好。 于是罗顷和琼竹在院子里偎依乘凉,荷花池在花园那边是大的,在这边院子是小的,可也能看到荷叶青青,小荷刚打了花苞。 “不知不觉地,就要进入六月了。”琼竹见一只蜻蜓飞在小荷花苞上,忍不住叹气。 “要在楚王府里,母亲又要张罗着举办赏花宴了,约上些表亲,然后在荷花池边喝酒聊天。”罗顷这会儿十分想念楚王府,尽管在楚王府的时候,罗顷恨不得逃离这座府邸,可是现在在京城那么久了,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自己还病了一场。那楚王府就变成罗顷最熟悉的地方,变成罗顷朝思暮想的地方。 仿佛一闭眼,就能看到楚王府里的摆设,听到王妃的声音,看到自己娘的不满。罗顷的话让琼竹也起了思念之情,她轻叹一声:“奇怪啊,我怎么也想念楚王府了?原本我觉得,这地方,我不过是暂时居住。”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谣言 暂时居住这四个字一出口,罗顷就看向琼竹,琼竹晓得罗顷对自己这句话有不满,不过琼竹没有说出口,只是浅浅一笑。 看见琼竹面上的笑容,罗顷觉得自己那些许怒气也消了,伸手握住琼竹的手:“哎,原本我以为,到现在你我已经休戚与共了,谁知你还是要说出,你不过是暂时居住在楚王府。” “我说的是原先。”琼竹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地带上一点被人戳破后的微怒,罗顷把琼竹的手握的更紧:“嗯,现在呢?” “现在,那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会在那个家中白头到老,生儿育女,过上一辈子。”琼竹的语气很温柔,这样温柔的语气让罗顷又笑了,琼竹看着罗顷面上笑容,伸手戳一下他的腰:“这会儿才满意?” “你在我身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罗顷答非所问,只伸手抱住了琼竹的腰,琼竹靠进丈夫怀中,突然笑了一声,罗顷低头看着琼竹,琼竹抬头看着丈夫的脸:“我在想,这会儿王妃和次妃,还有没有在吵?” 到了京城之后,罗顷只被允许往楚王府送回去一封信说自己已经平安抵挡京城,之后就没有了消息。这会儿,还不晓得京城发生的一切王妃和次妃都知不知道?罗顷不由轻叹一声,琼竹了然地握紧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 是的,不用担心,什么都会好好的,罗顷自己安慰着自己,心却不自觉地乱跳起来。怎么就忘记了,东平郡王在京城之中,是有行动自由的,万一东平郡王起了歹心,要借机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但罗顷不敢把自己的担心告诉琼竹,只是看向远方,希望自己所想的不要实现,也许东平郡王只想着在京城努力,就不会想到在楚王府那边兴风作浪。 东平郡王当然不会像罗顷想的那样善良,当在京城等的日子越长,他就越烦躁,命人送了好几封信回去给东平郡王妃,好让东平郡王妃依计行事。东平郡王妃收到信,一边抱怨东平郡王做事不利,竟然到现在都还滞留在京城,一边就命人把信上的消息散播出去,当然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散播到楚王妃耳中。 自从罗顷和琼竹去了京城,楚王妃心急如焚,但也晓得这种事情着急不得,在京城停留两三年也很平常,于是等到楚王的丧事办完,楚王妃还是和平常一样过日子,也时有人和楚王妃说次妃最近又把东西赏给她娘家人去了,再这样下去,楚王府的库房就要被次妃搬空了。 这些王妃都任由别人说去,不过些许东西,次妃也没有能力把库房搬空。这天王妃早上起来,还在梳妆就听到外面有哭声,接着次妃就跑进屋内,屋内服侍的下人们刚要上去拦,就被次妃一把推开,上前拉住王妃的衣领就在那哭出声:“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妃强自镇静,喝令服侍的人:“都没看见吗?还不赶紧把次妃给扶了坐下?”丫鬟们上前把次妃从王妃身上要拉开,可是怎么拉的开?次妃已经哭的嗓哑喉肿,在那拉着王妃衣领不放,王妃的头发只梳了一半,就被次妃这样摇晃的全部披下来。 次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口口声声要王妃还她儿子。 王妃被次妃哭的心头突突乱跳,丫鬟们拉不开,王妃只有亲自动手,把次妃一把推开,但次妃今日力气特别大,王妃拉扯几下,险些跌倒。于是王妃扶住旁边梳妆台对次妃厉声道:“你疯了不成?这会儿哭哭啼啼的,世子好端端在京城,你跑我这里发什么疯?”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已经要死在京城了,王妃,若不是你非要我的儿子去京城,我的儿子也不会无药可救,死在京城。”次妃悲从心来,好容易才哭出这么几句话,这几句话吓得王妃的腿都快软了,她抬头望去,看见朱嬷嬷也跟着次妃进来,于是王妃在一片乱纷纷中颤抖着声音问朱嬷嬷:“次妃说的是什么胡话,又从谁口中听到这样的胡话,你们竟然就没有一个人来阻止这样的胡话吗?” 朱嬷嬷平常还是害怕王妃的,这会儿听见王妃厉声说了,朱嬷嬷急忙跪下:“王妃,外面都在传闻,说我们世子,已经,已经……” “已经什么?”王妃盯着朱嬷嬷,语气已经变的急迫,难道说罗顷真的在京城遭遇不测了?这,会不会又是东平郡王的阴谋?王妃一想起来就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即去东平郡王那边咬几口肉下来。朱嬷嬷听到王妃如此急迫的语气,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不说出来也是不行的,于是朱嬷嬷咬牙道:“说是我们世子在京城水土不服高烧不退,已经不能再治。” “儿子,我的儿子!”次妃听到朱嬷嬷这话,又高声哭叫起来,王妃被这消息乍然冲击,也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是梳妆台,梳妆台的脚顶住了王妃的腿,王妃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不,只是外面传闻,没有邸报,没有圣旨,我不信!” 次妃本身就悲痛欲绝,听到王妃说不信,次妃抬头看着王妃:“王妃,你不信?你为什么不信?难道你没听过无风不起浪?难道你没听过……” 王妃不等次妃说完就伸手往她面上打去:“我自然不信,我为何要信?他是世子,是楚王世子,从生下来就是宗室子,有俸禄有诰封,他真要死了,朝廷都有礼仪要对待,哪是外面人说几句流言,你们就信了?我不信,不信。” 王妃说到后面几句,声音已经很高,次妃被王妃连连说了几句不信给震到,往后退了几步:“你,你真的不信?” “我为何要信?”王妃还是重复这句,次妃的眼垂下,想努力理清心中纷乱的思绪,可是怎么理都理不清。 那是自己的儿子,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于是次妃猛地抬头看着王妃:“那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会放在心上,那是我的儿子,你不晓得,从他走了,我就日日担心,我就……” “那是你自己担不起来事!”王妃厉声喝断次妃的话,对朱嬷嬷道:“赶紧扶了你们次妃回房歇息,不要再相信那些无味的话。” 朱嬷嬷颤抖着上前要来扶次妃,次妃已经推了朱嬷嬷一把,朱嬷嬷踉跄一下,险些没有跌倒,次妃已经对王妃厉声道:“你不信,我相信,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他已经,已经……” 次妃说着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你客死异乡,你……” “胡说,我们本贯,都是京城人,算来,此地才是异乡。”王妃此刻被次妃哭的心乱如麻,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把次妃给打压下去,然后着人去京城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于是王妃再次呵斥次妃。 本贯都是京城人?次妃觉得自己这会儿脑子糊里糊涂,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想要再说几句,王妃身边的程嬷嬷已经带着丫鬟把次妃给扶着出去,次妃这会儿哭的人都软了,倒也好扶出去。 等人走了,程嬷嬷才对王妃道:“其实这话,前几天我就恍惚听说了,不过这样的大事,哪能听风就是雨,我还琢磨着,要等请示过了王妃,再悄悄地着人去打听。” “你这主意不错。”王妃先赞了一句这才对程嬷嬷道:“你命人急速去衙门,打听可有什么风声。” 按说该立即遣人去京城打听,不过这样的话就太慢了,楚王世子真要在京城没了,天子必定会降旨命回藩地归葬,这样的大事必定要惊动沿路的衙门。有些衙门消息灵通的,甚至会提前做好准备。 若衙门里面没有任何准备,那就证明是流言了,再派人去京城打听也不迟。程嬷嬷自然明白自己主人的意思,应是后退下。 王妃拿起方才扑倒在梳妆台上的镜子看了眼自己,镜中的王妃容貌憔悴,头发全披下来,青丝之中,那些白发清晰可见。王妃不由自嘲一笑,亡人已经不在了,而他死后,这些纷乱才刚刚开始,而不是结束。 次妃被扶回自己屋子,刚进院子她嫂子就从屋里跑出来,见次妃神色悲伤地被人搀扶进来,她嫂子这才咂一下舌,对次妃道:“哎呀姑娘,我不该告诉你的,是我嘴快了。” “那是我儿子。”次妃悲痛欲绝地说了这么一句,她嫂子扶住次妃:“那,王妃那边怎么说?姑娘,我可告诉你,这会儿你们两个都没有儿子了,我听说朝廷会派人来继承楚王府。到时候,你们两个寡妇就变成别人砧板上的肉了,你可不能……” “我可不能什么?”次妃恶狠狠地对自己嫂子说了这么一句,她嫂子见次妃这幅模样,脖子吓的缩了下,但还是扶住次妃走进房里:“我就在想,到时你还不是需要娘家人为你撑腰,不然……”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底细 朱嬷嬷在旁边听见,不由冷笑一声,嫁进皇家宗室的女人,一身所依靠的就是丈夫儿女,哪还需要像民间女子一样,要娘家人为她撑腰? 次妃嫂子听到朱嬷嬷这声冷笑,又吓得不敢说了,次妃这会儿迁怒朱嬷嬷,伸手一拍桌子:“世子还在京城,朱嬷嬷,这会儿你就连我的嫂子都不尊重起来,好,好,我这就把你退回给王妃。有什么罪名,我受着。”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想说,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次妃您都是朝廷亲封的楚王次妃,有诰命有俸禄,没人敢对次妃您有什么不敬。”朱嬷嬷已经麻溜跪下,说了这么几句,这几句话一说,次妃的脸色这才变了,瞧了眼自己嫂子道:“朱嬷嬷说的有理,嫂子,我以后的日子不用你操心,我只是挂念自己的儿子。” 说着次妃就又开始哭起来:“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她嫂子听到朱嬷嬷几句话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不由狠狠地瞪了眼朱嬷嬷,这才对次妃笑着道:“是,是,我们是山野之人,不晓得皇家的规矩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姑娘啊,,寡妇的日子难过,这没儿子的寡妇的日子更是……” 跪在地上的朱嬷嬷又咳嗽一声,吓得次妃的嫂子立即不敢说话了,次妃这会儿哭了会儿,也觉出自己嫂子的话说的不对了,于是次妃抬头对自己嫂子道:“你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次妃问的这么直白,她嫂子想起自己这一路来的打算,牙一咬就对次妃道:“这些年,我们仰仗着次妃您过日子,也是丰衣足食地,这要真的我们外甥没了,那以后我们的日子就……” 次妃嫂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次妃却听出来了,她冷笑一声:“真是我的好哥哥嫂嫂,别的事情都不想,只想着银子。” 次妃毕竟在楚王府中多年,也受过各种礼仪,这么一冷哼,就带出几分威风,于是她嫂子吓的腿一软就跪在地上:“是,我们不该这么想的,可是姑娘,我们是您的娘家人,我们的日子过的好了,您也有个……” 次妃冷冷地扫了一眼,她嫂子硬生生把依靠两个字给咽下去。次妃看见自己嫂子低眉顺眼地跪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朱嬷嬷已经站起身,走到次妃身后给她捶着,次妃被捶了半天才对自己嫂子道:“罢了,罢了,我也晓得你们爱银子,不然当初也不会巴巴地把我送来王府,万幸我被选上了,又生了儿子,你们这些年日子也过的好。”、 “我们也是托次妃您的福。”嫂子涎着脸说了这么一句,次妃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最后给你们一次福气,来人!” 吴内侍应声而进,次妃已经指着自己嫂子对吴内侍吩咐道:“去,拿一千两银子,三十匹锦缎,再把我的珍珠头面金头面各拿出一套来,给我嫂子带回去,从此以后,我嫂子也不用进来了。”次妃平常赏赐,都没有这么多,嫂子听到次妃赏下这许多东西,盘算着喜欢着,谁知次妃话锋一转,就不让自己进来,她嫂子吓的立即抬头看着次妃:“姑娘,姑娘,我们可是你娘家人啊!” “你方才也听到了,嫁到皇家宗室的女人,一身所靠,只有自己丈夫儿女,哪用像民间女子一样,要依靠自己娘家人的。”次妃冷声说着,吴内侍已经晓得次妃在恼怒什么,上前对次妃嫂子使个眼色,次妃嫂子也只有对次妃磕了个头站起身。 次妃别过头去,不去看自己嫂子,次妃嫂子站了一会儿,也就悄悄走了。等次妃嫂子一走,朱嬷嬷刚上前一步就听到次妃哭出声,吓得朱嬷嬷立即上前安慰次妃:“次妃,次妃,世子的事儿,并不是……” 次妃伸手捶着自己胸口:“我不是伤心我的儿子,我是伤心我自己,我过了这么多年,对我娘家人这样好,可是他们是怎么看我的,只把我当做一个进钱的铜商,我的儿子也许死了,她一句安慰我的话没有,话里话外的,只说着银子,我……” 说着次妃又大哭起来,朱嬷嬷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也只有给次妃捶着,心中闪过忧虑,到底世子在京城,是什么样子? 次妃嫂子一走出院子,就看见吴内侍带着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吴内侍身后的人还捧着那许多赏赐。次妃嫂子看着那些赏赐,又是高兴又是伤心:“这,以后是不是真不能进来看我们次妃了?” “我的舅母啊!你今儿这话说的急了些,难怪次妃恼怒,就连我们在旁边听着,也觉得不对。”吴内侍常往次妃娘家赏赐东西,对这些人都很熟悉,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次妃的嫂子听了就又掉泪:“我家里人口多,嚼裹大,就担心万一,到时难道我们还能去别的地方寻银子花?” 吴内侍啧啧两声:“是啊,人口多,嚼裹大,可是你们家里还有田地庄子呢,我听说你们西山那边有两个庄子,也有上千亩的地,每年也有几千银子的进项。你们一家子省着些怎么不够?”嫂子被说出底细,脸不由一红:“虽说有那些,可是我们这会儿和原先……” “得,你也晓得和原先不同,原先一家子七八口人,一年一百两银子还花不完,现在一年要花上万,好吃好喝好穿,还要纳妾还要养婢女。”吴内侍的话中虽有些刻薄,可嫂子和吴内侍打的交道多,晓得当着他的面不用说那些掩饰的话,于是嫂子瞧了眼四周就对吴内侍道:“还是那句,我就想问问,我们外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横竖呢,你不用担心,就算真有个万一,次妃可是朝廷亲封的,她的荣华富贵不会少,照顾你们也做得到。舅母啊,你太心急了,真以为这是外面那些没儿没女的寡妇?守不住家业?”吴内侍话语之中带有嘲讽,嫂子连连点头:“是,是,我这会儿知道了,哎,早晓得,就先来请教你。” “罢了,这里面的事儿,不知道的人也不知道。这会儿知道了就不要这样了,这会儿次妃正在恼怒,你也不用再进来,带了这些赏赐下去,等到次妃的火气慢慢消掉,我再劝着次妃。”嫂子又对吴内侍千恩万谢地谢过了,也就带了那些东西离开。 吴内侍等人一走,就在那咂嘴,小内侍凑上前:“吴大叔,要是我们世子真的出了事,这楚王府就会落到东平郡王那支,我们就……” “我说你们就没经过什么事儿!朝廷自有规矩,就算东平郡王那支真当了楚王府的家,我们王妃次妃可是有朝廷诰封的,他们来也要礼遇我们王妃次妃。”吴内侍啐了那小内侍一口,小内侍急忙应是:“虽如此说,可是这民间里面,那么过继过去的儿子还有对嗣母不礼貌的,就别提……” “所以说,规矩如此,你不用担心什么别的,还有,我们世子是生是死,朝廷还没发旨意呢,可别乱成一团。”吴内侍呵斥着小内侍,这件事情,背后明明白白有人捣鬼,吴内侍猜到只怕是东平郡王那边传出来的,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除了紧紧地跟随着次妃,没有第二条路。 毕竟,丫鬟们还能嫁出去,可是自己这些阉人,可就没有好去处了。到时下场只会更加凄凉。 程嬷嬷命人去打听,过了午时才算打听回来,程嬷嬷急忙去把消息告诉王妃。 “这么说,也只是世面上这样传说?”王妃听完之后,过了许久才问出这么一句,程嬷嬷点头:“是,衙门里面的人说,只是有传言说楚王世子病重,宫中派出了御医,但并没有别的消息出来。” 王妃伸出一只手阻止程嬷嬷说下去,程嬷嬷讶异地看着王妃,王妃已经缓缓地道:“这么说来,世子没有什么事。” “王妃,都说了病重了,为何还没有什么事儿?”程嬷嬷不解地问,王妃微笑:“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别的消息,而只有楚王世子病重,宫中派出御医的消息,就证明世子已经好了,所以没有更多的消息。” 是这样吗?程嬷嬷皱眉细思,王妃没有继续解释,对程嬷嬷道:“你命人去把我们打听的消息转告次妃,不用多说别的,只说现在情况很好,让她安心。” “次妃要听说世子病重,只恨不得去京城呢,怎么会安心?”程嬷嬷的话让王妃叹气:“毕竟那是她的儿子,罢了,我们只说这样的话就好。” “王妃!”程嬷嬷跟随王妃那么多年,从她这句话中听出心灰意冷,吓的叫了一声,王妃已经明白程嬷嬷为何要这样叫,对程嬷嬷苦涩一笑:“我晓得你在想什么,可是都这个时候了,还争权夺利做什么?再说我……”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谋算 王妃没有说完,就挥手示意程嬷嬷退下,程嬷嬷并没退下,而是看着王妃:“老奴并不是想要王妃争权夺利,而是觉得,王妃若没有心气了,这日子,只怕就过不下去了。” 人活什么?不就是活一口气?王妃若连这口气都不想去争,那离下世只怕就不久了。这是程嬷嬷担心的。王妃抬眼看了眼程嬷嬷,对程嬷嬷露出微笑:“不会的,我不想去争这口气,是因为我知道,我是朝廷亲封的楚王正妃,未来的楚王太妃,世子是个好孩子,他会对我很好,至于别的,次妃愿意去争,能争到是她的本事,不能争到,我以后也不会笑话她。世子妃走前说的话很对,没必要去争,也没必要去吵。一口气不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王妃这样说,老奴就放心了,老奴服侍王妃这么多年,王妃是个什么性情,老奴很清楚。老奴原本是怕,”程嬷嬷的话已经被王妃摆手阻止:“不用怕,我还要活着,活的长长久久的。这样,等到了王爷面前,我才能原谅他,而不是怨气冲天的到他面前,让他在地下也不安宁。” 程嬷嬷了然点头,弯腰退下,王妃看着镜中的自己,为何总要等到人不在了,才真正知道自己的心意?王妃轻叹一声,看向窗外,也不愿再去安慰次妃,那些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以后自己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活,而不是想着要活成别人眼中的样子。 次妃听完程嬷嬷的话,果真又哭起来:“这么说,我的儿子,的确病了。” “是的,照老奴打听出来的,的确是这样。”程嬷嬷规规矩矩地回着,次妃立即站起身就要往外走,程嬷嬷拦住她:“次妃,您要往哪儿去?” “我要去京城,去照顾自己的儿子,若他有个什么,我也不要活了。”次妃边哭边说。朱嬷嬷立即上前拦住次妃:“次妃,世子这会儿只是重病,况且陛下已经从宫中遣了御医去看,您到了京城也帮不了什么?再说这山高路远没人护送,您要怎么去京城?” 次妃被阻拦,这一次并没有发火,只是木呆呆地看着朱嬷嬷:“你说,我什么都帮不了,难道我就要在这等着,等着我儿子的……”死讯传来这四个字次妃怎么都不敢说出口,只是用手捂住胸口,又开始哭起来。 朱嬷嬷和程嬷嬷相视一眼,搀扶着次妃坐下,朱嬷嬷开始劝着次妃:“次妃,您休要嫌老奴说话不中听,世子临走之前,对您和王妃说的都是,要您安心等待,等着他和世子妃从京中回来,这会儿您要去了京城,世子又要照顾您,又要打官司,要是被人参一本,说他事母不孝,那才更是让人拿着没有法子,次妃,您就安安心心在这等待着,等着世子回来。” “这回来的到底是棺木还是人?”次妃突然抬头问了这么一句,这话让朱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回答。程嬷嬷见状就高声道:“回来的必定是人,一定是人。次妃您放心,这一回,世子和世子妃一定双双回来。” “你说的?”次妃话中有深深的怀疑,但还是伸手指着程嬷嬷的脸,程嬷嬷不敢不点头,但又不知道自己这头能不能点下去,过了许久才缓缓点头,这头一点,次妃的眼就一闭,人就缓缓地往后面倒下去:“好,好,你要说的不对,我变鬼都不会放过你。” 朱嬷嬷急忙靠在次妃身后让她不要倒下去,接着用眼看着程嬷嬷,程嬷嬷了然,走到朱嬷嬷身边。 朱嬷嬷把次妃交给丫鬟,自己拉了程嬷嬷一把就悄悄走出外面。一到了外面,朱嬷嬷就压低声音:“我们世子,真的还活着?” “重病是实,可也要说一句,陛下遣去御医,这天下还有比御医们医术更好的吗?再说还有世子妃在那照顾,还有御赐药材,哪里就能轻易没了。再说了,”程嬷嬷顿了顿:“世子可不止是你们次妃的儿子,也是我们王妃的儿子,难道我们王妃也盼着他不好不成?” 整个楚王府,仰仗的不就是世子能顺利继承楚王府,如此所有人的日子才能按部就班地过下去,真要让东平郡王那支来接了楚王府,到时候王妃次妃不会有什么变化,毕竟她们的待遇已经被规定死了,可是这些下人们,只怕就会被收拾。 朱嬷嬷从程嬷嬷话中听出未尽之言,对程嬷嬷点头:“是,你说的是,倒是我糊涂了。哎,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世子会水土不服,导致大病。不过最可恶的是那些故意放谣言的人,哪有这样对我们的?” 程嬷嬷的唇不由不屑地一撇:“这都是东平郡王那边放出来的,他们想着楚王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回来的时候,我就见郡王妃看着我们王妃的穿着,一脸的羡慕。呸,就算她儿子真的成了楚王,她也不会成为楚王太妃,楚王太妃还是我们王妃。” “就是就是!”朱嬷嬷也在旁边跟着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家常,但都不像原先一样剑拔弩张,而是十分和气,也就各自告辞。 程嬷嬷回去之后对王妃说了次妃这次的反应,王妃听完才叹气:“毕竟是她亲生子,母子连心。” “要说起来,您才是嫡母呢!”程嬷嬷的话让王妃苦笑:“是啊,要按宗法,我才是嫡母,他该把我放在头里才是,可是这人,哪是你说什么他就一定会做什么的?世子这些年来对我很是礼貌,已经不错了,若我再想别的,那就是我的不是。” “王妃您就是太宽容了。”王妃并没回答程嬷嬷的话,宽容,不宽容又如何呢?不宽容的话,也许……王妃摇摇头,不要让这些念头萦绕在心中,只要好好地,等着罗顷他们从京城回来就好。 东平郡王妃遣人打听了好几天,见楚王府还是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纷乱,气的大骂了几句办事的人,又写信回去给东平郡王,说王妃和次妃这次都转了性子,不再像原先一样互相看不顺眼,这样的谣言也没让她们两个相信。 信还没送出去,就有丫鬟进来禀告:“郡王妃,那个陈氏一家从京城回来了,听说她男人已经选了一处知州,上任之前要回到娘家探亲,然后再去上任。” “什么陈氏?”东平郡王妃皱眉询问,丫鬟恭敬地道:“就是那个次妃很喜欢的陈氏。” 东平郡王妃哦了一声就道:“就算次妃再喜欢,这一回她也没什么用啊。” “如果,她去见次妃的时候,说出楚王世子快要死了,是不是……”丫鬟轻言细语地说着,东平郡王妃唇边现出一抹冷笑:“算你机灵,还想到这点。” 说完东平郡王妃就把一个内侍叫来,仔细吩咐过,命他去寻陈若雁的娘家,好进行谋划。 内侍领命而去,东平郡王妃也就把方才给东平郡王写的信毁掉,重新再写一封,希望这一次,陈若雁能帮上忙。 陈若雁归宁对陈老爷夫妻来说是件大事,特别是这一次女婿又做了知州,握了印把子,自己女儿就是掌印太太,一想到这点,陈老爷夫妻欢喜的睡不着觉。虽说姑爷年纪大了点,可是这要再做个十来年的官,能熬到个三品,自己女儿再生个儿子,宦囊里面也颇有了不少东西,前面那些儿女对自己女儿也要恭恭敬敬的,三十出头守寡的人多了,但三品淑人可不多,这样的话,女儿也不算命薄了。 陈老爷欢欢喜喜让人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女儿到来,还在那望眼欲穿就见管家领着一个内侍打扮的人走进。 陈老爷现在也不是三家村有几两银子的没见过世面的人了,看见内侍打扮的人就晓得这来头不小,急忙站起身迎接:“您想是从楚王府来,不晓得是不是次妃遣您来说一句话?” 那内侍急忙还礼:“并不是从楚王府来的,而是从东平郡王府来的,要来寻您说一句要紧话。” 要紧话?东平郡王府,陈老爷是知道东平郡王府和楚王府最近在打官司,于是陈老爷的眉皱的更紧:“可是这要说什么要紧话,也寻不到我头上啊!” “陈老爷,还请往另一边说话。”内侍这动作神秘,陈老爷也就只有皱眉带着内侍往书房去,进了书房,内侍也没有直接说,而是对陈老爷附耳说了几句。这几句话让陈老爷吓得面色都变了:“这可不成,这可不成,那是什么人,是楚王府的世子,怎么能咒他呢?” “陈老爷胆子真小。”内侍浅浅一笑,就对陈老爷说了这么一句,陈老爷急忙对内侍作揖:“晓得你们都是从大地方来的,自然见惯了这些,可是我们不过是乡下人,连嫁个女儿给人做填房,还要王爷做主,自己哪能做主?” “陈老爷,富贵荣华人人都想要,难道你不想要?”内侍见陈老爷噤若寒蝉,晓得这也是平常人的平常反应,又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富贵荣华自然是人人想要,陈老爷自然也不例外,可是陈老爷想的是,富贵荣华可是要有命来拿的,于是他笑的有些苦:“可是,要怎么要?”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定夺 “陈老爷如此聪明,令婿现在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这会儿怎么就装糊涂了?”内侍一听陈老爷这话就知道他已经入套了,反而不着急了,更不会直接说出,只等陈老爷自己说。陈老爷的面色露出一点痛苦,就像牙疼一样,接着陈老爷就对内侍赔笑:“这话说的,我不过一个三家村有几两银子的人,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可你这会儿说的,是这样的大事,我怎么敢接茬呢?” “不过句把话!”内侍说着就把手里的一样东西递给陈老爷:“如果事成了,这千亩良田,就是陈老爷你的了。” 陈老爷虽然在这十里八乡都算是富有的,可是家里几辈子积攒起来,也不过就是千亩良田,城里连铺子都没有,好容易攒得两吊银子家私,这会儿听到内侍一说出口就是千亩良田,又想起前几日听人说的,楚王府的次妃,赏娘家人一次就赏了千两银子,顿时心中火一般烧起来,伸手就要去拿那东西,内侍却已经把手收回去:“陈老爷,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您,是说还是不说?” 一句话,一句话就能得到千亩良田,陈老爷的眼睛本来就不大,这会儿显得更小了,紧紧盯着那内侍的手,有些急切地道:“可是,这会儿千亩良田给了我,以后,还会不会有什么好处?” “若是我家主人做了楚王府的主人,那好处,更是多多的。”内侍也不怕陈老爷,直接了当地说出来。这句话就像给陈老爷吃了定心丸,陈老爷伸手就去接那东西:“好,好,等我闺女回来,我和她说说,要她去楚王府里面给王妃次妃请安时候,装作不经意地说出。” “如此,就拜托陈老爷了!”内侍任由陈老爷把那东西拿走,自己收回手对陈老爷拱手,陈老爷这会儿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把那东西打开,瞧见是张地契,上面的名字是空白的,陈老爷买地已经买惯了,晓得只用填上自己的名字,再送到官府去盖章存了一半,这千亩良田就是自己的。 于是陈老爷欢喜的嘴都合不拢,送走内侍就进去里面找陈太太,陈太太听说有千亩良田,也很欢喜,接着眉就皱紧:“可是我们女儿,会不会?” “这你放心,她把楚王府的世子恨的不得了。”陈老爷这会儿可不是在内侍面前的谨慎小心,而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地契,笑的见牙不见眼。 恨?陈太太只皱了皱眉就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恨罗顷了,一想起来陈太太就落泪:“说的是,我们如花似玉的女儿,原本该嫁进王府的,这会儿嫁了个老头子,虽说是个五品官儿吧,可还要仔细筹划,日子才会过的好,偏生娘家又没有个兄弟撑腰。” “都和你说了,买妾生个儿子。”陈老爷只说了一句就看见自己太太瞪自己,于是陈老爷也就收了口:“横竖在族内过继一个,有了这份家私,还有做官的姐夫,想过来的人不要太多,任由我们选择。” “就是,到时必定要选个好的,还要姐夫同意。”陈太太也回嗔作喜和丈夫商量起来这个,当然最要紧的就是,要让陈若雁进到王府里面,把这些话都告诉王妃次妃。就算是假的,也要让楚王妃她们着急。陈太太心中打着这样主意,越想越欢喜起来。 陈若雁在第二天下午时候才回到陈家,虽说她的丈夫年纪比陈老爷夫妻都大,但还是穿了官服,按了礼仪,给陈老爷夫妻行礼。陈老爷夫妻把女婿扶起,一口一个贤婿,他们翁婿也就到外面去坐席听戏。 陈太太和陈若雁母女就进到里面说些私房话,陈太太问了女儿这一路的见闻,陈若雁说一句,陈太太在那啧啧赞叹:“瞧瞧,也只有你这样的福气,能够去见这样大的世面。哪像我们,只能在这家中。” “这算什么大福气,你女婿的官儿啊,还是小了些!”陈若雁对丈夫有两个不满,一个是年纪老了,第二个就是官小了。 不过第一个没办法,第二个慢慢地做去,只怕也有升上去的一天。 陈太太听到女儿的话就开始咋舌:“女儿啊,你真是见过了世面,开口就是这样的话,五品官儿啊,比我们县令还要大些,你竟然开口就是官儿小。” “知县算个什么?”陈若雁还是懒懒的,就有丫鬟进来禀告,说本县听说陈若雁回家归宁,带了县里属官前来拜见陈若雁的夫君,知县太太也带了属官太太们来了,请陈若雁出去见见。 陈若雁嫁给丈夫这么多日子,早已习惯应酬了,换了衣衫也就带了人出去。陈太太原本想跟着自己女儿出去见见世面,被陈若雁一句,等到了时候,会把自己娘请出去让众人拜见,就挡了回去。 于是陈太太坐在屋内,心急火燎地等着自己女儿命人来叫自己。等了好半天才有丫鬟进来请陈太太出去,陈太太也就扯扯衣衫,扶了丫鬟的手走出去。 一走进厅内,就见一屋子的披风红裙,个个头上的首饰都耀的花人眼,陈太太虽说也见过点世面,可是这么多的官太太们齐聚一堂,陈太太不知为什么心中就一哆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陈若雁站起身来搀扶自己,对知县太太笑着道:“这就是我娘。” 接着知县太太就上前来拉陈太太的手,笑着叫老太太:“老太太得闲时候,也往我们县衙去坐坐。” 这样的阵势让陈太太更加哆嗦,但也晓得自己女儿在一边,可不能给她丢脸,于是陈太太努力微笑:“太客气了,我们就住在这里就好。” 好容易说了应酬话,陈太太觉得自己舌头都僵了,又被众人扶到上方,受了众人的礼,陈太太坐着略微说了几句,也就由陈若雁搀扶着往外走,交给丫鬟扶回房去。陈太太一直到回到房中,才觉得自己双腿颤抖,连连喝了两杯茶才觉得心不那么狂跳。 陈若雁这会儿就进来了,陈太太看见女儿进来急忙对她道:“你怎么没留她们在这听戏吃饭?” “都还有事呢?知县留下了。”陈若雁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用手按住额头:“我乏的很,哪还有心情去应酬她们。” “她们可是……”陈太太只说了半句就对陈若雁笑着道:“我忘了,你这会儿可是五品官儿的夫人,比她们的丈夫品级还高呢。” “娘啊,五品官儿在那二三品的眼中,不过就是小的不行。”陈若雁见陈太太那一脸心满意足的笑,忍不住就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说。 “二三品?那不就可以追封三代?哎呀,这可不成,那可是祖坟要冒烟了。”陈太太的话让陈若雁微笑:“娘,您和爹都是没见识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会儿我乏了,我要先歇会儿。” 陈太太忙叫丫鬟把床铺好,见女儿躺下,陈太太猛地想起东平郡王府的内侍说的话,于是陈太太把丫鬟赶出去,自己凑在女儿耳边说了几句。陈若雁没想到东平郡王府会找到自己娘家来,那眉立即竖起,瞌睡也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你们答应了?” “我们也不算答应了,只是和他说,会和你说,不过你会不会进王府去说,这就由不得我们了。”陈太太期期艾艾地说完,就看着陈若雁,陈若雁冷笑:“这地位高的人争起这个来,也是难看的很。” “不管难看不难看,他们许了千亩良田的好处,我们也收了,就看你愿意不愿意要你爹争这千亩良田了。”陈太太的话让陈若雁深深地看了眼陈太太,这才缓缓地道:“说啊,怎么不愿意说,他那样害我,明知道我对他一腔痴情,还要这样对我,那个老头子,真是闻到味都恶心。” 说着陈若雁就要掉眼泪,陈太太吓得立即抱住女儿:“雁儿,你不要这样想,怎么说他也是五品官儿,你嫁了他也不吃亏,以后你做官太太,掌印夫人,等再生下个儿子,手里抓了银子,前头儿女也不敢啰嗦什么。” 也只有这样想了,陈若雁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陈太太也顺着女儿的眼看向她的小腹,突然陈太太欢喜地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哎呀,要是一举得男,这该多好啊?” 有了?陈若雁的眼泪这会儿是真的出来了:“娘,我都不愿意有,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偏偏就要我嫁了。娘,您都不晓得,王府世子的地位有多高,他有多英俊?我们在京城的时候,也见过他的仪仗。说的是有罪,可是宗室人犯了罪,和平民百姓犯了罪,是不一样的。” 说着陈若雁又伤感起来,自己的娘不懂,不懂这些事情,以为一个五品官儿就很不错了,可是见识过那样的风光,怎么会对一个五品官儿受的礼遇满意呢?陈若雁又叹了一声,就因为这样,能对罗顷报复一点是一点,这样才能消掉自己的心头之恨。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传话 陈若雁在心中想着,面上的神色变的有些冷酷,自己一定会做到的。 陈若雁的丈夫曾为楚王府的长史,这一次带妻子回家归宁,也该带着妻子前往楚王府给旧日东家问安,以显示人走茶没凉。于是陈若雁在家住了几天之后,也就和丈夫往省城去,这一次去了省城之后就径自去上任了。 就算楚王府后来知道自己在说谎,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了。陈若雁看见省城出现在自己眼前,唇边闪过冷酷的微笑。她丈夫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对陈若雁感慨地道:“原本让我来做王官还有些不欢喜,毕竟没那么多银子,可是后来才发现,做王官清净,楚王也是个很好的东家,俸禄之外还有各种赏赐。自然最好的是,还能娶了你。” “是啊,我们要好好地报答楚王一家。”陈若雁笑的很温柔,这一句又引起她丈夫的感伤:“哎,可惜好人不长命,瞧瞧,这才多久?还有东平郡王,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然想出这种法子,简直是不把王府诸多属官放在眼中。” 陈若雁不想继续听,只瞧着车外那繁华的街道,楚王府,一定要有点波折才好。 陈若雁夫妻进了驿站,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楚王府的内侍就来传话,请二人在午时过后进府,陈若雁可以去见王妃次妃,王妃次妃因为都是女流,就不好让前长史去拜见了,只请前长史去拜一下楚王的灵位就好。 这样安排也很平常,于是陈若雁夫妻换了素服,按照楚王府的安排,在午时过后进府,一见到楚王的灵位,前长史就跪下磕头,痛哭流涕。陈若雁可没有自己丈夫那样深厚的感情,只对楚王的灵位依礼拜了拜,也就前往里面拜见楚王妃和次妃。 今日楚王妃在自己院子召见陈若雁,陈若雁和楚王妃并没见过几面,只照礼拜见。拜见后陈若雁和王妃对答了几句,刚要拜见次妃,次妃就哭出来:“雁儿啊,你要在我身边,我也就好受些,可是这会儿我想起跟在世子身边的,是我不喜欢的人,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说着次妃哭的更加难受,陈若雁的眼泪也落下:“次妃当日对我的慈爱,我一直都记得,不敢忘怀,谁知这才几个月,就接二连三发生那么多的事,真是想都想不到。” 楚王妃不愿意听她们两个相对哭诉,但也不能阻拦,等到陈若雁和次妃互相哭诉几句,王妃也就缓缓地道:“你从京城来,我就想问问,可曾在京城见过世子?” 王妃这话提醒了次妃,次妃立即抓住陈若雁的袖子:“你,你可曾见过我的儿子?” “世子进京的时候,我们也没有离开京城,因此还是听过的。”陈若雁很高兴王妃主动问起,于是缓缓地说了这么一句。 听过,那就是没见过了,次妃不由有些郁闷地对陈若雁道:“你怎么不去拜见拜见?” “没有法子,世子一进了京就被送进宗正府,比不得外面的衙门,使点银子就可以进去。那可是永安长公主的驸马亲自掌管的衙门,使银子都不成。”陈若雁的解释让楚王妃长长地出了口气:“是啊,那是宗正府,执掌着的是驸马,哪是随便就能进去的?” “那,那你可听说了什么?”次妃大失所望,自己的儿子如何,竟然没人知道,那所能问的,也只有听说了什么。 “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听说世子病的很重,而且……”陈若雁露出为难神色,仿佛将要说的话很严重,但又不能不说,果真她的神色变化让王妃和次妃都看向她,等着她下面说的话,不过陈若雁久久没有说话,次妃先忍不住:“雁儿,你快说吧。” “次妃,这话也只是传说,我们并不敢肯定。”陈若雁似乎十分为难,王妃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但还是对陈若雁道:“你说吧,我不会怪你。” 陈若雁应是后才道:“听说世子病的已经药石无效!只是陛下下诏不许说出去,担心东平郡王有异动,而且,陛下有意削掉楚藩。”陈若雁半真半假的话说出口,次妃顿时就哭出来:“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可怜你,可怜你……” 客死异乡几个字次妃怎么都不敢说出来,毕竟王妃老早就说过,算起来都是京城人,死在京城也不算死在异乡。 王妃原本是不把外面的话当做一回事的,可是陈若雁这半真半假的话仔细听起来,非常地正确,于是王妃颤抖着问陈若雁:“这话,有几分实在?” “王妃,有些话我们也不好说什么。”陈若雁当然不会说这事是肯定的,还是不肯定的,只是模棱两可地说。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让次妃更加相信自己的儿子已经死在京城,只是因为皇帝有意要撤掉楚藩,所以才不许人说出口,如此,才能瞒的住。只有天子,才有这样的能力。想着次妃哭的更伤心了:“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可怜你才,才二十岁啊!” “陈姑娘。”王妃这会儿被次妃哭的心乱如麻,也忘了陈若雁早已出嫁,依旧用了旧时的称呼,对陈若雁叫了这么一句,陈若雁更不会把王妃的失言放在心上,已经对王妃道:“这也不过是传言,毕竟我们也都没有看见世子。宗正府比不得别处。” “我晓得,只是想请陈姑娘把这些话都密密地藏在心上,不要说给别人。”王妃比次妃要对这些事有主见的多,立即就是这么一句。陈若雁的心中不由一凛,但还是对王妃道:“是,一定会的。” “来人!”王妃说完这句就高叫来人,程嬷嬷上前一步,王妃对程嬷嬷吩咐道:“立即派人上京,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想办法进到宗正府,看见世子。如果寻不到世子,看见世子妃也成。” 程嬷嬷当然晓得这件事的重要程度,立即应是退下,王妃又对次妃道:“你也不要哭了,横竖我们这里做好两样……” “我的儿子没了,你让我不要哭?”次妃看着王妃,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王妃冷冷地看了眼次妃:“现在世子是生是死,谁都不好不知道,全都是传言,传言,我已经命人上京,你就在这安心等着。横竖你娘家人不会进来打扰你。” 次妃听到王妃这么冷酷的话,又要哭出声,但被王妃扫了一眼,次妃就不敢再哭了。陈若雁瞧着着一切,不由暗自庆幸当初自己在楚王府的时候,没有惹过楚王妃,不然的话,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妃命人把次妃送回屋去,这才对陈若雁道:“劳烦你了,这会儿有事儿,我也不留你了。” “说来,倒是我的不是,这样的话,原本不该传过来的。”陈若雁这会儿对着王妃不要太乖巧,这让王妃勉强露出一抹笑:“这事儿,如此重大,瞒是瞒不住的,你先回去吧。”陈若雁急忙应是,对王妃行礼后退出。 等走出王妃的院子,陈若雁才觉得自己的里衣已经被汗湿透,今日天气炎热,可是王妃房里是放着冰的,陈若雁还能被汗湿透了里衣,可想而知王妃对她带来的压迫感,有这样一位王妃,东平郡王想要入主楚王府,只怕真是做梦。 陈若雁在心中这样猜度着,也就回到驿站,刚走进驿站,就有丫鬟走进来禀告有人想求见陈若雁。 “什么人?”陈若雁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看见那人走上前,陈若雁身边的丫鬟婆子想阻拦,陈若雁见那人面白无须,喉咙没有喉结,虽然穿着平民衣衫,但说话时候明显和旁人不一样,于是陈若雁对那人道:“想来是东平郡王府来的?” “果真聪明,既然如此,奴婢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那内侍也就对陈若雁行礼说话。陈若雁做个手势,身边只剩下一个贴身丫鬟,陈若雁这才对那内侍道:“话我说了,可是王妃不是个好惹的。” 内侍听到第一句刚要赞,就听到王妃不是好惹的,眉头立即皱紧:“愿闻其详。” 陈若雁把自己进去之后见到王妃次妃说的话,和她们各自的反应细细说了一遍才对内侍道:“话就是这样,王妃也已经遣人往京城打听了,东平郡王的念头,只怕成功不了。” “这不用您操心,横竖您已经为我们传话了,我们王妃和王爷,都会感激你,至于别的,就由我们做。”这内侍说着就对陈若雁行礼,行礼完后内侍也就离去。陈若雁没有留内侍,只是在那疲惫地用手揉着额头,但愿东平郡王更有能力一些,可以让楚王府更被阻碍,可以让那个方琼竹,永远都成为不了楚王妃。 想到琼竹,陈若雁就觉得心口有些疼,那种火气又上升了,她有什么资格可以陪在自己心仪之人身边,可以得到那样高的地位,可以去做自己不能做到的事儿。方琼竹,病的要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陪着一个老头子过完后半辈子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打听 陈若雁用手锤一下胸口,就听到耳边传来自己丈夫的声音:“太太,原来你早就回来了,哎,我又和后面的长史说了几句,真是越说越伤心,哭了好大一场。瞧,这会儿眼圈还红着。” 陈若雁抬头看自己丈夫的眼,果真见眼圈红着,为何他不干脆哭死算了?陈若雁心中想着,嘴里说的却是:“我让丫鬟用热毛巾给你捂下眼睛,免得你明儿去拜客,看见了不好看。” 她丈夫连连点头,还感慨地道:“若没有王爷,也就不会有这样的好妻子。” 陈若雁笑的越发温柔,但这心中却更加恼怒起来,但愿东平郡王能挡住楚王府这上京的人,让楚王府和京城断了联系,那才最好不过。 内侍回去东平郡王府,把陈若雁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东平郡王妃,东平郡王妃立即命人追上楚王府上京的人,远远跟着,看那人做了什么,若有任何异常立即告诉。众人领命而去,东平郡王妃用手揉下额头,但愿所有的努力都有效果,不然的话,自己一家的筹谋就全白费了。 在京城的东平郡王收到郡王妃连夜遣人送来的信已经是二十多天后,看到自己妻子说的那个计划,东平郡王先是心疼了下那千亩良田,接着就想等到成为楚王,有的是法子让陈家把那千亩良田吐出来,于是东平郡王问了送信的人几个问题,也就让人下去,刚要再去询问,就又有人来报信,说郡王妃送信来了。 这下东平郡王更感奇怪,刚刚收到信,怎么又有信来了,东平郡王虽然奇怪也命人走进,那人一见了东平郡王就把郡王妃为何遣自己来的目的说了一遍,并说日夜兼程跟着楚王府遣来的人,所以才会到的这么迅速。 “那边遣来的人,想要得到什么?”听说楚王妃遣人上京打听,东平郡王立即把耳朵竖的高高的,急迫地问。 “想必是要知道楚王世子到底还活不活着。”来人的话让东平郡王的神色变的阴郁,这是东平郡王很不快活的一件事,罗顷不但活回来了,而且现在身子已经复原了,京城中都开始传说他们夫妻矢志不渝的故事。 这让东平郡王急的心像有多少个小老鼠在抓似的,恨不得冲进宗正府寻到罗顷把他给杀死。 “王爷,也就是说,楚王世子还活的很好?”郡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东平郡王的心思,东平郡王脸色一变,这来人就猜度着说。 东平郡王点头:“是啊,京城之中还在传说他们夫妻恩爱,世子妃对世子矢志不渝,甘愿用她的命换世子的命的故事。” “那,京城中人都知道了,这楚王府的来人,岂不随便打听就能打听到?”这话让东平郡王听的更加生气,但很快东平郡王就道:“还有别的法子,你们挑几个机灵的,装作是在这京城久居的样子,然后去和楚王府的人接触,想方设法打听出他们什么时候送信回去。” 只要在那信上动了手脚,楚王妃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想不到。东平郡王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不错,一定要让楚王妃以为,罗顷已经死在京城,到时再让自己妻子去寻楚王妃,趁她六神无主的时候,先让自己儿子过来,如此也好讨些便宜。 东平郡王想着,觉得这个主意实在太好了,又写了一封信,命人日夜兼程送回东平郡王府,让自己王妃日夜盯着楚王府,好从中行事。 一切都安排好了,东平郡王也就等着自己的下人在那怎么和楚王府的人来往的消息。 楚王府遣来的并不是内侍,而是负责外面事情的管家,这管家常年在藩属地,出外都有人吹捧,这一路上京,日夜兼程赶路已经非常辛苦,等在客栈住下,先带人去宗正府打听,谁知被宗正府守门的人给撵了出去,口中还有许多言语:“楚王一案,自然有陛下圣裁,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就能随便乱闯的?” 这管家从来没受过这样大的气,还想再送给守门人一点礼物赔着笑脸,但守门的哪把这些礼物看在眼里,鼻孔朝天瞧也不瞧他。 要依了管家在藩属地的性情,这会儿早就骂出来了,但管家晓得这不一样,于是管家又赔笑道:“我们王妃吩咐我上京,其实只想知道我们世子好不好?” “好着呢!”这守门的鼻子里面哼出一半话,管家又要赔笑,这守门的人已经把他一推:“快些走吧,这件事,让你们王妃安心等待,哪是这样心急的。”管家吃了这许多言语,也只有往后退,刚走出几步就听到那守门的在那说了一句:“果真是乡下人不懂规矩,这礼物都不留下。” 管家这才想起没把礼物留下,急忙把礼物送回去,那守门的也只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什么都没说。管家想再问问,见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也只有往后退去。 等管家走回自己带着的人等着自己的地方,管家一张脸都黑了:“这京城风俗果真和别处不同,怎么说我也是楚王府的管家,那时别说各衙门守门的,就算是省城里的大官见了我,还要笑一笑,说一句来了。这会儿就受这样的气。” 管家在那骂了好一会儿,他带来的人只是在那听着,等管家骂完,从人才小心翼翼地道:“那我们,还要往哪些地方打听?” “自然就往酒楼茶肆去,虽说这守门的说我们世子还活的好好的,可是王妃当初的吩咐是,最好要能看见世子一眼,怎么着也要想办法进宗正府去。”管家发了好大一会儿脾气,总算想起自己该干什么了,又对从人呵斥。 从人应是,陪着管家离去,远远的,东平郡王府的人瞧见管家被守门人呵斥这一幕,又听到管家说要往酒楼茶肆去打听,也就抢先往酒楼去,好在那张开网,等着管家踏进来。 罗顷夫妇并不知道围绕着自己夫妻,又发生了这么大的风波,京城虽然一天比一天热,进了六月更是蝉鸣声声,不过因为两人搬进的这个院子比原先那个院子要凉快的多,每天还有两桶冰,倒没有原先那样暑热难耐。 罗顷和琼竹的身体都慢慢复原了,顾嬷嬷见状,也就督促着岚月等人用那个小茶炉每天给罗顷夫妻炖点补品,厨房那边自从接了吩咐,每日送来的膳食也比原先精致许多,虽还比不上楚王府的,但比刚开始来的时候要好上太多。 没有纷扰,每日可以赏花乘凉,身边有爱妻陪伴,罗顷觉得从自己出生以来,这段日子竟然最为快活适意。这天用完晚饭,两人坐在荷花池边乘凉。岚月带着小丫鬟在那熏艾草,好让蚊子苍蝇都被熏跑。 琼竹穿着夏衣摇着扇子,烟从不远处被吹过来,鼻尖有点点艾草香味,罗顷不由对琼竹微笑:“你这样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你又说玩笑话了。”琼竹轻斥一声,罗顷摇头:“不,这并不是玩笑话,而且就算是仙女,也没有你的美貌。” 美貌?琼竹知道自己从小就生的美,不然陈太太不会咬牙出了五十两银子的聘礼,于是琼竹用手摸下自己的脸:“你只赞我美貌,必定是因为我是以色侍人者!” “你瞧,你还说我说玩笑话,这会儿你自己也说玩笑话了。”罗顷握住妻子的手,语气变的十分郑重:“你是我的妻子,是我一辈子都记得的人,不管你美貌也好,丑陋也罢,我都不会忘记你。” 这话说的真好听,但琼竹却故意摇头:“不,你这话说的,我才不信!” “什么叫你不信?”罗顷盯着琼竹的脸,琼竹站起身:“若我这会儿美貌没了,你是不是就要……” 罗顷也站起身走到琼竹面前,伸手搂住琼竹的腰,用手去抚摸琼竹的脸:“可是你已经有了美貌,再说什么你若没有了美貌的话,已经不起作用了。再者我问你,若我不是世子了,你会不会跟随我,你的回答自然也是要跟随。所以你我又何必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让你我夫妻不开心?”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琼竹点头:“如此,我也当你说的有道理。” “不是当我说的有道理,是的确有道理。”罗顷已经摇头,牵着琼竹的手摇了摇:“我这话说的有道理,那世子妃赏我喝一杯酒,好不好?” 自从罗顷生病之后,御医说罗顷吃不得酒,琼竹和服侍的人自然把御医的话记在心上,怎么会让罗顷喝酒?等罗顷病慢慢好了,想吃酒琼竹担心对他身子也不好,也不许他吃酒。这会儿听到罗顷这话,琼竹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晓得了,你是馋酒了,不是因为想赞我美貌。” “都有,都有!”罗顷连连点头,就听到身后传来笑声:“果真小夫妻恩爱缠绵,比我们年老的人不一样。”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鱼饵 这个声音很熟悉,琼竹转身,果真看见永安长公主夫妇站在身后,宗正还是那样一脸端方,永安长公主可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罗顷已经松开握住琼竹的手上前对永安长公主夫妇行礼:“侄儿见过姑母、姑父。” 宗正并没身着官服,不过是便装,看见罗顷走上前,对罗顷点一点头:“不用如此客气,你们坐下吧。都是你们姑母说的,说吃了晚饭太闲,就要来各处走走,离得近些也只有你们这里了。” “瞧,还不好意思呢。”永安长公主的眉一挑,就对宗正揶揄地道:“你不也一起想出来吗?方才还转过身去,活像你没年轻过一样。” 永安长公主的话让宗正更不好意思了:“这,平常总要君子行。” 永安长公主就像没听到宗正的话一样,拉着琼竹的手问东问西。琼竹和永安长公主接触多了几次,晓得永安长公主是个热心人,也就有问有答。永安长公主问过琼竹和罗顷的起居,听到琼竹说方才罗顷讨酒吃,琼竹不给,永安长公主不由点头:“你做的对,这酒啊,少喝点还可以,可要多喝了,任由他们洒起酒疯来,那才叫不好。” “公主,我可从来没洒过酒疯。”宗正听到永安长公主的话,急忙对永安长公主说。永安长公主只浅浅一笑,眼却横了宗正一眼。琼竹和罗顷相视一笑,风吹拂着荷花,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虽说永安长公主夫妇对罗顷越来越和蔼,可是关键的事情,他们还是不会说出来,不管罗顷怎么旁敲侧击,宗正都只让罗顷耐心等待,总有等到的时候。如此,罗顷也只有耐心等着,送走了永安长公主夫妇,罗顷不由对琼竹叹气道:“说等,进了京城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上京时候,王妃就说过,这种事情,等个两三年也不稀奇。横竖这会儿我们吃的住的都比原先好,你也只有耐心等着。”琼竹也只有这样安慰丈夫,罗顷知道琼竹说的是对的,可是这一直看不到希望的等待,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宗正和永安长公主离开之后,宗正就对永安长公主道:“看起来他们还不知道楚王府已经派人来京城的事儿。” “这宗正府里里外外,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的,你还不放心,还非要拖着我一起来。”永安长公主瞪了丈夫一眼,语气中带上了不满,宗正呵呵一笑:“你我是夫妻,这点事,就……” “哼,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就说说方才你故意说,是我要来的。”永安长公主狠狠地掐了宗正的腰一下,宗正急忙求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看见宗正故意这样求饶,永安长公主这才放开手,对宗正叹气:“哎,这件事,要是再没有什么结果,还真是让人等的心焦。” “陛下……”宗正只说了两个字就被永安长公主打断:“陛下心知肚明,晓得谁是谁非。” “可是也要服众。公主,这样的大事,可不是凭陛下的喜好就能定夺的。”宗正的话让永安长公主冷笑一声,又要继续说下去,宗正一见永安长公主的神色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急忙转口道:“罢了,罢了,都别说了,横竖让他们在这里,磨磨性子也好,免得他们在藩地久了,以为京城也跟藩地似的,任由他们横着走呢。” 这句话还差不多,永安长公主不由轻叹一声,要是东平郡王那边知道皇帝是这样念头,还不晓得有多懊恼,不过他晚点知道也好,也让他多花点银子。 楚王府的人在京城打听了好几天,单知道楚王世子前段时间病了,这些日子也就不知道情形如何,不过京城之中倒是传说着楚王世子和世子妃十分恩爱,世子妃不但陪着世子前来京城,还在世子病榻前衣不解带地照顾。这些消息虽说也还能送回藩地,可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罗顷现在到底怎样了,是身体完全复原,还是缠绵病榻只剩下一口气,都完全不知道。 至于说想办法进宗正府看一眼,那就更不可能了,帖子虽然设法送到了宗正面前,可宗正是什么身份,永安长公主的驸马,地位和楚王是一模一样的,他愿意见几个楚王府的底下人的可能性很小,更别提恳求宗正让他们进去看看罗顷了。 楚王府的人跟无头苍蝇样的在京城各大酒楼茶肆碰了好几天,除了那些人尽皆知的消息,就再没有更多的消息了。京城这段时候又热,管家急的上火,嘴巴两边生了好大的两个疮。天天在那喝黄连水都消不下去。 东平郡王的人是一直跟着楚王府的人在那看他们一举一动的,查知了楚王府的管家着急上火的事儿,晓得这时候该是他们出面了。于是先去禀告了东平郡王,东平郡王在那等的心焦,听到禀告就要踢人:“不是让你们赶紧办,这会儿还来请示什么?” 既然得了东平郡王这句话,东平郡王的人也就去给楚王府的管家下鱼饵去了。 这天一大早,楚王府的管家又喝了一肚子的黄连水,就捂住肿了半边的脸要带人去外面继续打听消息,刚走到客栈一楼,还没走出客栈,就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原本这种闲人的议论,管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谁知听到一个楚王,管家不由停下脚步仔细听起来。 那两个议论的人当然是东平郡王那边安排的,看见管家停下脚步听,晓得鱼已经快要上钩,但他们俩还是装作没看见,继续在那叹息:“要说青春年少位高,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是可以看见的,谁知偏生没有命去享。” “是啊,听说还丢下如花似玉的一房媳妇。可怜这媳妇,就要守一辈子了。”另一个人故意感慨,这话听的管家手脚都颤抖了,难道说自己家的世子,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死了,只是皇帝秘密不肯公布消息? “这你不用担心,他们这样人家,吃穿不愁,安心守去,哪是你我的……”另一个人刚说了半句,肩就被管家拍了一下:“敢问你们说的,是什么事儿?” 那两个装作说闲话的人抬头看一眼管家,见管家的脸都肿了大半,就捂嘴一笑。管家也晓得自己这会儿和原先不一样,急忙对两人笑着道:“因为家主人遣我来打听一点消息,迟迟没有打听到,所以才急的牙都疼。” “这牙疼也是平常事儿。不过我们说的话,不过是闲话。”说着那个人就故意站起身,要和另一个人拱手离开,这下让管家更着急了,急忙拉住那人:“不瞒二位,我家主人是楚王,这件事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也不用再多说什么,只是我们王妃在藩地听说了许多不好的传闻,特地命我来打听的,可是我打听来打听去,除了大家都知道的消息外,并没有更多的消息了。方才听到……”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那两个人就装作面上变色,还有一个转身就要往外走,嘴里还在嘀咕:“今儿出门也没翻下黄历,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儿?” 这举动一下让管家更加深信,这两人定然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事儿,于是管家又拦住那两人:“两位,两位,不如坐下来我们好好地说。”说着管家就高声对客栈的小二叫道:“赶紧去外面酒楼,叫一桌好酒菜来,两位,不如到我院中好好地说说话。” 管家这样百般挽留,这两人也就装作盛情难却,跟着管家往他房中来。管家的排场也不小,包了客栈的一个院子,也带着服侍人等,这院子虽只有三间上房,两间厢房,可是院内也是种了竹子,也有石桌石椅。一走进院内,这两人就故意露出赞叹神色:“这样好享受。” “出门在外,这还艰苦呢,两位,不如就坐在这院内,免得进到里面,更加炎热。”管家这会儿把两人当做真的知道消息的人,十分殷勤地说着,刚一坐下,小厮就送上茶水点心。这茶也是好茶,两人还没喝,就对管家道:“这等排场,看来果真是王府的管家才能有的。” “我这算什么排场?要说我们王爷还活着,那排场才真是,啧啧。”管家啧啧了两声,见二人杯中的茶已经空了,也就给二人把茶倒满,又笑着道:“来的匆忙,还没请教二位姓什么?” 这两人既然是来下饵的,自然不会通传正经姓名,不过一个张三一个李四罢了。管家也就说了自己姓名,姓周,排行老四,别人都叫他四爷。 周四说完就叹气:“哎,原本我们靠着王府这棵大树,那日子过的真是舒服极了,我祖父、我爹,都是王府的管家,走出去,谁敢对我们有什么不好的脸色。原本我也该这样的,可是谁知道会遇到这样的事儿?”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钩 “你们府上这事儿,难道说这世子,真的不是你们王爷生的?”张三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周四,周四摇头:“这才胡扯呢!我们次妃这孩子,从怀上王妃就派了人日夜跟随服侍,将要发动的时候,那时候家父还在王府当差,还是家父带了人守在二门外,出入的人都要仔细检查了,务必不能有任何夹带。别说那么一个活的娃娃,就算是张纸,都带不进去。” 说完周四就叹气:“这也是命不好,偏生就被东平郡王给咬上了。哎,就为一个爵位,这又何必呢?” “亲王和郡王的爵位,差的还是大呢。”一直没说话的李四这会儿才开口,周四笑了:“可瞧在我们这些服侍的人眼中,又有多少差别?东平郡王不也一样使奴唤婢?” 说话时候,客栈的伙计带着酒楼的伙计把酒菜送来,周四带来的小厮急忙过来在石桌上铺上桌布,又布设碗筷,都放好了,这才让酒楼的伙计把酒菜摆好。 “这些酒楼,做的菜也还罢了,可是就是那些碗筷用的糟糕了些。所以我出门,从来都是带上自己的碗筷。”周四解释着,等酒楼伙计把酒菜摆好,吩咐小厮把银子给了,这才拿起筷子:“请,请,我们先喝上一杯。” 说着周四就给张三李四各自布了一筷菜,张三李四两人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急忙摆手:“方才听您说的,您可是富贵从中的人儿,这会儿对我们这样,担不起,担不起。” “只要二位把方才议论的什么事儿,原原本本地和我说一遍,这有什么担不起的?”周四憋屈了这么些日子,总算可以在这两人面前摆出王府管家的排场,心情也很高兴,于是对二人说了这么一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酒杯又放下了。 “您这酒菜很好,碗筷也是那么值钱的东西,我们,我们,还是告辞吧。”说着张三拉着李四就要离开,周四急忙阻止:“这些东西算是什么呢?你们竟然不敢说,来来,都快坐下。” 周四这么一拦,张三李四也就顺势坐下,接着李四去端酒杯,刚端起来就又放下,对周四长叹:“我们也晓得,你们主人必定很担心你们世子,可是听我一句劝吧,这事儿,没戏唱了,还是回去了。” 这,周四一颗心都要提起来了,伸手抓住李四的胳膊:“我们世子,到底怎么了?” 周四的语气中满是焦急,还颤抖不已,这个反应张三李四十分满意,于是张三又道:“这事儿,牵连的很广,我们也不晓得上面的人到底怎么想的。就算他们想要怎么做,也和我们没有多少关系。” 上面的人,那必定是指皇帝,周四这会儿更是被吓得张大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四叹气:“我有个侄儿,家里穷,从小就进了宫,因为没有打点,也没有好去处,并没有去服侍那些要紧人,不过是在宗正府里做些粗使。楚王世子进宗正府,如何生病,他们这些人也都知道。前些日子,楚王世子生病,而且病的很重。” “我们王妃就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遣我上京打听的。”周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在那颤抖了,眼泪也不自觉地流出。 “哎,我侄儿说,楚王世子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李四说完这句就把酒杯中的酒喝干,周四这下哭的更厉害了:“可是,这样的大事,为什么都没人知道?” “这就是上面人的决定了,我侄儿还是昨儿下了值,回家和我闲坐时候说的,还说,这件事,上面下令要瞒的紧紧的,不管是世子服侍的人,还是别人,都不许说出一个字的,要说出去就要……” 李四做个杀头的动作,周四颤抖了下:“这,这又是为什么?” “我们也不晓得,我侄儿说,他冒了这样大的风险说出来,不过是感慨世子年纪轻轻就没了,原本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李四拿起一根鸡大腿就开始啃,边啃边不忘记说话。张三有些神秘地说:“这些话我们也不好猜的,都在传说,是不是陛下想要就此撤掉楚藩。” “可是,楚王一脉,还有人啊!”周四是晓得朝廷的规矩的,罗顷无子的话,就从楚王宗室中按照远近来选出一人继承楚王爵位。 “东平郡王可还在和楚王府打官司呢。”张三见和周四说了这么久,终于说到将要说的话,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凑到周四面前:“要说呢,这件事,东平郡王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是楚王府这边,也要静等陛下召集人调查,然后出结果,如此才不惹怒陛下。偏生你们世子要跑到京城来,还做出这么些事儿,难怪陛下恼怒了。” “陛下恼怒,想要以你们世子无子的理由把楚藩撤掉,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既然周四上钩,李四当然也要说的更严重一些,果真周四已经不哭了,但额头上的汗开始大颗大颗地滚下来:“那,我们世子,我们世子……” “这会儿你们世子已经是没有命了,陛下下令不许把消息传出去,也不过就是悄悄地被人抬出去,瘄在皇家寺庙,等到陛下把事情决定了,再来办你们世子的后事,可我觉着,要是……”李四又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时候就在摇头:“罢了,这种事,我们这些人说了也不起作用,倒不如不说了。” “到底是什么主意?”周四这会儿方寸大乱六神无主,拉住李四的胳膊就在那问,李四微笑:“过继!” “过继?”周四重复了一遍,满脸不可相信,张三点头:“民间常有过继之法,你们世子妃虽说无子,可要是过继一个儿子,不就有子了,过继了之后,东平郡王看见自己的孙子要做楚王,火气自然也就消了,也就不会再告,陛下也就没有了撤掉楚藩的理由。于是这件事,就全都过去了。” “可是,我们世子妃,会不会愿意?”周四的话让李四笑了:“你们世子妃愿意不愿意,又有什么关系?这会儿你们王妃可还在世呢,只要你们王妃出面做主,给自己儿子过继一个孙子,那不就一天大事都没了。” “再说了,皇家也有过继的,不过不多,况且要数下来,世子妃过继一个东平郡王的孙子做儿子,也合乎宗法。”张三也跟着李四的话在那说,周四觉得这个主意总有哪里不对的感觉,可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只是在那皱眉。 张三李四晓得这件事周四是做不了主的,况且皇家过继哪像民间一样轻易,不过他们说的目的,只是要让周四认为罗顷的的确确已经死了,被皇帝下诏不许发丧所以这件事才无人知道,至于过继这件事,若是楚王妃决定了过继,那是再好不过,若楚王妃还不相信,那也就没有法子。 于是两人也就不再纠缠过继,只是在那说些罗顷的事情,不时叹息罗顷的确是个很好的人,这让周四又落了几滴泪,又喝了几杯酒,周四酒入愁肠,喝的更加醉,等周四被小厮扶去歇息了,两人这才装作脚步踉跄地出门,出了门走不了几步,两人也就直起身子,面上哪有半点醉意,直接走向驿站。 东平郡王正在那等的心急如焚,就见内侍领着二人进来,远远地跪在帘子外面。这样的人,平常哪有见到东平郡王的运气,只是因为东平郡王太过着急,才允许二人进到屋内。 东平郡王看了一眼二人,那眉头就皱紧,身边内侍代替东平郡王问话,二人在东平郡王面前更加老实,把怎么和周四说的,原原本本说出来。东平郡王听完了,这才挤出一丝笑:“很好,你们可以走了。” 二人又给东平郡王磕头,拿了内侍送来的赏银离开。等二人走了,内侍才问:“王爷,这王府宗室,哪有过继的说法?” 真要能过继了,那些王府也就没有被撤藩的了。东平郡王淡淡地道:“他们都是市井中人,当着王府管家的面说出过继如何如何,也是常事。若是毫无破绽,别人也就会疑心。” 内侍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王爷英明。” 东平郡王面上的笑带上一丝阴郁,等周四醒来,只会相信罗顷已经真的死了,那时候,事情就好办多了。 周四这天直睡到下午时分才醒,醒来之后就觉得头很疼,再想起那两人说的话,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高喊来人。一个小厮走进,周四对他道:“那两人在哪里?” “四爷您醉后,我们就把您扶进来,他们自然是走了。”小厮的话让周四时分不满:“我醉了,你们就不会把人送回家,好认认门?” “那样的人,四爷要结交?”小厮话中有深深的不信,周四来不及解释就要穿衣衫:“快,快带我出去再寻寻。”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信 小厮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急忙服侍周四穿衣衫,又有小厮端过热水服侍周四梳洗,周四只匆匆擦了一把脸就要往外跑。小厮急忙把扇子给他拿上:“四爷,那样的人,说的话只怕是满口谎话,您还是……” 周四已经跑进院子里,刚要往外走,就看见张三走进来:“我有样东西……” 周四看见张三返回,一颗心这才放下,既然敢回来,那只怕不是故意来骗自己的,于是周四收了脚步,对张三笑着道:“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不过是个荷包。”张三也笑着还礼,荷包?周四就对小厮道:“可收到荷包了?” “地上的确丢了一个荷包,可是瞧着这荷包不像是外面人用的。”小厮的话让张三笑了:“难怪呢,要说别的荷包也就算了,这个荷包呢,是李兄他侄儿送的,说是过年时候上面赏下的,和外面的荷包不一样,拿了这个荷包,装点什么东西,也好借点福气。” 说着张三还脸色微红地道:“若说这荷包里面要装了什么银子,那可没有,不过就是几样小东西,我们这样人家,今早赚来的银子,晚上就花光了,哪还有积攒的。” 原来如此,这会儿周四更信了张三几分,忙命小厮去把那荷包取出来,又满面春风地拉着张三坐下:“既然你又来了,我们相逢也是有缘,何不就在我这里用了晚饭?” “用晚饭可以,不过不能再喝酒了。”张三做个难受的神色,周四了然点头,吩咐小厮去和客栈说,让客栈做份醒酒汤来,再炒两个菜,带一碗饭来,和张三一起用饭。小厮领命而去,另一个小厮已经拿着荷包出来,周四看了眼那荷包,一眼就认出这荷包的确是内造的,不过比起皇帝年节时候赏下的做工要粗了些,毕竟是赏底下人的,和赏给楚王一家的荷包有所区别也是常事。 于是周四从小厮手中接过荷包,亲自交给张三:“一看见这样荷包,就不免想起我家主人来,哎,这件事,到底是不是?” 张三把荷包系在腰间,听到周四这样问,张三也就摇头:“这件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 说着张三又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周四了然点头:“是啊,上面要真是这样想,这要传出去,罪就大了。” “你们是在王府服侍的体面人,比起我们这些人来,又是不一样的。自然更清楚里面的轻重缓急。”张三恰到好处地吹捧了周四一下,周四面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接着就叹气:“这信,还是难办啊!” “其实我这有个主意。”张三见周四为难,凑到周四耳边道:“你就写封信回去,含含糊糊地说了,接着又说,因为不是什么很确定的消息,也是私下打听来的,还想在这京城继续打听,如何?” 这个主意也不是什么很差的主意,周四在那沉吟,客栈的伙计已经把晚饭送来,也就在石桌上摆开,张三和周四就着石桌吃了一顿,吃饭时候,张三对周四察言观色,明白了周四是怎么想的,也就旁敲侧击地让周四该怎么写信。 周四一边在心中思索,一边和张三吃饭,两人饭毕又喝了一杯茶,张三也就告辞,这一回周四吩咐小厮送张三回去。张三怎么不清楚周四这举动是为什么,也就谢过周四,和小厮一起出去。 小厮和张三一边走着,张三也就对小厮问长问短的,知道小厮是周家自己的下人,并不是王府内服侍的。张三不由感慨地道:“果真还是藩地里面的亲王过的舒服,连管家都有自己的下人。” “若没有几个服侍的人,这说出去也不像样。”小厮见张三说话和气,也就笑着和张三接话,张三点头:“说的是,这各家不一样。” “再说了,这王府毕竟是王府,掌权的还是那些大内侍和嬷嬷们,像我们家四爷这样的,不过就是在外面跑跑腿。这排场哪比得上王府别的人。就说王府的账房,生意不但做的大,自己的外甥女还嫁了个知州,还是王爷做的媒,那是哪世里修来的福气?” 两人一路说着,就到了张三家的巷口,张三抬头望了一眼,就对小厮道:“巧了,李哥的侄儿,今儿又过来探望他了。” 这是多好的机会?小厮看见一家门口果真站了个内侍打扮的人,小厮眼睛一亮,就要走上前,被张三拉住:“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们家四爷,正想着要进宗正府呢,这会儿既然有宗正府服侍的人在这里,正是好机会。”小厮解释着就又走上前,张三唇边现出一抹得意的笑,接着就高声对那内侍道:“侄儿又回来了?” “得了点东西,想着我也是没用处,就送过来给我叔叔。”那小内侍说着,就瞧着那走上前的小厮,对小厮皱眉:“你是谁?” “我,我家主人是在楚王府里服侍的,正想寻个宗正府里的人打听,想……”小厮话还没说完,那内侍就变了神色,推了小厮一把:“这样的大事,哪是我们能说的,走了走了。” 说着小内侍就匆匆离去,小厮还要追上去,被张三拦住:“你这会儿去,也是没用的,倒不如回去后就依了我的话,先写信回去,然后再说要在京城中好好地打听,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说的也是,小厮忙对张三行了一礼匆匆离去,张三还在荷包里面摸出一块碎银子打赏了小厮,这才站在门口看着小厮离去,李四从院子里面晃出来,对张三道:“如何?” “这圈套,别说那么一个乡下来的藩王管家,就算是藩王本人,只怕也跳不出来。”张三的话让李四笑了,接着李四就叹气:“只可惜,我们哥俩好好的快活日子,等这事完了后,就要往他乡外府躲段时间了。” “拿人银钱,替人消灾。再说,也不过就是躲上年半。”张三倒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李四点头:“说的是,横竖还给我们接来两个人,说要看起来像一家子,横竖酒肉吃着,女人睡着,天塌下来也是郡王顶着,我们先快活去吧。” 张三也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进了院子。小厮从张三这里一溜烟地跑回去,和周四禀告了方才在李四家院子门口遇到的事儿,周四听完就呆呆地坐在椅上一言不发。 小厮有些惊讶:“四爷,您怎么了?” “我命苦啊!”周四说了这四个字就放声大哭起来,小厮这会儿更吃惊了:“四爷,王妃命我们来打听消息,这会儿也算打听的实在了,您怎么还觉得自己命苦?” “我祖父、我爹,他们都是在楚王府里服侍的,靠着楚王府这棵大树,吃香喝辣没有任何忧虑。结亲结的也好。可是这会儿,我怎么就碰上这样的事儿了。”说着周四哭的更伤心了。小厮吓得给周四跪下:“四爷,就算世子没了,楚王府也还在啊。” 周四抽出帕子给自己擦眼泪,听到小厮这话周四摇头:“你不懂,你跟前不懂,世子没了,楚王府就算还在,和我们也没多少关系了。”说着周四就捶着胸口:“我的命好苦啊!我的第四房姨娘去年才讨回来,才有了身孕,原本我还想着,等到他长大,就让他依旧在王府服侍啊。这会儿遇到这样的事儿,还想着什么服侍不服侍的事儿?” 小厮跪在地上摇晃周四的膝盖:“四爷,四爷,您也不用太伤心,您还是先给王妃写信。” 周四这会儿哪还有什么给王妃写信的心思?罗顷没了,楚王府很有可能落在东平郡王的手上,到时东平郡王那边会派人来接收楚王府,这些在外面打理楚王府事务的人,只怕会被东平郡王当做立威的对象,开始铲除。 不,还有办法的,于是周四猛地跳起来:“明日我们就去给东平郡王请安。” “四爷,这,这是为什么?”小厮的话让周四从鼻子里面哼出一声:“现在先把东平郡王伺候好了,若等道以后,东平郡王对我也不会那么狠心。” “那信,还要不要写?”小厮的话让周四更加烦躁了,一脚踢在小厮胸口:“这信,总要等到见过东平郡王后再回来写。” 说着周四的手就握成拳,明日见到东平郡王可要好好地巴结,然后请教这信该怎么写,好让东平郡王欢喜。周四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了人去给东平郡王请安,东平郡王听到贴身内侍前来禀告,晓得昨儿的话,周四是扎扎实实地相信了,所以才来讨好自己,鼻子里面不屑地哼了一声。内侍听到东平郡王这声不屑地冷哼,忙对东平郡王道:“这么说来,就不见了?” “怎么能不见呢?见自然是要见的。”东平郡王的模棱两可让贴身内侍更摸不着头脑,东平郡王过了会儿才道:“不过也不能这样随便见了,总要凉一凉他。” 正文 一百二十六章 消息 第一场秋雨落下时候,琼竹和罗顷并肩站在窗前看雨,琼竹不由笑着道:“我前儿出去,见这院子旁边还有好大一片空地,还和顾嬷嬷商量着,不如寻点种子,等春天的时候撒下去,到夏天,就能吃自己种的菜了。” “在宗正府里面种菜,你倒想得出来。”罗顷嘲笑了一句,琼竹瞪罗顷一眼:“什么叫想的出来?王府内我见也有一块菜地,而且还不小,也不晓得是谁种的。” “那是曾祖父刚到藩地时候,思念京城,又闲着没事,于是就命人在王府里面开垦了一块地,大小总有两亩多,一边种菜,一边种稻,说等到稻子熟了,就命人快马送回京城,好让曾祖父的母亲也能尝到儿子种的粮食。”罗顷解释着,但琼竹从罗顷话中听出一点惆怅,于是琼竹问:“后来呢?” “后来,第一季的稻谷还没熟,京城就传来消息,曾祖父的母亲薨逝了,据说是思念儿子,但又碍于规矩,不能跟随儿子一起就藩所致。于是曾祖父大为伤心,那块地也就不再种了。”罗顷说完就又叹了口气。思念儿子,不能一起就藩,这荣华富贵背后,似乎还有一些母子分离的苦楚。 “那时候,太后说,她的儿子也在外就藩,她也能忍住苦楚,为何太祖母不能?这些话,竟有责怪之意,于是曾祖父不敢回京奔丧,只有在多年后,才带着祖父父亲去皇陵拜祭了太祖母。”罗顷罕见地如此忧伤,琼竹把罗顷的胳膊抱住,似乎这样才能给罗顷力量,罗顷想微笑,但笑容并没有浮现在眼中,已经听到琼竹叹了口气:“天家无情,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们无情由他们去,琼竹,你我要有情,你我不能无情。”罗顷把琼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是在叮嘱,琼竹抬头对丈夫微笑:“是的,你我有情,你我在一起,如此就好。” 真的很好,罗顷把琼竹拥进怀中。琼竹抱住罗顷的腰,听着雨打在竹叶上的声音,只有有情才能面对住这些风波,才能让一切鬼魅魍魉都退散。 但是琼竹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美好愿意,有东平郡王在,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风波,幸亏身边还有丈夫。琼竹抬头,罗顷正好低头,看见琼竹的眼,罗顷轻叹一声:“这会儿,王府里也该是秋天了。” 王府里的时令和京城差的不太多,往年每逢遇到秋天,楚王妃都极其忙碌,庄上要送新鲜果子来,各处都要分发,还有各庄也要送账本过来,王妃要看一年的出息进项。可是今年虽然也像往常一样,王妃却没有心情看帐,只吩咐程嬷嬷她们几个人大致照往常来就是了。 程嬷嬷也晓得王妃到底为了什么心烦,周四来了两封信,都说没打听到消息,算来周四往京城已经去了三个来月,怎么着也该再送信来。但程嬷嬷不敢提起这个,只是和王妃说些别的事情,又要到中秋了,虽说楚王不在了,罗顷夫妇又在京城,王妃的烦心事一大堆,但节总要过啊,毕竟那些依附于王府的人家,还指望着王府赏下的东西过节呢。 于是程嬷嬷挑了个王妃看起来还算高兴的时候,把礼单给王妃呈上:“王妃,这都是送到各家的礼物,次妃的娘家那边,虽说次妃发了狠,说是不愿意和她娘家往来,可是那是次妃的主意,您瞧还是照往常吧?” “他们是骨血亲人,自然也要照往常来,不然次妃要知道她娘家没有得到礼物,又要来我面前嘀咕了。”王妃勉强说了一句,程嬷嬷一句笑了:“是,王妃英明,那奴婢这就去吩咐他们。” 程嬷嬷刚要转身,王妃又叫住她:“回来,京城那边可还有别的消息?” “并没有呢。”程嬷嬷知道自己注定让王妃失望了,果真王妃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就挥手让程嬷嬷下去,程嬷嬷看着王妃的神色,晓得她只怕还有什么吩咐,于是程嬷嬷并没有立即离开,果真王妃想了想就对程嬷嬷道:“世子妃的娘家,方家,比照往年的例多加三成。世子妃跟着世子上京,也不能亏待了。” 程嬷嬷应是,这次才真正退下。王妃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摊了满桌子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王妃原本是很高兴摆弄的,这是王府主人的象征。可是这时候王妃却一点思绪都没有,自己对着这些不会说话的东西,又有什么意思? 王妃模模糊糊地,似乎睡着了,梦中仿佛看见楚王站在那里,一脸忧伤地看着自己。王妃想睁开眼,那眼却怎么都睁不开。 “王爷,王爷!”王妃喃喃念着,楚王又看了王妃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王爷!”王妃尖叫一声,这回眼睛睁开了,面前什么都没有,耳边传来丫鬟焦急地喊声:“王妃,快些醒来。” 王妃这一回的眼睛才真正睁开,屋内和原来一样,面前的桌子还是放着那些东西,丫鬟已经给王妃端来茶:“王妃,您是魇着了,喝口茶吧。” “我觉着,一定会有什么事儿发生。”王妃并没有去接茶,而是伸手拉住丫鬟的袖子,有些焦虑地说。 丫鬟很少看见王妃这样,也吓了一跳,但还是尽责地提醒王妃:“王妃,什么都没有,您不用担心。” “不,有的,我梦见王爷看着我,满脸忧伤,他是不是责怪我没有把王府照顾好,让东平郡王这样搅动风雨?”王妃的话让丫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王妃听不到丫鬟的回答,手颓然放下:“是的,你不敢回答,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王妃,您大概是昨夜里没睡好,先在床上躺一躺吧。”丫鬟看见王妃一脸深受打击的样子,忙要扶王妃赏床上躺躺,王妃摇头:“我怎么有情绪躺啊?我这心中,就像有什么事儿发生一样,怎么都落不到底。” 两人还在说着,程嬷嬷就气喘吁吁地走进来,对王妃道:“王妃,京城有消息来了。” “快传!”王妃站起身,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来传消息的并不是送信的人,而是周四的母亲周大娘,周四写信回去,信是先送到他爹娘手中。周四的爹先拆开儿子写的信看了,沉默了半响,又和自己媳妇商量了。 周大娘原本是服侍老楚王妃的宫女,后来被许配给周四的爹,这么些年下来,对主人的那点忠心,已经转成要自己全家丰衣足食平平安安了。听完丈夫和儿子的意思,周大娘半天都没说话,过了许久才道:“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朝廷真要撤藩,那陛下不许人把消息传出来是有的。” 周四的爹和媳妇商量的意思,就是媳妇怎么说也是在宫里待过几年,又在老楚王妃身边服侍了十来年,见识和别人不一样,这会儿听到自己媳妇这样说,不由吓了一跳:“那,东平郡王那边,就……” “什么事儿都要等着陛下定夺,我们也就做了两手准备,一边好好地服侍王妃,另一边呢,对东平郡王那边,也要恭敬了,不能再像原先一样。”周大娘可比自己男人有主意多了,略一思索就是这么一句。这主意和周四信上说的差不多,周四的爹沉默了会儿才对周大娘道:“那,给王妃的信呢?” “我送去就是。”周大娘说着叹气:“哎,这藩王的事儿,也见得多了,像我们府上这样,也是头一遭。” 既然事情有自己媳妇做主,周四的爹也就不再多说,也叹了口气。周大娘在家里过了一夜,想了一晚上该怎么安慰王妃,在家吃了早饭这才往王府里来。王妃是知道周大娘的分量的,看见周大娘穿着端庄,神色也端庄,亲自来送信。 王妃的心就更着急了,缓缓站起身对周大娘道:“不过一封寻常的信,怎么就劳您亲自送来。” “给王妃请安。”周大娘规规矩矩地给王妃行礼后才对王妃道:“这信上说的,想来十分紧急,因此小的这才亲自送来。王妃,小的从进宫到这会儿,也有六十来年了,什么事儿都听过见过了,世上的大事不外就是那么几件,您什么都不要担心。” 周大娘原本是宫女,老楚王和老楚王妃成亲后,她作为被选中服侍老楚王妃的宫女离开皇宫跟随老楚王妃前来藩地的事儿,王妃是很清楚的,这会儿见周大娘神色如此庄重,王妃只觉得这封信有千斤重,迟迟没有接过信。 程嬷嬷在旁也是心中打鼓,拿过周大娘手中的信,拆开后交到王妃手中。这信纸很薄,也不重,但王妃只觉得自己不敢打开信,于是把信往周大娘那边推去:“给我念念。” 周大娘早作了准备,接过信看了看,就开始念起来。开头是很普通的,周四向王妃请安,禀告自己这一路的打听,接着就是各种消息。听说罗顷病重是实,王妃的心开始往上提,接着就是别的消息,有说罗顷已经好了的,也有说,罗顷已经不幸去世,陛下有意借此撤藩,因此下诏不许把这消息泄露出来,所以现在京城无人知道。 正文 一百二十五章 巴结 “是,王爷英明。”贴身内侍的这记马屁让东平郡王很舒服,他拍下贴身内侍的肩:“所以说,能信任的人只有内侍啊,这些外面的人,各自娶妻生子之后,都要为儿孙谋划,着实腻歪的很。” “是,是!”贴身内侍见东平郡王有些困倦,急忙服侍东平郡王又睡会儿回笼觉。东平郡王总睡了有大半个时辰才醒来,醒来后又要喝茶梳洗,等到完全做完,差不多也是午时时候了,东平郡王这才对贴身内侍道:“把周家的人叫进来。” 贴身内侍忙命人出去外面传话,自己服侍东平郡王写字,周四在外面等的心急火燎,但不敢显露出一点焦急,听到内侍传话让自己进去,周四急忙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衫,这才低头走进屋内。一进了屋就见东平郡王在那写字,周四也不敢打扰,只敢行了个礼,就站在那等着东平郡王召唤。 东平郡王自顾自地写着,写完了就把笔放下,周四见这是个机会,急忙上前接了笔,趁内侍去取手巾给东平郡王擦手时候,周四又端起一边的茶,东平郡王刚把手巾放下,周四就把茶碗送到东平郡王手上。 东平郡王喝了一口茶,这才抬头看着周四,对周四道:“唔,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回王爷的话,是您吩咐人叫小的进来的。”周四把茶碗接过放在那里,手逼的紧紧的,对东平郡王规规矩矩地说。东平郡王这才走到窗边坐下,瞧着周四:“你来我这里,是做什么?” “小的来京城也有十来天了,前些日子都在忙,这会儿已经打听到我们世子的消息,今儿就特地来给王爷请安。”周四说着就上前给东平郡王跪下行礼。东平郡王等周四行完礼后才抬了抬手示意周四起来:“难为你还惦记着我,这安既然请了,也就回去吧。” 周四已经打点了许多话要和东平郡王说,可是东平郡王竟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就要赶走自己。周四一下愣在那里,内侍也愣住了,按照东平郡王方才的话,明显是要和周四好好说话,而不是这样真受了一个安就走。 “王爷,王爷!”内侍小声提醒,东平郡王就像没听到一样,对内侍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传午膳?”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传。”内侍把想要说的话咽下去,周四见东平郡王要传午膳,晓得自己这会儿是真不好留了,但周四并没有离开,还是对东平郡王道:“那,小的就在这服侍王爷用午膳?” 东平郡王这才斜了周四一眼:“你是楚王府的管家,这等服侍我用膳的事情,还是不劳烦你了。” “王爷说什么话?您和我们王爷是亲堂兄弟,小的是楚王府的下人,王爷就是小的主人,小的服侍您用膳,天经地义。”周四说着走到东平郡王身边,给东平郡王捶起肩来。这态度让东平郡王很满意,但他还是咪着眼道:“说哪里话呢?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 “服侍王爷就是大事。”周四嘴里的好听话可从没断过。东平郡王这才现出一抹笑,看见东平郡王笑了,周四心中就跟吃了蜜一样,等内侍把午膳传来,周四果然站在那里拿碗筷,布菜,足足服侍了东平郡王一顿饭。 既然东平郡王允许周四服侍,内侍们也就没上前去抢着服侍,等服侍完东平郡王用完午膳,周四又陪着东平郡王说了几句家常话,东平郡王也就打个哈欠对周四道:“今儿难为你,你回去吧。你既是我兄长倚重的下人,那我也会好好对你。”周四等了这半天,等的就是这句,听完这句就给东平郡王跪下:“谢王爷栽培。” 东平郡王什么都没说,只摆了摆手,周四这才站起身离开。等周四一走,内侍就对东平郡王道:“王爷,把这样的人给拉拢了,也没什么好处,原先我们也……” “原先是原先,现在是现在,原先楚王府可是没有出什么事儿。”东平郡王的话中透着得意,现在上京打听消息的人被自己拉拢过来,那么楚王妃就没有了眼睛,也没有了耳朵,一个眼瞎耳聋之人,只有任凭人摆布。 周四从驿站一出来,上了轿子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跟在轿边的小厮听到周四叹气,对周四道:“四爷,当初我们王爷在的时候,您这样的大管家,也是被礼遇的,可是东平郡王竟然……” 周四掀起轿帘就打了小厮的脑袋一下:“你懂什么,什么都不懂,这会儿是我去求着他,不是他来求我们王爷时候,我为了周家的长远着想,才这样卑躬屈膝。” 小厮被拍了一下,也只有垂手应是:“是,是,四爷说的什么都对,那信……” 这信,要回客栈再写,而且不是一封,是两封,其中一封要给自己爹娘写去,说明上京的见闻,最后还要爹娘对东平郡王那边,多多趋奉。如此才能让周家的靠山不倒,在这省城里面,继续风光下去。周四打定了主意,面上不由现出得意神色,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圈套。 周四回到客栈,张三李四已经等在那里,看见周四进来,两人也就上前行礼:“昨日真是不好意思,都喝的大醉,今儿我们哥俩特地借了别人家的地方,备了酒席,回请一请。” “两位相邀,原本不该辞的,然而我今儿有两封要紧的信要写,故此不能应招。”周四还礼后客客气气地说。张三李四前来就是要打听周四的信到底怎么写的,听到这话两人相视一眼就由李四笑着道:“写个信也用不了多少时候,我们就在这等着,等写信完,再一起去喝酒,如何?” 两人如此盛情,周四也不能不答应,就请二人在院中喝茶,周四进了房匆匆把信写完,写完信后就让人把信快速送回去。这一举一动都落在张三李四两人眼中,两人交换一个了然的神色,然后就和周四去外面吃酒。 今日比昨日更熟了些,吃酒时候,李四也借机讲一些宗正府内的事儿,周四今儿就没有昨儿对宗正府的事儿那么感兴趣了。李四心知肚明,故意对周四道:“怎么今儿你对宗正府内的事情不大感兴趣?” “一想到我们世子这样孤单,我们世子妃还在宗正府内受苦,我这心就揪成一团,怎么会有心情去听?”说着周四故意挤两滴眼泪出来。 “这,不如我去问问我侄儿,看周兄能不能进到宗正府内,见一见世子妃?”李四故意问着,周四叹气:“见了又有什么用呢?再说虽是主仆,然而男女有别。也只有在这京城等着了。” 周四这样回答,让李四心中大定,张三仿佛看到许多银子在向自己招手,忙又给周四倒一杯酒:“哎,这事儿,陛下那边没有定夺,就不能传出去,也只有装糊涂了。只是你们王妃那边,你是怎么说的?” “今儿的信就是给我们王妃写的,我也只能含糊着说,说我打听的消息各种都有,甚至还有说我们世子确实已经没了,不过陛下下诏不许把消息传出去,也没有法子。”周四端起酒杯,眼泪就又滴进酒杯里。 这句话让张三李四都很高兴,两人又开始劝周四喝酒,周四喝的大醉,两人又让找来的妓女扶周四进去睡了。等周四被妓女扶进去,张三李四才把酒杯碰在一起:“好,你我哥俩,这笔生意做完,也可以快快活活过上一段时日。” 两人说完就又把酒菜吃了一空,各自大醉。等第二天早上周四醒来,谢过二人款待,二人也就把帐结了,去东平郡王那边报信。 东平郡王听完才微微点头,遣走二人。内侍已经对东平郡王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东平郡王的面庞上挤出一丝笑:“这才刚开始呢,不过是让楚王妃那边乱了分寸。” “只要乱了分寸,就有的是机会,况且,还有王妃呢。”内侍提起东平郡王妃,东平郡王的头微微一点:“说的是,还有王妃在那里,准备笔墨,我给王妃写信,要她见机行事。” 内侍应是,刚把笔墨备好,就有人进来禀告,周四又来了。 这一回东平郡王没有晾着他,吩咐让他进来,周四进来时候,东平郡王的信也写好,让人送回去,看着送信人的背影,东平郡王总算感到长久压在自己心上的那块大石头被搬走了,自己这一次,可以好好地等着楚王府那边乱成一团,自己再在京城见机行事,真正地把罗顷弄死。如此,自己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罗顷并不知道自己的死讯已经被东平郡王经由周四的手送到楚王妃耳中,他依旧和琼竹在宗正府中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夏日已经渐渐过去,琼竹闲不住,已经和顾嬷嬷一起,把屋内的湘妃竹帘都收起来,换成春秋用的软绸门帘。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办法 王妃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晕倒在地,周大娘见王妃差点晕倒,又把后面的话念出来:“虽如此说,但没有进宗正府见到,所以不知是真是假……” 周大娘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程嬷嬷在那高叫:“王妃,王妃!” 周大娘抬头看去,见王妃栽倒在地,周大娘急忙把信纸丢下,和程嬷嬷一起扶王妃起来。王妃头上的钗环都掉在地上,她拉住周大娘的胳膊:“这,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小儿也说了,并不知真假。”周大娘年纪虽老,可一点也不糊涂,只对王妃恭敬说了一句, 周大娘越这样说,王妃的心就越往下沉,没有一口否定,那这件事,十之八九是真的。王妃缓缓放下周大娘的胳膊,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眼里的泪却滴落。程嬷嬷吓得六神无主,见王妃流泪急忙把王妃扶了坐下:“王妃,这件事,到底要不要……” “难怪,难怪……”王妃只喃喃地说了这两个字,难怪会有各种传言,难怪会有陈若雁的那几句话,若真是天子下诏命人不许把这件事传出来,那还会有什么人知道?见王妃失魂落魄的样子,周大娘的眼珠转了转就对王妃道:“王妃,此事小儿也没有看到世子的棺木。” “若瘄在皇家寺庙,必定守卫森严,谁能进去呢?”王妃的语气已经破碎,这会儿是真的没有什么指望了。丈夫死了,儿子也没了,楚藩也许会被撤掉,到时自己是回京呢还是在这封地上过这余生?但是不管去往哪里,都没有原先那样自己做主,自由自在了。 “可怜的是世子妃啊!”王妃从自己想到琼竹身上,喃喃说出这么一句。周大娘已经叹气:“小儿还听说,说世子妃还被关在宗正府中,不许出门。也许,也许,会被幽禁到死。”周大娘这句话让王妃的泪落的更急了。 程嬷嬷也跟着落泪,过了会儿才问:“那,要不要先把一应事情准备起来,不然的话,这要真出了消息,太匆促了。” 把事情准备起来,那就是承认了自己儿子已经死了,甚至于次妃,一想到次妃,王妃就摇头:“不用准备,既然陛下那边还要定夺,那就等到陛下定夺吧。” 程嬷嬷应是,周大娘见王妃面色悲伤,晓得她必定是在哀伤楚藩无后,也许会被撤掉的事情。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在周大娘心中浮现,于是她对王妃道:“王妃,若世子有子,上报朝廷,那自然就能压下去。” 有子?王妃摇头:“当初那个孩子,若是还在,也有一岁多了。” 这个孩子说的就是秀鸾的孩子了,一提起这件事,王妃的牙不由紧紧咬住下唇:“陈若雁,当初怎么就这样轻轻放过?” “当初王爷和世子也没想到后面的事儿。”周大娘说了这句就瞧向四周,王妃怎么不明白周大娘的用意,轻声道:“你说吧,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心腹。” “王妃,照小的瞧来,这会儿若抱个孩子来,然后说这是世子的长子,侍妾所生,只是世子上京时候侍妾还在怀孕,因此没报上去,到时世子的事儿真出来,王妃有孙,自然也要把王位给这孩子。”周大娘的话让王妃摇头:“这会儿到哪儿抱个孩子去?再说了,东平郡王那边,还虎视眈眈呢。” “过继?”周大娘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摇头,朝廷是不许藩王过继的,为的是能撤藩。王妃却想到另一件事,若是能从东平郡王府要个小孩子过来,东平郡王儿女多,孙儿也不少,多的是合适的,刚出娘胎不久的孩子。到时对众人说是罗顷的孩子,但私下对东平郡王说明,也许东平郡王就能偃旗息鼓,不再打楚王府的主意。 甚至可以让东平郡王把这孩子的父母都送到楚王府来,由他们掌管楚王府,直到孩子长大再掌管王府。只是这样一来,就要给东平郡王写信说好话了,王妃的眉皱紧,迟迟没有说话。 周大娘不晓得王妃在打什么主意,刚要再问就见王妃突然站起:“去把次妃请来。” 程嬷嬷忙往外面说了一句,丫鬟立即跑去请次妃,周大娘小心翼翼地问:“王妃,这件事您裁决就好,为何要请次妃来?” “世子是次妃的儿子啊!”王妃只说了这么一句,周大娘猛地想起自己方才出的主意,难道说王妃这会儿是真的想要走这步瞒天过海的棋?若真能成了,东平郡王那边一定很欢喜,就是不知道王妃要怎么说服次妃了。 次妃这段时间只觉得心惊肉跳,不晓得会出什么事情,听说王妃来请自己,次妃还对丫鬟懒懒地道:“真稀奇,王妃竟然用了个请字。” “我们王妃,一向对次妃您很客气的,次妃请吧。”来请次妃的丫鬟也知道次妃的脾气,笑着为王妃说了一句,次妃的唇一撇:“客气,谁还不知道她是面上做出来的?” 丫鬟不敢接话,陪着次妃往外走,走出几步次妃就自言自语地道:“若是世子在家,她对我的好才是真的好。” “世子不在家中,王妃对您的好才是真的好,您怎么颠倒了?”丫鬟的话果不其然又得了次妃的白眼,丫鬟又笑眯眯地道:“再说了,今儿程嬷嬷送礼单给王妃过目,王妃吩咐给次妃您的娘家,照旧送去过节的礼。” “哼,她要真把我放在心上,就该晓得,不给我娘家送礼才对。”次妃厅二楼这话,心情果真好些,但也没有好多少,还是那副不阴不阳的样子。此刻已经走进王妃院落,次妃见院落内外似乎没有几个人,心中觉得奇怪,王妃的排场历来不小,就算是夜里,这屋里屋外服侍的,也有二三十人呢,哪像这会儿冷冷清清的。 次妃想起自己的心惊肉跳,不晓得是不是王妃要借此收拾自己,但又想着,王妃真要把自己收拾了,她也难以面对王府上下的口。于是次妃轻咳一声,走到屋门口,程嬷嬷一句掀起帘子:“次妃请。” 次妃一踏进屋子,就看见周大娘站在王妃面前,这把次妃吓了一跳,要晓得周大娘今年也七十多的人了,平常在家享福,除了年节,轻易不进来的,就算进来也不会在王妃面前说那么久的话。这会儿周大娘还一脸凝重,难道说周大娘真要建议王妃来收拾自己? 这可如何是好?次妃一边想着一边上前对王妃行礼:“给王妃请安。今儿您唤我,有什么事儿呢?” “周大娘,你和次妃说说吧。”王妃这会儿已经恢复平静,自然又要把王妃的架子给摆出来,只吩咐了周大娘一声。 周大娘应是就对次妃道:“小儿被王妃遣去京城打听消息,费了无数的工夫,总算打听出来一些。” 次妃原本神色还算平静,可听到罗顷已经死了,皇帝下诏不许人把消息传出来,就惊的跳起来:“不,不会的,我儿怎么会出事?他这会儿必定还好好的,这是谣传,谣传。” “那天陈氏进来说的话,你也听见了。”王妃看见次妃这么激动,也只有出言安慰次妃,次妃已经满眼是泪地看着王妃:“不,不,必定是谣传。” “次妃难过是必定的事,毕竟世子是次妃的儿子。不过次妃这会儿可不是难过的时候,这会儿有件要紧的事儿,要和次妃您商量。”周大娘向来老辣,此刻也不例外,打断次妃的悲伤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次妃木呆呆地看着周大娘,儿子,儿子这次是真的没了,那王妃说不定会收拾自己,毕竟自己虽然有诰命,不过是一个次妃,比不得王妃是正房。于是次妃头一次带了点惧怕地看了王妃一眼,不晓得王妃对自己,会怎样收拾。 王妃这会儿不晓得次妃心中想什么,若晓得王妃必定会发笑。王妃只是等着周大娘把话说完,次妃就已经摇头:“不,这事儿不行,这是顷儿的长子,这个名分怎么能让给别人。” “次妃,不过是侍妾所出,若……”周大娘差点说出若罗顷还在世,有了嫡出儿子,这个儿子自然不会继承楚王府,但很快周大娘自己就摇头,自己儿子的脾气,周大娘还是很明白的,必定是打听了确实,才敢写这样一封信回来。那么罗顷的死讯被宣布,不过是迟早的事情,那从整个楚王府的未来来看,当然是早点宣布有这个儿子,更有利于楚王府。 不过周大娘也明白自己的身份,说了一半就停下等着王妃做决定。次妃已经激动地转向王妃:“王妃,若秀鸾那个孩子还在,这会儿也就没有别的烦恼了,可是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王妃,您要同意抱个孩子来充作顷儿的长子,我不答应。” “这件事,的确有不妥的地方。”王妃过了很久才说了这么一句,周大娘晓得王妃说的不妥是什么意思,这王府上上下下也有那么多人呢,就算把东平郡王给哄住了,但别人呢?除非是用琼竹嫉妒,赶走怀孕婢女的说辞,才能说服众人。 果真王妃已经缓缓地道:“不过这会儿,再不妥的法子也只能用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应对 “王妃!”次妃的喊声十分惊讶,王妃看着次妃:“不然怎么办?等到陛下撤藩吗?那样你我不管留在藩地还是返回京城,都没有现在的日子。” “可是,若世子妃有孕呢?”次妃的脑子也是一片混乱,情急之中,说出这么一句,世子妃有孕?若世子妃真的有孕,那就要等她生下孩子,若是女儿,自然就没什么戏唱,若是儿子,自然就要继承楚王的爵位。王妃觉得自己简直如在溺水之中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她伸手抓住周大娘的袖子:“快,快写信去京城,和你儿子说,说不管怎样,都要设法进宗正府,见到世子妃。” 次妃的话让周大娘也震惊,是的,怀孕要十个月,若是世子妃有了身孕,总要等她生下来才好定夺。可是自己儿子打听到的消息,又没说世子妃有没有身孕。周大娘只微微愣了愣就对王妃道:“是,老奴立即写信去京城。” “要快马,飞快地送上京。”这根救命稻草有没有用,王妃也不知道,王妃唯一知道的是,等待京中的消息,除了等待,她们没有别的选择。次妃却已经笑了:“我就知道,就知道我的儿子不会让我失望的。王妃,这一回,你错了。” 王妃仿佛没有听到次妃那夹枪带棒的话,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周大娘虽应是,但还是对王妃道:“其实,不如做两手准备,这边的孩子也可以准备起来,等到京城那边,确定了世子妃也没有身孕,或者世子妃生了一个女儿,那么就……” “胡说,胡说,你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败露,我们会落到什么境地。”次妃已经打断周大娘的话,荣华富贵虽好,但首先要保住命,这一回王妃明显站在次妃那边,她对周大娘道:“不管怎么说,先写信去京城,让小周赶紧去办,一定要见到世子妃。” 周大娘急忙应是退出。次妃看着周大娘的背影,突然对王妃道:“王妃,我觉得周家靠不住了。” 这样直白的话并没让王妃生气,她只缓缓地道:“我也晓得周家多半靠不住了。可是这会儿,还有谁,还有没有别人?” “王妃,不如悄悄地,让我兄弟也进京打听?”次妃的话只换来王妃的冷笑,次妃的脸微微一红才道:“王妃必定以为我的兄弟什么都做不了,可是还有一句,虾有虾路,蟹有蟹路。再说一句不怕王妃您恼的话,你我的娘家,包括世子妃的娘家,全都要靠着王府过日子。周家这些人可不同,他们只要讨好了东平郡王这边,照样可以过好日子。” 王妃没想到一向没多少脑子的次妃这会儿竟然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于是王妃皱眉:“这话也不是不对,不过你那天不是和你嫂嫂?” “就是和我嫂嫂吵过了,才猛地想起,在别人眼中,这样重要的事儿是不会托付给他们的。”次妃这话说的很直白。王妃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悄悄地让人去你嫂嫂家说,可不能露出半点痕迹,还有,多拿几两银子去。” 次妃没想到自己竟然说服了王妃,算起来这还是次妃头一次说服了王妃呢,于是次妃高兴的什么似的:“是,是,王妃的意思,我明白了,您放心。这边怎么说也是亲舅舅,不会像下人们一样。” 这话明显引起王妃的不满,她鼻子里面轻哼了一声,次妃当然晓得自己这话为什么王妃会不满了,但这会儿次妃也不想再描补描补,只又和王妃商量了几句,就离开这里命人去安排去了。 等次妃一走,程嬷嬷才对王妃道:“王妃,其实那信,昨儿就到了。” “信昨儿就到了,今儿才送到我面前来。老程,你想说什么?”王妃的语气和平常一样,但程嬷嬷听出她话语中那暗含的怒气,于是程嬷嬷规规矩矩地道:“周家在王府这些管事的人家中,是第一等的。” “还有苏家。”王妃提醒着,程嬷嬷应是后又道:“苏家和周家还是不同的,苏家哪有周家那么得您和王爷的信任,这是其一,其二,因为周大娘服侍过老王妃,王爷生前也一直很敬重周大娘的。” “所以这会儿,倒是他们家,头一个想着要投靠别人?”王妃的语气变得冷然,程嬷嬷忙赔笑:“这个,也没抓到真凭实据,自然不能说什么。” “既然如此,你们都是邻居,从现在起,就把周家给我盯紧了。”王妃也不是笨蛋,方才慌乱之中觉得周大娘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现在回过神来,又觉出周大娘话中那些不对出来,于是顺着程嬷嬷的话往下说。 程嬷嬷急忙应是:“王妃,这也是老奴的猜测,说出来又怕您说,说我们这些下人别的不想,就想着争权夺利了。” “你不用描补,这些话,我记在心里呢。”王妃也要安抚安抚程嬷嬷,程嬷嬷忙又欢喜应是,王妃见程嬷嬷这边没什么可说的了,也就遣退了她,独自一个人坐在屋中,世子,你到底是生是死,就不能有个人来告诉我吗? 周大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王妃怀疑上了,回到家中就见自己男人陪着一个人坐在厅里,不等周大娘说话,那人已经上前对周大娘行礼:“周大娘,在下是东平郡王身边的人,我们郡王妃特地命我来探望周大娘。” 东平郡王妃派来的,周大娘立即明白这人来此的目的,不过周大娘也是服侍过老楚王妃的人,瞧了瞧那人就对那人笑着道:“原来是郡王妃派来的,说来我和郡王妃之间也没什么来往,怎么郡王妃突然想起我来了?” “瞧您说的,谁不知道当初服侍过老王妃的人,除了您就没别人了,我们郡王妃想着,您总是服侍过长辈的,自然要来探望。”那人说着就请周大娘往上坐下,周大娘哪里肯坐,还是站着不动:“不敢不敢,说来若真如此,我也要给郡王妃请个安才是。” 说着周大娘作势要行礼下去,那人立即拦住周大娘:“大娘,大娘,您要真这样着,那就是打我们的脸。您先请坐下,先请坐下。” 周大娘这才坐下,不过还是不正眼瞧那人:“说起来我一个老婆子,也没有你们郡王妃巴巴地派人来探望的理,这会儿又为的什么?” “这不是,我们郡王妃想知道楚王府中,平常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人也坐下,身子微微前倾,透着亲密。 周大娘听了这话就笑了:“你们郡王妃自己一个那么大的郡王府还料理不过来呢,怎么这会儿就想起我们王府来了?这日子,难道不是该各家过各家的?” “别人面前这样说也就罢了,这会儿大娘也这样说,难道是要我回去,被我们郡王妃骂上一场吗?”那人的话让周大娘冷笑,笑完周大娘就正色道:“这件事现在又有变化,我们王妃现在觉得,谁知道世子妃有没有身孕呢,若世子妃有了身孕,那还有一半指望呢。所以特地命我回来写信给小儿,要小儿设法进到宗正府,见到世子妃,瞧瞧世子妃是否有了身孕。” “世子妃绝无身孕。”这人一听这话就急了,这下轮到周大娘看着他:“为何你们对京城里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周大娘的话反而让这人镇静下来,他已经笑着道:“若是你们世子妃真的有了身孕,那我们郡王也就不会……” 两边都是聪明人,这人话没说完,周大娘也就听出话中的意思,周大娘不由又冷笑了:“看来你们郡王这大志,是早就有了。” “也算不上什么大志,不过是想着楚王这一脉,可千万不能断了,更不能混了。”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总要描补几句。周大娘看着这人冷笑:“那么,这信,写还是不写?” “信自然是要写的,毕竟是王妃的吩咐吗?不过信送到京城,令郎要怎么做,总有令郎自己决定。”周大娘听完这话,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你请回去吧。”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告辞。”说着此人站起身一礼,周大娘也没留他,就看着这人离去,等厅内只剩下两老夫妻二人,周大爷才对周大娘道:“这,这事到底怎么着?” “怎么着?现在瞧来,世子那边是没戏唱了,我们要赶着烧东平郡王这口冷灶,不然的话,等人人都来烧,就没机会了。”周大娘当机立断地说着,周大爷习惯了自己妻子做主所有的事,这时候也没有反对,而是点头赞成:“既然如此,那就做吧。横竖我晓得,你是不会害我们家的,就这样吧。” 周大娘也没有废话,命人拿出纸笔,修书一封就让人快马送上京,这边周大娘就遣了个人进王府,说明已经写信上京,静等京城消息。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各自 王妃这边收到周大娘的回报,次妃那边也传来消息,次妃已经着人悄悄地去和自己哥哥说了,次妃的兄长听说要把这样大事委托自己,激动不已,一口答应,说一定会好好打听,见不到自己外甥,就不会回家。 两边都有了消息,王妃这边也只有等待,等待从京城那边传来的,是好是坏的消息。 东平郡王也收到郡王妃送来的信,晓得王妃虽然信了罗顷死了的事,但是还是想打听清楚,琼竹是否有了身孕,若琼竹有了身孕,就会暂缓抱个孩子说是罗顷宠婢所生这件事。东平郡王没想到自己好好的计策,竟又被阻拦,捏着信在那变了好几次脸色,还是高叫来人。 等到内侍一走进来,东平郡王劈头就问:“周家的人来了没有?” 这让内侍摸不着头脑,这些日子以来,周四往东平郡王这边来的殷勤,东平郡王也待他不错,两边简直就是最好的一对主仆,怎么这会儿又来这么一句?东平郡王见内侍一脸懵懂,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也没想到那两个寡妇,竟然还不死心,给周家的写信,说让他设法进宗正府一趟,瞧瞧世子妃是否有孕在身。” 这?宗正府哪是这么容易进的?内侍还在那狐疑,东平郡王已经在屋内转着圈子,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一定要压下去,那么就要周四见到一个假的世子妃,确定没有身孕后就可以把消息告诉王妃了。只是这个假的世子妃,要怎么安排?还有,要如何使周四相信,他进的是宗正府? “王爷,何不干脆些,让人在宗正府附近赁个宅子,然后布置起来,再然后……”内侍见东平郡王在那转圈子,眼珠一转就想出主意,对东平郡王低声说着。 这也是个主意,东平郡王点了点头,不过这样的话,就又要用到张三李四两人了,而这两人在半个月前就离开京城去避风头了。现在,也只有把这两人找回来才是。 东平郡王在那想着布置圈套,周四也已经接到自己娘写来的信,周四看到信上说的,要自己设法进宗正府一趟,看见世子妃,确定世子妃有没有身孕的时候,周四的眉皱的很紧,若能进宗正府,还用在外面想这么多的办法? 而且,自己所认识的,不过就是李四的侄儿是在宗正府内做内侍的。周四想着就命人赶紧去寻张三李四,去的人很快就回来,说张三李四两家的大门都关着,问了邻居,说他们两家携了家眷都去庙里烧香去了,只怕没有十天半个月赶不回来。 周四骂了小厮两句,还是想着去寻东平郡王讨个主意,于是周四急忙往驿站来。 东平郡王既然已经想好了主意,也就不怕见周四了,吩咐人让周四进来,周四一进来就给东平郡王跪下:“郡王救救我。” “这是怎么了?赶紧起来。”东平郡王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命人赶紧扶起周四,周四怎么都不肯起来,跪在地上不动:“郡王,方才收到我娘送来的信,王妃说要我设法进到宗正府,见到世子妃,确认世子妃有没有身孕。郡王,这小的怎么能做到?” “王妃也是小心谨慎,毕竟世子妃要说真有身孕的话,生下一个儿子,那么这件事又是迎刃而解了。”东平郡王故意这么说,周四已经落泪了:“郡王,前些日子不是传说我们世子妃也生病了,既然生病,那必定就没身孕了。王妃如此不死心,我也能明白,可是这没办法做到的事儿,叫小的拿着也很为难。” 周四一口气说完,东平郡王故意唔了一声:“那你要我做什么?” “小的只想求郡王通融一下,让小的进宗正府给我们世子妃请安。”周四的话音刚落,东平郡王身边的内侍就发出哧的一声。 周四听出这笑声是在嘲讽自己,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郡王自然不能做这样的事儿,可是,可是,小的也是没法子了。” 说着周四就伏地大哭,东平郡王已经瞧了内侍一眼,内侍走到周四面前故意道:“这件事,你不是为难我们郡王吗?走吧走吧,不要再在这里了。”说着内侍就拉起周四往外走,周四怎么肯让内侍把自己拉出去,还想往前两步抱住东平郡王的腿,然而东平郡王已经带有嫌恶地让开,周四没有抱到东平郡王的腿,就被内侍拉着出去。 周四到了外面,哭的更厉害了,对内侍道:“这件事,除了王爷这里,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想到,可以求了。” 说着周四对内侍连连拱手,内侍啧啧两声:“平常瞧你也是有主意的人,怎么这会儿,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告诉你,你在这京城中,不也认得几个朋友,去寻他们去啊!” “那些不过贩夫走卒之流,怎么能和王爷比?”周四先小小地吹捧了下东平郡王,才又一脸真诚地对内侍道:“真的,还求你在王爷面前替我说说好话,帮帮忙。”说着周四顺手扯下腰间的荷包就要往那内侍手上塞。 内侍哪里肯要周四这荷包:“得,这些不过是你顺手拿着赏人的细碎银子,也拿到我面前来,寒碜我呢,还是寒碜你呢?” 周四听出内侍话中的不屑,急忙把荷包收好:“那,兄弟,你想要什么东西,凡是这世上有的,我能弄到的,都给你弄到。是要貌美的丫鬟呢,还是要银子,兄弟,做哥哥的别的没有,要弄个万儿八千的,还是可以的。” “啧啧,这都收了多少好处,一个王府的管家,开口就是万儿八千的,出手大方的很啊!”内侍虽然知道王府管家的家产都不少,但听到周四说万儿八千的银子不在话下,还是有些吃惊。 “我们家三代都在王府伺候,这些银子,又算什么稀奇?兄弟,兄弟,还求你给我在王爷面前多说说好话。”说着周四又对内侍打拱,内侍见把周四吓的差不多了,这才凑在他耳边道:“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就算是贩夫走卒,这也是京城的贩夫走卒,和藩地的那些人不一样,你想,要能寻到宗正府内的内侍啊,丫鬟啊,打听个什么信儿,还是成的。” “可我要打听的,不是信儿。”周四的话让内侍拍了他一下:“你啊,信儿能打听出来,再多求求,那就能被带进宗正府了。不然你这样傻乎乎地在外面转来转去,什么都打听不到。”内侍的话让周四有些失望,费了那么大力气,就换回这么一句吗? 内侍见周四在那发愣,又拍他肩膀一下:“你放心,王爷这边,我也会替你说着好话,毕竟我们以后,说不定还要伺候一样的主人呢。” 说的也是,周四又对内侍行了一礼,内侍也就看着周四离开,进去屋内对东平郡王说了周四说的话,东平郡王听到周四说,万儿八千的银子也不是什么大事,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这些下人,真真可恶,这么一个人,竟然能拿出万儿八千的银子,简直是……” “王爷也不用生气,这会儿他吓得胆都破了,王爷自然也能命人去做下一步了。”内侍的话让东平郡王的神色微微和缓了一些:“是啊,还是我们的正经事要紧。人寻到没有?” “他们去的地方,都在我们掌握之中,自然寻到了。”内侍的话这才让东平郡王的面上绽开一丝笑容:“那么,我们就可以等着了。” 周四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一条大鱼,又被张开圈套了,此后两天他都忙于寻找可趁之机,想打听怎么才能进到宗正府。这天他还在忙碌,一个小厮就冲进屋子:“四爷,四爷,我似乎瞧见舅老爷了。” 舅老爷?周四一时不知道这是自己家亲戚还是谁家亲戚,呵斥了小厮一句:“瞧见就瞧见了,这京城人人都……” 话没说完,周四就愣在那里,看着小厮道:“舅老爷,你说的可是,可是王府的舅老爷?” 那小厮拼命点头:“我还以为认错了,可再仔细瞧着,分明就是舅老爷。” 看来王妃对自己不大相信啊,竟然派来了亲戚。于是周四拉住小厮:“那么,是王妃的,还是次妃的?” “是次妃那边的。”次妃的哥哥?周四的眉立即松开了,如果是王妃的哥哥,那还是个有点精明的人,可是次妃的哥哥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他极其贪财,心眼又小,自己还是先去拜访拜访。 于是周四松开握住小厮领子的手:“那,舅老爷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一条街的同福客栈。”小厮的话让周四笑的更开心了,竟然住不如自己住的客栈,看来次妃给她哥哥的银子不会太多,次妃真是小家子气,这样的大事也舍不得给多一点银子。周四心中腹诽着,就命人把礼物准备好,自己要去同福客栈拜访舅老爷。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拜会 次妃的娘家哥哥姓鲁,人都称他一声鲁大老爷。在藩地,鲁大老爷借了楚王府的势,也是呼风唤雨吃香喝辣,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楚王去世之后,原本该是自己的亲外甥继承王位,那么鲁大老爷就能继续过着舒服日子。 可是谁想到东平郡王会横插一竿子出来,偏生自己媳妇又得罪了次妃,于是鲁大老爷也只有夹着尾巴过日子。等到次妃遣人来说,说要鲁大老爷上京来打听消息,而且千万不要相信流言时候,鲁大老爷满口答应,在妹妹面前发誓,必定要做的漂漂亮亮的。 上京之后,鲁大老爷也是粗中有细,在客栈住下之后,就让人在宗正府附近观察,发现宗正府很难进去之后,鲁大老爷也就在茶楼酒肆坐坐,想听听这世面上的谣言。坐了这么几天,别的也没打听出什么,倒是把京城有头脸的人家的事情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鲁大老爷也没想到周四带来的仆人会撞见自己,这会儿鲁大老爷拿着周四送来的帖子,眉头紧皱。 鲁大老爷当然不会是孤身一人进京,也带了管家小厮。这管家见鲁大老爷一脸为难的样子,就对鲁大老爷道:“老爷,不如您就回绝了他,说不见。” “糊涂!”鲁大老爷呵斥了管家一声才道:“我若不见他,显得我是有心事上来的,见,而且,你们赶紧去酒楼叫着酒菜来,我不但要见他,还要请他喝酒。”管家急忙应是,鲁大老爷这边的小厮又去外面请周四。 周四在外面摆的排场不小,等见了鲁大老爷,很自然地给鲁大老爷跪下,先给王妃次妃请了安,这才又给鲁大老爷请安,口称舅老爷。 鲁大老爷原本就是做小生意的人家,周四这样的管家接触了不少,这会儿一见周四的表现,鲁大老爷就在心中说了句滑头,但还是笑容满面地把周四扶起来:“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周管家,我不过是一个妾舅罢了,要在别的人家,您这样的管家,见了我别说请安磕头叫舅老爷,就是不理我,我也不能说什么。” “王府和别的人家是不一样的。”周四说了这么一句,鲁大老爷就点头:“果真还是王府的人有规矩,哎,你既然来了,我也不和你说暗话了。你送回去的信,舍妹和王妃都看到了,两人都十分悲伤。不过王妃想着,若是世子妃有喜,那事情还有一半转机,恰好小女明年要出阁,闹着要我上京给她备办些嫁妆,我就上京来了。舍妹听说,就让我顺带打听。还和我说,安顿下来之后,就先来寻你。只是我这几日都忙忙碌碌的,没有去寻你呢。” 这番话,周四只信了一半,但他不会说什么,反而点头道:“次妃对我一直都很信任,只可惜打听了那么多天,还是让次妃失望了,可怜我们世子,明明……”说着周四就哭起来,周四一哭,鲁大老爷也就抹起眼泪:“哎,那是我亲外甥啊,他降生时候,欢喜还在眼前呢,谁知就……” 说着鲁大老爷伏在桌子上大哭:“我的外甥啊,我还指望靠着你过日子呢,哪晓得就这样了。” 鲁大老爷如此悲伤,周四也不好再哭,只能安慰着鲁大老爷,鲁大老爷哭了半响,管家已经带着人把酒菜送来,看见这幕,管家也不晓得还要不要放酒菜了。鲁大老爷已经抬头抹了抹泪:“把酒菜摆好,我和小周喝上几杯,也好消消心中愁绪。” 管家急忙应是,带着小厮把酒菜摆下,周四还急忙站起身,帮着管家摆酒菜,还要服侍鲁大老爷用饭,鲁大老爷一把就把周四扯了坐下:“要他们忙去,带他们来就是做这些事情的,我来了京城这几天,除了备办嫁妆,闲着时候也想打听的,可是打听了好几天,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周四已经给鲁大老爷斟了一杯酒,听到鲁大老爷这话,周四轻叹一声:“哎,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况且还有……”说着周四欲言又止,鲁大老爷那耳朵可是竖的高高的,见周四欲言又止,鲁大老爷伏到周四耳边:“我恍惚听到舍妹说,说是陛下下了诏,不许人把这事传出去?” “是,就是这样,我所幸认识了一个宗正府的内侍,他只听到楚王世子四个字,就面色突变,再不肯说别的了。”周四自斟自饮了一杯,也在那叹气。 宗正府的内侍?鲁大老爷有些怀疑,到底是真在宗正府的,还是假在宗正府的,而且为什么偏偏就让周四认识了。不过鲁大老爷没有追问,反而露出殷切的光:“那,你能不能引荐我也认识认识?” 鲁大老爷平常在楚王府的时候,也算得上趾高气扬的,这会儿神情如此谦卑,周四有些想笑,但又不敢笑出声,只对鲁大老爷道:“我是碾转认识的,先认识的是他叔叔。” 鲁大老爷哦了一声,也就拿起筷子给他布了一筷菜:“那,再细讲讲。” 周四从小生长在王府之中,所精通的也是讨好主人,在主人面前给同伴下钩子往上爬的手段,有些心事反不如鲁大老爷这样在市井中翻腾了几十年,后来发迹的人能藏得住。见鲁大老爷是真的想听,周四也就把这些话备细说出。 鲁大老爷仔细听着,越听越觉得其中有不对的地方,但鲁大老爷没有指出有不对的地方,反而等到周四说完,鲁大老爷拍着周四的肩:“果真还是你运气好,哪像我们,在这京城里面转了那么多天,什么都没转到。” “那是,要说运气,若非……”周四被鲁大老爷这么一夸赞,难免有些得意忘形,刚想说出自己和东平郡王也搭上了,但想起这话可不能露给鲁大老爷知道,立即停口不语。鲁大老爷敏锐地知道周四话中定然有别的隐情,但也没戳破,而是继续和周四喝酒。 两人喝了好一会儿,周四不敢喝的大醉,鲁大老爷佯装醉了,命人把周四送出去,自己就歇息着。 鲁大老爷的茶还没喝完一泡,送周四回去的管家就折回屋里,对鲁大老爷道:“老爷,老爷,这周家的人,的确有些尴尬。” “这话何必你说,难道我还不晓得?”鲁大老爷呵斥了一句才对管家到:“还有哪里的尴尬?” “老爷,这周四的嘴巴很紧,可是他带着的那些小厮从人未必有这么紧的嘴巴,我听他们说,似乎周四搭上东平郡王了。” 东平郡王是鲁大老爷头一个恨的人,听到管家这话,鲁大老爷伸手就把面前的茶壶给推下去。管家急忙伸手抱住茶壶:“老爷消消气,这茶壶上京就带来了这一套,摔坏了还要重新买。” “重新买就重新买,横竖找你姑太太开单子要银子。”鲁大老爷虽然这样说着,还是从管家手中接过茶壶,打开茶壶盖看见里面还有茶,也不用茶杯,直接就着壶嘴把茶喝完,这才把茶壶丢给管家:“再泡一壶来,消消气。” 管家连声应着:“那,老爷,我们是要揭穿呢,还是……” “揭穿做什么?我可要好好地和周四应付着,瞧瞧他到底敢做什么阴谋诡计。”说着话,鲁大老爷已经把牙齿咬紧,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不能容忍了。周四,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主,等事情完了,不把你周家几代人积攒的银子都搜出来,赶出王府,那就不叫楚王。 鲁大老爷在那已经把周四恨上了,周四却还一点都没察觉,他先命人去给东平郡王禀告,说次妃的哥哥也上京了,这段时日只怕不能往这边来,请郡王包涵。 东平郡王收到这个消息,眉头又皱紧:“真是不死心。” “王爷,等到那两个人回来,布置好了,再让姓周的进去,谁都会信的。”内侍的话让东平郡王点头:“对,还有让次妃的娘家人也跟着进去。” “娘家人?”内侍迟疑一下:“可是周四说自己没有见过世子妃,但那鲁大老爷,未必没有见过。” “这有什么?王府女眷,又是外甥媳妇,鲁大老爷也不会盯着看的,到时让那人把衣衫穿的再华丽点,用珍珠披挂遮了脸,到时离得远,再叫上几声舅舅,由不得他不信。”东平郡王有些发狠地说着,内侍应是,又让人下去布置去了。 不许人进去宗正府,原本是想保护罗顷吧?可是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反而成为自己能动手脚的地方。东平郡王想着就得意地笑了,只要王妃那边相信了,接着接了自己一个孙子进楚王府,那么自己的孙子就必须继承楚王府,而不是王妃他们想的权宜之计。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权宜之计?东平郡王面上露出残忍的笑,罗顷,你就和你的妻子好好地在宗正府里等着吧,等你么出来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设圈 周四在那等的心急火燎的,总算等到张三李四两人回来,周四急忙让人把这两人请到自己这边,张三李四看见周四,还装作很高兴的样子道:“哎,我们这回出去,才晓得……” “二位快别说了,这些见闻,我也曾见过的,只是想请二位给我帮个忙。”周四打断两人的话,就对二人连连拱手。 张三李四装作吃惊的样子:“到底要帮什么忙?回来就见你的人在我们门口等着,邻居也说,你们在这等了好几天了。要晓得我们也不是出去玩耍的,我们是去烧香好保佑自己媳妇,早点生出一个儿子来。” 周四耐着性子听完,就对二人说出王妃信中说的,还没说完李四就站起身要往外走:“这忙我可帮不上,我侄儿虽在宗正府里服侍,可是他说过了,里面规矩严着呢,哪能任由人进出。” “李哥,李哥,还请留步,留步。”周四伸手去扯李四,张三也装作在劝:“这,周哥平常对我们这样好,我们吃了喝了人家的,也要给人家帮个忙,再说了,这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在中间搭个桥,传句话,成与不成,就看你侄儿的。” 周四也连连给李四拱手,李四叹气:“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这件事,牵扯太大了。” “就是,这件事,都牵扯到……”张三说了一句就急忙捂住嘴巴,惊恐地往外瞧去。周四看见张三这样就笑了:“说起来,我们王爷也是亲王,还是当今天子的堂弟呢。” “哎,周哥啊,你来头大,头皮厚,那是我们这样头皮薄的人能比的?”李四仿佛已经被说服了,重新坐下,拿起筷子去夹花生米,张三提起酒壶给他倒了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喝干,顺着李四的叹气往下说道:“周哥,你是不晓得我们这样混生活的人,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衙役,说不定就没命了,更何况还是……” “我也晓得,所以才请李四哥在这里面搭个桥。自然,这忙也不是白帮的。”周四说着就给在一边服侍的小厮一个眼色,小厮会意,拿掉旁边盘子的布。这布一揭开,就是一盘银子,而且,一色的细丝纹银。 张三李四两人觉得都要被银子耀花了眼,周四见了两人面色,这才把盘子往二人面前推去:“这是五十两银子,权当定金,等事成之后,再送一百两,如何?” 总共一百五十两银子,果真这楚王府的手笔大,二人辛辛苦苦替东平郡王奔忙了这么久,不过得到三十两银子的赏钱,还有就是白吃白住了这几天。张三李四瞧着周四,周四这会儿不着急了,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多少是银子摆不平的,除非就是银子不够多。 果真张三迟疑地对李四道:“李四哥,不过就是说句话的事儿,侄儿从小我们也见到的,他也肯听你的,要不,就……” 李四伸手想去摸银子,可是很快就缩回手,对张三做个为难神色:“我当然晓得这银子是好东西,我侄儿也还算听我的话,可是儿大还不由娘呢,更何况我只是叔叔?别的事儿也就罢了,这件事,他未必肯听我的。” “李哥。你先去试试,或者就约到我这来,我说服他,如何?”周四胸有成竹地笑着,到时候就算拿银子砸,也要把那内侍的嘴给砸开。果真李四的眼神变了:“既然如此,那就,我去试试。” 周四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拿起银子就往张三李四两人怀中塞:“事成之后,我定说到做到。” 张三李四抱着银子,眉开眼笑地走了。周四送走二人,也就急忙来到同福客栈,求见鲁大老爷。鲁大老爷听周四说完,对周四点头:“果真还是你有办法,难怪你们王妃那么倚重你们家。”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不过舅老爷,那天您……” “我自然要去,这是很难得的机会。”鲁大老爷一口答应,周四这才松了口气:“那银子?” “银子的事儿不用担心,我这回上来,带了三千两呢,你先支两千两去。”鲁大老爷是个做什么事儿都要打偏手的人,先把银子藏起一半再说话。周四听到鲁大老爷只带了三千银子,稍微有些失望,但还是应是跟着管家去支银子。 等周四走了,鲁大老爷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果真要出来办事,才有银子赚,原先总是等着自己妹妹赏下来,有时还要吃她几句言语,哪像这回,轻轻松松就是三千银子,嗯,等回去后再开些虚账,扯些花头,说不定还能赚上千把银子,那么自己女儿也就能嫁的风风光光的,而不用自己媳妇进去王府,给自己妹妹请安听她的那几句言语了。 鲁大老爷在这想着,管家已经回来了,对鲁大老爷道:“那两千银子的票子,已经给周家的了,听他的语气,似乎还有些不满意。” “这些下人,一提起银子,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他们全家加起来,值两千银子不,这会儿就来我面前说这样话。”鲁大老爷狠狠地骂了几句,管家也不敢分辨,只对鲁大老爷赔笑道:“那,这要是圈套呢?” “圈套也钻,我倒要瞧瞧,什么样的人在我面前做这些圈套。”鲁大老爷又骂了几句,觉得饿了,吩咐管家去传饭来,自己在那盘算着,就算是圈套,也要瞧瞧是什么人做的,弄的什么圈套。 周四这边只以为自己已经把鲁大老爷给哄住了,拿了银子也就伸长脖子等着李四那边传来消息,过了三四天,李四才往周四这边来,进了屋也不要茶要酒的,只对周四叹气:“好容易说服了我侄儿,他说,既然只来这边喝杯酒,那就来吧。” “多谢多谢!”周四笑着说了一句,就吩咐下人赶紧去端茶端酒,李四急忙摆手:“今儿不成,我婆娘说,要我早些回家,只怕要和我说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周四想起上回李四说的:“难道说是上回你们出门拜佛烧香灵验了,嫂子有喜了?” 李四顿时又笑开了:“托福托福,说起来,周哥你定然有好几房妻妾,都生下儿女了?” “我也没几房,不过就是正妻之外又有一个宠婢,儿女也不多,这会儿也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周四的话让李四的舌头半天都没缩回去:“啧啧,果真都说要往大府邸去,瞧瞧,您这排场,这妻妾,这儿女,就算是那穷些的官儿,都赶不上呢。” “所有我们更要对王府忠心啊,没有了王府,我们还混什么?”周四说了这么一句,就对李四透着亲热地道:“这回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若舍得抛开京城这一切,跟我回到藩地,自然也会被我们王妃委以重任,吃香喝辣的,到时真想纳上几房妾,只要嫂子不吃醋,也是成的。” 这话让李四有些心动,但随即又想到这样就没有原先那么自在,于是李四摇头:“这可不成,你嫂子必定撕了我,罢了,我还是走了,不然晚了,你嫂子定会骂我。”李四说完,也就急匆匆离开。周四等到李四离开,眼神就变得阴鸷,但愿李四的侄儿会带自己进宗正府,看看世子妃。 李四的侄儿当然是假的,这个内侍虽说是真内侍,可一直都是跟着东平郡王,不常出门,所以东平郡王才敢用他来欺骗周四。每回周四往驿站去,这内侍都远远躲开。这回答应了周四来赴宴,临走之前东平郡王又把内侍找去,仔细叮嘱了又叮嘱。 内侍应是后东平郡王才把内侍放走,等李四带着内侍一走进,周四就站起身对内侍满面春风地拱手:“来,来,这边请。” 内侍还要做个矜持样子:“周四叔,虽说是我叔叔让我来的,可是我们先说明,宗正府内的事儿,我是什么都不知道。” 周四还是笑容没变:“晓得晓得,我也是在王府里面服侍的人,晓得规矩的。” 说着周四把内侍请到桌前坐下,内侍见自己在主位,急忙要跳起来请李四到这边坐下:“还是叔叔坐这吧。” 李四急忙推脱:“我,我该回家了,哪能……” “既然令侄说了,就坐下吧。”周四笑着把李四按着坐在上面,李四这会儿是真的惶恐了:“我坐在这,总觉得不像话,毕竟这些地方,我从没来过。” “令侄若是成器,以后做到司礼监这样的位置,李四哥那时候你就全是坐主位了。”周四已经提起酒壶倒酒。 李四是京城人,当然晓得这是什么位置,不由摇头:“我侄儿只怕没这样的福气。” “是啊,这样的福气,不是一般人有的。”这句话内侍说的是实话,他们在前面应酬时候,鲁大老爷早已经坐在屏风后面,看着那个内侍的举动,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嘲讽 “老爷,您这是?”鲁大老爷自然不是一个人在屏风后面,身边还有管家跟着,看见鲁大老爷的眉皱紧,管家自然要问清楚,鲁大老爷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外面的内侍,他们一说话,外面几个人就听见了,内侍已经放下酒杯,对周四道:“怎么,这屋里还有别人?” “这,”周四没想到内侍会听到里面人说话,还在迟疑时候内侍就已站起身对李四道:“叔叔,你这是害我?” “侄儿,侄儿,快些坐下!”李四将计就计,面上也露出慌乱神色,急忙拉住内侍的手,内侍已经把李四的手一甩,对周四愤怒地道:“这是何等样的大事,哪是随随便便一个外人就能知道的,我冒了杀头的危险,想办法把你带进宗正府中,谁知你让个外人坐在屏风后面,到时若出了事,我的身家性命,连我的叔叔,都要,都要被连累。” 内侍这样嚷出,周四的脸不由红了,刚要解释就见鲁大老爷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对内侍道:“还请留步,说起来,我也不算什么外人。” 内侍看着鲁大老爷,上下打量一番就冷笑道:“不过是这京城之中,到处都能见到的商人罢了,哪里就能算得上内人?” 内侍的话中有浓浓的嘲讽,周四见鲁大老爷出来了,急忙解释道:“这是我么次妃的兄长,也是我们世子的亲舅舅。” 亲舅舅?内侍的嘲讽更浓了:“不过一个妾舅而已,也只有什么都不懂的人,才把他们当做正经亲戚看待,不然的话,真是亲戚,怎么不见和我们宗正往来?” 鲁大老爷自从把妹子嫁进楚王府,从来都是被人称赞受人赞美的,哪里受过这样嘲讽,鲁大老爷的脸顿时涨红,强嚷出来:“我不过是因为事情繁忙,等事情忙完,自然去拜访宗正。” 这样的话只引来内侍的嘲笑:“你去见宗正,只怕宗正并不愿见你,若连这样的妾舅都见,还不晓得我们宗正要见出多少人来?更不知道我们宗正多几个身子还见不见的过来。” “你,你……”鲁大老爷真的被气到了,恨的咬牙切齿,手握成拳就要去打内侍,周四急忙拦住鲁大老爷:“舅老爷,舅老爷,消消气,这不是我们府上的内侍,您消消气。” “叔叔,我们走,这样的人,也不用帮忙了。”内侍这也是将计就计,好让鲁大老爷更相信自己是宗正府的内侍,有人做后台,所以才不害怕鲁大老爷。 李四得到的命令是内侍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既然内侍要自己跟随离开,李四当然也就听内侍的话,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见两人要离开,周四急忙把鲁大老爷丢下,对内侍连连拱手:“贤侄、贤侄,我们也是外地来的,并不懂这京城的规矩,我们舅老爷,也不过就是一时说了气话,并非真心。贤侄还请瞧在我的面子上,过来坐下。” “你的面子,算个什么?我们在宗正府中,见过的人也不知凡凡,别说是王府的管家,就算是皇宫里的大总管,见了我们也是客客气气的,哪像你们这边,面上是客气恭敬的,可是背地里却是这样做事,难怪别人看不起藩地来的藩王。”内侍见自己演的周四相信了,自然也要顺着演下去,周四急忙点头:“是,是,您教训的都对,只是我们也是事情紧急,慎重些也是人之常情。贤侄,还请过去坐下。” 周四这样卑躬屈膝,鲁大老爷原本想斥责几句,但又听到周四说事情紧急,需要慎重,一时悲上心来,扶住椅子就在那哭泣起来。鲁大老爷一哭,倒让屋内剩下的人有点手足无措。李四这会儿想的是多赚一点银子,况且东平郡王给的指示是要设法把周四引进假的宗正府去看假的琼竹,自然不能真的拂袖而去。而内侍的眉微皱,仿佛虽鲁大老爷的哭泣很不以为然。李四看见内侍面上的神色,晓得自己要来做这个和事老。 于是李四急忙对内侍道:“贤侄,贤侄,你不要生气了,他们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你也过来坐下,我们好好地听听。” 内侍看着放声大哭的鲁大老爷,这才叹了口气,对李四道:“叔叔,话不是这样说的,你要知道,当初我是为什么进宫做内侍的,这会儿我好容易在宗正面前也算说得上话的,若宗正知道我私下这样做了,说不得就要把我赶出宗正府,那我要吃什么?” “贤侄,贤侄,你若被赶出宗正府,这以后一口饭,我们周家还是养得起的。“周四急忙在旁边保证,还伸手拉一下鲁大老爷的袖子,鲁大老爷这才抬头看着内侍,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哭的双眼红红,内侍看见鲁大老爷这样,难免有些想笑,但想起自己这会儿扮的身份,内侍就长叹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舅老爷,今儿的事儿是你惹出来的,您就多说一句吧。”周四的话让鲁大老爷看了内侍一眼,才挤出一句:“我会在妹妹面前说你的事情,到时候我们楚王府,不会亏待你的。” “楚王府,到时还有没有楚王府都不知道。”内侍冷笑一声,这话听的鲁大老爷的全身都一颤,看着内侍久久不语,内侍又长叹了一声:“罢了,这件事如此机密,但你们都是世子的亲人,这件事你们知道也好,我还是带你们进去吧,只是只有夜里,而且还要注意一点,到时候少不了委屈你们要换上底下人的衣衫。” 内侍说一句,周四点一下头,还伸手拉一下鲁大老爷的衣衫袖子,鲁大老爷原本不想点头的,可是这会儿周四已经深深相信,鲁大老爷也只有点头。 内侍见这边都相信了,也就不再多说,又喝了一杯酒,和李四离开。 等内侍走了,周四才对鲁大老爷道:“舅老爷,这件事,今儿差点就坏在您手中了,您瞧,若非小的见机,只怕都不会有回转余地。” “我还是觉得这人有些尴尬,只怕不是真的内侍。”鲁大老爷虽然已经低头,但话中还是不相信的。 这让周四长叹一声:“舅老爷,到底怎么不是真的内侍?他面白无须,虽说这也是年轻人的常事,可是也没有喉结,说话更是一副怪模怪样的。这还不是内侍,还是什么?” 鲁大老爷听到周四这话,没有解释,这件事,不能就这样完全相信了,就看他们到时会把自己带去哪里,给自己见到的,到底是什么人了。 内侍回到驿站,把这件事和东平郡王原原本本说了,东平郡王听的冷笑不止:“一个蠢猪,也被委以这样的重任。简直是再没有人用了。” “是,王爷,这会儿连他都被吓住了,那我们?”内侍的话让东平郡王挥一挥手:“没事,就按原先安排的,不过多了这么一个人而已,他要信了,那就更好。” 内侍恭敬应是,东平郡王的神色慢慢变了,这件事,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下去,容不得任何人有什么意见。 东平郡王这边的动作也引起宗正的诧异,他和永安长公主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之中非常疑惑:“奇怪了,这段时日,东平郡王不和京中大户人家来往,反而和市井中人有来往,还有就是楚王府遣来的人,和东平郡王这边联系也很紧密。怎么总觉得像有阴谋?” “驸马以为东平郡王会想出什么样的阴谋?”永安长公主的话让宗正摇头:“我也不知道呢,总不好直接去问。再说就算问了……”宗正的头摇的更厉害了,永安长公主也叹气:“哎,这件事,到现在陛下到底想怎么样?” “陛下在等证据。”宗正倒是知道皇帝等的是什么,永安长公主哦了一声:“证据,是保留楚王府的证据呢?还是裁撤藩地的证据?” “你猜?”宗正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了这么一句,引来永安长公主啐了他一口:“你这会儿倒说这样的话了,你说,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宗正这会儿老实回答,永安长公主刚想说丈夫敷衍自己,猛地想起这就是实话,于是永安长公主也长叹一声。 宗正和永安长公主谈过之后,什么都想不出来,还是去和罗顷说说,看看他可想得出来是什么样的阴谋。 宗正走进罗顷居住的院子时候,看见罗顷夫妻二人正在指挥下人们把菊花摆在台阶两边,此刻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开的花簇簇的,宗正一看见这幅模样就笑了:“你们小夫妻,倒很有情趣!” “姑父来了,姑父请坐。”琼竹听到宗正的声音,转身抬头对宗正微笑,这会儿两边也很熟了,也少了那许多繁复的礼节,罗顷也笑着对宗正道:“姑父,这会儿先请你侄儿媳妇招呼你,我把这两盆花放好了就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预备 宗正已经坐在椅上:“你们两个继续忙吧,我瞧着你们年轻人这样忙着,也觉得心情很好。” 琼竹端着茶和点心走过来,听到宗正这样说就笑了:“姑父虽这样说,但我们做侄儿侄媳的,怎能慢待姑父。”说着琼竹就给宗正倒了一杯茶,又把点心放到宗正面前:“您尝尝,这是我前些日子用荞麦烤的,沾了蜂蜜吃不错。” 罗顷已经把花放好,正在岚月伺候下洗手,听到琼竹这样说也抬头笑:“这天天住在这没什么事儿,想的也就是吃什么,弄点什么吃,再折腾折腾屋子,不然也就没有什么事儿可以做了。” 宗正已经拿起一块饼,在蜂蜜上沾了下,咬了一口就对琼竹道:“虽说有点苦,可沾了点蜂蜜还是不错的。怎么想起这样吃了?” “闲着没事,也只有捣鼓这些了。”琼竹也坐在罗顷身边,宗正摇头:“看来,你们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不过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姑父,并不是说给您听的。”罗顷见宗正杯中的茶已经空了,又提起茶壶给宗正倒了杯茶,这才放下茶壶:“我们也晓得只能静待,可是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个头,也想知道。” “陛下……”宗正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下,没有继续说下去,罗顷和琼竹相视一眼,眼中都有无奈,宗正到现在都不松口,看来这件事,的确是要等圣裁。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算起来上京已经半年了,又不许出去外面,楚王府那边,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没人知道。 “我娘……”罗顷只说了两个字,就眼巴巴地看着宗正,宗正看着罗顷的眼神,点一点头道:“其实,楚王妃已经遣人来打听你的消息,来了总有三个来月了。” “来的人是谁?打听到我的什么消息?还有,为何我没见到他?”罗顷连珠炮似的问出来,看见宗正的眼神,罗顷就明白这答案都是为什么,于是罗顷低头,对宗正道:“侄儿逾越了,侄儿只能当做,没有任何消息出去了。” “来的是一个姓周的管家,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因为市面上的谣言太多,所以也不知道他采信了什么。至于别的,他打听了消息之后,已经和东平郡王那边来往的比较频繁。”宗正的话让罗顷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罗顷才缓缓地道:“这么说来,只怕他采信的,是我重病的消息。” 琼竹听出罗顷话中的萧瑟,于是伸手握住丈夫的手,罗顷看着妻子握住自己的手,对妻子微微摇头,宗正点头:“你重病的消息,没法瞒,也瞒不住。甚至,有谣传说,你已经病逝了。” 病逝了?琼竹猛地站起来:“姑父,这样的谣言,怎么可以传出去?” “天下人的口,哪里就能堵得住?”宗正反问一句,这句反问让琼竹什么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琼竹才喃喃地道:“可是,可是,可是。若传到楚王府那边,那整个楚王府就会乱了。” “所以,周管家会往东平郡王那边去,因为,若我死了,楚王一脉,会落到东平郡王手上。”罗顷喃喃地说着,琼竹看着丈夫面上神色,轻声道:“既然是谣言,等你一出来就……”说着琼竹看着宗正:“姑父,您瞧,是不是可以让夫君出去?” “不行,这是陛下的旨意。”宗正又抬出了皇帝,果真这是无法逾越的高峰,琼竹叹气了,罗顷突然笑了:“这样也好,只要能让这件事传出去,就可以知道什么人是真正的忠心,什么人是假的忠心。” 这样的认识对罗顷来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琼竹虽然高兴丈夫的成长,可听见丈夫话中的萧瑟,琼竹不免有些难过,丈夫原本该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而不是一个困在小院之中,等着皇帝决定的,对自己未来没有任何掌握的男子。 “你不要为我担心。”罗顷仿佛已经感觉妻子的难过,低头柔声安慰着妻子,罗顷越安慰琼竹,琼竹就越觉得难过,低头悄悄地把泪擦掉。 “但你也要晓得,这个谣言,若王妃相信了,为了保住楚王府,也许她会铤而走险,想出别的法子。”宗正沉声对罗顷说,罗顷已经笑了:“王妃能给我变出一个儿子来吗?” 变出一个儿子?琼竹突然想起东平郡王告状的目的,一想起来,琼竹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如果东平郡王有意让周管家知道这个谣言,并且暗示楚王妃给罗顷找个儿子,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去东平郡王府抱个儿子,这样才能堵住东平郡王的嘴。 那么,东平郡王会利用那个孩子来搞风搞雨。琼竹伸手抓住罗顷的胳膊,颤抖着声音把自己的猜想说出。 罗顷和宗正听到琼竹的这个猜想,两个人都不相信地看着琼竹。 “这个事情,哪是这样容易做到的?”宗正头一个表示反对,罗顷也点头:“皇家血脉,何等郑重,哪是随便抱个孩子来,说是我的儿子,就可以被相信的。” “皇家血脉,何等郑重。但是东平郡王不也一样在灵堂上当着天使的面说出,说你并非公爹亲生。这场无妄之灾之下,你还不相信东平郡王会有更疯狂的念头吗?” 琼竹顺着罗顷的话往下说,罗顷被提醒,想要说绝不可能,可是这绝不可能四个字,罗顷怎么都说不出来,最后,罗顷只是长叹一声。宗正不由看向琼竹,没想到琼竹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真要实施,是何等艰难的事情? “姑父,您瞧?这,虽说只是想法,真要实施也艰难重重,可是若东平郡王真的让管家如此撺掇,王妃为了保住王府,未必不会给我变出一个儿子来。”罗顷一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地多出一个儿子,而且还是东平郡王那边的,就觉得呕的没法子。 “罢了,我会让人盯紧东平郡王,若有异动,我会直接处置的。”宗正到了现在,还是觉得这不过是无稽之谈。这样重要的事情,想要瞒天过海,谈何容易?罗顷知道宗正没有相信琼竹的话,可是琼竹这话,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于是罗顷对宗正道:“劳烦姑父了。” 宗正点了点头,也就站起身离开,罗顷夫妇送了宗正离开,罗顷才对琼竹道:“你说,王妃真的会相信,然后给我变出个儿子来?” “东平郡王都已经敢说你不是王爷的儿子了,那再设法让王妃相信,接着为了保住王府,给你变出个儿子来,又不是不可能。”琼竹的话让罗顷停下脚步,盯着琼竹看,琼竹被丈夫的眼盯的毛骨悚然:“你这是怎么了?” “若是你有孕呢?”罗顷的话让琼竹的脸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有孕呢?我的身子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周管家为什么在采信了这个谣言并且写信回王府之后,还滞留京城,或许他是想打听,你是不是有了身孕。”若琼竹有了身孕,生下儿子,楚王府所面临的危机就能迎刃而解。 “他若要知道我是否有孕,就要进来宗正府,进了宗正府,就会看见你,所谓的谣言就不攻自破。”琼竹提醒罗顷,罗顷觉得自己快要想到关键点了,可是这关键点到底在哪里?到底是什么。看来,还是要请宗正不光盯住东平郡王,还要盯住周四那边。 东平郡王和周四都不晓得自己的动作引起宗正的疑心,东平郡王都安排好了,甚至于那个假琼竹,东平郡王亲自选了一个和琼竹长的有三四分像的丫鬟,又命那个丫鬟打扮好了,再低下头,用珍珠披挂遮着脸,大凡年纪差不多大的人,身材若再有四五分相似,穿戴打扮再一样,远远一瞧的确难以分辨。 再说周四也好,鲁大老爷也罢,都是男子,都不好紧紧地盯着世子妃不放的,只要第一面唬住了,剩下的事就好办了。东平郡王连续看这丫鬟低头看了四五遍,这才满意点头,命内侍去告诉周四,一切都安排好了,让周四他们准备好。 周四那边得到消息,也就去把鲁大老爷请来,和他说了这件事。鲁大老爷听完才叹气:“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能进去,是不是进的是真的……” “舅老爷,您这样怀疑我也没有法子,可是这天下只有一个宗正府,没有第二个。”周四觉得鲁大老爷的担心毫无道理,这样的事,谁会来冒名? 鲁大老爷还是没有回答周四的话,不管怎么说,这点疑惑还是不能消失。 周四也不管鲁大老爷心中到底怎么想,通知了李四,说到时会准备好。 两边都准备好了,内侍也就在一个傍晚到来,进到屋内就把两套下人衣衫交给周四和鲁大老爷:“快些换上这个,这是进到宗正府内做粗使的,一年也只有这么几次机会,你们跟着我进去,按说内院也难以进去,但是我和一个丫鬟说好了,想办法让你接近到世子妃住的院子外面,然后请世子妃出来,你们好好地说上几句话,不过要快。”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见面 这样的衣衫,穿上去还怎么走路?鲁大老爷有些嫌恶地看着这衣衫,周四的神色也不大好看,但是这也没有法子,两人还是换上了衣衫,也就跟着内侍走出。内侍选在这个时候,就是要让两人没办法区别宗正府和旁边院子的院墙。 不但如此,内侍还让他们不要打灯笼,只是顺着街道沉默走着。 “这,不打灯笼,要被人遇到了,还以为我们是坏人呢。”鲁大老爷这会儿越来越怀疑,也就试探地说出自己的疑惑,内侍鼻子里面已经哼了一声,周四急忙对鲁大老爷道:“舅老爷,舅老爷,这是隐秘的事儿,这要大张旗鼓的,被人看见了,岂不不好?” 隐秘?鲁大老爷一双眼看着内侍,眼神中全是怀疑,内侍已经带着他们走到宗正府旁边,宗正府的大门紧闭,并没有守门人,鲁大老爷就要往大门走去,周四轻咳一声,内侍回头看了眼鲁大老爷,眼中全是鄙视。 虽说是黑暗之中,但宗正府大门上还是挂着灯笼的,鲁大老爷生生从内侍眼中看见了鄙视,鲁大老爷的牙不由咬起:“你……” “除了宗正,这个时候谁能叫开大门,我们自然也只能从后门进去。怎么,您还以为你是正经上宗正府来的?”内侍当然晓得这个时候该用什么样的口气说话,果真这样的话一出,鲁大老爷的怒火又被压下去。 周四额头已经全是汗,他生怕内侍翻脸不认人,把自己和鲁大老爷给扔在这里,于是周四拉一下鲁大老爷的袖子,低声道:“舅老爷、舅老爷,这件事您就忍耐一二吧。” 忍耐一二,对,等进到里面,就可以伺机行事了。鲁大老爷原本已经握成拳的手这会儿松开,顺着院墙往另一边走去。 内侍当然晓得自己没办法带他们进宗正府,赌的就是他们在黑暗之中,分辨不出宗正府和旁边院子的院墙有什么区别,这会儿眼见最关键的时刻就要到来,只要把他们引到旁边院子里面,就算大功告成,不自觉地手心里面全是汗。 周四这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周四老早就信了,只是这个鲁大老爷,他是不大相信的。想着,内侍不由又瞧了眼鲁大老爷,鲁大老爷的注意力一直在内侍这边,看见内侍瞧向自己,鲁大老爷不由又有些狐疑,想要问什么,终究没有认出来。 那道院门越来越近,黑暗之中,几乎是和旁边的宗正府的院墙融为一体,分不出来。 内侍走到院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院门自然是敲不开的,内侍又敲了两下,门才被里面开了个小缝,接着一个抱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小李,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内侍对周四和鲁大老爷做个手势,示意他们赶紧走进门里。鲁大老爷还想观察一下这附近,就被周四拉进了门里。 开门的看见进了两个人,故意对内侍道:“这,这是什么意思,你……” “五哥,五哥,这就是我这两天和您说的,这会儿进来,只用一盏茶的工夫,再送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内侍也走进门里,飞快地把门关上,对那开门的悄声说着。 “一盏茶的工夫,你啊,真是为了银子不怕掉脑袋。”那人口里说着,看着鲁大老爷和周四就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晓得规矩吗?若不晓得规矩,嚷出来,那就是死的命。” “知道规矩,晓得地方。这位爷,还请您带我么赶紧见到我家世子妃。”周四被这人连声问着,越发卑躬屈膝了,这人又望了眼鲁大老爷。鲁大老爷这会儿正在观察这个院子,见是个寻常的庭院模样,门边种了树,另外有一道门通向外面,那外面似乎是长长地走廊。 看这模样,也像是大户人家的院子,可是这院墙,仿佛比方才看到的宗正府要矮些。鲁大老爷的眼看着院墙,心里还在品砸,内侍已经推开通往外面的门:“赶紧走吧,我们抄近道,把世子妃身边的丫鬟给叫出来,看世子妃愿意不愿意见你们。” 这宅子不算小,但和宗正府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于是东平郡王和内侍商量了,只有用抄近道的方法来和周四他们说,免得被他们发现,怎么这路不弯弯曲曲的。 周四不做他想,跟在内侍后面,鲁大老爷听到抄近道三个字,就望了眼内侍,虽然跟上去,可他一直瞧着这走过的路。 按说抄近道,应该能经过不少院子的,可是这抄近道,为什么走的还是大道?鲁大老爷看着这明显是大道的路,眉头皱的很紧,可是这会儿鲁大老爷担心内侍看出,于是头低低地在走路。他头低低的,内侍就以为鲁大老爷已经被自己吓唬朱了,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很快就来到一个小院子外面,院门口挂着一盏灯笼,院门前静悄悄地没有人,内侍示意他们在这等着,上前敲了敲门,很快一个丫鬟上来开门,这个丫鬟自然不是琼竹身边服侍的丫鬟,而是东平郡王安排的丫鬟,为了防止露马脚,丫鬟并没从东平郡王身边的人中选择,这个丫鬟低低地和内侍说话,话语声虽然不大,但风还是把说话的声音吹到鲁大老爷耳中。 鲁大老爷听出这丫鬟的口音似乎不像是家乡口音,不由抬头望了眼丫鬟,鲁大老爷常年出入楚王府,王府内的丫鬟是怎样打扮的,鲁大老爷还是知道的,这个丫鬟虽然和她们做一样打扮,但那衣衫还是有些不同。 鲁大老爷不由轻声道:“奇怪。” “舅老爷,什么奇怪?”鲁大老爷原本想对周四说,这个丫鬟口音不像自己那边的人,但猛地想到周四这一路的表现,于是鲁大老爷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咽下,只对周四道:“我记得次妃和我说过,说跟着世子妃上京的,是两个大丫鬟带了四个三等的丫鬟,可是这个丫鬟,穿着像是大丫鬟,但怎么做的是小丫鬟的活呢?” 这种开门的事儿,大丫鬟自然会驱使小丫鬟来做,鲁大老爷有这种疑惑也很平常,周四已经笑了:“也许是世子妃上京之后,大丫鬟们使唤不动小丫鬟了,于是就亲自来开门。” “哪有这等事儿?”鲁大老爷表示不信,内侍已经和丫鬟说完话,走回这边,听到他们两人的说话,内侍不由暗自道声不好,但还是对鲁大老爷道:“这院内服侍的事儿,自然是由着世子妃的心思来,她想打发谁来开门,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话有些不对,鲁大老爷却想不出来哪里有不对,内侍压低嗓子对鲁大老爷道:“我和这姐姐说了,姐姐说进去禀告世子妃,只是这院内这会儿也没有男人,不能让舅老爷进去。只怕是世子妃会出来。” 内侍说话时候,就见那丫鬟又走出来,却没有走到内侍这边,而是打着灯笼在那恭敬站着,周四和鲁大老爷都是知道规矩的,晓得这必定是世子妃要出来,丫鬟站在门边要做个传话的,于是两人翘首期盼。 果真过了会儿,那大门开了一扇,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走到门边,但没有走出门,只在门内台阶上站定。 还可以看见院内檐下挂着的灯笼,身边还有另一个丫鬟陪着。 这身影穿着一身重孝,周四看见这身影如此苗条,又做这样打扮,周四的心顿时就提起来,接着对鲁大老爷泄气地道:“舅老爷,完了,完了,全完了。” 鲁大老爷知道按照规矩,自己不能盯着这身影不放,毕竟自己是长辈,这是外甥媳妇,如此盯着她的身形不放,传出去会被笑话死。可是这会儿鲁大老爷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只紧紧盯着那道身影,这人似乎不像是自己曾见过的琼竹。 “舅老爷,您先往前几步。”丫鬟和内侍说了什么,内侍就提醒鲁大老爷,鲁大老爷往前面走,周四也跟在鲁大老爷身后。门内的女子看见鲁大老爷走上前,已经对鲁大老爷行礼下去:“外甥媳妇给舅舅请安,舅舅,您外甥,好苦啊!” 说着这女子已经掉泪,周四已经给这女子跪下:“给世子妃请安,小的终于见到世子妃了。” “周管家,你起来,你的事情我已经对丫鬟说了,这些时日,多亏你在外面打听消息,可惜陛下有旨意,我也不晓得这旨意是为什么,可怜我的夫君。”说着这女子就掩面哭泣,她一半身子遮掩在阴影之中,脸又被袖子遮住,更让周四相信这就是琼竹,于是周四再次磕头下去:“王妃、次妃都惦记着世子妃您,所以不但遣小的来了,连舅老爷都来了。” 那女子已经把遮住脸的袖子放下,但把身子往门后又走了一步,这样只露出一点点裙子,接着这女子就对鲁大老爷屈膝:“原本该出来参拜舅舅的,可是此刻已经做了未亡之人,又想到都是我的错,没侍奉好世子,才让世子遭遇了这样的事儿,外甥媳妇心中深深不安,因此不敢出来参拜舅舅。”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疑惑 鲁大老爷因为瞧不见这女子的容貌,只能从这女子的说话口音中辨别,这女子的说话口音倒是家乡口音,只是那声音,听起来陌生的紧。次妃为了让琼竹和罗顷对自己娘家恭敬,每逢年节时候,都要求琼竹和罗顷夫妇出来给鲁大老爷这个舅舅见礼。 鲁大老爷也见过琼竹好几回,按说自己对她的声音不该如此陌生啊。鲁大老爷的眉头皱的很紧,可是听这说话,似乎又有些像,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这一回最重要的,是要问问这女子有没有怀孕,可是这种事情,由一个舅舅来问,明显不好,好在周四已经开口了:“小的晓得世子妃此刻十分悲伤,可是有件事,小的还是要问问世子妃,世子的消息传回王府,王妃悲痛欲绝,因此特地告诉小的,要设法见到世子妃,想知道王妃可有含饴弄孙之喜?” “周管家,这事儿我怎么会怪你?只可惜,只可惜,我命苦。”那女子听到关键问题,因此越发哭的悲伤,说出这么一句。 周四顿时又要放声大哭,那内侍听到这女子说出这话,心中松了一口气,见周四又要哭泣,忙对周四轻声道:“说好了一盏茶,都这会儿了,赶紧走吧,若你再哭泣,引来了人,可就不妙了。”周四忙又对那女子磕了一个头,站起身往后退。 鲁大老爷这会儿对这女子的身份十分怀疑,可是又不好直接说出,突然瞧见站在门外手提灯笼的丫鬟,于是鲁大老爷心生一计,对那丫鬟道:“我不记得你是秋雨还是夏月了,你可要好好服侍世子妃。” 那丫鬟不料鲁大老爷会有这么一句,急忙对鲁大老爷道:“奴婢夏月,定会好好服侍世子妃。” 门内的女子以为鲁大老爷是真的叮嘱,于是就对自己身后的丫鬟道:“秋雨,你出去,替我送送舅舅。”那丫鬟轻声应是,走出门外,对鲁大老爷行礼:“奴婢代我们世子妃,送舅老爷一程。” “不必了。”鲁大老爷这会儿已经笃定这个女子是假的了,他临上京前,次妃特地把跟随琼竹上京的人都有些什么人说出来过,因此鲁大老爷晓得,琼竹身边,哪里有叫秋雨夏月的丫鬟。 那两个丫鬟也怕露陷,谁知道琼竹有没有吩咐丫鬟去给鲁大老爷送过东西?因此听到不必了,两人也就停下脚步,鲁大老爷刚走出几步,就停下脚步,对那两个丫鬟道:“回去和王嬷嬷说一声,就说上回她给我的药酒不错,只可惜用完了,还想再和她讨一些。” 这样的事儿,这两丫鬟自然不晓得,于是两个丫鬟急忙道:“是,我们会转告。” 周四常年掌管的是外面的事儿,对王府内的丫鬟叫什么名字并不清楚,听到王嬷嬷三个字,周四就对鲁大老爷道:“王嬷嬷是不是原先伺候王妃的?” 鲁大老爷听到周四这问话,很想打周四两下,但又担心周四跟他们有勾结,如果真嚷出来那才不好,于是鲁大老爷重重点头。 “看来,王妃对世子妃真是很好。”周四不由感慨一句。 “我们次妃对世子妃也很好,秋雨夏月两个丫鬟就是她送过去的。”鲁大老爷顺口敷衍着,周四已经点头,内侍听到他们的对话,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这件事已经圆满结束了,回去之后可以告诉王爷,让他把心放到肚子里,到时候呢,就等着王爷的孙儿去做了这楚王府的主人。 那女子看着众人走远,丫鬟回到院中,这才示意丫鬟把门关上,等到门一关好,女子就坐在院内石椅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敷衍过去了。” 女子开口时候,已经是一口京师口音,这两个丫鬟也坐在女子身边:“是啊,姐姐,还要你学那边人的口音,幸好姐姐聪明,总算过去了。” “一群乡下来的人,哪里见识过这等本事?”这女子眼波一转,眼中已经露出不屑:“明儿啊,就可以领赏银了。” “这院子可比我们自己住的宅子舒服多了,可惜不能常住。”丫鬟话中满是怀念,女子又不屑地笑笑:“等赚了银子,比这更好的宅子,我们也住的起。” 她们在院中嘻嘻哈哈的时候,周四和鲁大老爷已经走出院子,鲁大老爷走出院子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这宅子,此刻在黑暗中久了,已经渐渐适应了,况且鲁大老爷带了存心找茬的心,于是鲁大老爷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不过是一个在宗正府旁边的宅子,而不是宗正府。 这件事,周四到底知不知情?鲁大老爷看了眼周四,眼中已经有怒火在燃烧,内侍这会儿十分轻松,这件事算是圆满完成,到时只要鲁大老爷回到楚王府,那就可以传来东平郡王想要知道的消息了。楚王府,终究会是他们郡王的。 一行人回到周四的客栈,周四对那内侍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又送了内侍感谢的银子,这才把内侍送走,转头周四见鲁大老爷坐在那里,一脸阴郁。周四不由奇怪地问:“舅老爷,您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觉得……”鲁大老爷晓得,这会儿千万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周四,谁知道周四是忠是奸?于是只说了一半,周四还以为鲁大老爷是因为世子妃没有身孕而沮丧,于是周四也叹气:“这是命啊,想想我们世子,我这会儿就痛苦的不行。” “你真的难过吗?”鲁大老爷盯着周四看,周四点头:“自然难过,想我周家,到我这已经是三代了,都是在王府,依靠着王府吃饭,这会儿,我还真不晓得该何去何从?” “从了东平郡王吗?”鲁大老爷忍不住问出这么一句,周四顿时被吓住了,扑通一声就给鲁大老爷跪下:“舅老爷,我并没有这种意思。” “有没有是你自己的心,给我下跪是没用的。”鲁大老爷说着烦躁地端起茶,想喝一口可是觉得这茶怎么这么难喝呢,瞧这颜色都不对,于是鲁大老爷就把茶碗放下:“我回去了。哎,你们和我们不一样,你们啊,主人家倒了,还可以再寻一个主人家,可是我们,才是真正要靠着楚王府过日子的。” 周四被鲁大老爷这话说的浑身是汗,但又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对鲁大老爷点头哈腰地送出去。 人刚一送走,小厮就对周四道:“四爷,这会儿,要真是这样,舅老爷也抖不起来了,您还对他这样恭敬做什么?要依我说,您还是……” “闭嘴,你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晓得,这会儿局势还不明朗呢,我自然要对他恭敬些,要等到东平郡王那边,还不晓得要等多少年呢?”说着周四就有些忧伤地叹气,做下人,总是有些难以把握。但愿这一切快些结束,好让自己赶紧回家,继续过舒服日子。 鲁大老爷刚走出周四的客栈,就面色阴沉地对自己的从人道:“你们,给我盯紧周家的,看看他这些日子,到底和什么人接触过。” “老爷,您怀疑周管家?”从人当然也不傻,鲁大老爷的眼都快喷火了,对从人冷冷地道:“我不知道这件事里面,他到底做了什么,不过他轻信别人这一点是逃不了的。” 从人听的十分糊涂,鲁大老爷也不解释,只让从人好好地盯着周四,看他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自己这才回到客栈,梳洗歇下,可是这一夜,鲁大老爷怎么都睡不好,将到天明时候,鲁大老爷才猛地坐起身,不对,既然这些人要设这么一个局,那说不定连罗顷都好好地活着,而要放出谣言,目的不过是要让罗顷名下多出一个儿子来,这样的话,等道水落石出,这个儿子由于是楚王府那边说出的,楚王府这边,也只能咽下这枚苦果,于是这个儿子,就会以长子的身份承爵。 “他们好狠的心肠。”鲁大老爷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小厮正好端水进来给鲁大老爷梳洗,听到鲁大老爷这骂的,有些奇怪地问:“谁?” 鲁大老爷当然不会说明,胡乱梳洗了就要往外走,小厮忙追上去:“老爷,您要去寻周管家吗?” “不,我要去个地方。”说着鲁大老爷就心急如焚地走了,小厮急忙跟上,鲁大老爷心中有疑惑,走的也急,很快就来到宗正府外。小厮看见鲁大老爷来到宗正府外,有些奇怪地问:“您,您为什么来这里,这里不是进去不了吗?” 鲁大老爷只是盯着那院墙,接着就围着院墙走,小厮追上去:“老爷,难道您想从后门走?” “这宗正府的后门啊,哪里是在这条街上?是在一条小巷子里,你们啊,走也白走,那后门,已经许多年没开过了。”一个挑着货郎担子的货郎听到小厮这话,鼻子里面不由耻笑一声,接着才解释。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愤怒 “在哪条巷子里?”鲁大老爷就要拉住货郎问,货郎有些不悦地看着鲁大老爷,小厮已经会意,拿出一块碎银子就往货郎手里塞,货郎往另一边一指:“诺,就是那儿。” 那儿,那儿!鲁大老爷看着那个方向,这个方向,和自己昨儿去的方向,明明是背道而驰。而宗正府旁边,是有宅子的,看来,这的确是个局。鲁大老爷只觉得怒火在胸中燃烧,都快要把自己烧死。 “周四!”鲁大老爷咬牙切齿地说出两个字,小厮听的糊涂:“老爷是要把周管家寻来吗?” “是!”鲁大老爷更加愤怒了,小厮转身就要跑,鲁大老爷拦住他:“等先回客栈再说。” 小厮被鲁大老爷这举动弄的有些摸头不着脑,但还是急忙点头,跟着鲁大老爷回去。从宗正府回客栈的路并不长,但就这短短的路,鲁大老爷的愤怒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京城,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东平郡王能做出这样的局,甚至有可能说服了周四,自己这会儿寻周四的麻烦,指不定周四狗急跳墙,去找东平郡王,想求东平郡王做主,对付自己,那时就不妙了。 “老爷,还要不要……”小厮见鲁大老爷的神色变来变去,又小心翼翼地问,鲁大老爷摇头:“不要。” 小厮刚要应是,鲁大老爷又点头:“不,还是要把人给寻来。” “老爷,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小厮小心翼翼地问,鲁大老爷白他一眼:“我这不是想写封信,要和周管家商量商量。” 小厮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急忙跑出去。鲁大老爷看着小厮跑出去,自己坐在椅上慢慢地想,当务之急,还是要能进到宗正府去看见外甥,可是这宗正府,哪里是自己能轻易进去的。实在不行,也只有去公主府递帖子了。 就算公主府的人对自己十分嘲讽,这帖子也要递进去,为了自己家的未来,这羞辱,怎么都要受的。鲁大老爷思量完毕,算着时候,周四快要到了,也就命人取来纸笔,装作在写信的样子。周四这一天什么地方都不敢去,就等着鲁大老爷来寻自己,等小厮来到,说鲁大老爷要自己过去时候,周四急忙整理下衣衫跟着小厮走了。 一进了屋,就见鲁大老爷咬着笔头,一脸冥思苦想的样子,周四急忙走上前,恭敬地给鲁大老爷磨墨,鲁大老爷止住周四:“这些小事,不用你来做,我就想问你,这封给我妹妹的信,要怎么写?” “舅老爷要给次妃说什么呢?”周四小心翼翼地问。鲁大老爷已经长叹一声:“自然是要把昨晚的见闻告诉妹妹,和她说,外甥已经……妹妹一定会很伤心,但在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 说着鲁大老爷故意唉声叹气起来,周四听到鲁大老爷这话,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才对鲁大老爷道:“这事儿也不算是什么难事,总要告诉次妃的,好在次妃之前早就知道,因此也不会……” 周四的话让鲁大老爷瞪了一眼周四,周四急忙道:“是,这事儿小的也很伤心很难过,可是事情已经摊到了,也只有商量后续的事儿。” “果真你们这些利害关系不大的,就把这事儿当做小事了。”鲁大老爷故意这么说了一句,周四又要做出下跪的样子,鲁大老爷止住他:“这以后,情形就变化了,以后只怕还要我仰仗你过日子,周管家,你对我,不必如此恭敬。” 鲁大老爷越说不能如此恭敬,周四越要十分恭敬,于是周四又给鲁大老爷跪下:“您老人家说这话,是折我的寿呢。我……” “好了,周四爷,你也不用说这些了,我晓得你是忠心的,不过开个玩笑,你放心,等我写信回去,必定会对你多多美言几句的。”说着鲁大老爷就开始写起信来,周四急忙站起身,给鲁大老爷伺候笔墨,周四做的十分小心,鲁大老爷也乐得他如此小心。 周四偷瞄了眼,见鲁大老爷说的都是让次妃不要伤心的话,周四不由在心中庆幸,自己见机的早,已经在东平郡王那边讨好了,不然的话,这会儿就十分焦急了。 鲁大老爷写完了信,封好口让人送出去,也就说自己疲惫,要周四回去了。周四恭敬行礼后离开,等周四一走,鲁大老爷就对小厮道:“把那封信拿回来,我还少了几句话,要添上。” 这也是常事,小厮急忙去取信,等信一拿回来,鲁大老爷也不重新另写,只在信的末尾写到,以上都是周四勾结外人,布置骗局,此人不可信,所说的话只怕也不是真的,会留在京中,继续打听外甥情形。或者,外甥还活的好好的,也不一定。 添完,鲁大老爷也就命小厮把信送出去,心中开始盘算,要怎样才能见到宗正。 周四从鲁大老爷的客栈出来,先往自己住的客栈走了一圈,这才收拾了下,往驿站去。东平郡王已经听内侍说了昨日的事情,晓得十分顺利,于是东平郡王松了口气,赞扬了内侍,就等着周四前来,听到周四来了,东平郡王也就命人把周四叫进来。 周四今儿比平常还要恭敬,一走进来就对东平郡王跪下,态度恭敬地行礼。东平郡王摆了摆手:“怎么,你和前些日子比起来,似乎有些……” “小的也不敢瞒着王爷,小的昨儿晚上,设法进了宗正府,见到了我们世子妃。”周四的话让东平郡王故意哦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进到了宗正府。” “全是凑巧,凑巧!”周四恭恭敬敬地答着,接着周四面色一苦,对东平郡王道:“只可惜,只可惜,可惜我们世子命苦,可怜我们世子妃,到现在日子还过的不好,小的真是心如刀割。” “这是陛下的意思,说起来,我也爱莫能助。”东平郡王的话让周四点头:“小的并没有责怪王爷的意思,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怎么说也该让我们世子归葬,我们世子妃要在何处守节,也要陛下下诏。” 东平郡王扫一眼周四:“没想到你还如此忠心,倒是我想错了你。” “小的一家,都是靠着王府过日子,哪里敢不忠心呢?”周四对东平郡王越发恭敬,但也要顺势表一下忠心,至于这话外之音,自然是对楚王府的主人忠心,东平郡王点头:“不错,不错!” 得到东平郡王的赞扬,周四十分欢喜,还想再多说什么,东平郡王已经打个哈欠:“我有些乏了,你回去吧。” 周四又给东平郡王磕了个头,这才离开。等周四离开,东平郡王脸上才露出一抹冷笑,现在,就等着消息送到楚王府,楚王妃那边去自己妻子那里,请求把自己的孙儿当做罗顷的孩子吧。只要能做到这点,之后就再没有可以反悔的机会了。 周四欢欢喜喜地离开驿站,并不知道有人盯着他,接着那人就跑回鲁大老爷的客栈,对鲁大老爷道:“周管家果真往驿站拜见东平郡王去了,出来时候十分欢喜。” “我就知道,这人是信不得的。”鲁大老爷话已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那人小心翼翼地道:“若,那自然是东平郡王那边派人来承袭,周管家先想到讨好东平郡王,也是常事。” 鲁大老爷有些阴冷地看着这人,这人急忙闭口:“是,这种想法都不该有。” 鲁大老爷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和这人说什么,只挥了挥手,示意这人下去,自己的手已经握成拳,在那轻轻敲击着,看来,不得不往公主府递帖子了。 鲁大老爷是个想到就要做到的人,况且当年做小生意的时候,受过的羞辱也不少,比不得周四从生下来就是楚王府管家的孩子,除了在主人们面前需要恭敬之外,在别人面前都没受过气,所以才会有受不得气,不能从正常途径打听的事儿发生。 鲁大老爷带了人往永安长公主府递帖子,请求求见宗正,公主府的守门人自然是一脸嫌弃地把帖子扔回来:“我们驸马很忙,随便一个藩王的亲戚就要来求见我们驸马,我们驸马哪有空来应酬这样的人。”鲁大老爷吃了瘪不但没有生气,神色更加谦卑了:“是,是,晓得宗正很忙,因此不过是来问问。” “既然这样,你还不快走?”守门人把头仰的高高的,一点也不想看见鲁大老爷的模样。 自古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鲁大老爷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鲁大老爷越发谦卑地道:“那我,就在这等着。” 守门人很少见到藩王的亲戚有这样谦卑的,鼻子里面不由哼出一声:“你要愿意,就等着,可是我们宗正出来进去时候,你要躲开。” 这是不让鲁大老爷和宗正说话的趋势,鲁大老爷已经连连点头:“是,是。”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拜见 伸手还不打笑面人呢,更何况是鲁大老爷这样谦卑的,于是守门人的嘴张了张,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鲁大老爷坐到另一边去了。鲁大老爷连续来了四天,每次宗正回府,他都会避开。这让守门人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天鲁大老爷来到门前,刚要像往常一样坐到一边去,守门人已经叫住他:“哎,把帖子拿过来,我帮你递进去吧。” 鲁大老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原本以为,自己要等上许多天的。 看见鲁大老爷愣在那里,守门人有些不满地道:“怎么,你不愿意见我们家驸马了?” 不,不,鲁大老爷连连摇头,急忙把帖子交到守门人手中,还对守门人深深一揖:“如此,就有劳了。”守门人虽接过了帖子,但还是对鲁大老爷道:“虽然给你把帖子递进去了,但我们驸马愿不愿意见你,那还未定。” “是,是,只要帖子能递进去,不管见不见,我都不会怨你。”鲁大老爷的头点的小鸡啄米一样,守门人对鲁大老爷做个等着的手势,自己就让人把帖子往里面送。 “老爷,这帖子,能到驸马跟前吗?”这公主府中,还有各总管,这帖子只怕还要经过总管们的点头,才能送到驸马手中。 “我也不晓得,不过这会儿,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吗?”京城已经入秋,按说没有原先那么热了,可是鲁大老爷额头上已经全是汗,如果还进不去,那就再也想不出别的招儿了,自己一个没有功名的藩王亲戚,哪里能入的了京城这些公主们的眼,而这件事,不来寻公主,寻别人也是毫无用处的。 鲁大老爷猜的没错,帖子被送到里面,并没有直接送到宗正那里,门边的小厮先接了帖子,交到二门边的小内侍那里,小内侍接了,又去寻宗正身边的贴身内侍。贴身内侍听到是这样一个人来求见宗正,那眉皱的很紧:“这样的人,也想见我们宗正?告诉外面,就说我们驸马不在,挡驾了。” 小内侍应是,正要退出去就见宗正从外面走进,小内侍急忙停下脚步在那恭敬站着,宗正边走边说:“快去拿衣衫来,今儿怎么这么热,和盛夏差不多,我穿了这夹的,才走了几步就满身大汗。” “公主吩咐了,说驸马您身子骨和年轻时候不一样了,因此要小的们都当心着些,这……” 贴身内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宗正打断:“难道不晓得春捂秋冻,这时候是秋天,当然要冻了。”贴身内侍恭敬应是,宗正踏上台阶,小内侍见宗正要进屋去,就要溜出去,不料宗正的眼已经瞧见小内侍,对贴身内侍道:“方才那小幺儿手中拿的,似乎是份拜帖,有什么不要紧的人来拜我?” “是楚王府次妃的兄长,这样不要紧的人,想着您也不用见,因此小的挡驾了。”宗正听了这话就哦了一声,对贴身内侍道:“这么说,是楚王世子的舅舅?” “是,可是这会儿,楚王那边的事儿,陛下不是还没有说话吗?”丫鬟已经打起门帘,贴身内侍刚要服侍宗正进去,宗正就对贴身内侍道:“今儿你猜错了,这个不要紧的人,我啊,还真想见见。” 贴身内侍不由愣住,宗正已经迈进屋内:“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出去让人进来。”贴身内侍急忙应是,命人赶紧去把小内侍叫回来。小内侍此刻已经来到二门边,把帖子交还给小厮,小厮拿了帖子,走到大门处,又和守门人说了。 守门人也就接了帖子,上前对等在那的鲁大老爷道:“我们宗正今儿不在家,您啊,过上几天再来吧。” 鲁大老爷也是晓得这些下人们之间的路数的,一听这话就晓得只怕帖子都没递上去,就被宗正身边人给挡驾了,于是鲁大老爷也只有对守门人道:“晓得了,多谢了。我这就……” 鲁大老爷话还没说完,就从门内跑出一个小内侍来:“宗正说,请楚王世子的舅舅进去。” 鲁大老爷听到这一句,就跟听到赦旨一样,顿时大喜,守门人瞧一眼鲁大老爷,这人运气还真不错,于是守门人忙对鲁大老爷拱手:“既然我们驸马请您进去,那就赶紧请。” 鲁大老爷哎了一声,就急忙伸手把衣衫整理一下,又在心中默念着要对宗正说的话,跟在小内侍身后往内走。 虽说宗正吩咐请鲁大老爷进去,但鲁大老爷的身份,当然不会被请进公主府的正堂,只是被请到一个招待寻常客人的小倒厅里面去。鲁大老爷一进了那倒厅所在的院子,就晓得这地方不是公主府正经招待客人的地方,不过对鲁大老爷来说,只要能见宗正,让他在门房等都可以,更别提进这种倒厅。 于是鲁大老爷被小内侍请到倒厅坐下,小内侍说了句请稍候,丫鬟送上茶水之后,就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鲁大老爷一人在等着。 这会儿鲁大老爷心中反而没有那么焦急了,已经这时候了,最要紧的是应答之间不能冲撞到宗正,别的事儿,都是次要的。 宗正也没让鲁大老爷等多久,换了衣衫喝了一杯茶,宗正也就往小倒厅来。鲁大老爷听到靴子声响,就已经站起身,再看见被人簇拥着走进来的宗正,鲁大老爷已经把手紧紧地逼在袍子边,对宗正道:“小民给宗正请安,宗正……” “这是在私宅,说起来还是亲戚,不用这么客气。”宗正说着径自走到主位坐下,见鲁大老爷还站在那里,面前的茶水也没动,宗正笑着道:“还请过来坐下,说起来,这茶还是楚王藩地贡上的,也算你家乡味道。” 鲁大老爷已经坐下,听了宗正这话急忙端起茶杯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也就沾了一点点茶水,就放下茶杯对宗正道:“是,的确是我家乡味道。” “难道当日你在楚王面前也这样拘谨不成?当日在楚王面前是什么样子,今日也就是什么样子。”宗正如此温和,是鲁大老爷没有想到的,接着鲁大老爷想起另一个可能性,难道说自己的外甥还好好的,所以宗正才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 想着,鲁大老爷就大着胆子对宗正道:“贸然造访,实为在下的外甥。外甥已经……” “这你放心,外面的流言我也听到了不少,然而令外甥还活的好好的,不过这件事还要等着陛下圣裁,所以才不让他出来。”宗正的语气很轻描淡写,这让鲁大老爷放心同时,心又提起来,这总还是没有见到。 “想来你也该放心了,我这里还有别的事儿,也就不留你了。”宗正已经端起茶碗,鲁大老爷心一横,就对宗正跪下。宗正的眉不由一挑,忙招呼身边人:“快些把他扶起来!” 鲁大老爷晓得这个机会再失去就不会再来了,于是鲁大老爷索性把自己怀疑被骗的事儿说了,宗正听到有人竟然胆子这么大,眉头深锁,屋内服侍的人也没有上前去扶鲁大老爷了,鲁大老爷说完就对宗正道:“实在说,我也晓得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是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还有人大胆弄出一个假宗正府,让人冒充世子妃,还求宗正您网开一面,许在下进宗正府,见外甥一面,就算不说话都成。”说着鲁大老爷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脸的十分悲伤的神情。 “这件事……”宗正只说了三个字就又沉吟了,想都能想到,这背后搞出个假冒世子妃的人是谁,东平郡王为了楚王王位,真的已经丧心病狂不顾一切了?鲁大老爷眼巴巴地看着宗正,巴望能得到更多的话。 宗正左思右想,还是跺脚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那我也就破例一回,明儿你到宗正府来,我让人带你从后门进去,和你外甥说说话。” 鲁大老爷听到这话,大喜过望,急忙对宗正连连磕头:“多谢宗正。” “大家都是亲戚,不要如此。”宗正喊起鲁大老爷,鲁大老爷又对宗正谢了又谢,这才敢离开。望着鲁大老爷的背影,原本该进内院的宗正并没动,只皱眉道:“这么说来,外地藩王的日子,真的过的这么糟糕?东平郡王也是郡王,这俸禄也不少了。” “人心不足,况且恕小的说句不该说的话,生为皇家宗室,怎么能受得了委屈呢?”内侍的话让宗正又笑了,是啊,别说那些外地藩王过不得苦日子,造成寅吃卯粮,就说当今天子,不也会发愁内库不够花吗?节俭?皇家人眼中的节俭,那和寻常人眼中的节俭是不一样的。 鲁大老爷出了公主府,小厮就迎上去:“老爷,如何?” 鲁大老爷这会儿才敢露出笑容:“成了。不过,不能在这说。”小厮明白地点头,守门人这会儿对鲁大老爷的态度和方才又不一样,已经上前对鲁大老爷恭敬地道:“这会儿小的就记住老爷您了,以后老爷您要再来拜见我们驸马,这帖子,小的立马给您递进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相见 鲁大老爷晓得这些人都是得罪不得的,也没有还礼,面上依旧堆着笑:“多谢多谢,你们也是有你们的责任,这些日子,多谢了。” “请,请,您是坐车呢还是要个轿子?”守门人的殷勤让鲁大老爷心中也很受用,只点一点头:“今儿天气不错,我走走,走走。”说着鲁大老爷就昂首走下台阶,这会儿阳光高照,鲁大老爷可一点也不觉得天气热,心中美滋滋的。 只要外甥还活的好好的,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总之,这些事儿不能自乱阵脚。鲁大老爷在前面走着,小厮在后面跟着,突然小厮啊了一声:“老爷,您说,这周管家是不是也在骗我们,要不要……” 一提起周四,鲁大老爷的神色就立即变了,他恶狠狠地道:“这会儿也不用做什么,只要等到世子继承了王位,想怎么收拾他都可以。” 小厮应是,鲁大老爷望着街两边的店铺,这会儿兴致来了,也就想买东西了,指挥着小厮,这样也要看看,那样也想买。让那些店铺笑的都合不拢嘴,把鲁大老爷当财神一样看待。鲁大老爷逛了一圈,也算满载而归,除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袱,还有不少东西是直接送到客栈的。 鲁大老爷刚走进客栈,就见周四迎上前,看见鲁大老爷身后的小厮大包小包地拿着,周四已经笑着道:“舅爷这是去逛了逛?买了这许多东西,可是都是给表小姐买的嫁妆?” “这难得来京城一趟,况且我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总也要给家里各人都要带些东西。”看见周四,鲁大老爷就恨不得质问他怎么被人流言所骗,往家里传那样的信?不对,鲁大老爷想问的是,是不是这些事,都是周四和东平郡王勾结想的? 但鲁大老爷还是忍住了,毕竟明日要去宗正府见罗顷,若走漏了一点风声,谁知道东平郡王那边还会有什么阴谋。最要紧的是,这送回家的信,也不能再经周四的手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偷偷拆开看,然后篡改了这信的内容?总之,现在周四在鲁大老爷心中,已经是个背主的小人!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周四刚一抬头就看见鲁大老爷看着自己的眼有些不善,不由在那想自己哪里得罪他了?难道说是鲁大老爷已经知道自己往东平郡王那里去的事儿?周四也晓得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不过现在周四还希望和鲁大老爷维持面子上的和气,于是周四对鲁大老爷道:“舅老爷似乎有些脸色不好,是不是今儿走的路太多,既如此,小的也就不打扰舅老爷歇息了。” 说着周四对鲁大老爷行了礼,就匆匆离开,鲁大老爷等周四走了,这才对他的背影龇牙,这样的人,就该寻几条恶犬来,咬死他算了。 鲁大老爷这一晚睡的并不好,这么长时间的等待,终于可以有了个结果,就是不晓得外甥见了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是很高兴呢还是难过,还是别的?鲁大老爷心中想了几千种罗顷看见自己的反应,最后还是勉强打了个盹。 听到鲁大老爷醒来的声音,小厮急忙进来服侍鲁大老爷梳洗,鲁大老爷任由小厮服侍着梳洗,突然叹气:“也不晓得世子和世子妃在宗正府里面,吃的如何,穿的如何?” “老爷,您放心,必定不错的。我们世子,并没被褫夺封号啊!”小厮提醒着鲁大老爷,鲁大老爷的叹气声更重了,这些下人们的把戏,鲁大老爷怎么会不清楚呢?明面上是吃的好穿的好,可是暗地里想要给自己外甥使点绊子,那还不是很简单的事儿? 琼竹并不知道外面这些事儿,她见荷花池内还有几个莲蓬,带着岚月她们把莲蓬摘回来,又让人寻出杏仁,说要用莲子和杏仁,再加一点桂花,给罗顷做碗甜汤。罗顷见琼竹要亲自动手给自己做甜汤,心里十分欢喜,也就在那给琼竹帮忙。 这做个甜汤也不是太费事,琼竹把杏仁磨成粉,把茶壶装了水坐在火炉上,等到水开了,就把杏仁倒进热水里,也没把茶壶取下,就着在那搅拌。 “我还以为你要冲杏仁粉呢。”罗顷看着妻子的举动,忍不住笑着问,琼竹抬头白他一眼:“冲杏仁粉那有什么意思,我和你说……” 话没说完,罗顷见琼竹的发丝被那火燎到,急忙伸手把琼竹的头发拉过来。琼竹啊了一声就对罗顷道:“就你和我说话,害我的头发差点被燎到了,罚你给我烧火。” 罗顷连连点头:“是,是。世子妃,小的受罚。”正在剥莲子的岚月噗嗤一声笑出来,琼竹听到她的笑声,正色道:“不许把莲心去了。” “这,还能叫甜汤吗?”岚月小心翼翼地问。琼竹的眉一挑:“我说它是甜汤,它就是甜汤。” 嗯,天大地大,在这院里,就是世子妃最大,岚月同情地看了眼罗顷,自己等会儿会悄悄地把莲心给去了,怎么敢让世子吃那没去过莲心的莲子?罗顷故意做出个怕苦的样子,琼竹真要伸手往他脸上刮去,就听到有内侍在那说话:“鲁老爷,就是这儿了。” 鲁大老爷想过几千种看见外甥时候的情形,但没想到的这种就是外甥和外甥媳妇在火炉面前忙碌说笑的情形,这,简直让人看得太脸红了,鲁大老爷忍不住也咳嗽了声。 罗顷和琼竹都看见了鲁大老爷,两人的眼神都很惊讶,怎么这会儿鲁大老爷会来了,不对,是鲁大老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罗顷还是记得自己这会儿该做什么,于是罗顷急忙上前,对鲁大老爷行礼:“舅舅怎么来了,快,快请坐。” “令舅到了京城也有一个来月,外面流言太多,令舅又寻不到合适的人,因此急的没有法子,前往公主府恳求宗正,这才得到宗正允许,来见一面。”内侍已经在旁边解释了,罗顷松了一口气,对内侍道:“多谢了,舅舅,家中可好?” 鲁大老爷先仔细打量了下罗顷,见的确是自己的外甥,声音相貌一模一样,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伸手抱住自己外甥,放声大哭起来:“你还问家里好不好,外面流言太多,差点愁死了王妃和你娘。” 鲁大老爷突然放声大哭,是罗顷没想到的,罗顷不由僵直地站在那里,任由鲁大老爷搂着自己在那大哭,还是内侍在那提醒鲁大老爷,这里不能久待,鲁大老爷这才止住哭泣,伸手摸了自己外甥,点头道:“好,好,的确是我外甥,哎,你还不知道呢,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儿,也够让我瞧透那些人的嘴脸了。” “舅舅还先请坐下,正好外甥媳妇的甜汤做好了,舅舅也来一碗。”琼竹见鲁大老爷停止了哭,这才带着丫鬟上前行礼,又招呼鲁大老爷坐下。鲁大老爷坐下之后,环顾一下这园子,才对罗顷道:“你们这住的地方也还不错。” “多亏宗正看顾。”罗顷说了这么一句就对鲁大老爷道:“难得进来,舅舅也就不要问这些不要紧的话,我们还是说要紧的话。” 鲁大老爷也就把罗顷走了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捡重要的说了一遍,罗顷越听眉头皱的越紧,等听到还有假冒的世子妃的时候,罗顷不由手握成拳在腿上敲了敲:“怎么会这样,舅舅,我……” “哎,我也晓得这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外甥啊,我可告诉你,这来服侍的人,可信的也没多少。”鲁大老爷说完就觉得口渴,面前正好放着那碗甜汤,鲁大老爷端起来两口就喝了个干干净净,口渴喝甜的更渴,琼竹已经把茶预备在那里。 鲁大老爷又连喝了两碗茶才对罗顷继续道:“横竖我上京来,就是为了看看你好不好,这会儿你既然好好的,我也就预备后日离开,这信,也让人快马送回去。外面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倒是你在内里……” 鲁大老爷说到这就停下,这里似乎也不难过日子,那也不用叮嘱。罗顷已经会意:“多谢舅舅了,只是这件事,还是要等圣裁。舅舅回去后,务必要告诉我娘和王妃,千万不要再起纷争。” 鲁大老爷没有想到罗顷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这件事,张了张嘴想为次妃说几句话,但是儿大不由娘,况且罗顷还是未来的楚王,于是鲁大老爷点头:“这是自然。不过这次东平郡王太过可恶,还不晓得要怎么治他才好。” 这件事罗顷倒不当心,东平郡王做了那么多的小动作,这些小动作,看在皇帝眼中,只怕会更觉得东平郡王为人不规矩,为了楚王王位,肆意攻击别人。只可惜,自己还要再等上段日子。鲁大老爷去的就和来的一样迅速,琼竹见鲁大老爷走后,罗顷坐在椅上久久不语。 琼竹走上前,用勺舀起碗中的甜汤:“你喝一口吧,我做了许久的呢。”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隐瞒 “这会儿,只有你陪着我了。”罗顷张口把勺上的甜汤喝下,可是一点甜味都没尝出来,因为心中太苦,让这甜汤也变苦了。琼竹靠向丈夫肩头:“你不是曾说过,女子只有靠着男子才能在这世上立足,这会儿啊,我就要靠着你,不然我如何立足?” “你瞧,你又把我当初不懂事的话翻出来怄我。”罗顷面上露出一抹笑,琼竹面上的笑容也很甜蜜:“既然你知道我在怄你,你为什么又开始想那么多?” 因为,因为什么呢?难道说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平静?因为这段时间的相依为命?让罗顷忘记了很多事情,然而鲁大老爷的到来,让罗顷又想起了这些,于是开始患得患失,开始不愿意离开这里,害怕一旦离开这里,就是一场美梦,再不能有这样平静的生活,再不会有这样相依为命的感觉? 罗顷没有说话,琼竹伸手捅一下罗顷的腰,对他轻声道:“你放心,不管有什么变化,我会在你身边,除非……”看见罗顷低头看着自己,琼竹调皮一笑:“除非啊,你先不要我。” “我怎么会不要你?”罗顷把琼竹的手握的很紧,怎么会不要她,这个自己心里眼里都忘不了的人? “我……”眼见罗顷又要发誓,琼竹却伸手捂住罗顷的嘴:“不要发誓,这一次,就算你不发誓,我也信你,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那些誓言来保证我们之间的感情了。” 这话真甜蜜,罗顷把琼竹抱的更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琼竹靠在罗顷怀中,看着远方,不管发生什么事,首先要的,就是自己人要彼此信任,而不是彼此不信任,给别人可趁之机。而自己,是那么地信任丈夫,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啊! 鲁大老爷离开了宗正府,面上满是笑容,这会儿就再也不担心了,自己外甥活的好好的,看着宗正对外甥也很照顾,只要静等圣裁就好。人一高兴,走路就带风,小厮跟在后面,见鲁大老爷如此高兴,也要凑趣:“老爷,您似乎忘了件要紧的事儿。” “要紧的事儿?”鲁大老爷转头看着小厮:“什么要紧事儿,我已经谢过了宗正,还让人准备了礼物,到时往公主府送去,宗正愿不愿意收这是宗正的事儿,但我们可不能失礼。” “老爷啊,您今儿从里面出来时候,都没打赏送您出来的人!”小厮故意拉长了声音,鲁大老爷这才拍下额头:“哎呀,我太欢喜了,竟忘记了这么要紧的事儿,可是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就算回去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收了。” “幸亏我跟在后面,瞧见您没掏荷包,赶紧把荷包赏给他们。”小厮的话让鲁大老爷微笑:“嗯,原来是要和我讨赏钱了,你们跟了我上京,也辛苦了,我们还有几天就回去,等到了家,赏双份!” “谢老爷赏!”小厮给鲁大老爷拱手,鲁大老爷更加欢喜,上京来最要紧的事儿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算收拾行李回家,一路兼程地赶回去,然后……鲁大老爷正盘算的高兴,突然一个激灵,不成,还要先稳住了周四,不然的话,周四又要想出什么法子让自己回去不得,到时王妃焦急之下,万一做出点什么别的决定,到时候就全完了。 鲁大老爷不等回到客栈,就命小厮赶紧去把周四寻过来,自己回了客栈,刚洗了把脸换了衣衫,就听见周四在外面说话,接着周四满面是笑小步走进屋内,看见鲁大老爷就急忙上前行礼:“舅老爷寻小的来,是有什么话吩咐?” “没什么话吩咐,就是我已经择好日子,后日就回家去,虽说……可是你还是要留在京城,若有什么变故就要去告诉王妃。”鲁大老爷故意顿一顿,仿佛自己真的很伤心罗顷的去世一样。这话落在周四耳中,自然就是鲁大老爷伤心罗顷的去世,于是周四忙换了一副面容,对鲁大老爷道:“是,舅老爷的吩咐小的记住了,说起来,小的们的去向,还要靠陛下怎么想呢。” “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天子不撤藩,楚王这个位置自然有人承袭,到时你们家还不是一样伺候楚王,可怜的是我们家,虽说诰封都和原先一样,可是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到时别人嫌弃你吃闲饭还嫌弃不来,怎么会给你好脸色,让你去周济亲戚?”说着鲁大老爷故意干哭了一声:“说起来,我也罢了,横竖这么多年也享受了,可怜的是我的那几个孩子。” 鲁大老爷如此担心,周四的心不由一动,如果让鲁大老爷去拜见东平郡王,让鲁大老爷明白了之后的局势,再由他去说服次妃,岂不就事半功倍了?不过周四还要看看鲁大老爷如何想的,当然最要紧的是,之前先要说服东平郡王,于是周四笑着道:“舅老爷这话说的就要小的来驳一下了,您也说了,次妃诰封一切不变,那您不也一样不变吗?您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就足够我们吃喝一辈子了。” “次妃手里漏一点,就让外面普通老百姓吃喝一辈子,这是实话,要说我手指头缝里漏一点?”鲁大老爷故意摇头:“这就是你说我的不是了,我家里开销大,儿女多,不然怎么会经常进府里,你说是不是?” 周四自然只有连声应是的,等又说了一会儿话,周四也就告退,告退之后,周四没有回自己客栈,而是直接往驿站去,鲁大老爷的小厮瞧着周四往驿站方向去,急忙跑回去禀告鲁大老爷:“老爷,这周四,这会儿连遮掩都不肯遮掩了,直接就往驿站去了。” “瞧瞧,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也不晓得谁给他的。”鲁大老爷嘲讽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对小厮道:“由他去吧。你说,我们这回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王妃会赏我们些什么东西?” “这,谁也不晓得王妃会赏您什么,不过老爷您说过的,等回去之后,要赏小的们双份,小的可没忘这个。” 小厮的话让鲁大老爷扯了扯面皮,骂了一句,单记得这么些没要紧的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周四如何,鲁大老爷一句不在意了,横竖王妃知道了实情,自然会派人上京,把他叫回去处置。 周四颠颠地跑到驿站,见了东平郡王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还没说完东平郡王就瞧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跑来这里,就为的和我说这个?” “王爷,照小的瞧来……”周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东平郡王打断:“原本我以为你是个能干的,谁晓得这会儿听着,也是一个顾头不顾腚的。” 这一句责骂吓得周四急忙给东平郡王跪下:“王爷,小的做错了什么?” “你也不想想,鲁大老爷和次妃那是什么关系?若是利益动了心,那他能卖了次妃,后日就能把我给卖了,你还要让我见他,我可没有这个时间见他。”东平郡王自觉周四的利用价值已经不多了,正想找茬让周四不要来了,这会儿就是个好时间,当然要找茬呵斥一顿。 周四听的面色煞白,接着就给东平郡王磕头:“王爷,小的对您是忠心的。” “你的忠心我自然晓得,去吧。”东平郡王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打了个哈欠,周四晓得这是东平郡王让自己下去的意思,只好又给东平郡王磕了一个头,站起身往后退出去。等周四走了,东平郡王这才扯着面皮对身边的内侍道:“这些人,我最看不过眼了。等到王妃那边的消息传来,这人,也就可以打发回去了。” “王爷说的是,只是这人打发了回去,他要恼羞成怒,那……”内侍的话只换来东平郡王的连声冷笑:“他敢,他是个什么东西,在外面说的话,谁会相信,况且可是他先背主的。” 内侍又连声应是,东平郡王打个哈欠,这会儿,就等着家乡那边传来消息,罗顷多出一个长子,到时候,这楚王的位置,就是自己家的,谁也夺不走了。东平郡王面上的笑越来越阴冷,冷的身边的内侍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周四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就被判定,鲁大老爷走前一天,他又去鲁大老爷的客栈,帮着收拾东西,忙里忙外,仿佛还是那个忠心的管家。鲁大老爷也是乐得不用白不用,又装模作样地叮嘱了周四几句,鲁大老爷也就在第二天一大清早就离开了京城,返回家乡。 周四把鲁大老爷一直送到城外,看见鲁大老爷的车远去,周四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从此之后就再也不怕了,自己已经伺候好了东平郡王,等着自己家的,还是前程似锦。周四得意洋洋高高兴兴地往客栈走,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两个小厮在院子角落嘀咕。 小厮们嘀咕也是常见的,周四正要把脚步声放重些,提醒两个小厮自己回来了,就听到那两个小厮说的话,周四听着觉得不对,也就没有放重脚步,索性在那听起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决定 “不对啊,你没看错吧?”一个小厮疑惑地问另一个小厮,那个小厮摇头:“怎么会看错呢,虽说我只见过李奶奶一面,可是那唇角一颗美人痣,我是怎么都忘不了?今儿我瞧见她从对面那客栈走出来,还以为看错了,悄悄地去问跟着她来的大茶壶,那大茶壶说这个客人是她老客,前些日子她被人包了去做什么事儿,一直没和这老客来往,这会儿,那边的事儿完了,这才来安慰安慰老客。” “什么李奶奶?”周四听到这里绝对不对,索性喊出,那两小厮看见周四回来,急忙上前给周四行礼,那个小厮就道:“还有哪个李奶奶?不就是前儿那个李四他女人?原本他们家中的女眷我们是不该见到的,可巧那天爷打发我们去送东西,李四不在家,他女人出来接的东西,虽说只露了半张脸,可唇角那颗美人痣,怎么都忘不了,还有……” 不等小厮说完,周四的神色就变了,高声道:“定是你们看错了,哪有这样背后说良家女子的。” 两个小厮急忙给周四跪下,连连磕头:“是,是小的错了。” 周四虽然呵斥了这两个小厮,但心中开始不安宁起来,于是周四等回到屋中,就想打发小厮去瞧瞧,接着周四觉得不妥,还是自己亲自去瞧比较好,于是周四命人去点心铺买了几样时令点心,又拿了两个尺头,着小厮拿着,又让一个去过张三李四那边的小厮在前面带路,惴惴不安地往他们两家的宅子走去。 进到巷子里面,周四仔细打量着巷子里面的人,这些人和平常似乎也没什么不同,记得张三家是进巷子左边第三家,李四家是他家隔壁,第四家。周四走到张三家门前,见大门紧闭,上面贴了个招贴,周四的心就开始狂跳起来,小厮已经看见李四家也贴了个招租的帖子。 小厮不由怪叫起来:“四爷,这,这两座宅子怎么都要招租?” “许是两家要搬在一处,那多余的地方自然就要租出去。”这话,周四说的一点也不理直气壮,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在大门上拍了起来,大门倒是一拍就开,走出门的却不算周四见惯的人,而是一个老头,他看着周四,上下衣打量就满面堆笑:“您这是要租房子,我们这房子啊,可不错了,都带着家具,您只要带上铺盖被褥就好了。我们这租金可比客栈便宜太多了。” “我不想租房子,我就想问问,原先租在这里的人家,去哪里了?”周四急忙打断老头的话,急急追问起来,听说周四不想租房子,老头就把面上的笑容给收起来:“不愿意租房子,拍什么门,我这又不管打听,谁知道他们上哪去了?” 周四见老头要关门,急忙从荷包里倒出几块碎银子,往老头手中一塞:“是,是,都是我说错了话,就想打听打听。” 这碎银子,也聊胜于无,老头把银子别进腰间就对周四道:“这宅子和旁边这宅子,都是我主人的,我主人原先是兵部一个郎中,因见京城里来往的人多,索性就买了这两个宅子收租,现在我主人外放去了,这两个宅子也就留在这里,由我看管,负责租出去。” 说着老头呵呵一笑:“租金也不贵,一月不过五两银子。有租半年的,租几个月的,都有。只要看着不像坏人,谁也不盘查他。前两个月,有人来和我租宅子,说租三个月,还两间都要租,问了半天,说是他们家有亲戚上京,想着住客栈一方便,索性租个宅子罢,我见他们人爽气,一下就付了三十两银子,自然也不去问他们是哪里的人。” 周四耐着性子听了半天,谁知听到是这样一句,周四登时就道:“老人家,你这样说话可就不对了?” 老头瞪大了眼:“什么叫我这样说话就不对?我这不是说的实话?谁来租的,谁来住,我只要收了银子,不欠我房租,我管这么多做什么?再说了,三十两银子,你当随便一个人就能拿出来?” 这一句话提醒了周四,三十两银子对周四来说,不算什么大数目,可是对普通百姓来说,三十两足够他们全家丰衣足食过上一年,怎么会有人花这么多银子租这两间宅子,然后还要设法结交上自己?周四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这里的,只是觉得浑身冰冷,完了,自己似乎踏进一个阴谋之中,可是别人为什么要这样骗自己呢?周四浑浑噩噩地回到客栈,客栈的晚饭已经送来,小厮刚要开口招呼周四吃晚饭,就见周四面色煞白,摇摇晃晃地靠在床上,这让小厮吓了一跳,急忙对周四道:“四爷,您要不要让人请医生来?” “谁做的呢?”周四仿佛没有听见小厮的话,只茫然地说了这么一句。谁做的,这没头没脑的话,谁能听的明白,小厮还想再问一遍,周四已经翻身抱住被子,在那冥思苦想起来。 小厮不敢吵周四,只是把晚饭收下去,又去和厨房说了,让他们留着一个灶的火,好等夜里周四饿了,开火给周四煮点吃的。 周四住进客栈这几个月来,出手大方,客栈上上下下都对他们十分客气,听说这样一点小事,自然连连点头。周四这一晚却再没说话,等到天明时候周四才突然坐起身就要穿鞋,小厮忙上前服侍他穿鞋:“四爷,您是怎么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周四浑身颤抖,面色煞白,这模样看的小厮一阵阵害怕,难道说昨儿周四出去了一趟,撞邪了,不然怎么会这样? “四爷,您明白什么了?”小厮小心翼翼地问,周四已经一把抓住小厮的胳膊:“我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了,我明白了,明白了。” 外面的流言虽然多,但敢言之凿凿的人并不多,而明确罗顷已经死了,是皇帝下令封锁住消息的,只有张三李四两个人,还有那个内侍,那个内侍,内侍必定不是假的。京城有内侍的府邸虽然多,但别人家吃饱了撑的要用一个内侍来算计自己,那么有可能的人家就只有一个,东平郡王。 一想到这个事情是东平郡王算计自己的,他的目的是什么,而罗顷已经死去的消息是从自己这边传出去的,周四就觉得自己的路已经看到了尽头,不,不光是自己,自己全家都是这样的,到时王妃如果知道这个消息是错的,那王妃定然会大怒,到时自己全家被赶出王府都还算是轻的,如果,如果……周四完全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是胡乱套了衣衫,推开端来洗脸水的小厮,匆匆忙忙地往外面跑。 周四这举动太夸张了,小厮们面面相觑,但还是要追上去。好在周四虽然跑,但跑的不快,小厮们很快就追上了周四,见周四是往驿站跑去,一个小厮拉住周四的袖子:“四爷,您这是要往哪里去?就算要去见东平郡王,也要……” “不,迟了就来不及了。”现在周四迫切地想知道,东平郡王能不能保护住自己全家,如果不能保护住自己全家,那真是只有等死了。周四一把推开小厮,就又跑起来。主仆一行跑到驿站门口,倒把守门人吓了一跳,守门人急忙上前扶住周四:“你这是怎么了?要这样跑来,难道说……” “王爷可在,我要见王爷?”虽说周四的话无头无尾,但这驿站之中,近来也只住了东平郡王一个王爷,守门人连连点头:“在的,在的。” 周四推开守门人就往驿站里面跑,见周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驿站里面跑,守门人疑惑地看向小厮,小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东平郡王这时候刚梳洗完,还在用早膳,皱眉道:“这驿站的早膳,初吃还觉得不错,等多吃两次,就觉得油腻腻的。” “王爷这是想家了。”内侍给东平郡王打了碗稀饭,笑眯眯地说,东平郡王摇头,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东平郡王不悦地皱了眉头,内侍自然会意,掀起帘子就走出去:“谁在那吵闹。” 周四进了驿站,直接就往东平郡王住的院落跑去,东平郡王的从人自然不肯让他直接进去,周四这会儿哪还肯等到别人去通报,两边就嚷叫起来。此刻见内侍走出来,周四就要往前冲:“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内侍见周四的双眼充血,面色苍白,不知道周四受了什么打击,有心想不让他进去,可是周四已经飞快地冲上来,拉住内侍的衣领:“我说,我要见王爷。” “这您也要等等,王府的规矩您又不是不知道。”内侍见周四上来抓衣领,难免有些不悦,伸手要把自己的衣领从周四手中掰开,可是周四的力气这会儿却变得非常大,内侍怎么都掰不开。就在内侍着急的时候,听到屋内传来东平郡王的声音:“有什么事儿,进来说吧,在外面吵吵闹闹的,算是什么样子?”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相 内侍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周四已经把内侍的衣领松开,扑进屋内,什么都来不及看就对东平郡王跪下:“王爷,您要救救小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东平郡王此刻还不能和周四翻脸,虽然心中有不满,但还是和周四说话。 “小的已经知道王爷的安排了,王爷,说实在话,您要小的去做什么,小的都愿意去做,任凭王爷差遣,可是王爷您为何要设一个圈套给小的去钻?”说着周四就大哭起来。圈套?东平郡王倒是没有想到周四会这么早就发现自己的安排,东平郡王不由瞧一眼内侍,内侍已经上前轻声道:“可能是前几天刚退了宅子,被他无意中发现了。” 原来如此,东平郡王点了点头,声音也变的冷了:“这话,不好随便说的,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设了圈套,可是,证据呢?再说,前些日子,我侄儿的确重病,内外消息不通的。”东平郡王的声音都带上几分沉痛,周四可不管东平郡王这是不是做戏,对东平郡王磕头下去:“王爷,到了这会儿,小的也只有一门心思跟着王爷了,王爷还有什么要差遣小的,小的尽力去办。” 很好,周四还是有几分可用的,东平郡王笑了:“你若早些说这话,也不用我这样安排。” “我们世子此刻是生是死,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唯独知道一件事,王爷足智多谋,谁也比不上王爷。”这话东平郡王很爱听,他不由自得地笑了:“不错,很好,哎,你说,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那该多好。” “那是他们都不明白王爷的苦心。”周四经过这一夜的冥思苦想,早就做了决定,既然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东平郡王的主意,大概也就是那几个,那自己就要促成东平郡王的想法实现,只有这样,自己一家才有活路,否则的话,等王妃知道了实情,自己一家是没有活路的。 王妃不能和东平郡王对抗,但要拿捏自己一家,那是轻而易举的。听着周四表忠心的话,东平郡王不由仰头大笑,笑完了东平郡王才对周四道:“很好,很好,你既然三代都在楚王府内,自然这楚王府的一切,你们都清清楚楚的。” 这是自然,周四听到这句问话就精神一振,很明显东平郡王这是要用的到自己,所以才这样问了。于是周四也就跪着没动,把自己所知道的楚王府的家底全都告诉了东平郡王。东平郡王只知道亲王和郡王的俸禄这些都不一样,可是没有想到一个积累了那么多年的亲王府,到底有多富有。 这样的一笔财产,该由自己来掌管,而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侄儿。东平郡王边听心里边盘算着,等到周四说完,东平郡王这才淡淡地开口:“好了,这会儿你也晓得你们世子还活着,可是这身子并不是很好,所以我才有这么一个主意,不管怎样先预备下一个孩子,免得到时你们世子真没了,又没有儿子,那才叫饥荒呢。” “是,是,王爷想的周到。”周四恭敬说着,还又添了一句:“这也是王爷好心,把自己孙儿舍了出去,若是别人,这会儿就该想着把位置给自己了。” “哈哈哈,你倒是个妙人儿!”东平郡王没想到周四知道真情之后的表现竟如此出乎意料,但不管怎么说,周四这个表现东平郡王还是很赞赏的,于是东平郡王又赞了周四几句,周四听到东平郡王的称赞,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挑了几件有趣的事儿讲给东平郡王听。东平郡王听的很开心,从此周四每天都要过去伺候东平郡王,并且主动表示,又写了一封信回去,信上把情况说的很糟糕,务必要促成王妃答应给罗顷寻个孩子放在名下。这举动让东平郡王看的很高兴,此后周四出入东平郡王这里,就无需再通报了。 周四见东平郡王如此对待自己,更是搜肠刮肚,想自己在东平郡王面前,还有什么可以被利用的地方,只有对东平郡王有用,自己才不会被东平郡王赶出去。于是主仆二人这会儿看起来倒是无比融洽,东平郡王也让那个内侍出来见了周四,周四见了那内侍,更是称赞东平郡王智谋高超,那内侍也对周四道了歉,两边还去酒楼喝了酒,更是融洽极了。 周四在这边做了决定,鲁大老爷这一路不敢耽误,算得上风雨兼程,起早睡晚,等到了那天,前面一封信才刚到了两天。鲁大太太看见自己丈夫回来,就在那道:“前儿你的信到了家,王妃次妃瞧见了,就问为什么信要这样写,我怎么晓得这信要怎么写,推说要等你回来,她们一天差人来问三遍呢。” 话音刚落,丫鬟就走进来道:“老爷,太太,王府那边又差人来了。” 鲁大太太的眉顿时皱起:“这会儿刚到家,茶都没喝一口,澡没洗衣衫没换呢,怎么就来了?” “你让人给我打一盆水,我擦把脸,换了这衣衫就赶紧进去,这要紧的事儿呢,还等得了吃饭洗澡换衣衫?”鲁大老爷把杯中茶喝干就喝止住自己媳妇,鲁大太太急忙应是,让人赶紧打洗脸水来。鲁大老爷真的只擦了一把脸,换了衣衫就匆匆进了王府。 要紧的事儿,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儿?鲁大太太送走丈夫就在那琢磨,可是鲁大太太并不敢跟着一起进王府,毕竟次妃虽然让鲁大老爷去打听事情,但并没松口说让鲁大太太也照往常一样进王府去呢。 鲁大老爷回到家已经往这边赶来的消息传来,王妃次妃都很关心,这会儿王妃也顾不上许多,命人把次妃叫过来,在正厅上设了屏风,让人直接带着鲁大老爷就进了厅。鲁大老爷一走进正厅,就见自己妹子坐在屏风外,屏风内影影绰绰有个人影,就猜到王妃次妃都很关心。 果不其然,鲁大老爷刚要对屏风后面行礼,次妃就拦住他:“这会儿不慌行礼。哥哥,你外甥,到底怎样?” “给次妃道喜,世子好好地呢,不但世子好好的,世子妃,那些跟上去的人,一个个都好好的。”鲁大老爷这句话刚一出口,次妃就松了一口气,对鲁大老爷道:“谢天谢地,这事儿,到底是什么个情形,当日怎么又传出来这样的消息,亏的我机灵,不然的话,就酿成大错了。” 这后面一句话,明明白白刺着王妃,王妃这会儿也不想和次妃计较什么,也顾不得让嬷嬷们代自己发话,直接就在屏风后面问道:“到底是什么人想要算计我们家,不,哪有什么旁人,就是东平郡王,不然怎么总有人话里话外地,想要我悄悄抱一个东平郡王的孙子做孙子?” 程嬷嬷跟着王妃在屏风后面,听到这话就点头:“王妃说的对,这事儿,除了他家还有谁?可恼他们竟然想出这样的计策,不过也奇怪,按说周管家也不是这样无知的人啊。” “回王妃的话,周管家照我瞧来,已经从了东平郡王了。”这话刚一出口,就听到王妃在屏风里面重重地拍了下椅子扶手:“好,好,好一个周家,我因着她家大娘服侍过老王妃,对他们处处礼待,这会儿倒待出祸来了。” “王妃,您瞧,要不要着人把周家的传来,好好地问个究竟?”程嬷嬷殷勤地出着主意,王妃摇头:“不妥,还是听舅老爷说说在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王妃从没有如此和颜悦色地对待过次妃的亲戚,次妃顿时听的十分高兴,不自觉地把头抬起,亏的自己想出这样的主意,不然的话,这会儿还阖府乱糟糟的。看来临到要紧关头,还是要靠自己。于是次妃把背在椅子上挺直了,轻咳一声。 虽隔着屏风,但王妃还是隐约能看到次妃的举动,对次妃这样的举动,王妃有些不满的,但这时候王妃也不好追究,还是听鲁大老爷说话吧。 鲁大老爷已经删繁就简,把自己进京的全部事情说出,当说到进了个假宗正府,见了个假的世子妃的时候,王妃的怒气更重,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他竟如此丧心病狂。” “是,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怎么会想到有人会如此大胆,胆敢冒充世子妃?”鲁大老爷顺着王妃的话说了一句才继续道:“不过一点疑惑生出,是怎么都没法消除的,因此我就在临离开前,故意叫错了丫鬟名字,并问了个婆子的情况,这名字也不多。”说着鲁大老爷看了眼次妃:“这也亏得妹妹细心,在我上京前特地把我招来,和我说了这么些话。” 次妃听到自己哥哥给自己撑腰,更觉得轻飘飘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屏风内飘去,这一回自己做的如此出色,真是把王妃给比下去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失落 虽隔着屏风,王妃似乎也看到次妃这不善的眼神,但王妃还是那句,不愿意和次妃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么点小事起冲突,于是王妃的下巴微微一抬:“这很好,难得舅老爷还有这份心,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就知道了,这个人八成是假的,不过也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直到见到世子,才晓得,这里面的前因后果。”鲁大老爷当然要继续说下去,这话听得王妃不由自主站起身:“你又是怎样见到世子的?” 鲁大老爷急忙应了个是,把前后缘由说了,这下次妃越发高兴了,看着鲁大老爷道:“还多亏了哥哥,要不然,凭着外面那些人在那胡闹,到时候实情出来,那就无法挽回了。” 就算次妃这话是挤兑着王妃的,王妃也要承认次妃说的对,不过次妃从来都是要乘胜追击的人,果真次妃已经又道:“王妃,这周家的人如此可恶,就该把周大娘和他们全家都传进来,然后……” “不可!”王妃的想法从来都比次妃周到,这会儿也不例外,说了不可两个字后,王妃就对程嬷嬷道:“程嬷嬷,今儿内外的人,到底有多少知道舅老爷进来的?” 从来王妃对次妃的娘家人都没那么客气,鲁大老爷听到舅老爷这三个字,高兴的嘴都裂开了。次妃也十分高兴,已经听到程嬷嬷在那对王妃道:“今儿知道舅老爷进来的,只有我们几个,至于知道舅老爷说了什么的人,这会儿,就只有我和朱嬷嬷了。” 这两个人都是贴身服侍的心腹,王妃和次妃对她们都十分信任。王妃点了点头,看着屏风外面:“舅老爷想来也没来得及把话,告诉家里人吧?” “王妃您召见的急,的确没告诉家里人。”鲁大老爷觉得自己已经猜到王妃要说什么,但还是恭敬回答。王妃点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给东平郡王妃写信,说我很想念她,让她带上她的小孙子来我这里。” “王妃!”次妃没想到王妃会这样说,站起身惊讶询问,王妃已经不容置疑地道:“我自有安排,次妃,你记住一点,世子不但是你的儿子,更是我的儿子,谁伤害了他,我都不会饶过谁。” 这一点,次妃很明白,嫡母嫡母,嫡母永远在生母面前,于是次妃只有按捺住心中想要询问的欲望,对王妃应是。鲁大老爷已经想到王妃想做什么,对屏风后面恭敬行礼:“王妃想的周到,东平郡王这次做的如此过分,真要放过,那才叫对不起自己呢。” 是啊,东平郡王这次,如此过分,如果就这样处置了周家,而东平郡王那边,什么伤害都没有,那才叫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王妃眼中已经染上了愤怒,怎么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永远不允许。 王妃没有想对次妃解释的意思,又说了两句,王妃也就回去后面,次妃和鲁大老爷是兄妹,次妃不好去质问王妃,可是可以质问自己哥哥的,等王妃一走,次妃就对鲁大老爷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要东平郡王妃带上她的小孙子来王府,难道不是告诉东平郡王妃,她要……” “妹妹,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生的这么美,又比王妃年轻那么多,可是王爷对你的宠爱,为什么总是比不上王妃。这会儿我才明白了。”鲁大老爷这话让次妃真心不满,她拍一下椅子扶手:“哥哥你又来说我。” “妹妹,争宠这种事,不光是靠美貌,还是要靠脑子。你看哥哥房里那么多的姬妾,又有……”鲁大老爷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次妃的眉就竖起:“那又如何,能进王府的不还是只有嫂子一人,你那些莺莺燕燕,又有谁能来我面前说上一句话。” “这是寻常人家,可是在这王府之中就不一样了,而且你还生下了王爷唯一的儿子。妹妹,这会儿啊,我才明白,王妃心思比你缜密的多。也亏的她没有对你下手,不然的话,就算你真生了世子,这会儿只怕也是个牌位。” “哥哥!”鲁大老爷的话让次妃十分不满,眼见次妃又要发火,鲁大老爷急忙把自己的话停下,对次妃道:“罢了,罢了,我也不说你了。横竖就是这样了。你以后好好地对待王妃,对她恭敬些,现在可是没有王爷为你撑腰了。” “儿子可是我生的。”次妃觉得没有了楚王,自己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甚至会变得更好,话语之中无比骄傲。鲁大老爷叹了口气:“哎,怎么说你也不听,外甥他心中,对你和对王妃,是有区别的。” 这话次妃承认,她看着鲁大老爷,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鲁大老爷感慨完了才对次妃道:“罢了,经过这件事,我倒明白王妃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次妃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鲁大老爷对次妃拱手行礼:“我这一路赶路,还乏着呢,妹妹,你还是听我的,和王妃相处的好,没有坏处。” “那哥哥先回去歇着吧。”次妃勉强说了这么一句,鲁大老爷并没立即离开,而是对次妃道:“明儿,让你嫂嫂进府来给你请安,说说话,你看如何?” 这是鲁大老爷的试探,不过次妃想到这一回幸亏了鲁大老爷,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说了一句:“哥哥慢走。” 既然不驳回,那就是要答应了,鲁大老爷也就转身往外走去,等鲁大老爷走了,次妃这才站起身,长长地叹了口气,朱嬷嬷听到次妃的叹气,急忙上前扶住次妃道:“世子好好的,次妃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叹气?” “你听哥哥方才的话,我还要等着世子回来,好好地让世子给我撑腰,和王妃斗上一斗,怎么哥哥倒要我泄气。”次妃这种抱怨的话,朱嬷嬷已经听的多了,不过原先朱嬷嬷都会顺着次妃的话,为次妃出主意,想着怎么才能和王妃斗上几个回合。 今儿朱嬷嬷反而摇头:“其实舅老爷说的也对,都这会儿了,还斗什么呢?再说世子的脾气,次妃您也知道,要是斗来斗去的,到时候世子不愿意了,您就又要和世子吵上一吵。这会儿王爷都没了,您倒不如学别人家的老太太,每日礼佛参拜,再和王妃和和气气的。横竖什么都少不了您的。就算对舅老爷他们的赏赐,也是由着您来。” 王爷已经没了,只能学别人家的老太太?次妃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朱嬷嬷:“可是我,可是我,才四十岁啊。” 不,四十岁都还没到,容貌依旧娇艳,头发依旧乌黑,走路还是那样轻快,顶多就是腰你年轻时候粗了一点,为什么就要和别的白发老妪一样,每日礼佛参拜,过着那样一潭死水的日子?朱嬷嬷听着次妃那茫然的话,对她轻声道:“是啊,次妃,您还不到四十呢,可是您,已经成为,已经成为……” 寡妇,富贵人家的寡妇,比平民百姓的寡妇过的日子要舒服很多。次妃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来,自己的人生,原来已经被定义为,再没有了可争取的,而只能陪着青灯古佛,慢慢地等待着走到人生尽头。 次妃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泪落在那依旧柔嫩的双手上,再没有了什么可盼的,她和王妃,都是一样的。 朱嬷嬷看见次妃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自己方才的话也有些过分,可是现在世子没有死,世子的态度也很明显,那么劝着自己的主人不要再像从前一样,就是身为服侍的人最大的职责。 王妃并不知道自己走后,鲁大老爷又和次妃说了这许多的话,她回到房中,就命人取来笔墨,给东平郡王妃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希望东平郡王妃带上几个小孩子过来。写完,王妃又命人尽快把信送去东平郡王府。 周大娘是知道鲁大老爷上京的消息,命人打听着鲁大老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当知道鲁大老爷回来之后,周大娘就想让自己丈夫前去拜访鲁大老爷,可是就听到鲁大老爷径自进府的消息,这让周大娘心里急的被猫爪挠似的,又让人想办法打听鲁大老爷到底对王妃他们说了什么。 很快得到的消息是,谁也不知道鲁大老爷到底和王妃她们说了什么,但是王妃先离开,回去后就写了信给东平郡王妃,而鲁大老爷一脸凝重地离开,至于次妃,离开正厅时候一脸失魂落魄。 失魂落魄?那定然是世子死在京城的消息被证实了,而鲁大老爷说的话,次妃和王妃肯定都会十分相信,只怕王妃写信给东平郡王妃,就是要让她带孩子过来,好让这孩子,成为罗顷的遗腹子。真是什么事儿都顺利了。 周大娘推断完毕,也就松了口气,命人往鲁大老爷那边送帖子,说自己家男人要去拜访。 周大爷听到周大娘这个吩咐,有些奇怪地问:“我们家不是已经……为什么还要去鲁家拜访。”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问询 这男人就是没有自己细心,周大娘白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让你去,是好好地打听打听,鲁家在京城到底打听到什么消息,还有,咱们儿子在京城过的好不好?” 对,对,这是大事。周大爷连连点头,很快鲁家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鲁大老爷请周大爷第二天过去。周大爷也就安心了,第二天就往鲁家去。 鲁大老爷已经休息了一晚上,又洗澡换过衣衫,看见周大爷走进来,就笑眯眯地给周大爷拱手:“老总管,你这静极思动,往我这地方来,真是蓬荜生辉!” “舅老爷客气了,您出了远门回来,理应来拜访的。”周大爷还礼下去,口中还是说着客气话,两边都客客气气的,互相让到厅上坐下。鲁大老爷取了一杯茶,又让了让周大爷,这才对周大爷道:“您来的目的呢,我已经猜到了,在京城遇到令郎了,这真是个机灵聪明的人。老总管,你啊,有福!” 这到底说的是客气话还是带有一点反讽的意思?周大爷一时还是分辨不出来,但还是瞧着鲁大老爷,想要说上几句谦虚的话,鲁大老爷已经把茶碗放下,对周大爷神秘地说:“能把东平郡王都服侍的很好,这样的人,还是少见。” 周大爷的嘴巴一下张大,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说来,东平郡王那边是我们王爷的堂弟,又有爵位,理当……” 鲁大老爷见周大爷这幅模样,很想逗一逗他,因此声音放的更低:“这个冷灶呢,你们烧着了,只可惜啊,我就不行了,我妹子是府里的次妃,就算我想去烧,东平郡王也不肯让我去啊。”这话让周大爷着实安了心,好,很好,这下就可以确定,罗顷是真的死了,而且王妃那边,想从东平郡王府上抱个孩子来当做罗顷的遗腹子,到时入册报去,只要东平郡王不反对,那等到罗顷的死讯传出,这个孩子就会成为楚王府的继承人。 这个名为罗顷儿子,其实是东平郡王孙子的孩子,会带给东平郡王府很大的好处的。 周大爷的嘴巴裂开,露出一个欢喜无尽的笑来,接着周大爷就急忙把这笑收起,对鲁大老爷道:“这,郡王是个好心人,他不会亏待您的。” 这会儿就迫不急待为自己投靠的主人说话,鲁大老爷很想告诉周大爷真相,但想起王妃的叮嘱,鲁大老爷又把将要到口边的话给咽下去,等道真相出来,可以看见周大爷的如丧考妣,那才好玩呢。 周大爷又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也就告辞回去,鲁大老爷送走周大爷,就听到丫鬟们报说自己媳妇回来了,接着鲁大太太欢欢喜喜地走进厅里,对鲁大老爷道:“原先我还嫌弃你不如我,什么赏赐都是要我进府去讨,可是这会儿我才发现,还是你好,瞧瞧,今儿才进去,还不等说话呢,王妃那边就赏下许多东西,我听次妃说,这都是你差办的不错。” 下人们已经抬着赏赐进来,虽说次妃每回都有赏赐,但王妃赏下的,分明比次妃赏的又要好一些。鲁大老爷不由挺一下肚子:“那是,我在京里,吃了不少辛苦。” “这从八月出去,到这会儿,已经十月中才回来,前后小两个月呢,瞧瞧,你都瘦了不少,来人,去让厨房给老爷炖补身的汤来。”鲁大太太吩咐了,又瞧着自己男人露齿一笑:“只是老爷喝了这补汤,可也要小心些,千万不要……” 眼见自己媳妇又要开始说教,鲁大老爷急忙用手捂住耳朵,鲁大太太本想再说上几句,但现在自己男人得了这么多的赏赐,也就咽下想要说的话,吩咐众人把那些东西都搬进库房去了。 鲁大老爷上京又回来这些事情,都没人瞒住,方家那边,自然也在打听,可是因为罗顷生死不明,王府内又是王妃做主,因此方家那边除了知道鲁大老爷回来后被叫进府去,就不知道更多的情形了。因着琼竹不在府上,方太太也不好时时进去给王妃她们请安,母子俩更加着急。 这天方大哥又出去打听了,方太太只觉得心惊肉跳,坐立不安,方大嫂见自己婆婆这样坐立不安的样子,也要挺着大肚子过来安慰,儿媳这样体贴,方太太越发皱眉:“这孩子,要是你妹妹能生一个,我也就不会……” 话没说完,就听到院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方大哥冲进屋内,看见儿子这幅模样,方太太已经有些担心,等听到儿子说出的胡啊,方太太的双手都在那颤抖,方大哥说的话也很简单,他只说了一句:“不得了了,外面都在说,世子已经在京城死了,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方大嫂听了这话,忙挺着肚子上前,想要问个究竟,方太太已经哭出声来:“我的琼竹啊,你怎么这么命苦?” “娘,这会儿不是命苦不命苦的事儿,是我们自己家要怎么办?”原本以为的一时荣华富贵,这会儿突然飞了一半,方大哥也有些六神无主。特别是妻子肚子里的孩子,眼看着就要降生,现在这家里,也是有丫鬟仆从一大群人,这么几十口人要吃饭,一个月几十甚至上百银子的花销,这些都要从哪里来。 方太太才不管自己儿子在那想的这些事儿,自己拍着大腿在那哭:“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方大哥见自己娘只晓得在那哭,急的在那绕圈圈,还是方大嫂先冷静下来,她对方大哥道:“夫君,这会儿也不是哭的时候,也不是抱怨的时候,还是赶紧进府里,求见王妃,问个究竟,等到世子妃从京城回来再说。” 只有这个法子了,按说这会儿进府,该是女眷去的,可是自己娘只会哭,自己媳妇又是怀着大肚子,方大哥一咬牙,这会儿只有自己前去求见了。 方大哥的名帖一送进府内,就直接送到了王妃面前,王妃瞧着方大哥的名帖,微微一笑:“怎么这会儿,世子妃的娘家也着急了?” “他们比别人,更要着急三分呢。”程嬷嬷了然地说。王妃伸手点了点方大哥的名帖:“是要着急,世子妃又没有儿子,若是世子真的没了,我们倒罢了,她一个守寡的无所出的世子妃,在这府中,着实尴尬。” “王妃,话不是这样说,照老奴瞧来,他们只怕担心的,是自己家的荣华富贵。”程嬷嬷的解释让王妃唇边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是啊,他们家的荣华富贵,这王府里的女人,她们外面的家眷,又有几个不是巴望着自己家的荣华富贵,谁也别说谁。” 王妃这话有感而发,程嬷嬷也不敢为她的娘家辩解,只低声说了一句:“进了王府,扑面而来的荣华富贵,又有几个人能躲得过呢?” 王妃点点头:“是啊,所以我只这样一说,让方舅爷进来吧,他是小辈,我召见他,也不算失礼的行为。” 程嬷嬷应是,吩咐内侍往外去请方大哥,方大哥递了帖子,就在那眼巴巴地等着,又担心错过王妃的召见,连桌上的茶都不敢喝一口,等的口干舌燥时候,内侍走进厅内:“舅爷,王妃答应见您了。” 方大哥急忙站起身,跟在内侍身后往里走去。王妃召见方大哥,自然不是在自己屋内,而是在内院旁的一个小院,这是王妃专门召见几个不得不见的外男用的。 方大哥走进小院,只见里面种满了竹子,被风一吹,清幽之外,却带着一点子寒气,方大哥不知为什么,心中颤抖了下,但很快方大哥就收敛起了心神,跟着内侍走上台阶。 “王妃,方舅爷来了。”内侍跪在门外禀告一声,门内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进!” 内侍挑起帘子,方大哥走进屋内,屋内并没有人影,上面放着一个屏风,方大哥仔细看着,才发现屏风后面有几个人影,方大哥忙走到屏风前跪下:“给王妃请安。” 屏风后面转出一个小丫鬟来,手里端着一盏茶,小丫鬟把茶放到窗下的小几,才听到屏风后传出一个声音:“舅爷无需这么客气,请坐,喝茶。” 方大哥又对屏风行礼,这才站起身,坐到窗下的椅子上,但没有伸手去取茶,而是对王妃道:“在下求见王妃,是因着外面流言纷纷,在下担心舍妹,因此……” “舅爷也相信了那些流言?”王妃过了很久才说了这么一句,方大哥急忙站起身:“并不相信,只是,舍妹……” “既然不相信,那又何必进府来求见我?”王妃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方大哥的话,方大哥的脸不由红了,但也不敢说王妃说的不对,屏风内外陷入一阵静默,过了好一会儿,王妃才对方大哥道:“外面那些流言,到底谁放出去的,我心中有数,但现在我有许多大事要做,所以也不去管它,再说,真相出来时候,这些流言自然不见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虚情 “是,王妃的意思,在下明白了。”方大哥也不知道王妃是不是敷衍自己,但不管是不是,方大哥都只有点头的道理。 “世子妃对世子忠贞不二,矢志不渝,跟随世子上京,这样好的儿媳我一直都很喜欢,她的家人,我自然也要照顾着,免得等到世子妃回来时候,我无法面对。来人,赏。”王妃见方大哥面上局促不安,飞快地说了这么几句之后,就命人打赏。 方大哥今儿进府来,也是带有带走点赏赐的心,但是毕竟自己妹妹不在王府,还不知道王妃会不会赏赐,这会儿听到王妃开口就赏,方大哥不由放心下来,急忙站起身对屏风后面行礼:“在下哪能……” “拿着吧,这个王府,迟早会是世子和世子妃的。”王妃说了这么一句,至于方大哥能领会多少,就要看方大哥自己的了。以后,是世子和世子妃的,这么说,世子还活的好好的?方大哥有种想大声歌唱的心,但方大哥在王妃面前还是要守住礼仪,于是方大哥对王妃道:“王妃教诲,在下知道了。” “这王府内外,捣鬼的人不少。你是世子妃的兄长,该当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什么话不该说。”王妃对方大哥的表现很满意,但还是要对他提出警告。方大哥打了个激灵,又对王妃行礼:“是,在下明白了。”这话才让王妃满意地笑了笑,虽说隔着屏风,但方大哥仿佛已经看见王妃在那笑了,看来今儿进来对了,方大哥又对王妃行礼,这才欢欢喜喜地带着赏赐走了。 “王妃,告诉了世子妃的兄长,要是……”程嬷嬷还是有些担心地说,王妃笑了:“他只要不傻,就会知道,怎么做对他最有好处。” 这点程嬷嬷也明白,怎么做对方大哥最有好处,他是琼竹的兄长,自然是琼竹顺利成为王妃,对他最有好处。那么现在,就是等着东平郡王妃带着孩子来了。只是不知道,王妃想对这几个孩子做什么? 王妃的信送到东平郡王府,东平郡王妃收到信,拆开一看不由喜色盈面,太好了,王妃不得不低头,于是东平郡王妃吩咐人收拾了行李,就带上了几个孩子往楚王府来,这一回东平郡王妃没有动用仪仗,只用了侍卫护送,算得上是轻车简从,因此王妃送出信的第五天,就得到东平郡王妃已经到达的消息。 “她还真是迫不及待。”王妃听到程嬷嬷来禀告,话语之中不无讽刺。毕竟是以为要做楚王府继承人的事儿,谁不会快速来到。王妃已经放下手中茶:“出迎。” 东平郡王妃的马车已经在楚王府外停下,整条街上没有行人,只有东平郡王妃这行人,东平郡王妃也晓得这件事要做的机密,因此没有让人把孩子们抱出来,东平郡王妃只是从车上掀起帘子,看着面前的楚王府。 亲王府的建制,比郡王府要高一个等级。东平郡王妃带着些许迷醉看着面前的楚王府,就算自己不能做楚王府的主人,可是自己的孙子可以做楚王府的主人,这也足够了。大门轰的一声从里面打开,王妃带着次妃还有从人,缓步从里面走出。 王妃次妃亲自出迎,这个迎接让东平郡王妃很满意,她放下帘子,扶着丫鬟的手走下马车,面上已经现出虚情假意的笑,对王妃道:“嫂子何必亲自出来迎接,您只用等在府上,我做弟媳的进去拜见您就好。” “这一回与众不同,自然要亲自出来迎你才是。”王妃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客客气气,这让次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瞧也不瞧东平郡王妃一眼。东平郡王妃才不在意次妃对自己翻白眼,自己的孙子要成为次妃的孙子,这个孩子又不是次妃的骨血,次妃不满意是平常事。 于是东平郡王妃和王妃拉着手客气了两句,也就走进楚王府。往常东平郡王妃来楚王府,总带着点做客的心态,可是这会儿,东平郡王妃就带上了主人的心态,当绕过正厅,往后院走去的时候,东平郡王妃笑着指向路边的树:“这些树还是有些密了,夜里走在这里,竟有些害怕。照我瞧来,若是砍掉几棵树,再种上几棵花才更好。” “这些树,都种了好几十年了,这才是一个府邸应有的气象,这会儿郡王妃开口就要把它们砍掉,也不怕祖父去找你?”次妃听到东平郡王妃话里话外不把自己当外人,心里早就不欢喜了,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这,当初建这王府时候,有些地方后来也做了改动,屋子都能拆的,几棵树怎么就砍不得了?”东平郡王妃也不是什么好惹的,立即就回了过去。 “好了,次妃,今儿东平郡王妃是客人,你就不要对客人这样无礼了。”王妃等到次妃和东平郡王妃打了几句嘴仗,才不咸不淡地阻止次妃。客人?东平郡王妃不由瞧王妃一眼,是,这会儿自己的确还是客人,等到自己的孙子入主了楚王府,那时候自己就不再是客人了,至于客人,就变成面前这两位了。 东平郡王妃有些恶意地想着,和王妃一起,走进王妃的院子。可惜的是,这座院子,自己不能住,只能住在另外的院子。东平郡王妃环顾着王妃的院子,有些遗憾地想,不然这院子,花木种的也好,下人也很不错,至于别的,就更不错了。 众人走进屋内,东平郡王妃看了眼屋子摆设,就知道这间屋子的很多摆设已经撤掉了,这没什么关系,等到自己的孙子成为楚王,那么自己就可以以照顾孙子的名义过来,让人打开库房,由着自己尽情挑选了。 东平郡王妃环视屋内的神色,王妃看的清清楚楚,但王妃还是一贯的不动声色,倒是次妃又想出言讽刺,但看了眼王妃的眼色,次妃又乖乖坐下。 众人各自坐下,东平郡王妃喝了一杯茶,见屋内所剩的下人也不多,这才对王妃开口道:“其实,事情我早就晓得了,但不晓得嫂子心中在想什么,因此我也不敢来问。嫂子要我带上几个孩子过来,所为何事,还想问问嫂子。” “你既然已经知道事情缘由,我就和你说实话吧。”王妃又使一个神色,屋内的人更退的干净,只剩下程嬷嬷一人守在门边。 东平郡王妃看着王妃这个举动,不由屏住了呼吸,自己期待很久的事情,就要得到一个解决,真是太好了。 “有人给我想了个法子,说是抱个孩子来,充作世子的遗腹子,到时上报朝廷,入了玉牒,等到事情出来,楚王一脉就有后了。”王妃见东平郡王妃那一脸急切但还是要装作镇定的样子,心里十分看不上,但还是把话说出。 “抱个孩子?嫂子这话也不是我说,这皇家血脉,何等要紧,怎能随便抱一个孩子来?”东平郡王妃口中抱怨着,心中却是无比期待,等着王妃说出抱的是她的孙子。 “我当时也是这样说呢,就有人和我说,何不从你们府上抱一个来。按说楚王这一脉,原本就该你们承袭,可是听说陛下有意撤了楚藩,若是顷儿有个儿子,陛下倒不会这样做了。所以……”王妃故意停下。 东平郡王妃一声好已经在唇边,却还故意叹气:“陛下有意撤翻?难怪嫂子您会如此忧愁。” “祖父传下来的爵位,到了我这边就要被撤掉,着实让我心酸,所以弟妹,我请你带上孩子们来,是没有法子,想弟妹帮我一把。”说着王妃眼中含泪,站起身就要给东平郡王妃行礼。这本就是东平郡王妃来此的目的,东平郡王妃急忙搀住王妃:“你我都是一家人,有楚王府,才会有我们东平郡王府,怎会坐视这种事发生?嫂子,您放心,要我帮您什么,我都会帮。” 王妃眼中的泪欲坠未坠:“真的?你可以帮我?” 东平郡王妃点头:“嫂子,不管是你要我的哪个孙子做孙子,我都不会不答应的。”东平郡王妃的迫切看在次妃眼中,让次妃更看不起东平郡王妃了,她鼻子里面哼出一声:“原来堂堂郡王妃,也是这样一个……” “次妃,你好好待着,没人和你说话。”王妃佯装恼怒呵斥了次妃一声,这才对东平郡王妃道:“你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放在心上,现在最要紧的是自己的孙子成为王妃的孙子,东平郡王妃笑了:“次妃的心情,我很明白,毕竟世子可是她的儿子。可是怎么说呢,我们也该以大局为重。” “是啊,大局为重。”王妃把这四个字咬的很重,就对程嬷嬷道:“去把周大娘请来。” 东平郡王妃也晓得周大娘是什么人,有些惊讶地问:“嫂子为何要把她请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吓唬 “这主意,就是她出的。”次妃又在一边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难怪,东平郡王妃不由笑了,她虽知道自己丈夫说过,周四对他很殷勤,但没想到的是,周大娘连这样的主意都给王妃出了,而且王妃还答应了,这实在太好了,太好了。 周大娘是晓得东平郡王妃来的,就是不知道她和王妃谈的如何,因此周大娘十分焦急地在家等待,突然得到要自己进去王府的命令,周大娘晓得王妃和东平郡王妃看来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只要东平郡王的孙子做了楚王府的主人,那自己一家的荣华富贵,就再也不会有变化了。 因此周大娘急忙跟着传召的人来到王府,进到王妃院中。周大娘照往常一样给上面几位磕头行礼。东平郡王妃看见周大娘,对她和颜悦色地笑笑,王妃已经对东平郡王妃道:“亏的周大娘给我出的主意,不然我这会儿还在着急呢。” “有时候,有些下人出的主意,还是很不错的。”说着东平郡王妃就有些迫切地道:“我也晓得,嫂子要的,必定不是那种年纪大的孩子,因此这回带了三个来,都是一周岁以内。个个生的白白胖胖的。就在外面守着呢。” “那赶紧把他们抱进来。”王妃的语气仿佛真的很期盼孩子一样,程嬷嬷听到了,忙命人出去外面传话,很快三个孩子都被抱进来,都是八九个月大的样子,每个都穿金戴银的,每人都是一个奶娘,两个丫鬟跟着。 有一个睡着了,另外两个还醒着。醒着的那个睁着一双大眼,十分聪慧,睡着的那个看得出生的也很好。 “婶婶真是好福气啊!”虽然王妃对东平郡王这边的成见很深,但看见这三个可爱的孩子,王妃也忍不住赞了一声。 “要说有福气,嫂子才是有福气的人呢!”东平郡王妃笑盈盈地对王妃说,王妃当然晓得东平郡王妃为什么这样说,只是浅浅一笑,就让奶娘们把孩子抱下去。 东平郡王妃见王妃见了这几个孩子什么都不肯说,微微有些着急,但也晓得的这会儿着急也没有用,于是东平郡王妃笑着道:“这么说来,嫂子……” “婶婶一路辛苦,这会儿先去歇息。”王妃并没有让东平郡王妃得到想要的答案,而是这样回答,这回答让东平郡王妃的不悦加深了些。 王妃微笑:“怎么,婶婶不愿意去歇息吗?来日方长,婶婶又何必如此急躁?” 来日方长,是的,来日方长,这会儿,急有什么用,东平郡王妃站起身:“如此,就多谢嫂嫂了。”王妃看着东平郡王妃离开,唇边的笑容渐渐消失,程嬷嬷轻声对王妃道:“外面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王妃眼中有怒火闪现,谁也不能这样愚弄自己,东平郡王妃如此,东平郡王也如此。 这一次王妃为东平郡王妃准备的客院非常舒服,比往常他们来的时候准备的客院大而且景致好,东平郡王妃沐浴更衣后就歇下了,屋内点着东平郡王妃惯用的香,东平郡王妃很快就睡着了。周围一片寂静,突然东平郡王妃醒过来,这样的寂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连丫鬟们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要茶……”东平郡王妃掀起帐子,屋内没有灯,也没有光,东平郡王妃的手惊恐地停在那里,屋内没有别人,平常睡在脚踏上服侍她的丫鬟们毫无踪影,发生什么事了?东平郡王妃穿上鞋,披上衣服来到门前,想要打开门,可是门却被从外面锁紧,这,这到底怎么了? 东平郡王妃伸手拍打着门,高叫来人,但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声音,突然东平郡王妃停下拍打,看着外面,窗外突然有了红光,失火了?东平郡王妃的腿瘫软下去,难道说王妃要把自己骗过来,把自己活活烧死在这里? 突然外面有了声音,是孩子们的哭声。东平郡王妃猛地站起身,拍打着门,对外贸高叫:“嫂嫂,嫂嫂,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对待我?还有我的孙儿们,他们又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对待他们?” 孩子们的哭声越来越大,而火光也越来越激烈,东平郡王妃开始在屋子里团团转起来,这时候东平郡王妃才发现,除了自己睡的那张床外,屋内没有任何家具。 “嫂嫂,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东平郡王妃连任何可以破门的东西都没找到,又徒劳地回到门边,对着外面高声呼喊,门外传来的,还是孩子们的哭声,还有更加逼近的火光,甚至于东平郡王妃已经听到火的劈驳声。东平郡王努力摇晃着门,已经闻到了烟火味,自己会死在这个屋子里面吗? 王妃站在门外,身后是举着火把的婆子丫鬟,那些劈驳声就是从这些火把发出的,至于那些烟火的味道,王妃看着檐下的一个大火炉,火炉的盖子已经被揭开,这会儿里面的柴烧的正旺,旺的仿佛能照红半边天。 三个孩子都被奶娘们抱在怀中,奶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被人叫起来,然后就被带到这里,而她们的任务,就是让这几个孩子哭,哭的越伤心越好,奶娘们看着被捆在院子一角的丫鬟们,当然不敢不从。 这里是楚王府,不是东平郡王府,东平郡王妃这会儿才深刻地意识到这句话,她已经不再拍打着门,而是呜咽着对外面道:“嫂嫂,嫂嫂,你就算要杀死我,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吧,怎么能不明不白就对我做这样的事儿?” 明白鬼?王妃唇边终于露出一抹笑,对程嬷嬷示意,程嬷嬷上前把门上挂着的锁打开,门哐当一声打开,东平郡王妃差点扑出门外,看到外面这些阵势,东平郡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王妃不想烧死她,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好歹也是郡王妃,王妃怎么可以烧死自己?于是东平郡王妃看着王妃:“嫂嫂,您这到底唱的是什么戏,吓唬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要知道……” “那欺骗我,对你们,可是有大大的好处。”王妃缓步上前,走到离东平郡王妃三步的地方,看着她话语之中不无讽刺。东平郡王妃面上神色顿时变了,想要辩解可是看着王妃的笑,东平郡王妃知道,自己不能辩解,也无法辩解。 “嫂嫂,你不喜欢这几个孩子,就……”东平郡王妃刚说了这么几个字,面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王妃冷笑:“不喜欢,婶婶,你到了这时候还在骗我,到了这时候,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婶婶,你当我是傻瓜吗?你的男人,在京城之中,东平郡王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一无所知吗?” 东平郡王妃听着王妃的责骂,唇开始蠕动,王妃冷笑:“怎么,你们连假的世子妃都弄出来了,竟还以为,我这样恐吓你是对你不满吗?” “嫂嫂,我,我一无所知!”东平郡王妃到现在,只有这句话了,王妃又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一无所知,真是笑话。” “那嫂嫂,要做什么?”东平郡王妃被这一巴掌打糊涂了,摸着脸喃喃地问王妃,王妃冷笑:“做什么?来人!” 众人已经分开一条路,几个内侍推着周大娘一家数口走上前,东平郡王妃瞪大眼睛,她是见过周大娘的,这会儿周大娘变的如此狼狈,她也认得出,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大娘一家被推倒在王妃面前,周大娘抬头,想求情,但看见王妃的脸色,周大娘明白,自己还是乖乖地闭嘴。 “嫂嫂,您要处置您府上的下人,怎么就当了我的面,这多不好啊!”东平郡王妃一旦发现自己不危险了,嘴立即就变的利索了,甚至还有些嫌恶地用手捂住鼻子,仿佛觉得这火气太大了。 王妃瞧着东平郡王妃,对周大娘淡淡地道:“瞧瞧,这就是你想要投靠的主人,她对你,可有一丝怜悯?” “王妃,小的知道错了,不过小的也晓得,这种事情,一旦选错,身家性命赔上去也是应当的,小的,愿赌服输!”周大娘最后说出一句,话语之中满是颓丧,周大爷听到自己妻子这样的话,突然大哭起来,这会儿,全完了,只有周四还在外面,可是不晓得王妃会不会放过周四?周大爷有些茫然地想着。他们的哭声,并不会触动王妃的心肠,毕竟这几个人,曾经想要让王府陷入灭顶。王妃无法想象,如果他们的阴谋真的成功了,那等到罗顷没有死的消息传出,那会是什么情形。 这点哭,还不够补偿自己受到的惊吓呢,王妃嫌弃地想着,就对程嬷嬷道:“把周家全家人,各自打二十,再全家逐出,所有衣衫金帛,不许带出去,也不许人收留,若谁收留了,与之同罪!”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惩处 程嬷嬷应是,周大娘已经瘫软在地上,自己一家靠着的,是王府啊!这会儿被王府逐出,不知道偌大的省城,可有自己家的容身之所,若无容身之所,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内侍们已经把周家全家拉下去,就在这院子内进行仗责,东平郡王妃也亲自下令杖责过,可是从没有亲耳听到有人在她面前责打别人,此刻听着板子落在人身上的沉默的声音,东平郡王妃觉得,自己都快要发疯。 周家人并没有被塞上嘴巴,因此他们的叫喊声传出,这叫喊声让几个小孩子吓的又哭出来。东平郡王妃听着孩子们的哭声,对王妃大喊一声:“够了,嫂嫂,就算我家对你不起,你也不能拿几个孩子撒气!” “我若真的拿孩子撒气,就该把他们丢进火堆里面,你说,我会不会做这样的事儿?”王妃突然对东平郡王妃说出这样的话,东平郡王妃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王妃不敢说话。王妃冷笑:“撒气,你到现在都认为我在撒气,你太看低我了。” 东平郡王妃被王妃这句话吓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什么都不敢说,这会儿二十板子总算打完,内侍们把已经昏迷的周家人都拖出去,王妃看着东平郡王妃:“婶婶,歇着吧,明日一早,你就给我滚,若是再有别的话,我不介意,真的把你丢进火堆里。” “你疯了!把一个郡王妃丢进火堆里,你要知道……”东平郡王妃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可以发声的,王妃冷笑:“东平郡王,尚且当着天使的面说我的儿子不是王爷的种,难道他不疯?许他疯,为何不许我疯?” 东平郡王妃被这句话弄得瞪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到这一步?东平郡王妃不敢喊,生怕自己喊出一声,就真的被王妃把火把丢在自己身上,烈火焚身而死。 王妃看了眼东平郡王妃,眼神之中,全是蔑视,接着王妃带着众人离开,等王妃离开了,东平郡王妃这才软软地倒在地上,奶娘们见挟持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有个胆子大的走上前把丫鬟们解开,丫鬟们哇地一声哭出来:“郡王妃,我们好好地睡着,突然就有人进来,把我们抓出去,王妃,这件事,您要……” 丫鬟们只说了一半就停下,因为她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主人并不能帮自己,而她自己,还饱受了惊吓,于是这些丫鬟们只敢彼此搀扶着站起身,走到东平郡王妃面前把她扶起来,主仆们互相搀扶着,走进屋内。 屋内连桌椅都没有,只有一张床,东平郡王妃连床上都不敢躺,只是呆愣愣地坐在床边,丫鬟们挤成一团,似乎这样才能给对方足够的勇气。奶娘们抱着孩子,各有各的打算,可是各人也不敢说出各人的打算。 “郡王妃,天快亮了!”终于天边露出鱼肚白,有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说出这句,东平郡王妃猛地跳起来:“天亮了,我们走,我们走,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丫鬟们急忙应是,跑来跑去地收拾行李,好在行李并没有带的很多,也没打开,当天亮了的时候,众人也就簇拥着东平郡王妃离开这个院子。 整个楚王府都很安静,一个人都看不到,更看不到来送东平郡王妃的人。东平郡王妃这时才不会计较这些,她让人赶紧去把自己的马车赶出来,就带着人来到二门,二门还没打开,丫鬟上前敲门。敲了半天都没回应,这是要让东平郡王妃在这等着了。 “郡王妃……”丫鬟有些为难地说,毕竟要是在东平郡王府,谁也不敢让东平郡王妃等着。东平郡王妃晓得自己这会儿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并没有理会丫鬟。只是寻找个地方,想要坐下来。 “郡王妃,您今儿走的真早!”突然程嬷嬷的声音响起,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看样子是守门的。 “程嬷嬷,开门,我要离开。”东平郡王妃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这句话。程嬷嬷哦了一声就笑了:“昨晚我忘了吩咐,倒让郡王妃您在这等着了。” 说着门就轰然一声打开,东平郡王妃不想和程嬷嬷啰嗦,带着人离开。程嬷嬷看着东平郡王妃的背影,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郡王妃您走好,我要和您说啊,我们王妃……” “我不要你们王妃假惺惺!”东平郡王妃的脸都黑如锅底了,不敢和王妃硬碰硬,并不代表她不敢和程嬷嬷说话。 程嬷嬷只微微一笑:“郡王妃看起来还有很大火气呢,也是,您有这样大的火气,就去和我们王妃说啊,和下人们威风什么。”说 着,程嬷嬷身后的人就发出笑声,这是特地来嘲讽自己,东平郡王妃怒火万丈,但又不敢和程嬷嬷再说,再说只怕被嘲讽的更厉害,匆匆带人来到大门处,好在马车已经等着了,可是那马一看就是没吃饱睡好的样子,比起昨儿那威风凛凛的样子萎靡许多。 这会儿东平郡王妃也来不及询问马夫为什么会这样,只带着人坐上了马车。刚走出几步,那马就跪在地上,吓得马车夫急忙跳下对着马车跪下:“郡王妃恕罪,这马昨儿没吃好,等到了驿站,再行换马。” 东平郡王妃毕竟是郡王妃,到驿站换马这点权利还是有的,王妃也不会为难,东平郡王妃没有再说话,只疲惫地示意马车夫站起身,等出了城,还要在驿站好好地歇息一阵,不然的话,怎么上路? 东平郡王妃在心中咒骂着王妃,催促马车夫赶紧把车赶的驶离王府。 “王妃,郡王妃一大早就灰溜溜地走了。”程嬷嬷等到王妃一醒过来,就高高兴兴地对王妃回禀这些事。王妃只是懒洋洋地道:“回去就回去吧。” “王妃,您不高兴吗?总算是让东平郡王这边吃亏了。”程嬷嬷的话让王妃苦涩一笑:“不过就是这么点小惩处,就算吃了亏,又有什么意思?我和你说,最要紧的是京城中的东平郡王,而不是别人,奈何我们对他无能为力。” 捉弄下东平郡王妃是可以的,吓唬她一下也是可以的,可是真的要下手杀了她,给王妃十个胆子都不敢,杀了一个郡王妃,或者就会连累整个王府。王妃还远远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能惩处这些藩王的,只有陛下啊! 王妃再次叹息,不知道陛下到底怎么想的,这局势,什么时候才会明朗? 周大娘家毕竟在省城那么多年,况且王妃说的不许收留是指王府的仆从,并没有说到外面的人,因此周家第二天就被自己家的亲家接到庄子上了,刚一住下,周大娘就让人赶紧去给周四送信,让他回来之前把那些财物都托付到妥当地方,不然的话,等到王府的人上了京,必定是要把周四押送回来。 安顿好了,周大娘这才长出一口气,幸好当初周四上京时候,带去的财物不少,原本是应急用的,谁知倒救了自己家的命。那么几千两的财物,小心经营着,一家子温饱没有问题。周四在京城可是逍遥自在,他再次得到东平郡王的信任,盘算着等到这瞒天过海的计策成功之后,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 周大娘这边的信,到达时候王府的人还没到。周四打开信就吓得脸都白了,送信的急忙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把这些财物托付到妥当地方,不然……” “妥当地方,不如去寻郡王?”周四这会儿只能想到东平郡王可依靠,送信的不是别人,是周四的姐夫,听到这话就摇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要是托付给了郡王,他要翻脸不认人呢?岳母的意思,就是先当到当铺,然后拿了当票子,等王府的人一走,用当票子赎买,再送回家。” 对对对,还有这个法子,周四对姐夫拱手:“倒是我糊涂了,只是不晓得我们家中,这会让可还好?” “好什么,财物都不许拿出来,好在还有点贴身的财物,不然的话,吃饭都不成。”周四的姐夫叹了口气,就又道:“你赶紧去当,说不定王府的人很快就来了。”这话又提醒了周四,他急忙收拾起东西就去当,好在周四虽然花了不少,但剩下还有两千余两,况且周四的姐夫也是一方豪商,周四也不担心姐夫贪墨了这笔财物,就把当票子放在姐夫这笔。 周四刚预备好,王府的人就到了,虽说王府的人是来捉拿周四的,但周四还是认得这些人的,先跪着给王妃请过了安,周四也就听着自己家的罪状,乖乖地跟着人回去了。 东平郡王等到周四离开,才收到东平郡王妃送来的信,气的东平郡王大骂王妃,但又无可奈何,少不得写信回去安慰自己媳妇,又让人去宗正府打听,但这会儿什么都打听不到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赏雪 这些事,罗顷夫妇自然不晓得,不知不觉,京城的冬天就到了,京城的夏日热,冬天也更冷。好在宗正已经吩咐过人,给他们送来炭火,于是夫妻二人靠在火炉旁边,看冬天的第一场雪,等着院子里的红梅盛开。 琼竹穿的暖暖的,靠在丈夫身上:“你还记得我院子里那棵红梅吗?一到这时候,开的可好了。家里的雪没有京城的雪大,可是京城的梅花,开的也比家里晚多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罗顷低头看着妻子的脸:“我记得啊,你总是喜欢在那红梅盛开时候,在梅花下喝酒,那时候我就想笑,明明不擅长喝酒的人,怎么偏偏喜欢这个?” 琼竹啐丈夫一口,罗顷眼中的微笑更深。琼竹吹一口气,看着自己口中的气化为雾气,缓缓地道:“爹爹生前和我说,冬日下雪,若能赏梅喝酒是最快乐的,可惜家里穷,哪里能时时做这风雅的事儿?所以我才……” “岳父待你很好?”罗顷伸手摸着琼竹的脖颈,琼竹脖颈后面有块肉很嫩,很好摸,让罗顷常常有爱不释手的感觉,琼竹点头:“家里虽然穷,但在爹爹还活着的时候,吃饱穿暖是没问题的,后来,爹爹没了,就……” 琼竹的语气中透着痛苦,罗顷了然地拍拍琼竹的肩,琼竹靠在丈夫肩上,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我后来才知道……” “世子,宗正来了。”顾嬷嬷的禀告声响起,琼竹急忙直起身,在椅上做好,罗顷已经站起身往外迎接,宗正走进厅内,看着烧的很大的火炉,笑着道:“原本我想回家,后来想,这雪下的太大,倒不如在这宗正府里面等着雪停,再一想,在前面冷清清没趣,所以索性来寻你们。果然你们这里,十分暖和。” “我方才还和世子说,这会儿正好喝酒呢,可惜我酒量不好,姑父来了,就陪他喝几杯。”琼竹笑着命人端出酒具。拿过烫酒壶亲自给宗正烫酒。 顾嬷嬷已经带着丫鬟,把下酒的果子端端正正地摆出来。宗正闻了闻果子的香味,对罗顷道:“果真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身边一个贤惠的女子,瞧瞧,这就摆上了,来来,我们真的喝上几杯,你不晓得,你姑妈是不许我多喝的。” “既然姑母不许您多喝,您就……”罗顷故意顿一下,果真看见宗正的神色变了,罗顷笑着道:“那就喝上几杯也不碍事。” “这才是我侄儿!”宗正伸手拍了拍罗顷的肩,就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线:“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会儿,已经下雪了。”琼竹又给宗正斟酒,宗正大笑:“是啊,已经下雪了。侄儿啊,我告诉你,每逢梅花开时,陛下会在花园之中,设上赏花宴,每年我都可以去,还可以带个人去,你想不想去?” 宗正问的这样直接,让罗顷顿时想不出来自己该如何回答,他看着宗正,有些惊诧地道:“我,侄儿,我……” “我晓得,虽说这种事情,惯例都是要等上很久的,可是你们来到京城,已经八个月了吧?” “八个月零六天。”琼竹在旁补充,来了这么多天,琼竹有些想家了。 宗正点头:“你瞧,你们都来了这么多天了,你们还是很想家的,这件事,总是陛下才能解决,你跟我入宫,亲自和陛下面呈,如何?” 如何?这当然好了,可是,罗顷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一句:“不会连累姑父您吗?” “不会,你这孩子,太小心了。”宗正说着,语气中已经带上一点嗔怪,琼竹听着宗正语气中的这点嗔怪,勾唇一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许很快就可以明朗了,那时候,就可以回家了,就可以……也许,自己当初说的这句话就真的能实现,让孩子在楚王府降生,而不是在外面降生。 孩子,你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生的,而不是在不适当的时候,琼竹唇边露出笑容,但愿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得到圆满解决。 东平郡王自然也知道宫中有赏花宴,于是他费劲了心机,想参加这个宴会,也不知道托了多少人,去了好几家府邸,总算得到准许,前往皇宫参加赏花宴。想到这还是自己入京以来,第一次进宫面圣,东平郡王当然要准备的十分妥帖,衣服要穿的好好的,虽说郡王礼服都差不多,可东平郡王还是又让人把郡王礼服整理了又整理,还有身上带着的那些东西可不能太多,但也不能太少,总之,一定要让皇帝对自己产生深刻印象。 入宫那天,东平郡王的仪仗早早来到宫门口,侍卫们早就知道今日入宫的都是些什么人,查验之后放行,东平郡王下了马车,往宫里走去,就听到两个侍卫在那说话,不过是个外地来的藩王。东平郡王很想转身呵斥那两个侍卫不会说话,但还是忍了,这会儿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还是赶紧往花园走去。 御花园一年四季都有好景致,冬日也不例外,东平郡王远远就能看到天边一片红云,东平郡王不由惊讶地问:“京城之中,别的地方梅花都没开放,怎么这边不但开了,还开的这么好?” 引导东平郡王进来的内侍有些奇怪地看了东平郡王一眼,这才开口道:“郡王也是久享荣华富贵的人,难道不知道,花儿匠能让这花期变化吗?” 可以说这内侍的回话是十分让人不舒服的,不过东平郡王还是没有露出一点愤怒,只对内侍道:“小王久居藩地,并不知道这京城的花儿匠有这等手艺,况且我们藩地的花儿匠,哪有这等工夫?” 内侍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难怪郡王连当着使者的面……”这句话一出口,东平郡王就知道,一定有人安排这内侍说这话了,毕竟这样打脸的话,哪是久居宫廷的内侍会说出来的? 内侍看见东平郡王的神色变了,也就哎呀了一声:“是奴婢失口,郡王,此地就是陛下设宴的地方,郡王请。” 东平郡王太过愤怒,连打赏都忘了,匆匆走进楼阁之中。这楼阁分为三层,宴会设在二楼,二楼四周都是琉璃为窗,窗上还钻了几个小洞,风一吹时,梅香就会传入楼内,熏的人昏昏欲睡。 东平郡王被人领到二楼,看见里面已经有人了,能参加这样宴会的,必定都是京城中的勋贵,还有几位驸马。里面有东平郡王认得的,也有认不得的。 众人各自寒暄几句,就有一位驸马笑着道:“东平叔王来此,倒是解了陛下的一个遗憾,陛下常说,每次这种宴会,都没有藩王在列。” 众人笑着应是,东平郡王不由觉得面上颇为光彩。已经有人摇头:“不对,去年赏花宴时,吴王还在席上,那时候就有藩王了。” 吴王是天子的第三子,去年大婚后册封就藩,那个赏花宴,算是对他的送行宴,自然有人跟着叹息:“那个宴会,陛下心中很是不悦呢。” 纵然是天家,有时候骨肉分离也是让人难受的,席上顿时沉默了,已经有内侍引着人走进,东平郡王刚要抬头微笑,就看见宗正带着罗顷进来,看见罗顷,东平郡王的神色立即变了。 有个侯爷已经对宗正笑着道:“永安公主的驸马总是和我们不同,心眼实在,瞧瞧,这种场合,陛下不过顺口一提,他就真的把子侄带来了。” “不对,这不是子侄!”有人认出了罗顷身上所穿的,是亲王世子礼服,虽说亲王世子的礼服仪制和郡王相同,但还是有少许区别的。 听到有人冲口而出,东平郡王站起身道:“列位,这说起来,能算姐夫的侄子吗?”东平郡王的语气十分尖利,众人都更加惊讶,宗正满面春风地笑着:“怎么,不能算我的侄子吗?” 亲王世子的礼服,东平郡王的尖利,很快就有人猜出来罗顷的身份,那个被东平郡王指认为不是楚王亲子的楚王世子,众人看向罗顷的眼神和宗正的眼神都变了。 宗正可还是和平常一样,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就看着众人:“怎么列位都不说话了?” “宗正,这,这,陛下还没圣裁呢!”有人说出这么一句,宗正唔了一声:“我知道啊,但是陛下也没有宣布,褫夺他的封号。” 没有褫夺封号,那就还是楚王世子,宗正就可以带他进宫,众人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门外已经响起内侍的传报:“陛下驾到。” 众人忙丢下这件事不管,急忙站起身,对着走上楼的皇帝行礼下去。皇帝走进屋内,示意众人起身,就看见罗顷了,皇帝不由微笑:“姐夫这是带了谁家的孩子进宫?” “回陛下,这是已故楚王的世子。”宗正的声音四平八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皇帝的眼落到罗顷身上。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宴会 这句话,不但皇帝听到了,在场众人也都听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到罗顷身上,不管这些目光是嘲讽也好,是别的什么也好,罗顷知道,自己只能表现出来淡然,表现出来平静。于是在皇帝的目光转向自己时候,罗顷已经对皇帝跪下:“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驸马,你好大的胆子。”皇帝并没有叫起罗顷,而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宗正姓秦,而皇帝用秦驸马这个称呼,摆明了就是对宗正不满。宗正已经对皇帝一揖:“陛下,臣带家中子侄辈来,并没失礼。” 子侄辈?这个说法也是对的,皇帝的眼看着罗顷,罗顷还是跪在那里,头微微垂着,皇帝只能看到罗顷的一点点额头,于是皇帝没有再和宗正说话,而是对罗顷道:“抬起头来!” 罗顷依言抬头,宗正已经对皇帝道:“楚王世子和已故楚王,生的很像!” 这句话说的也不假,虽说罗顷生的更像次妃,但眼耳口鼻,还是和楚王有些相似的,特别是一双眼,不光和楚王是一样的,和皇帝也是一样的,甚至东平郡王也生了同样一双眼。皇帝看着罗顷这双眼,又看向东平郡王,东平郡王一颗心早就高高提起,不晓得皇帝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又见皇帝看向自己。东平郡王不知道该做什么,索性也跪了下来。 “方才众人都已经行过礼了,东平郡王你为何跪下?”皇帝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东平郡王觉得自己额头已经密密麻麻全都是汗。于是东平郡王对皇帝恭敬地道:“臣家中的事儿,劳陛下费心了,只是臣实在不愿意天子受到蒙蔽,这会儿宗正又带着所谓楚王世子前来赴宴,倾向已经很明显了。陛下,您不能受到蒙蔽啊!” 说话时候,东平郡王已经抬起头,眼中全都是恳切,仿佛自己是真心的为皇帝着想。 皇帝唇边勾起一抹笑,接着皇帝就淡淡地道:“这件事究竟如何,自有有司去办。东平郡王你不必着急在一时,起来吧。” 东平郡王听不出皇帝话中的意思,只有再次恭敬磕头后站起身。皇帝看向宗正:“家中子侄,这句话也没有不对的,况且虽有东平郡王举报,但这会儿结果还没出来,尚未褫夺封号,也起来吧。” 这是叫罗顷起来的意思,罗顷听不出皇帝到底偏袒谁,也许谁都不偏袒,只能对皇帝行礼后站起身。皇帝这才对众人道:“今日梅花盛开,诸位都请坐下赏花吧。若有好诗句,也不辜负了这梅花。” “陛下说笑了,若要舞刀弄枪,也许臣等还会一二,这要吟诗作对,臣等就不能了。”一个勋贵对皇帝恭敬地说,罗顷也认不出这是什么人,只低垂着眼,一脸恭敬地坐在那。 “承平候就是爱说笑,你虽不擅长吟诗作对,可是你那府上,单小戏就养了不止一班,听说有时甚至连承平候自己都要亲自粉墨登场,唱上一出。看来若是喝多了酒,又做不出诗,就在陛下面前唱上一出!”已经有个驸马对那勋贵笑着说。 承平候急忙双手直摆:“不能这样说,不能这样说,在陛下面前,我这点小技,哪能污了陛下的耳朵?”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连皇帝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众人这才敢真的坐下。虽说是皇帝命众人进宫赏花赴宴,但众人自然都是趋奉着皇帝,而东平郡王表现的最为积极,不但做了一首诗,又拿来纸笔,当场做了一副画,跪着献给皇帝,恳请皇帝给自己题上上下款。 这种场合,自然比不上大宴那样拘谨,皇帝原本也做过这种事儿的,但今日皇帝手中端着杯子却不去拿笔:“东平郡王太为难朕了,朕已经多久没动笔了。不如……”说着皇帝就看卓欧承平候:“你不是说字写的不好,就在这里写上几笔,让朕瞧瞧,你是真的写不好,还是假的写不好?” 承平候已经应是上前,接过笔就对东平郡王笑着道:“郡王可别嫌我写的不好。”这话让东平郡王心如刀割,原本想求的天子御笔,挂在那里也能让人夸耀,可是现在,却是承平候来写,谁不知道他们家,子弟从来都不爱读书? 就在东平郡王心疼时候,承平候已经写完,把笔放下对皇帝道:“臣已经写完了。” 皇帝往那副画上扫了一眼就对东平郡王笑着道:“绝配,绝配!” 绝配?东平郡王都快哭出来了,但当着皇帝的面他也不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承平候写的不错。” “既然写的不错,古来常有润笔,东平郡王,你瞧这些字,该得多少润笔?” 皇帝这一句话让东平郡王差点吐血,这是毁了自己的画不说,还要拿银子,但皇帝的话东平郡王不敢驳回,于是东平郡王只敢小心翼翼地:“是,一字千金,臣也没这么多银子,百金的话,不知承平候可嫌少了?” 承平候耳朵竖的高高的,自己写了八个字,千金自然不敢去想,百金的话,也有八百两银子,实在是太好了。于是承平候急忙道:“天子面前,怎敢争夺竞少。” 两人在那说话时候,罗顷已经微微一笑,看来自己这位叔父,在天子面前的印象并不好,不然皇帝也不会这样为难他。只是东平郡王是这样的,那皇帝对自己的印象呢?罗顷抬头悄悄看了眼皇帝,皇帝面上还是露出一抹笑,似乎对面前这一切很满意,自己这边呢?罗顷没有胆子去问,只能随众人一起,该喝酒就喝,该说话就说,遇到皇帝命人做诗词,也依韵和上一首。皇帝这一天是算得上尽欢而散,可是众人到底是什么心情,那只有各自去询问了。 罗顷跟随宗正出宫时候,也有几位勋贵过来和罗顷说话,当然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邀请罗顷去他们家,毕竟现在天子的意思还没明朗,罗顷这个楚王世子的封号,到底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宗正也瞧见了东平郡王,和方才席上的活跃不同,东平郡王此刻面色有些灰白,看见宗正看向自己,东平郡王勉强对宗正拱手一礼:“真是,姐夫,到了今儿,我才晓得,您偏心啊。” “这话说错了,我奉陛下旨意掌管宗正府,为的就是公平对待,哪里就是偏心了?”宗正不冷不热地把话回过去,东平郡王露出一抹莫名的笑:“等有一天,证据落在您眼中,您啊,还能这样说吗?” “天子面前,又有谁能隐瞒?”宗正的话让东平郡王瞧了罗顷一眼,罗顷还是一脸平静地站子啊那里,仿佛他们说的话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东平郡王过了很久才道:“如此,我先告辞了。” 宗正看着东平郡王的背影,对罗顷感慨:“人啊,最怕的就算贪婪。你这王叔,或许会被自己的贪婪给害了。” “姑父的教诲,做侄儿的明白了。”罗顷对宗正恭敬地说,宗正哦了一声:“我的什么教诲,你明白了?” “不贪婪,但属于自己的也不能轻易放弃。”罗顷的话让宗正点头:“你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只是有些事情,我能帮你的就是这些,至于那不能帮你的,你只有自己努力。” 罗顷再次应是:“此后,侄儿会在宗正府内安心地过日子的。” 很好,这句话让宗正又点头了,只有耐心地等待,才能得到皇帝的许可。若是慌慌张张,四处找人钻营,皇帝很不喜欢这样的人。 回到宗正府,罗顷径自回自己住处,刚走近门边就听到岚月的声音:“世子回来了。” 原来是有人等着自己?罗顷勾唇一笑就看见琼竹从屋里走出,琼竹先上下打量了罗顷一番,才对罗顷笑着道:“你总算回来了,你不晓得,顾嬷嬷着急的不得了。” “我这是进宫赏花,又不是去闯龙潭虎穴,怎么顾嬷嬷着急的不得了?”罗顷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感觉到妻子手心的温暖,对琼竹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顾嬷嬷已经从屋里走出来:“世子哎,您这是年轻不知道,有时候宫里,比龙潭虎穴还可怕呢。”顾嬷嬷的话让罗顷停下脚步,仿佛想起什么。 琼竹见丈夫停下脚步不说话,伸手拉一下他的袖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想起,似乎也有人说,楚王府是龙潭虎穴一般,等闲的人进不去。这会儿又听到顾嬷嬷这话,就想,不管是宫里也好,王府也罢,外面的人都对里面有一些很不好的设想。” “你这是,想家了?”琼竹点出丈夫的心事,罗顷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想家了。很想很想。” 罗顷话中的依恋琼竹听的清清楚楚,其实琼竹不也一样想念王府?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后续 想念那棵盛开的梅花,想念那在梅花下喝茶赏花的日子,想念那曾经的争吵,甚至于连次妃都变的可爱起来,如果不是次妃时时来寻是非,似乎这日子都过的太平顺无趣了。 王妃自从点破了东平郡王的阴谋,处置了周大娘一家,就又接到了罗顷的信,收到信的时候,正好就是大年二十九,第二天就要过年了,往年都是楚王领着众人祭祀先祖,可是现在楚王不在了,罗顷也在京城,只有王妃带着次妃两个人祭祖。 但供奉的祭品,祭祖的次序礼仪都马虎不得。奉过了香,焚过了纸,又把祭品供在祖先牌位上,这里自然比不得京城的太庙,只供奉了太祖和高皇后牌位,以及历代楚王和楚王妃的牌位。 “哎,一想到以后,我虽被供奉在这里,也是要另外在一间屋子里面,虽然香火不缺,但和你始终不同,我这心中就有些不对劲。”等到王妃把祭品都摆放起来,次妃看着那些牌位就开始发起议论,次妃们当然也会得到香火,但不会和正妃同屋子祭祀,而是在旁边小屋内,以显尊卑有序,嫡庶有别。 “你就知足吧,若是民间的妾,没有生下儿子的,哪里就能得到香火?”王妃白次妃一眼,次妃的唇还是抿着,去给供奉着的次妃们上香,那就不劳王妃亲自去了,自然有王府总管带人前去。 王妃带着次妃走出屋子,次妃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又感慨地道:“说起来,按说京城里面,陛下也要带上人去祭祀太庙呢,只是不知道,顷儿能不能去?” 若罗顷能够前去,那就是皇帝心目中,他还是楚王世子,若他不能去,那皇帝心中怎么想的,也许就真的是撤掉楚藩。 王妃没有理会次妃这句话,这时候着急也没有用,只能等着皇帝的决定,这段时日,必定十分难熬,可再难熬,也要熬过去。 王妃次妃缓缓地走在王府的道路上,这条路她们每天都要走许多遍,次妃真是觉得,连路边有一棵草都很清楚了,但今儿看着王妃的神色,次妃晓得自己一句话又惹得王妃不开心了。但是,不开心也没办法,真撤了藩,那也只有受着,不然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王妃,方家那边着人来说,说方舅奶奶已经出了月子,小少爷也生的很好,想在大年初一,带着孩子来给王妃您请安。”快要到王妃院门口的时候,程嬷嬷走出门迎接时候,对王妃说了这么一句。 那位方大奶奶,倒是个机灵聪明人儿,若是早先,王妃也很喜欢和这样的人说话,可是这会儿,王妃却没有什么心思了,只对程嬷嬷说了句:“来就来吧,横竖也就那么几个人。” 若是原先,次妃一定会因为方大奶奶不先来趋奉自己,而是要趋奉王妃大闹一场,可是这会儿次妃也觉得这些事情无味的很,于是次妃点头:“是啊,来就来吧,横竖都是亲戚,就算不让她来,她也必定会进来。” 次妃的脾气,自从罗顷上京后就改了许多,程嬷嬷又怎么不晓得原因何在,因此程嬷嬷笑着道:“次妃这话说的是,不过小的听说,周大娘前些日子,还去方舅爷家拜访过,想来是想求方舅爷呢。” “什么?还有这么一件事?”次妃的眉立即竖起来,她恨不得把周家当时就打死算了,不过因着王妃的命令,次妃才咽下这口气,这会儿听说方家竟然没把周家的人立即给打出去,次妃顿时又不满了,口中在那嘀咕道:“要不是王妃善心,对他们家在京城的那些东西睁眼闭眼的,让他们家把京城那些东西都带回来,他们家这会儿只怕要穷的要饭。那还能一家子有衣有食?这会儿,他们家倒好意思再去方既啊,只怕也是想求情。” 这点程嬷嬷很是赞同:“说的是,小的听说,虽说他们家在外面也藏匿了几千两银子,还有几百亩田地,要搬在庄子里面住,也雇得起下人,用得起仆妇。可是他们家的人都享受惯了,原先是日日打新衣,月月要听戏,一年四季的首饰都打了不断。现在这种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单周四那边,就有两个小妾吵着要回家,周四又做不出那种卖了小妾的不体面的事儿来。因此狠心打发走了两个小妾,临走前那两个小妾还说没有落下银子,还有听说……” 这些话,次妃爱听,王妃可不大喜欢听,她已经阻止程嬷嬷:“罢了,不要说了,横竖方家要是真敢来求情,明儿就给我打出去。” 王妃一厉色,程嬷嬷和次妃都不敢说话了,王妃长叹一声,还过年呢,就现在这样的心情,过什么年啊? 方大奶奶也不是一个不知道眉高眼低的人,大年初一那天抱着孩子,先来说了几句吉利话,就在那观察着王妃的神色,想要适时地把周大娘来自己面前说的话给说出来,恰好一个丫鬟端茶上来时候,不小心把碗里的茶水给泼出来,泼在方大奶奶的新衣上。 那丫鬟吓得立即跪下,这大年初一的,别说方大奶奶不便发火,就算要发火,也不能当着王妃的面发,于是她对那丫鬟道:“起来吧,幸亏我今儿穿的,是蓝色裙子,若是像昨儿穿了那石榴红的裙子,这颜色一经了水,可就要不成了。” 丫鬟并不敢起来,只是看着王妃,王妃把茶碗一放,丫鬟见王妃没发火,这才站起身退下。 方大奶奶重新坐下,对王妃赔笑道:“按说王妃您房中的丫鬟,是该十分机灵的。” “这也有个缘故,因着这两年事情多,单我房中的丫鬟,就换了好几拨,原本我也看不过去,但后来呢,我就想清楚了一个道理,所以就由他们去了。”王妃的眼微微一抬,就说出这么一番话,方大奶奶哦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道理,我们可能听一听?” “这道理啊,就是服侍的人,机灵自然是该有的,可是呢,最要紧的是忠心,最怕啊,就是那种自以为自己机灵,就可以背后卖主,甚至于想两面讨好的人了。”王妃的话外之音方大奶奶全听出来了,这明明说的不是下人,而是周家,毕竟因为背主被赶出去的,这些日子只有周家一家。 方大奶奶想起那天自己见了周大娘,还在周大娘的巧言说服之下,答应为周大娘家进来说情,顿时觉得自己这想法太不明智了,就王妃这样什么都清楚的人,自己想了什么,王妃岂不清楚?于是方大奶奶急忙应是,又顺着王妃的话说了几句,这叫响鼓不用重锤敲,这表现王妃很满意,在方大奶奶告辞的时候,王妃又对方大奶奶道:“想来你也知道了些京城里面传出来的流言,你妹妹跟着世子,在京城也受了点苦,你可千万要记得,最要紧的事是什么,千万不能给你妹妹丢脸。” 王妃这叮嘱让方大奶奶的脸登时就红了,方大奶奶对王妃郑重地道:“是,王妃您的吩咐,我记住了。” “大家说起来都是亲戚,什么吩咐不吩咐,不过是叮嘱你几句。”王妃对方大奶奶和颜悦色地说,方大奶奶再次行礼离开。王妃看着方大奶奶的背影,面上露出一抹笑。对周家,王妃当然也想赶尽杀绝,但这样面子上就不大好看,于是王妃也只有忍了,只吩咐打了他们全家二十棍,再把他们赶出去。 按照王妃对周大娘一家的了解,他们在王府内享受惯了,过不得苦日子,又对荣华富贵如此迷恋,定然会想办法求情的。可是都做出这样的事了,还想求情?若是他们一家安分守己的,守着那点产业过过日子,王妃也只能说他们家还算迷途知返,可若是试图找人来说情,那寻一家,王妃就提醒一家,逼得他们家银子花了无数,可是再没人肯为他们家求情,甚至于有人动了别的念头。 自己动手,总归是会落了下乘,可是别人动手,那就可以看好戏了。 王妃的想法并没有错,周大娘的确寻了好几家想要说情,银子自然也送了不少,但是王妃的话已经放出去了,这些人家中甚至有故意跑去讹诈周家的。周大娘到了这个时候,才晓得事情已经不可挽回,检点一下家里的产业,已经花光了大半,只剩下不到千两的银子,这是不能离开省城也不得不离开。于是周大娘只有带上全家,悲悲戚戚地离开省城,去庄子上做一个小地主去了。 周大娘全家离开省城的时候,都还没有出二月呢,王妃听着程嬷嬷在自己面前说周大娘家离开省城时候,是多么地凄凉。程嬷嬷讲的绘声绘色:“原先周四离开省城的时候,那送行的人啊,都要排到五里外了。这回我听说,不但王府的人不敢去,就算是周家的亲家,也只有去了一两个,能送一点盘缠的,就算是好人了 。”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倾诉 周家三代在王府,省城的人都知道周家深的楚王府的信任,因此结亲的都是省城里面有钱的商人,这些商人靠着周家,也有几个很发了财的,现在周家这样败落,肯收留的人都没有。 周大娘带着全家迟迟不肯离开省城,也有一点想看看亲家们是不是能帮自己家一把,到时在省城里面开上一两个铺子,也比在乡下种田的好,毕竟乡下那几百亩田地,一年的结余连五百两都不够。五百两原先周家都不够过一个月,现在五百两过一年,周大娘都不知道要怎么过。 王妃只淡淡一笑:“这都是他们家自找的,按说他们家这样能干,我也不愿意赶出去的,可是做了这种事情,还好好地在这里待着,说出去都被人笑话,笑话我拿捏不住下人。没有赶尽杀绝已经好的,还想找人来说情,这会儿离开了还这样悲悲戚戚的,真是,说出去也丢脸。” “是,是,我们王妃向来是宽厚的。”程嬷嬷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击马屁,就对王妃道:“王妃,您这样好心,我们世子定然也会得到好报的。” 但愿如此,王妃不由看向远方,但愿自己的儿子,能够在京城顺利地辩解,算起来,都快到京城一年了。 罗顷和琼竹倒没有这么焦急,他们的日子过的很轻松,特别是宗正上次带罗顷进宫之后,虽然再没有什么消息,罗顷还是和琼竹一起耐心等待。京城的春天是很美的,鲜花盛开,各处都生气勃勃。罗顷不能出了宗正府,于是他到花园之中,挖来不少泥土,又让人寻来砖,要和琼竹一起,在这院子里再砌一个花台,好种上鲜花。 罗顷虽说从没做过体力活,琼竹也只知道一点点怎么做体力活,至于岚月她们,就更是对这些活不通。但几个人齐心合力,你出一个主意,我出一个主意,那个小花台还是砌起来了,琼竹看着这个花台,对罗顷道:“那你要种什么花?海棠呢,这会儿种已经迟了?况且花台也小,还有玫瑰,我不晓得这边能不能种。” “牡丹啊!要种就种牡丹。”罗顷已经打断琼竹的话,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种牡丹?琼竹皱了皱眉,按说清明都没到,谷雨更糟,这会儿种牡丹也算季节,可是,琼竹很小心地问:“你能种的活吗?” “有什么不能?当初我在家的时候,也是种过花的。”罗顷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当然是愿意直接把花种活,琼竹更加怀疑,岚月已经笑了:“世子,这话我都听说过,说世子您啊,想种花,最后呢,是花匠给您把坑挖好,土配好,您啊,只用把花往坑上一放就好,每天花匠给您浇花,您啊,只用等着花开时候来赏就好了,那时您还对王爷说,这啊,是您亲手种的花。” 岚月先还兴致勃勃,后面的声音就小了,当说到王爷的时候,岚月的声音已经低的快要听不清了。 那时候啊,还是王府之中无忧无虑的世子,那时候,自然有无数人趋奉,别说种棵花,就算要挖个池子种荷花,也没有人会说个不字。罗顷收起心中的压抑,对岚月道:“就你话多,难道没有了花匠,就不种花了不成?” “那世子您,从哪寻牡丹花苗?”一个内侍小心地问,罗顷想都不想开口就是:“找花匠啊!” 岚月等人露出果真如此的神情,罗顷咳嗽一声:“不,不是说让花匠来帮我种,而是我和花匠说过了,让他替我从外面,寻几棵牡丹花苗来,难道我还要挖花园里的牡丹花苗,这样的话,姑父晓得了,不打我才怪?” “哦,我要因为什么打你?”宗正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这才发现宗正早就站在门边,也不晓得听了多少时间,宗正身后还跟着一个穿内侍服色的,但琼竹仓促之间还是看出这内侍的服色不同于普通内侍的服色。 于是琼竹急忙请宗正和这内侍往里走,并把方才的话说出,宗正听完了对罗顷笑着道:“还算你机灵,不去祸害我花园里的话,不然的话,祸害了,我就真的要打你。” “说来,楚王世子和驸马,还真的很说的来。”那内侍并没像别的内侍一样随侍在旁,而是坐在宗正下手,听到宗正的话就接口。 这个人,必定是不一样的内侍,琼竹心中想着,就在那仔细观察那内侍,果真宗正笑着道:“老戴,还是你爽利。我啊,平时没有什么别的喜欢,就喜欢种种花,养养鸟。这宗正府内的花啊,有一半倒是我掌管宗正府后种的。” 老戴?这内侍姓戴?记得恍惚听说过,皇帝最信重的一个内侍就姓戴,如果这个内侍就是那个戴内侍,是不是就证明,皇帝对罗顷,其实也还是满意的,不然不会让戴内侍过来。琼竹心中已经转过七八个念头,但面上却还是保持一贯的微笑,把茶放在宗正手边:“这不是平常爱喝的茶,是我寻了麦子,又炒过,然后把它放在茶叶之中,好让茶叶沾染一点麦子的味道。” “世子妃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按说茶该以醇香为上品,怎么世子妃要用麦子来混味呢?”戴内侍闻了闻杯中茶,的确有点和平常不一样的味道,于是皱眉询问。 “前些日子,世子有些肠胃不好,我听说这春日里面,多有人腹泻的,因此就想起这个法子,原本是要用麦子炒糊后和茶叶混一起,世子觉得那样太过难喝,这才只稍微炒过,又把麦子捡出来,这才能泡茶。”琼竹的解释让罗顷摇头:“姑父,你这侄媳妇,偏生就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我喝了这茶,也不见有多好,以后啊,还是要喝有醇香的茶。” “我也曾听说过,治小儿腹胀,可用麦子等炒糊后再当茶喝,可是这治腹泻单用麦子炒糊,却没听过。”戴内侍喝了一口,也不觉得这茶有多难喝,也和他们谈论起来,这就怕没话题呢,琼竹松了口气,历数为什么要这样做,戴内侍和宗正听了,偶尔说几句话。 宗正又问罗顷的牡丹花苗在哪里,听说是花匠去买,宗正点头:“嗯,你也好好地种,可千万别让老鼠给啃了。” “老鼠怎么会啃牡丹花?”:琼竹好奇地问,戴内侍把口中的茶都给喷出来了:“这还是驸马刚成亲时候闹的事,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花匠欺生还是怎么说,驸马吩咐他去买牡丹花苗,买回来了也种下了,可是怎么都只长叶子不长花苞,驸马把花匠叫来一问,那花匠怎么肯认花苗买错,只一个劲地说,这花苗,被老鼠啃过,所以不长花苞。” 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琼竹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宗正叹气:“所以说,你可不能学我,买回来什么老鼠啃过的花苗。” 戴内侍索性把茶碗放下:“最后啊,还是公主知道了,把那花匠责打了一顿,花匠才认了,是他买的花苗不好!”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琼竹也笑了,对宗正道:“姑父此刻瞧着如此威严,谁知,谁知也……” “谁知也曾受过别人的欺骗!”宗正把琼竹没有说出的话说出来,琼竹的面上顿时微微一红,众人谈笑着,倒很快少了拘谨。 戴内侍并没停留很长时间,就告辞走了。琼竹和罗顷没有送他出去,等戴内侍走了,琼竹见罗顷还在那里兴致勃勃地种牡丹,就拉着罗顷的袖子道:“你这会儿还在这种牡丹,难道你不晓得,那个戴内侍是什么人吗?” “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因为什么目的来到,琼竹,我都已经想过了,我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罗顷小心翼翼地在花台上挖了个坑,还拿过一根竹子,想好好地把牡丹的间距给它们排列好。 琼竹看着罗顷如此认真,突然对罗顷笑道:“现在,我不如你了。”怎么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罗顷看向琼竹,琼竹握住罗顷的手:“原本该是我很平静,而你焦躁的,现在反过来了,不就是我不如你了。” 原来如此,罗顷发现这是琼竹头一次赞扬自己,心里欢喜的就像吃了最上等的蜜一样,手已经想要去握琼竹的手了,琼竹躲开:“全是泥呢,我们正正经经说话。我觉得,嫁了你之后,到这会儿我才不后悔。” “原来,你还有过后悔吗?”罗顷觉得自己简直就要听错了。琼竹轻叹一声:“我嫁你,其实是逼不得已。我晓得你很好,可是我还是想,还是想……” 想为自己争取一点点主动权,就算那点主动权有多可怜,也要去争取。琼竹知道自己的想法在别人眼中有多可笑,可是就算再可笑的想法那也是自己的想法。 嫁给罗顷,最少,可以让自己的心好好地在自己心口,不交出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改变 罗顷看着琼竹,琼竹生的很美,这是罗顷久知的,然而这会儿罗顷却觉得,琼竹比原先更美了,她如一块璞玉,历经了这么多次雕琢之后,玉的美质完全呈现出来。 “现在呢?”罗顷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琼竹抬头:“你不后悔,我也不会后悔。” 夫妻,夫妻,红绳上系了,就要过一生,这一生,过的是好还是坏,端看他们两人怎样相处。罗顷低低地笑起来,可是琼竹觉得,罗顷的笑声让人很安定,这个男子,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被琼竹所接纳,愿意真正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和他共度一生。 “我很欢喜。”,罗顷再次握住琼竹的手,这一次,琼竹没有嫌弃罗顷手上全是泥了。 “我也很欢喜!”能在这纷扰世间,得一知心人,能和他一起,共度余下时光,多么美好。 耳边有种子破土的声音传来,春天来了,有春笋破土而出,琼竹和罗顷相视一笑,他们夫妻紧握的手也会永不松开。 如果,有一个孩子就好了。此时罗顷想的却是这件事,有个孩子,在他们身边围绕。有个孩子,能在自己老后,把这些事讲给孩子们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能娶到琼竹,是罗顷觉得,一生中最好的事。 “现在,我才真正觉得,嫁了你,是一生中最好的事。”琼竹抬头,语气温柔笑容甜美,说出的话让罗顷也笑了,真是心有灵犀,眼前的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对的人,而彼此也能把彼此的感情倾诉出来,不会被人干涉,真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 戴内侍回到宫中,就去回禀皇帝。皇帝在皇后殿中赏花,皇后殿的牡丹开的比别的殿都要早,别说谷雨还早,连清明都没有到,牡丹就开了。 戴内侍走进殿内,正看见帝后带着几个妃嫔,围着盛开的牡丹在那赞叹。皇后和皇帝当初也是少年夫妻,也曾有过羡煞旁人的时候。 只是时光过的太快,皇后渐渐老去,皇帝身边不可避免地多了许多年轻美丽的姑娘。 此刻,妃嫔们都在称赞牡丹开的好,还有妃子笑着说只有皇后殿中的布置,才配得上这盛开的牡丹。 这些奉承话,谁都知道是听听就算了。皇后也不例外,唇边含着的笑一直没有消失。 “小戴,你回来了,陛下今日差遣你去了什么地方?”也许是对这些奉承的话听的有些生厌,看见走进殿内就在那规矩站着的戴内侍,皇后含笑询问。 “回娘娘,奴婢奉陛下的命,前去宗正府,探望楚王世子。”戴内侍的话让皇后哦了一声就看向皇帝:“竟不晓得,陛下还有如此兴趣,妾听说,前些日子,礼部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多发勘察,都没发现楚王世子有什么问题,东平郡王那边又拿不出很实际的证据。不过……还是在陛下一念之间。” 算起来这件事也是皇帝的家事,因此皇帝在后妃面前也没有什么回避,对皇后笑着道:“是啊,在朕一念之间,朕,竟有些难以抉择。” “陛下身为天子,诏令一出,天下莫不听从,陛下想要怎么做,就由得陛下自己。”楚王世子这件事,后宫众人自然也听说过,议论过,此刻皇帝说出这句话,一个新近被皇帝宠幸的小美人就对皇帝毕恭毕敬地说着。 皇帝不由瞧了那小美人一眼,皇后面上神色没有变化,年轻的女孩子,就是有这点不好,有些急躁了,说出这样的话,只会惹得皇帝发笑。不过皇后看了眼得宠已经很多年的贵妃,只淡淡笑道:“苏美人毕竟年轻,说出的话质朴可爱。” 这一句就让贵妃面上的得意消失,后宫妃嫔们的那点小心事,皇帝并不放在心上,只对戴内侍道:“你觉得,楚王世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潢贵胄,其实脾性都差不多的。”戴内侍这句话并不是敷衍皇帝的,皇帝自己也明白戴内侍这句说的对,哦了一声,皇后听出皇帝话中有淡淡的失望,皇帝在失望什么呢?就听到戴内侍又道:“不过,若有什么不一样的,或许就是世子和世子妃了,若说恩爱,其实也不出奇,少年夫妻,谁还没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时候?” 少年夫妻,谁还没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时候?皇后听到这句,觉得自己的心口有点浅浅的疼,那些恩爱,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地淡了,早已是,他在天子殿内拥无数美人,皇后在皇后殿内受众人朝拜,见面时候说的,都是日常起居,再没有什么夫妻恩爱的话了。 这一句让皇帝也不由看了皇后一眼,接着皇帝点头:“照这样看来,并没什么出奇的,不如……” 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撤了楚藩,也能省了一笔钱粮,皇帝的话没有说出口,当然也没有人敢直接再追问皇帝,只有戴内侍赔笑继续道:“但照奴婢看来,楚王世子和世子妃的恩爱,却又有些不一样。况且真算起来,他们也有两年时光了。” 成婚两年,算不上新婚了。皇帝哦了一声:“小戴,你的意思是?” “奴婢只是陛下的眼,陛下的耳,陛下的腿,并不是陛下的嘴巴!”戴内侍自然是知道分寸的,这也是他在皇帝面前长久不衰的理由。 “陛下,妾记得曾有一句话,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楚王世子和世子妃如此恩爱,若照妾看来,倒不如成全他们。”皇后急起永安长公主曾说过的话,趁机为罗顷夫妇说上几句好话。 皇后会这样说,并没出皇帝的预料,不过皇帝没有立即回答,贵妃已经含笑开口:“陛下,娘娘说的也对,这天下,成全一对恩爱夫妻,看他们和和美美地过着,岂不比他们去艰难求生要好?” 皇帝当然晓得皇后和贵妃为什么这样说,不过皇帝又笑了:“你们说的话,也有道理,只是,这天下,能共患难容易,这同富贵吗?照朕看来,还是不多。多少恩爱夫妻患难之时同心,等到富贵之后,不过是妻子享着玉堂春,丈夫在那另纳新人。” 皇帝自己当然也是纳了不少新人的,不过没人敢在皇帝面前说皇帝自己纳娶新人,而让皇后在另一边享着富贵。 皇后让心中的那丝痛慢慢消失才对皇帝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让他们安享富贵,瞧瞧楚王世子可还是会对世子妃忠贞不二?” “皇后说的很对。”皇帝已经点头,对戴内侍道:“你去传朕的旨意,许楚王世子自由出入宗正府,还有,听说楚王世子带上京的仆从不多,从宫中选四个宫女四个内侍前去服侍世子夫妻。” 戴内侍恭敬应是,皇后已经晓得皇帝这是要试一试楚王世子了,于是皇后对皇帝行礼下去:“陛下想的,总比妾等想的明白。” “共患难,同富贵,皇后,我也不知道这世间可真有时移世易,依旧不变的人。”皇帝挽起皇后,话语之中也有感慨,贵妃带着众妃嫔听着,看向那依旧盛开的牡丹,不知为什么,贵妃也在心中轻叹一声,那牡丹花开艳丽,无比恣意。可是这宫中的女子,就像这牡丹花一样,开过了一季,就很快谢了。 有些人的花开一季,或许连半年都没有。 很快旨意就传到宗正府,琼竹看着皇帝赏赐下来的人,有些发懵,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变化?仔细回想,也没有在戴内侍面前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罗顷倒坦然受之,每年宫中都要赏赐给楚王府很多东西。送几个人过来,算不得什么出奇的事情。 “陛下又说,楚王世子可以自由出入宗正府,不再被约束了。”这才是最要紧的话,罗顷打赏过了内侍,回头就见琼竹坐在那里一脸思索。 “你怎么了?”罗顷的话让琼竹抬头:“我总觉得,陛下的赏赐,来的太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也许是礼部那边已经查出,我的身份没有问题,所以陛下才赏赐东西安抚我,甚至很快,我们就能回藩地了。”罗顷语气欢快,琼竹却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天子的赏赐,是种试探,那他在试探什么? 天子的旨意很快就传遍京城,这道旨意对东平郡王来说,简直就是往他脑袋上打了一闷棍。为什么,皇帝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旨意,难道说皇帝已经要对这件事做决定了?罗顷,会成为楚王。 这是东平郡王所预想的最坏结果,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让罗顷毫发无损?东平郡王伸手就把面前的茶壶给推倒在地,怎么会这样? “王爷,这茶壶是从家里带来的,如果碎了,京城里面虽也有好茶壶,可就要另外买了。”内侍捡起茶壶,对东平郡王战战兢兢地说着。这时候还心疼什么茶壶?东平郡王一脚踢向内侍:“给我滚!”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准备 内侍连滚带爬地从屋里出去,东平郡王环顾四周,一股寒意从心中升起。皇帝这个旨意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皇帝的天平开始往罗顷这边倾斜?到时候,自己怎么办?如果落一个诬告的名声,就算自己是罗顷的堂叔,也很有可能被皇帝治罪。 东平郡王心中的寒意渐渐变成了苦涩,他摇晃着身子坐下来,到底,到底要怎么做? “王爷,王爷!”急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管家急匆匆跑进来:“王爷,许多人往宗正府送帖子,说要邀请楚王世子去府上做客。” 藩王进京,照例是有一番热闹的,这会儿勋贵送帖子去,就证明……证明什么?东平郡王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直了,舌头都僵了,竟然问不出话来。 管家满头满脸都是热汗,见东平郡王这样,想提醒他又不知该如何提醒,过了许久才听到东平郡王喃喃地道:“这些见风使舵的人!” “王爷,王爷,这会儿就别想这些了。世子如果真的去应酬的话,他就可以恳求别人去陛下面前说好话,到时候我们就……”管家想起东平郡王曾经做过的事,也开始颤抖起来,如果东平郡王的爵位没了,东平郡王府,就全都完了。 “他可以去应酬,难道我不可以去应酬吗?”东平郡王现在总算冷静下来,呵斥管家一句,就站起身道:“去,打听一下,都有些什么人去送帖子,我也要去应酬。” 管家应是离去,东平郡王看着镜中的自己,努力告诉自己,不能惊恐,一点也不能惊恐,这个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只要自己冷静,冷静,暗示众人罗顷的出身的确有点不明不白,那么罗顷的努力,还是会落空的。 “这么多的帖子?”琼竹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晓得皇帝的旨意下来之后,罗顷会接到不少帖子,可是当看到顾嬷嬷整理出来的帖子,琼竹还是忍不住咋舌。罗顷顺手翻了翻这些帖子,就对琼竹道:“多是公主府来的,还有几家勋贵。” 京城的公主府,不是罗顷的姑姑,就是罗顷的堂姐妹。至于能有资格邀请罗顷前去赴宴的勋贵,也只有那么几家。 “瞧,这里还有给女客的帖子。”岚月眼尖,已经捡起一副帖子,从里面轻轻一抽,就把请女客的帖子给抽出来。 “原来还有请我去的。”琼竹啊了一声,罗顷伸手从琼竹背后绕过去,就拿着琼竹手中的帖子看起来。这样的姿态,会不会太过亲密了?琼竹有些奇怪,虽说这些日子自己夫妻当中要比在楚王府的时候要亲热一些,可是这样的亲密还是少见。 “嗯,这是成国公府的老太太八十大寿,就在三天后,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去?”罗顷却像没有感受到琼竹的那点害羞,就着琼竹的手看完了帖子,笑着和琼竹说。 “那,要不要做新衣服,我听姑母说,似乎这京中的首饰啊,衣衫啊,都和我们藩地的不同。”琼竹努力保持平静,和罗顷商量起来,耳边已经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世子妃,奴婢在宫中的时候听说这京城里面,有专门为高门大户人家如何插戴打扮的梳头娘子呢。不如世子妃命人去请一个过来?”琼竹抬头看了眼,见是今儿皇帝赏的一个宫女,叫什么欣红的,对这几个宫女,虽然罗顷说是按照原先的人一样对待,但琼竹还是对她们要客气些。 琼竹原本就是在乡下长大,进了王府之后,也没有接触过外面,并不晓得还有做这样事情的人。于是琼竹好奇地发问:“梳头娘子?她们都要做些什么?” 倒是顾嬷嬷在旁边笑起来:“省城也有这样人的,常在高门大户出入,有什么衣衫首饰时兴的,她们就带了去,只是我们王府之中,哪容得下这样的人出入?” 原来如此,琼竹的手不由一拍:“我们现在既然不在省城了,那就请一个来,我也想瞧瞧,京城中的人到底有什么时兴的打扮?” 岚月急忙应是,吩咐内侍去请去了,这女人家一说起打扮来,那就要说上很多时候,琼竹和顾嬷嬷岚月她们兴奋地猜着京城都时兴些什么样的打扮,欣红也在一边插嘴:“奴婢听说,有一种打扮还是从宫里传出去的呢!据说是戴了雕成玉兔样的簪子,还有,还有……” 欣红在那使劲回忆,这种话题罗顷也插不上嘴,于是罗顷就悄悄地离开屋子,要往院子里面走走,刚走出屋子,那个叫欣红的宫女就跟着出来:“世子要往哪里走?奴婢好服侍世子呢。” “你不用去服侍我,只用继续和世子妃讲那些话就好,世子妃很喜欢听。”罗顷怎么不明白欣红的打算,口中敷衍着就要往另一边走,欣红紧紧跟上:“奴婢们得到的吩咐,是好好地服侍世子。” 这话听起来已经有点露骨了,罗顷停下脚步,看着欣红,能被选进宫中的,本身就生的不丑,特别是被挑出来服侍罗顷的,那更是精心选择。罗顷这样看着欣红,欣红的面不由微红,这一点点红配着少女的面颊,再被欣红穿着的浅绿比甲一衬,真如那刚开的海棠花一样娇艳。 “那你可知道,服侍主人,最要紧的是什么?”欣红的心被罗顷这一眼看的顿时在心头乱撞起来,更是要拿出最好的姿态面对罗顷,就在欣红畅想着以后该如何服侍罗顷的时候,就听到罗顷冷冷地问了这么一句。 欣红是聪明伶俐的人,自然是能察言观色的,听到罗顷这样问,欣红已经暗叫不好,但还是对罗顷道:“奴婢知道,最要紧的是听话!” “很好,最要紧的是听话,那么这会儿,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了?”罗顷这句话已经透着不满,吓得欣红急忙跪下:“是奴婢错了。” “起来吧,我看见梳头娘子仿佛已经进来了,你回去,好好地服侍世子妃,就当日夜服侍了我一样。”罗顷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往另一边走了,这会儿欣红怎么敢去追上罗顷,只能站起身,看见内侍果真引着个梳头娘子走过来,欣红忙换了笑上前对梳头娘子道:“快些里面请,我们世子妃正等着呢。” 岚月已经听到说话声,在那打起帘子,欣红刚要跟着梳头娘子进去,就听到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姐姐倒是想要拔个头筹呢,可是这会儿,倒得了个不舒服。” 欣红都不用抬头就晓得是和自己一起来的名唤欣朱的宫女,于是欣红啐了她一口:“呸,这会儿你倒冷嘲热讽起来,我们这样的人,如果不好好地服侍主人,难道还要等着回到封地,被世子随便配个什么人吗?” 欣朱伸手抚摸了下鬓边,明明那鬓边的簪子一点都没松,她却装作要把这簪子插一插紧,才笑着道:“就算想要做什么,也要先等看看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好,不然的话,就白白受了骂。” 欣红的脸顿时变的更加难看,又骂了句小蹄子,这才掀起帘子走进屋内。此刻那梳头娘子正在为琼竹梳头,不得不说,这梳头娘子的水平就是要比岚月她们要高,梳出的发式很好看,梳头娘子梳好了头,又给琼竹在那寻着合适的首饰配上,对琼竹笑着道:“您是贵人,想来知道这个发式,就是从宫中流传出来的,据说啊,贵妃就是梳了这个发式,才得了陛下的宠爱呢。” “这位嫂嫂,你这话说的就是吹牛了。”欣红忙上前为梳头娘子捧着首饰匣,口里面已经在反驳:“贵妃的打扮,那真是三天就换一个样呢,要说只晓得梳这样的发式,早被人笑话了。” 岚月等人也在笑,那梳头娘子连连点头:“是,是,我们也是去别家府邸的时候听说的,然后就自己猜度着梳一个。要说等贵人进了皇宫,拜见了贵妃,自然就晓得,我们的收益比起宫中人的,可要差远了。” 说着话,梳头娘子的头发也梳好了,首饰也戴上了,琼竹看着镜中自己笑着点头:“不错,这个发式不错的。果真不一样。” “这是京城最近最流行的发式,平常梳下倒不错,不过贵人您后日是要去赴宴的,到时就要换上另外的发式。那样才端庄。”梳头娘子的话让正准备去拿银子打赏她的岚月停下,笑着道:“这话说的,这是还没有走,就想揽下一桩生意啊!” “不瞒姑娘说,虽说我也进了好些高门大户,可是像贵人这样身份的,我还从没梳妆过呢,等到以后,有人问起,我也好说,曾为这样的贵人梳妆呢。”梳头娘子也是常出入这些府邸的,自然要顺着岚月这样的打趣。 “好了,等后日一早,你就过来给我梳妆,到时你再去瞧瞧,银楼还有什么时兴的首饰也给我带几样来,若有喜欢的,我也就买了。”楚王府用的首饰都是宫中赏的或者自己打造的,这会儿用的急,自然没空自己打造,要重新买一些。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倾诉 琼竹这样的身份,自然不能亲自去市集上去买,虽然琼竹很想去逛逛京城,也只能让银楼送首饰过来挑选,而银楼也会很高兴把首饰送来给琼竹挑选的。梳头娘子听到琼竹的吩咐,自己还可以从中赚一笔,高兴的连连应是:“后日一大早小的就来伺候着。世子妃是每样都用一些呢,还是只挑几样时兴的?” “我们在京城待的时候要长,每样都拿一些来。”琼竹想了想就吩咐着,梳头娘子接了赏银,欢欢喜喜走了。等梳头娘子走了,岚月才对琼竹道:“世子妃,这人方才如此欢喜,我觉着啊,也不用全让她一个人把生意做了。” “这会儿比不得在王府那会儿了,况且虽然陛下是这样的旨意,可我们也不能真的就和平常一样,也要谨慎一些,这些梳头娘子,换十个和只用一个,其实都是一样的。”琼竹的话让岚月点头:“世子妃的意思,我明白了。” 原先的自己,可不会想的这样周到,而现在自己想的如此周到,只是因为罗顷,琼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愿丈夫面上露出伤心,不愿丈夫…… 岚月正要去收拾首饰匣子,欣红欣朱两人就已经把那些东西都收拾起来,岚月就凑到琼竹耳边道:“世子妃,我瞧着这几个宫中送来的宫女,似乎也有别的意图呢,方才那个欣红,对世子别提多殷勤了,还是世子斥责了她,她才怏怏地回来了。” 虽说欣红欣朱两人还在屋子中,岚月却没有故意放低声音,而是用了平常的声音,这声音虽不能让欣朱两人听的清清楚楚,却也不是完全听不到。正把首饰匣子放进抽屉里的欣红不由瞧岚月一眼,欣朱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眼欣红,不过两人怎么说也是从宫中一起出来的,对着岚月,她们才是一伙的。 于是欣朱转身到了桌边给琼竹倒了碗茶,双手送到琼竹面前道:“世子妃忙了这半日了,先喝口茶润润。” 岚月敢当着这二人的面说,也就不担心这两人会对琼竹再说什么别的话,只瞧了欣朱一眼,琼竹也晓得欣朱必定有番解释,喝了一口茶就把茶碗放下,看着欣朱,欣朱已经对琼竹行礼下去:“方才岚月姐姐的话,奴婢们也听到了,奴婢们当初奉了旨意,出宫来服侍世子,也只想着好好地服侍世子,没有别的念头。” 岚月可不信这番话,只在心中冷笑一声,刚要反驳,就听到琼竹笑道:“这里面的人,别说你们,就算是我,也只以照顾好世子为最要紧的事儿,欣红,我晓得,你们初来乍到,难免有些怕摸不清世子的脾气,因此急躁了些,我也明白,也不怪你们,只是以后的日子还长,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欣朱欣红都没想到琼竹说出这番话来,这到底是警告呢,还是不害怕?两人竟然分不清楚了,就在这时听到门外传来罗顷的声音:“今儿奇了,竟从世子妃口中,听到什么要照顾好我的话,我原本以为……”说着,罗顷已经掀起帘子走进屋内,欣红等人急忙行礼,琼竹却对罗顷笑眯眯地道:“你要说话就说完,这话只说一半是为什么呢?难道还要我猜?” “我原本以为,只有我服侍世子妃的份,哪能想到,今儿世子妃竟然说,要照顾好我,这下,我就受宠若惊了。”罗顷走到琼竹身边坐下,对琼竹一脸认真地说着,琼竹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岚月她们已经习惯了罗顷和琼竹如此对话,欣红欣朱两人的神色就变了。 在宫里的时候,难免也会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但是宫内那么多宫女,想要爬上去到妃嫔的身边贴身服侍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更何况被皇帝看上,进而得宠成为宠妃?在宫中日子久了,就明白那不过是痴心妄想,祖坟上没有冒了青烟也就不去想什么得宠成为妃子的事儿。 而被选中来服侍罗顷,对欣红她们来说,就是长久以来压在心中的那个念头重新被翻起来,做不了皇帝的宠妃,成为亲王次妃,也是件不错的事儿。因此这四个宫女暗自都在比较,想成为最先被罗顷重新的那个。至于说罗顷压根就不会想要宠幸她们,对她们来说,这就没想过。 皇帝都快七十了,还在纳新妃子呢!更何况罗顷刚过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可这会儿,听着罗顷这番话,两人就晓得,罗顷只怕是在告诉她们,没指望了。 琼竹已经看见欣朱欣红二人的面色换了数次,对罗顷道:“得,当了这么多人面,你也不怕折了你世子的威风,也别说这些了,快来瞧瞧我梳的发式,好不好看?” “好看,果真这京城里面时兴的发式,和我们家乡的不大一样。”罗顷在那赞扬着琼竹的发式,琼竹又和罗顷说话,岚月示意众人跟着自己退出屋子,屋内只剩下罗顷夫妻二人。 琼竹才对罗顷叹气:“瞧瞧,陛下的这道旨意刚下来,你就成香饽饽了,别说你不清楚陛下送这四个宫女来服侍你是做什么的?” “陛下赏下了,我就收下,横竖你带上京服侍的人不多。”见罗顷要岔开话题,琼竹忍不住打他一下:“你最讨厌了,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还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 “什么叫顾左右而言他?宫中赏下的宫女内侍也不少了,还不就是该如何服侍,就如此差遣他们,难道还会以为是宫中赏下的,就战战兢兢地不敢差遣?这才叫岂有此理,到底谁是世子,谁是服侍的人呢?” 罗顷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可是琼竹却故意道:“我晓得你说的话有道理,可……” “没有什么可是!”罗顷打断琼竹的话:“我曾和你说过的话,发过的誓,不会改变,一直在那里。” 琼竹晓得自己有些故意取闹了,见罗顷面上急的已经有汗珠浮现,伸手用帕子擦着他额头上的汗:“好了,好了,我不该说话怄你。我也晓得该怎么差遣就差遣她们,只是啊,我偏偏就喜欢看你为我着急的样子。” 罗顷顺势就握住琼竹的手把她拥入自己怀中:“我这辈子,只为你一个人着急过呢。” 身为世子,从降生开始,就在众人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之中长大,想要什么,都不用动手,就有人为他取来,唯有琼竹,这个经过层层选择成为他妻子的女子,罗顷却知道,自己想要得到她的心,有多困难。 琼竹躺在罗顷怀中,伸手抚摸他的下巴,罗顷下巴上有一些新生的胡茬,戳的琼竹的手指有一些微痒,男子总要到了三十岁以后才开始蓄须,琼竹这会儿却在想,罗顷的胡须蓄起来是什么样子?等到他的胡子开始变白了,又是什么样子? 到那时候,自己的头发是不是也变白了,到那时候,自己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躺在他的怀中,玩着他的胡子?琼竹想的很远,想着,琼竹笑了。罗顷一直看着妻子,当看到妻子面上的笑容,罗顷终于吻上去,在她耳边轻声地问:“你在想什么,和我说说。” 罗顷的低语那样温柔,琼竹却还是在那笑,不愿意告诉罗顷,罗顷的吻越来越深了,窗外的海棠花被风轻轻吹过,花瓣落在檐下等候服侍着的人身上,岚月看一眼欣红,对欣红道:“我们世子和世子妃,向来恩爱,等你们来日子长了,就明白了。” 日子长了,就明白了,欣红想起方才琼竹说过的,以后日子长了,就什么事儿都晓得了,原来不管是世子妃还是服侍的人,都明白她们的这点心思,也没有把她们的这点心思放在眼里?欣朱也听到岚月说的话了,却咬住下唇,什么都没说。 等到了约定那天,梳头娘子果真一大早就来了,而且她不是一个人来,还有一个银楼遣来的婆子,原本这该是银楼伙计送过来的,毕竟在一匣子那么精致的首饰,可是宗正府的门难进,因此银楼掌柜也只有把家里的婆子遣来了。 这婆子虽在银楼掌柜家中做事,可从没有被交托这样的任务,手里端着那个匣子,就在那抖。梳头娘子倒比婆子放松了多,对婆子道:“放轻松些,我那天见世子妃极其和蔼。” “我也晓得不该害怕,可是这匣子里面的东西,上千两银子呢,这要……卖了我也赔不起。”婆子说着就把匣子抱紧了些,顾嬷嬷这会儿正要出来唤她们进去,就听到婆子的话,顾嬷嬷倒微微愣了一下,果真京城是大地方,随便一个银楼就能拿出值上千银子的首饰来给人挑选。 于是顾嬷嬷轻咳一声,梳头娘子那天来过,已经晓得顾嬷嬷的身份了,拉着婆子上前给顾嬷嬷行礼,婆子虽在行礼,还是牢牢地抱着匣子。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应酬 顾嬷嬷想刺这个婆子几句,但又忍住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跟我进去吧,世子妃在里面等着呢,若我们世子妃高兴,这一匣子全都要了,也说不定呢。” 一匣子全都要了?婆子听到这话就欢喜起来,来的时候,掌柜可是说了,卖出几样首饰就有额外的赏钱,要是这一匣子全都要了,那就要赏自己十两银子最少。十两银子,自己一年的工钱也不过就这么多。 婆子急忙快走两步跟上顾嬷嬷,对顾嬷嬷道:“这,不晓得世子妃喜欢什么样的首饰?今儿啊,我们掌柜的吩咐我带了一套镶红宝石的,还有一套镶绿的,说是……” “这你不用管!”顾嬷嬷不冷不热地回了这么一句,见已经来到琼竹屋子,就在门边停下:“世子妃,人来了。” 婆子先往屋里探了一个脑袋,见顾嬷嬷瞪了自己一眼,婆子忙把脑袋缩回来,门帘已经被掀起,梳头娘子拉了婆子一把,婆子这才抱着匣子走进屋里。 梳头娘子比婆子经过的事多,今儿又是第二回来,先对琼竹行礼,这才笑着道:“世子妃那天问的事儿,已经带来了,这里面的东西,小的瞧过了,有镶红宝的,还有镶绿宝的。” “镶红宝的用的多,这镶绿宝的却见的少呢。”王府里面的首饰,大都要取吉利,自然多是红宝,连蓝宝都用的少,至于说祖母绿这类,就更少见了。婆子虽然被吓住,但还是记得自己的职责,于是把匣子放下,取出一根簪子,这根簪确实少见,是碧玉雕成了凤头,凤头的眼睛用了米粒大的珠子点缀,那凤口却含了一串小珍珠,珍珠垂下顶端是颗足有拇指盖大小的祖母绿。 琼竹接过这根簪子,仔细赏玩了下才笑着道:“这确实少见,不过这有些不大好配衣衫,看来也只有夏日戴戴。” 婆子想着掌柜许下的赏钱,卯足了劲儿要吹捧这支簪子:“世子妃真有眼力,这颗绿宝是上回我们主人在一堆宝石中看见的,原本想着不要了,可是又觉得这颗绿宝绿的如此纯净,块头也不小,恰好又有这块玉,做了簪子,就配了这颗绿宝,只可惜……” 说了可惜两个字,婆子就想打自己耳光,哪能说可惜呢?但婆子还是随机应变道:“只可惜这世上人识货的不多,不晓得这样簪子,夏日里面戴了,再配上月白色的衣衫,是最好看了。” “方才见你进来时候,还以为你不大会说话,这会儿才晓得可会说话呢。”琼竹也觉着这根簪子要戴出去应酬不好,但要家常戴了,特别是在夏日,竹林之中,听着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再瞧着这颗祖母绿,可就更觉清凉了。 于是琼竹又摸了摸这根簪子:“那就这样吧,把这收起来,可还有别的时兴样子的首饰?” 婆子见这根簪子终于卖出去了,松了一口气,这根簪子连雕工再加料子,也有上百银子了,谁家舍得花上百银子去买根簪子日常戴戴的?于是婆子又对琼竹介绍着别的首饰,琼竹又挑中了几样好搭配着,也就命婆子离开,顾嬷嬷带着她出去取银子去。 梳头娘子这才走上前:“世子妃这会儿可以梳妆了?” “成国公府的宴席,是在午时后才开始呢,我们总也要等到未时才过去!”越重要的客人就会到的越晚,稍微在那坐坐就是给了主人家天大的面子,梳头娘子也晓得这个道理,忙过来给琼竹梳头。琼竹梳好头,又戴上今日新买的首饰,换上新衣,打赏了梳头娘子,这才吩咐人出去备车,她好和罗顷一起去赴宴去。 “这女人家梳妆起来,可是真够磨蹭的。”罗顷觉得自己已经足足等了两顿饭的时候,见琼竹总算吩咐备车了,这才对琼竹叹气,琼竹白罗顷一眼:“我这啊,也是为了你的面子。” “这就更奇了,世子妃可从来不在乎这些的,这会儿怎么为了我的面子才让我等这么久?”罗顷的话让琼竹笑了:“这是我啊,也是你,头一次在京城应酬呢,也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我要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呢,未免会让人觉得失望,所以索性好好地演一场给他们瞧瞧。免得他们失望。” 演戏?罗顷刚想问琼竹要演戏给谁看,内侍已经来禀报车轿已经备好,琼竹推着罗顷要他出去:“走吧,横竖你迟早会明白的。” 迟早明白?也是,自己会再来问问琼竹的。罗顷也就收起思绪,和琼竹一起往外走,今儿也没动用世子仪仗,只是简单的用了前导,罗顷骑马,琼竹坐轿,后面又有人殿后,往成国公府行去。今儿成国公府的寿宴,罗顷已经打听清楚了,是专门招待京中的公主驸马们,还有自己,至于成国公太夫人寿宴的正日子,是要在后日。 这也是京中大户人家惯用的礼仪,不分开请的话,应酬不来不说,有时候还会得罪了什么要紧客人都不晓得。罗顷和琼竹来到成国公府门前,成国公早带了儿子在那等着,看见罗顷到来,成国公忙和儿子上前行礼,罗顷忙跳下马,扶起成国公,温言说了几句。两边虽是头一次见面,可是都要装作很熟的样子,成国公说了几句仰慕已久的话,罗顷回了几句多年在藩地,不常见面,实在遗憾的话。 说完客气话,成国公这才请琼竹的轿子直接往门内行去,琼竹的娇子到了二门处才停下,迎面来的是成国公夫人带着儿媳在那对琼竹行礼。琼竹也和方才罗顷在外面一样,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和成国公夫人往内走去。 琼竹既然是来拜寿的,也就成国公夫人说要亲自去给太夫人拜寿,成国公夫人按了礼仪辞了又辞,这才答应下来,命丫鬟快些跑进里面去把太夫人请到寿堂来。 “原来太夫人不在寿堂?”琼竹有些惊讶地问,成国公夫人已经一脸惭愧地道:“原本该在寿堂的,哪有让客人等的道理,不过因为这连日来拜寿的人太多,老人家身体禁不住,因此我就自作主张,请老人家往里面歇息去了。” 说话间,已经来到寿堂,琼竹见这寿堂正中,挂了百寿图,百寿图下面放了一把椅子,椅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尊金寿星,这尊金寿星是用黄袱垫着的,晓得这是皇帝赐下的。金寿星下手又放着一张桌子,已经堆满了寿礼。琼竹他们带来的寿礼也放在上面一个显眼的位置上。 丫鬟已经簇拥着成国公太夫人出来,琼竹急忙收起思绪,上前一步就要行礼下去给成国公太夫人拜寿。成国公太夫人已经回拜下去,众人急忙你扶我我扶你,这才把琼竹和成国公太夫人各自搀扶起来,琼竹和成国公太夫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 成国公太夫人才对自己儿媳道:“我要进去歇着去了,等会儿人都到了,我再出来陪你们听戏罢。” 今日请的,都是公主驸马,那些里面是有琼竹的长辈的,他们来的比琼竹夫妻迟也是正常的,于是琼竹自然要对成国公太夫人说有劳,成国公太夫人也就被众人簇拥着进去,这也算拜过寿了,琼竹就被成国公太夫人请进厅内等候。 厅堂前面搭了个小戏台,厅上也坐了两个人,琼竹还内请教这两人都是哪几位,其中一个年岁大些的女子就笑着道:“你就是楚王世子妃,说起来,我们还要叫你一声弟妹呢。” 听语气这是两位公主了,果真另一个女子也笑了:“三姐就是性子急,我说慢慢来吧,她偏生说,从没见过楚王世子妃,既然今儿楚王世子妃要来,就拉了我早早来了,谁知我们都来了这半天了,还一个人没来,倒不如在家中乘凉倒好。” “你又不是没磕着瓜子听着人给你讲笑话,还说这笑话讲的比你们府上的要好,这会儿倒埋怨起我来了。”被叫做三姐的公主瞪了眼自己妹妹,就对琼竹招手:“过来我身边坐下,说起来,虽然我们兄弟姐妹不少,可是这堂亲,我还见的不多呢。” 按照了本朝的规矩,藩王就藩之后轻易回不得京城,至于这些说起来都是一家子的宗室们,就和皇帝的儿女更不得见面了,琼竹也笑了:“说来,都说天家是最大的一家,可在我看来,却也是最小的一家呢。别人家都是热热闹闹的,堂表亲戚经常来往,我自嫁进楚王府来,也是少见堂妹们,只见过东平郡王府的人呢。” “东平郡王府的人,可都像东平郡王一样?”另一个公主也好奇了,琼竹刚要说话,就见三姐打她妹妹一下:“你也是公主呢,这样好奇算怎么一回事?” “难道做公主的就不能好奇了?”妹妹可一点不觉得做公主的就不能好奇了,三个人正在说笑,就听到永安长公主的声音:“你们三个来的倒早。”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应酬(下) 永安长公主是长辈,两位公主和琼竹都急忙起身相迎,跟在永安长公主身后的,还有成国公夫人,永安长公主含笑道:“都起来吧,今儿在别人家做客,别显得我们几个人爱说话,倒额昂主人家在一边呢。” “长公主愿意来我们家中,我们已深感荣幸,哪敢打扰长公主和两位公主还有楚王世子妃说话?”成国公夫人含笑说着,又请众人坐下,接着丫鬟们送上小吃,永安长公主举筷夹了一点进口,成国公太夫人这才被人簇拥着走出来,这会儿扶着成国公太夫人的,就不是丫鬟,而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永安长公主也没起身,只对成国公太夫人道:“太夫人的好日子,合该我们前去拜见的,倒要太夫人出来,这一想起,就觉得不好意思。” 太夫人已经走到位上坐下,对永安长公主道:“公主太客气了,您和几位能够光临,已经是非常欢喜的事儿了,怎敢再劳公主进去里面?”说着成国公太夫人又拍了拍身边少女的手:“我家里虽也有几个孙女,却多是小家子气,也只有这个孙女还有些大方,能出来见人。” 说话间,少女已经上前给众人行礼,又亲自把盏,给四人斟酒。 永安长公主忙命人扶住,又夸了一番少女,命人赏赐下东西,两位公主也是如此,琼竹虽也想到今日只怕要送不少赏赐的东西,但那些东西都是给下人预备的,成国公府的小姐,哪能这样对待?可是要用自己身上的首饰,又难免显得不大庄重。 眼见少女就来到自己面前,琼竹忙起身扶住少女,还在想辙的时候,永安长公主已经笑着道:“说来晚辈里面,这侄媳也是个难得见到的,今儿就越俎代庖,来啊,把那串玛瑙珠子,拿给这位小姐。” 早有服侍的人把玛瑙珠子送上,琼竹心知这是永安长公主为自己解围,刚要说话就听到三公主笑着道:“姑母也太偏心了,我们也是晚辈呢,怎么姑母就不为我们多准备一份礼物?” “三姐,这你就不晓得了,我们啊,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可是弟妹呢,是娶进门来的,姑母多疼疼娶进门来的,也是平常事儿。”五公主已经开口笑说,永安长公主故意把琼竹搂过来:“对啊,我就是多疼疼侄媳妇。” 众人都笑了,成国公府的人都赔笑,已有人把戏单送上,成国公夫人接过,请永安长公主点了一出,依次传到琼竹手上,琼竹见这戏单和楚王府的也差不多,也就点了一出,笑着道:“今儿既是太夫人的寿辰,就点上一出贺寿的。” 众人都赞好,况且这种席面,听戏都不是主要目的,而是说笑,因此戏单传下去,很快都扮着上来了,众人的心果真不放在戏上,各自都在那说笑,琼竹觉得十分无聊,但也要和身边人说笑,说说藩地上都有什么出产,还有藩地上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里面女客在听戏,外面的男客来的比里面的女客要多一些,除了几位驸马,还有东平郡王,成国公又请了另外两位国公来做陪客,这两位国公又各自带着自己儿子来赴席,因此也比女客的席上更热闹些。 也是各自点了一出戏,宗正在席上,难免有两位驸马显得比原先拘谨,成国公也晓得原因何在,不过今日的酒席,都晓得想要瞧瞧罗顷的虚实,因此成国公也就听着众人和罗顷应答。 东平郡王虽坐在成国公身边,但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况且还想对罗顷发难,于是在罗顷说话停下时候,故意指着戏台上的戏对成国公道:“今儿是来给太夫人贺寿的,怎么就点了这一出《负荆请罪》?” 这?成国公迟疑了一下,才对东平郡王道:“这出戏是楚王世子点的。” 楚王世子点的?东平郡王冷笑:“也不知世子点这一出戏,为的什么呢?” “这出戏,也只想告诉大家,人做错了,就要认错,否则的话,不过是陡然被人笑话。”罗顷的语气很平淡,但成国公不由看了眼罗顷,怎么觉得这位楚王世子,似乎也不像那什么都不懂的人。虽说藩王们有进京的机会,可是藩地毕竟不是京城,常有勋贵请过了藩王们,背地里嘲笑藩王们总是没有久居京城的勋贵们有见识。 原本,成国公以为罗顷也是这样的人,但是……成国公还没有把思绪理清楚,就听到东平郡王微笑:“果真世子是年轻人,比不得我们老人家,还晓得要点这么一出戏,可是世子,我也不是倚老卖老,也只有孩子们,才会认为要这样旁敲侧击的。” 这两人难道要吵起来?当听说楚王世子和东平郡王都要出席成国公府的寿宴时候,就有人在猜,猜东平郡王和罗顷会不会在席上吵起来,因此这会儿台上虽然演的很热闹,但是那些锣鼓声似乎都已远去,众人都看向罗顷和东平郡王。 罗顷浅浅一笑,对东平郡王道:“叔父是在教我?教我要直说吗?” “不,我是在教你,要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东平郡王当然也不会直接承认,接着就看见罗顷笑了:“原来叔父也懂的不能做无谓挣扎,那叔父可问过自己?” 怎么被这人绕进去了?东平郡王的神色顿时变了,罗顷已经端起酒杯:“不过今日还多亏叔父说这番话,来,叔父,我们再满饮一杯。” 若不喝这杯酒,就会被人认为自己是心中有鬼,东平郡王心中骂着罗顷,但还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见这两人只是话语之中暗藏玄机,并没有真的吵起来,未免有人面露失望,宗正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几个月的在宗正府内的日子没有白过,罗顷比起刚上京时候,要沉稳许多,只是还是不晓得皇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东平郡王只觉自己更受冷落,没有终席就离开了,他离开之后,席面上就更热闹了,罗顷的年龄和成国公的儿子还有另外两个客人的年纪差不多,年轻人在一起总是更能说得拢些,罗顷也就和他们几个谈笑,直到天将傍晚,这才告辞离开。 外面的席散了,里面的席自然也就跟着散了,琼竹和三、五两位公主又说了会儿话,这才各自上了轿子,一路回去。琼竹觉得这种应酬实在太累,在轿子中就打了会儿盹,等回到宗正府,进了自己屋子,琼竹更是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任由岚月带人把自己的衣衫首饰都取了,就靠在床上,打算再睡一会儿。 罗顷见琼竹累极了,上前捏住琼竹的鼻子,琼竹没有睁开眼,反而打了罗顷一下,罗顷叹气:“哎,这才出去应酬了一天,就连我都不理了。” “难道你不累?”琼竹总算把眼给睁开了,看着罗顷就是这么一句,罗顷也靠在枕头上:“我累啊,可是我就在想,陛下这样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会儿啊,你和原先不一样了,又是龙子凤孙了,我听说啊,这京城之中,除了几个公主府内,别的勋贵门第,都是三妻四妾的,不说别人,就算是东平郡王,两个次妃之外,尚且有不少侍妾。” “你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横竖我只有你,我只要你。”罗顷也倦了,伸手抱住琼竹,语气之中带上一丝慵懒。 “那可不一样!”琼竹伸手推着丈夫的肩膀:“我听说,这京城里的女子,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哪是我这样的乡下丫头可以比的?” “调皮!”罗顷被琼竹这句话说的瞌睡都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说什么乡下不乡下?要按了老祖宗的家法,哪个龙子凤孙不是乡下丫头生的?” “不一样啊!这京城里的丫头,和藩地里的丫头,不一样的。”琼竹已经困的有些头疼,语气中的敷衍也越来越重,说完琼竹就翻了一个身,罗顷还想再把琼竹摇醒,就听到琼竹传来轻轻的打呼的声音。看来今天她果真累坏了。罗顷收回手,那自己也就歇会儿,于是罗顷告诉岚月,不用让厨房准备晚饭了,就这样睡去。 至于说皇帝想要用人来试探,试探自己夫妻是否能共富贵,那就等醒来再说好了,罗顷也进入梦乡,手还紧紧握住琼竹的手,琼竹并不知道罗顷握住自己的手睡去,但琼竹晓得,自己在罗顷身边,会很安心,很安心。 转眼欣红欣朱来琼竹身边已经有一个来月了,这一个来月,琼竹夫妻也去过好几家赴宴,赴宴说的话都差不多,要见的客人也差不多,但照欣红观察,琼竹和罗顷之间,夫妻感情还是这么深。这么说来,罗顷和琼竹,还真是很恩爱的一对夫妻? 这天欣红正在那琢磨,欣朱就坐在她身边叹气,欣红白她一眼:“你不去做针线,叹什么气?”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思量 “姐姐你想,我们被送到楚王世子身边来,自然也就和原先不一样了,和原先不一样,难道你就没想过点别的?好歹我们在宫里也待了那么些年了。”欣朱凑到欣红耳边,欣红咬住下唇,接着就叹气:“你想什么呢?这段时日你没看出来吗?世子对世子妃,那叫一个温柔体贴,水泼不进的。要是真有什么,还轮得到我们吗?” 欣朱当然也看得出,可是在欣朱看来,夫妻恩爱是夫妻恩爱一回事,有没有别的心又是另一回事,再说了,谁家还能把妾室丫鬟当一回事? “多几个人服侍世子,又有什么不好?”欣朱嘟囔着说了这么一句,欣红咦了一声就对欣朱道:“我没瞧出来,你这心还真够大的,竟想出这主意,退一步说,就算世子妃真的给世子置办了,你觉得世子会来宠爱吗?” 欣朱也晓得欣红说的更有道理些,不过欣朱总还是有些不认输,自己生的也不差,不然也不会被选进宫做宫女,性情也还算得上温柔,为什么世子妃就不会想着给世子置办几个,要晓得,这也是做妻子温柔贤淑处。 她们两个在这商量,这院子虽然不算小,但总比不上王府那么大,隔墙自然有耳,她们商量的话先是传到岚月耳中,接着就来到琼竹耳里。 琼竹听完也没说什么,琼竹毫无所动,着急的是岚月,她伸手摇一下琼竹的胳膊:“世子妃,这可不成,她们都这样想了,想着刺您,要您给世子置办侍妾,凭什么啊?” “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琼竹瞧岚月一眼,岚月的脸微微一红:“跟着世子妃这么些年,世子妃的性情我们又不是不明白,哪里去寻您这样好服侍的人,又体贴下人?这不都愿您和世子恩恩爱爱的,我们也少了些焦急。” “撒谎!”琼竹伸手就一指头点在岚月额上,岚月脸更加红了:“世子妃,您说我撒什么慌呢?” “你是不是在想,世子连我们都看不上,凭什么你们从宫里来的,他就能看得上了,再说了,怎么着也有个先来后到!”琼竹一口气说完,岚月的脸红的都快不能看了,对琼竹喊了一声世子妃。琼竹斜了她一眼:“你这会儿也别着急喊我,说实话吧,是不是也有过别的想法?” 这?要说纯粹没有,岚月也不敢说的,可要说真的有过什么想法,岚月更不敢说,只是低头站在那里,用手揉着衣带。 琼竹反倒笑了:“当着我的面,这会儿倒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是我夸自个丈夫,他相貌本就身的很好,有那么一两个人一见了就喜欢,我也明白,再说了,他好歹也是个亲王世子,别说省城里面,就说整个天下,身份比他高的人也不多。不说你们,当初的陈氏,不也眼巴巴地望着?” “世子妃,奴婢,小的……”岚月总算开口了,但话却磕磕绊绊的,琼竹瞟她一眼:“得,你平常也响快呢,这会儿怎么就不机灵了?我和你说这话,不是想拿你的错处,只想告诉你,这些事儿,我心里明白呢,但是我知道,这些事儿,最要紧的是男人怎么想的,男人不愿意了,你摆了多少美人在这屋里,他的心也不会往别处去,男人要生出别的心思了,你就算把他栓在床脚,他也要偷空摸一把别人,所以我……” “所以你就想不经过我的同意,随便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罗顷的声音突然响起,岚月抬头看去,也不知道罗顷在那听了多久,听了多少,但不管怎样,这会儿可以摆脱琼竹的拷问,于是岚月急忙对罗顷行礼:“见过世子,世子您先坐着,奴婢这就给您送茶过来。” 岚月说是要去给罗顷倒茶,但掀起帘子出去后好一会儿都没进来。罗顷坐在琼竹身边,握住她的手:“都和你说过许多遍了,我这心里,从此之后就只有你一个,你怎么还不信呢?” “我不是不信你。”琼竹并不意外丈夫会出现,这院子又不大,罗顷抬脚就能走到了,琼竹只是看着丈夫:“方才岚月的话,还有欣红欣朱她们商量的话,倒让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你的道理就是,打算为了自己贤良淑德的名声,给我置办几个妾室?”罗顷打断妻子的话,琼竹白了罗顷一眼:“你啊,怎么还没听我说完,就直接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是我的丈夫,我怎么愿意让人来和我分享你?” 琼竹这话让罗顷很满意,罗顷伸手搂住自己的妻子:“是啊,我们两个,就我们两个,一生一世的,多好?” 琼竹靠在罗顷怀中:“不过……” 不过什么?罗顷顿时紧张起来,琼竹瞧着罗顷:“你身边一直只有我,难免会有人生出别的念头来。因此我想进宫去求见皇后。” 求见皇后?这个话题变的太快了,罗顷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妻子说,琼竹对罗顷微笑:“我知道,像你这样身份的人,谁都不相信你有了我之后就不去想别人,可是我相信你,我也要让天下人相信你,你是一个有了我之后,就再不会看别人一眼的男子。” “那这何必去求见皇后呢?”罗顷还是没有想出这其中的关联,琼竹已经浅浅一笑:“只有去求见娘娘,才能让娘娘不必再往我们这边送人啊!而且,这种事情,只有娘娘口中说出的话,才能让天下人信服啊。” 原来如此,罗顷突然笑了:“这点心事细密处,我不如你。” “不是你不如我,是你真的从没想过。”琼竹看着丈夫,说起来,罗顷真的是一个很有福气的人,他苦恼的,和别人苦恼的,完全不一样。 “我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你。”罗顷的话语如同蜜糖一样,琼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把方才心中想的话说出来了,偶一失言,也不是什么很大的过错,琼竹微笑,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继续和丈夫说下去。 要求见皇后,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尽管于公于私,琼竹都有足够的理由求见皇后,但琼竹还是先去拜见了永安长公主,拜见永安长公主倒是很简单,永安长公主很喜欢和侄女们玩耍,而侄媳妇对永安长公主来说,属于很少能见到的那类,琼竹又属于永安长公主比较喜欢的人。 几乎是刚一说出这个意思,永安长公主那边就传来消息,让琼竹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既然永安长公主如此爽快,那琼竹也就是越快越好,第二天一早,琼竹就来到永安长公主府。永安长公主原本以为琼竹不过是顺口说说,谁知琼竹来的这么迅速,这下永安长公主知道,琼竹找自己是真的有事了。 于是永安长公主笑着对琼竹:“看来我是给自己找了麻烦,你来见我,到底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既然永安长公主这么爽快,琼竹也就没有婉转,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永安长公主听完就笑了:“不过几个宫女,算的什么,你要愿意了,就让她们在你身边服侍,不愿意的话,送回去娘娘也不会说什么?你又何必想这么多,要去见娘娘这么麻烦?” 琼竹摇头:“姑母,并不是这么回事,几个宫女的确是件小事,但这次送回去,以后呢,还不是接二连三会有这样的人,所以侄媳就想着,索性这一次,进宫求见娘娘,让娘娘知道,世子只想有我一个,也免得……” 琼竹的话并没说完,永安长公主已经看着琼竹,琼竹明白永安长公主的意思,对永安长公主道:“侄媳也晓得,做妇人的,该对这些事宽容大度,但我若为了自己的温柔贤淑,世子不愿意,我也硬塞给他几个侍妾,岂不是给世子添上好色的名声?” 永安长公主已经坐直身子,听到琼竹这话就叹气:“你这话一说出去,能得罪多少人啊?” 琼竹这才想起自己这句话很失言,于是琼竹低低地叫了一声姑母,永安长公主拍拍琼竹的手:“不过你这话,也算不得错,天生男女是一样的,为何男子就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只能守着一个。甚至于有些人见人家夫妻恩爱了,不肯纳妾,还要在那搬弄唇舌,说什么家中有河东狮,才会让男子不纳妾室?其实各人家中的事情,谁又能多说呢?” 琼竹轻声应是,永安长公主握住琼竹的手:“还有另一个缘故,娘娘赏下这些人来,只怕还要试试你们,年轻夫妻在危难之中,难免互相恩爱,彼此许下誓约,可等到事情一过,总会有人不愿意遵守誓约的。娘娘或许在想,你和侄儿是不是也是这样。” “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琼竹已经急急地说出这话!永安长公主微笑:“是啊,这话你信我信,但天下人,未必会信!” 就算天下人未必会信,自己也要说服天下人相信!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知道 永安长公主仿佛已经听到琼竹的话了,她勾唇一笑:“可是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就可以实现的。” “我知道!”琼竹仿佛只会说这三个字,这样的目光坚定,这样的肯定,让永安长公主想起久远之前的自己。只是自己的坚定和肯定,都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身为皇家公主,嫁给谁都称之为下降,嫁给谁,夫君都要恭敬地对待。所以永安长公主可以很肯定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嫁给谁,日子都会过的很好的。 而琼竹不一样,她是世子妃,是嫁进宗室的女人,是和天下的女人一样,要依附丈夫生活的女人,她的坚定,她的肯定,又从哪里来? “我突然想见见你的母亲了,不知道是怎样的母亲,才可以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永安长公主的话是肺腑之言,琼竹却微笑:“如果见了我的母亲,公主会失望的。” 用的是公主而不是姑母,这点微小的区别永安长公主很快就听出来了,于是永安长公主换了话题:“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曾经历过什么?” “公主果真和别人不同。”琼竹话中含上了惊讶,这个称赞永安长公主很不客气地收下了。 于是琼竹开始讲起自己的经历,这其中不少事情是永安长公主从没听过的,她不时发出惊呼,等琼竹讲完,永安长公主才道:“你胆子真大。” 这样的冒名,一旦被揭发出来,那会给方家带来灭顶之灾。琼竹当然晓得永安长公主话背后的意思,对永安长公主微笑:“是啊,我知道,可是我那样活着,和死去又有多少区别,倒不如赌一把,如果赢了就赢了,如果输了我也就认。” 孤勇!永安长公主只想到这两个字来形容面前的女子,永安长公主曾听说过很多传说,可是怎样的传说,都比不上面前活生生地坐着的人,亲口讲述她的经历。 “你知道吗?你今日讲给我,也许……”永安长公主欲言又止,琼竹已经笑了:“可是我知道姑母很疼侄媳,我也很信任姑母,这才对姑母敞开心扉。姑母,我这一路,在旁人看来已经是十分幸运了,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这一路走来,有多么地艰辛困苦。姑母,您难道就不愿意帮侄媳一把?” “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永安长公主看着只是一瞬就换了个面容对待自己的琼竹,伸手拍拍她的手才道:“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自然要帮你。你先回去吧,等我进宫和嫂嫂说了,然后寻个合适的时机把你的话说出。若打动了嫂嫂,她召见你也是很快的事。” 永安长公主不是个轻易许诺的人,然而一旦许诺就会做到,琼竹忙站起身对永安长公主行礼下去,永安长公主扶起她:“听了故事,总要给人家报酬,我没有别的,就替你传上几句话,算不得什么大事。” 琼竹怎么不晓得永安长公主说这几句话的分量,忙又郑重行礼下去,永安长公主挽起她,又说了几句话,琼竹这才告辞,等琼竹离开,永安长公主才叹息:“我不晓得东平郡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要招惹这样的人。” “荣华富贵在眼前,很多人会做出让人很惊讶的事儿,就如这位世子妃,若真说起来,她也是孤注一掷了。”陪在永安长公主身边的,是跟随她很多年的嬷嬷,此刻听到永安长公主这话,直接就这样说,永安长公主摇头:“不一样的,这位世子妃,求的生,而东平郡王,未免太过贪心了。” 郡王已经是不低的爵位了,俸禄也不算少,就算奢侈浪费不够花,也尽可以去和楚王要些银子,而东平郡王这样的举动,说严重点,也是让皇家丢了大脸。 嬷嬷了然地点头,轻声道:“那公主可会把这个故事讲给娘娘?” “嬷嬷以为呢?”永安长公主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嬷嬷已经笑了:“公主定然不会把这个故事讲给娘娘的。” 这个故事牵涉太广,而琼竹肯把这个故事讲给永安长公主,目的只是打动永安长公主,永安长公主怎么会辜负琼竹的信任,不经她同意就把这个故事讲给皇后?况且琼竹如此有把握地要去见皇后,并说会打动皇后,那她必定已经做好了准备。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得了。”永安长公主沉吟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嬷嬷微笑:“公主年轻时候的风采,老奴还记得呢。”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毕竟老了。”永安长公主面前虽然没有放着镜子,但她知道,自己的鬓边一句有了白发,笑起来的时候,皱纹早就遮掩不住。已经不年轻了,所以心都比原先要软许多了。就肯为年轻人说话了,不愿意看到年轻人失望了。 永安长公主看向皇宫方向,让皇后接见琼竹,算不上什么很费力的事。 琼竹回到宗正府,看到罗顷正在那里作画,琼竹没有打扰他,而是站在罗顷身后,罗顷画的不差,琼竹看着罗顷的动作,觉得自己的丈夫,看起来永远都那么可爱。 “把墨拿给我吧。”罗顷突然开口说话,琼竹拿着墨递过来,罗顷伸手去接的时候握住她的手:“世子妃回来,在这看了半天也没说话,难道是嫌我画的不好?”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回来了,琼竹把墨放在罗顷身边,拿过用过的笔给罗顷洗着:“你怎么那么肯定就是我?”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和别人是不一样的。”罗顷用墨在画上点了两点,这才放下笔后退两步,看着自己的画赞叹了两声,这才笑着对琼竹说。 自己身上的味道?琼竹抬起袖子嗅了嗅,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啊?罗顷已经伸手把琼竹搂在怀中:“真的,你自己闻不出来,可是我知道,你还离的很远,你的味道我就能闻见了,和别人一点都不一样。” “我竟不知道,世子原来还长了个……”琼竹刚要调笑,罗顷已经张口咬了琼竹的手指一下:“不许说!” 琼竹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我竟嫁了一个……”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这会儿就算想反悔,也不成了。”罗顷笑眯眯地对琼竹说,琼竹依靠在丈夫怀中,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我怎么会担心呢?你愿意出来维护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罗顷的鼻子在琼竹脖颈之间磨蹭,语气亲昵依恋,琼竹想笑,接着就觉得,心中的柔情都满了,满的都快溢出来,她靠进罗顷怀中,夫妻,就该是这样的啊! 永安长公主常年出入宫廷,对别人来说,去见皇后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对永安长公主是轻而易举的。这天永安长公主进到皇后殿,就听到皇后在吩咐宫女,某宝林那边,要送些什么东西。 “皇兄又有了新宠?”永安长公主的话要在别人听来是很不客气的,对皇后来说却是亲密的表现,她等宫女走后才道:“陛下前天宠幸了一个宫女,是贵妃身边的人,生的和贵妃年轻时候有四五分相像。今年十五了,封了宝林。” 皇后的语气平淡的不得了,永安长公主点头:“皇兄喜欢的,果真是几十年都没变。” “还是有变化的。”皇后瞧一眼永安长公主:“我听说,你……” “我很喜欢楚王世子妃是不是?”永安长公主怎么不晓得那些人会在皇后面前搬弄什么是非,张口就说了这么一句,皇后不由笑出声:“你啊,还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这让我怎么说好呢?我也晓得,这件事,只等圣裁。” “等圣裁也算了,可是你们啊,还送什么宫女去呢?难道是想瞧瞧,这天下可真有矢志不渝的夫妻?”永安长公主的话的确很不客气,连皇后那张常年一个表情的脸,神情微微变化了一下,才对永安长公主道:“天下不是人人都是公主。” 天下绝大多数的女子,都要依附丈夫,所有的荣辱都跟随丈夫,贵为皇后也不例外。 “如果说,楚王世子妃和楚王世子之间,不是这样的呢?”永安长公主怎么不明白皇后的意思,皇后瞧了眼永安长公主:“你也学会和我绕弯了,你是想说,让楚王世子妃入宫来?” “皇后娘娘果真圣明!”永安长公主拊掌赞叹,皇后瞧着永安长公主:“好,我就让楚王世子妃觐见,也想瞧瞧,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样的迷汤,要你这样为她说话。” “哎呀,我的嫂嫂,我这是喜欢这个侄媳,难道不行?”永安长公主可不会被皇后的话给吓住,皇后听到永安长公主这话,不由勾唇一笑,接着皇后才叹气:“在这宫中,能和我这样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了。” 更多的人,是恭敬,是……唯独没有真情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说服 “娘娘和原先早不一样了。”永安长公主的话让皇后从沉思中醒过来,对永安长公主道:“方才还说,能这样和我说话的人少了,这会儿,你又变了口气。” “这毕竟是宫里,该有的规矩,有时,还是需要的。”永安长公主的话有些含糊不清,皇后浅浅一笑:“罢了,横竖我说不过你,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 皇后这句话,听起来情真意切,永安长公主也只浅浅一笑,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宫女就已经进来禀告,说琼竹来了。 皇后只要决定下来,动作就会很快,永安长公主一点也不意外,对皇后笑着道:“方才我说嫂嫂和原先不一样,其实也说错了,要说这响快劲儿,嫂嫂和原先一模一样。”说话时候,琼竹已经走进殿内,因为皇后召唤的急,琼竹并没来得及换上世子妃的礼服,而只是穿着家常衣服,看见永安长公主坐在皇后身边,琼竹一点也不奇怪,若没有永安长公主来皇后面前通融了几句,皇后也不会这样快地召见自己。 琼竹恭敬地行礼下去,皇后已经笑着道:“你的事情,永安公主已经和我说过了,我却有了几分好奇。” 皇后只说好奇,却没有说因为什么好奇,琼竹自然不能询问皇后,继续跪在那里,等着皇后开口说话,可是皇后并没有再开口,于是琼竹也只有继续跪着,永安长公主望一眼皇后,见皇后仿佛又沉浸在思绪中,于是永安长公主笑着道:“娘娘,您把人叫进来,又问人话,可是这会儿,既不叫起,也不说话,就让人跪在那里。” “是我疏忽了。”皇后浅浅一笑才对琼竹道:“你起来吧。”琼竹站起身,皇后命人搬过来凳子,等琼竹谢恩坐下,皇后才又道:“永安公主也和我说过,她说,你和楚王世子,夫妻之间很恩爱。” “是,妾的心中,只有夫君一人,夫君心中,也只有妾一人。”琼竹的话让皇后的眉微微一挑:“年轻的小夫妻,恩爱是很平常的,可是你要知道,天下女子,当以温柔贤淑为要。你成亲已有一年多了,按说这个时候,也该……” “容妾大胆!”琼竹知道打断皇后的话是很失礼的,可是今日进宫,不是来听皇后说这些话的,于是琼竹站起身,对皇后再次行礼下去:“妾和夫君,许过诺言。妾也知道,天下女子该做什么,可是妾怎能为了妾自己的名声,就让夫君背上好色之名,而且,还做了背盟之人?” 琼竹打断皇后话的时候,永安长公主知道自己该提醒琼竹礼仪,可是永安长公主心中又有好奇,要看看琼竹如何把这些话圆过来,因此永安长公主并没说话,只是在那等着,等着琼竹开口说话。 琼竹的话让皇后第一次抬眼真正看向琼竹,琼竹跪在那里,跪的很标准,但是那脸上,却有几分倔强。皇后轻叹一声:“年轻孩子们,总是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是总要等到吃了苦头,才晓得,许多事情,不是年轻孩子们想怎样就怎样的。” 皇后没有发火,这就很好了。琼竹再次深深行礼下去:“是,娘娘的教诲,妾记住了。然而娘娘没有见过,怎能说这世间有些事情实现不了呢?” “楚王世子妃别的没看出来,这胆子是很不小的。”永安长公主在旁边察言观色,自然也要开口打下圆场。 皇后笑了:“年轻小孩子,多是这样,总要经历过不少世事,才知道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妾还请娘娘赐教!”琼竹抬头看着皇后,面色虽依旧恭敬,可是那脸上,却写着倔强。皇后仿佛看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跪在自己面前,于是皇后笑了:“比如说,这海誓山盟,天下无数人曾经说过,可是这海誓山盟,说的轻松,要实现,却很困难。” “为什么?”琼竹果真追问,永安长公主想提醒琼竹,这样问皇后是很失礼的,可随即又想,这样问或许还能有一点生机。果然皇后已经笑了:“世事变化莫测,有时候,不是你认为的一成不变。况且这个世间,连你自己都保不了不改变,更何况别人?” “妾当然也有改变,妾当日,不过是乡间穷秀才的女儿,可是妾今日,已经是楚王世子妃,跟随世子来到京城,在京城过了将近一年,见到了妾两年前压根没想过的,公主、驸马,乃至娘娘。但是妾知道,不管妾的身份处境有怎样的改变,妾的心中,有一点一直没变。” “有哪一点没变?”皇后果真好奇了,她身子微微前倾,想等着琼竹的回答,琼竹稍微思考了下就对皇后道:“妾当日所想很简单,就是只剩下妾一个人,妾在这世间也要生活下去,再不受人摆布。妾嫁给世子,和世子之间,开初也有不少龃龉,慢慢磨合,才有后来的相知。但是妾从没忘记过,即便妾和世子已经相知,妾也是好好一个人,不像那,不像那……” 琼竹在那想着合适的形容词,永安长公主已经开口:“不像那丝萝,只能依靠大树才能攀援上去。” “是,公主比妾读书读的多,妾还真没想到这首诗呢。”琼竹顺着永安长公主的话说下去,对皇后道:“妾愿做的,是和松树一样的,能和世子并肩在那阳光夏生长,而不必等到有一天,松树轰然倒塌,于是妾也就跟着倒下。” 这样的话,皇后很少听到,那首诗,皇后自然也是读过的,可是皇后从没想过还会有这样一种解读。 过了很久,皇后才长叹一声:“你可知道,你这样的话,算得上大逆不道!” “妾当日晓得!”琼竹接的也很迅速,她的声音开始变低了:“妾还记得,妾通过秀女选择,最后成为世子妃的时候,那时王府遣来嬷嬷教导妾,嬷嬷们说,嫁给世子,不光要记得女戒,还要比别人记得更清楚,要更卑微。妾和所有嫁入皇家宗室的女子一样,从平民丫头变成命妇,算得上一步登天,也要更加依附丈夫。因为妾的娘家,是要依靠宗室的,我们,是没有娘家可以依靠的。” 这个我们,包含着的,还有皇后,永安长公主身为公主,从一出生就是皇家人,这样的话自然没有听过,她不由看向皇后的神色,皇后的神色和平常一样,但双手有些许颤抖。永安长公主很想开口为琼竹回转,可是永安长公主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回转。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皇后的声音传来:“楚王世子妃,你果真很大胆!” “如果不够大胆,妾也就不会去参加世子妃的选择了。”琼竹反而毫无惧怕,抬头看着皇后,语气还是那样镇静,皇后浅浅一笑:“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这个世上,只要你的本心不变,不管身份处境有怎样的变化,都没有关系。” “娘娘圣明!”琼竹再次伏地行礼,皇后突然笑了:“你来这里,也是想告诉我,送去的那些宫女,什么用都没有?” “不,她们服侍人服侍的很不错。”琼竹说的是实话,宫中遣出来服侍的,和王府里的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服侍人很不错。楚王世子妃,我,已经着了你的套了。”皇后发上的珍珠随着皇后的动作在那颤巍巍地动,突然那珍珠不动了,琼竹眨眨眼:“娘娘,妾,什么时候给您下了套?” “你话里的意思,不管处境怎么变化,你都不会变。你们夫妻,已经共过了患难,剩下的就是共富贵。这经过患难之后的富贵,和原先的富贵必定不同。如果楚王世子这关过了,你们才能共富贵。你想要的,是楚王世子这关过了吧?如此,我才能看着你证实这句话。” 皇后一口气说完,琼竹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接着琼竹郑重地给皇后行礼:“娘娘,妾并没想那么多,然而妾也晓得,妾和世子之间,若这关过不了,也就不用再说什么别的了。这关过了,妾才能和世子,共同践行誓言。” 能忍住诱惑的人并不多,皇后笑了:“你是个聪明人,方才,我差点就上了你的当,这会儿,你的主意我已经猜到了,那你,还用什么来说服我?” “妾……”琼竹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对皇后道:“那妾只能当做,娘娘没有猜出妾的主意。求娘娘放过妾吧。” “还有你这样无赖的人吗?”皇后笑骂了一句,永安长公主听出皇后这话里面并没有很生气,于是永安长公主也就闭口不言。 琼竹摊手:“娘娘说来,还是妾的婶婶,妾在婶婶面前撒个娇,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皇后和永安长公主都没想到,琼竹会在这个时候把亲戚关系拿出来说事,皇后不由摇头笑了:“你这样无赖,不晓得你婆婆是恨你呢,还是爱你呢?”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喜悦 皇后这话,代表着她心情好起来了,琼竹松了一口气,对皇后道:“婆婆对妾很好。至于爱还是恨,妾也不敢去问婆婆。” “你胆子如许大,竟然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儿?”皇后诧异了,接着皇后就摇头:“我晓得了,你又是来给我下套呢,哪有你不敢问的?起来吧,这会儿跪了大半天了,要让你婆婆晓得了,只怕心疼的不得了呢。” “做侄媳的能入宫来见婶婶,是多么大的福气,哪能跪这么一会儿就要叫苦?”琼竹虽然觉得膝盖已经很疼了,但也不能理解站起,果真这样的话又让皇后笑了。看见皇后笑的比方才开心,琼竹这才站起身,对皇后道:“能哄婶婶笑上一会儿,也算是做侄媳的没有白进来一趟。” “这小嘴,可真能说,好的坏的全都给你说了,难怪永安公主要专门为你进宫一趟。”皇后的话让永安长公主摊开双手:“瞧瞧,嫂嫂方才还说我呢,这会儿自己也这样了。” “这么有趣的人的确不多。”皇后笑着说道,宫女重新送上一杯茶,琼竹这才敢坐下接过茶,喝了一口,宫中的茶不错,但琼竹这会儿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又陪着皇后说了会儿话,皇后也就让二人退下。 永安长公主是有软轿送到宫门口的,琼竹就只能走路陪着永安长公主出去。永安长公主的软轿离开皇后殿走上宫道,永安长公主才笑着道:“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琼竹的话让永安长公主摇头:“这会儿还在我面前装呢?罢了,你这心里想什么,我也不去问。东平郡王到底知不知道你竟是这样一个人,若他知道了,只怕早就后悔了。” “东平王叔是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的。”琼竹的话说的是实话,永安长公主微微点头,东平郡王也是宗室,爵位又不低,怎么会把琼竹这样的人放在眼里?这个世上,多的是像东平郡王这样的人,好在,不管他们想的是什么,都妨碍不了自己。 琼竹回到宗正府的时候太阳偶读快落山了,罗顷一直守在院中,看见琼竹走进院子,罗顷几乎是快步跑到琼竹面前,仔细看了看琼竹这才伸手把琼竹拥进怀中:“我好担心。” “你担心什么呢?”琼竹被丈夫抱进怀中,才觉得满身的疲惫涌上,有许多话想和丈夫说,可是到了唇边,却只问出这么一句。 “我担心,我担心你……”罗顷很想对琼竹说出自己的担心,但是又怕自己说出来,让妻子为自己担心,于是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担心你从没入过宫,皇后娘娘也许会训斥你。” 不管于公于私,皇后都有资格训斥琼竹,而罗顷的担心也有部分源自这里。琼竹抬头看向罗顷,对罗顷微笑:“我不是和你说过了,虽然我没有经过宫,可是嬷嬷们教我的,我从没忘记。” 罗顷伸手捧住妻子的眼,琼竹的眼在夕阳下面,仿佛眼中有阳光在跳动。罗顷想起方才琼竹入宫之后,自己的那些担心,那些……如果把那些担心告诉琼竹,琼竹会笑话自己吧?罗顷把琼竹搂的更紧,仿佛这样两个人就能不分开。 “我晓得,你是怕娘娘会说,既然你们夫妻这么恩爱,那你就离开你的丈夫,我去说服陛下,让楚王世子成为楚王。”琼竹感到丈夫的搂抱和原先有不同,靠在他的怀中轻声说着。罗顷拍拍琼竹的后脑勺:“胡说,娘娘不会这样说的。” “可是你的声音,泄露了你的想法,你就是这样想的。”琼竹一点也不客气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原来,世子妃入宫了一趟,还学会了让读心术?”罗顷感受着妻子在怀中的温暖,可以说笑话了。琼竹在丈夫怀中低低笑了,罗顷这才把琼竹放松一些,但没有完全松开:“你饿不饿,我很饿了。我们一起吃饭吧。” “难道说我入宫到这会儿,你一点东西都没吃?”琼竹的话让罗顷拍拍自己的肚子:“是啊,一点东西都没吃,一口水都没喝,我一直惦记着你,就算你说过许多遍,说进宫不会出任何事儿,可我还是惦记着你。这个世上,你是我最惦记的人。” 真是,琼竹想嗔怪丈夫几句,但话到嘴边怎么都怪不得他。如果,罗顷也是这样情况不明地进宫,自己也会担心的吃不下饭喝不下水的。罗顷的手从琼竹的肩头慢慢滑下。和她的手交握在一起。琼竹看着丈夫和自己交握的手,浅浅一笑:“你啊,真是个傻子。” “为了你,我变成傻子又有什么关系?”罗顷没有放开握住琼竹的手,而是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进屋。屋内已经摆设好了饭食,顾嬷嬷在那边摆着碗筷,对琼竹笑道:“这饭食,都已经热过好几次了,后来瞧这样不行,就撤下去,又重新做来。世子妃,您来尝尝,有您爱吃的饭菜呢。” 琼竹坐在桌边,罗顷已经给琼竹打了一碗汤:“世子妃今日辛苦了,我来服侍你。” 琼竹接过汤,宗正府内厨子的手艺,和原先一样,可是琼竹觉得今日这碗汤,喝起来特别香。顾嬷嬷也是识趣的人,见罗顷要服侍,也没有抢上前去阻止,就在那给罗顷打下手。布菜,添饭,打汤,罗顷做的一丝不苟。琼竹不由微笑:“今儿服侍的好,赏!” 罗顷笑出声:“我还以为世子妃会体贴我的辛苦,让我坐下来吃饭呢,谁知竟只是赏我,世子妃要赏我什么?” 琼竹伸手点一下罗顷的额头,面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我啊,就赏你坐下,然后我服侍你。” 顾嬷嬷忍不住大笑出声:“世子妃服侍世子妃,世子妃又服侍世子,这让我们这些人都变成吃干饭的了。” “偶一为之,也是很平常的事儿。”琼竹已经净手站起身,按着罗顷的肩膀让他坐下,也给罗顷打了碗汤,罗顷一接过汤勺,琼竹就拿起筷子给他布菜:“今儿有新鲜泥鳅呢,世子向来爱吃这个。” “今日这丫鬟服侍的好,今夜,就让她侍寝吧。”罗顷也顺着琼竹的话说,琼竹的脸色不由微红,打丈夫的肩一下:“这还蹬鼻子上脸了?这样的话也说。” “你不来给我侍寝,还要叫谁来给我侍寝?”罗顷接过岚月送来的漱口茶漱了口,丢下手巾就拉住琼竹的手笑眯眯地问。 这人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顾嬷嬷带着岚月她们在收拾东西,仿佛都没听到罗顷的话一样。琼竹愣了一下,已经被罗顷抱着坐在腿上,罗顷闻着琼竹脖颈处传来的香味,对琼竹轻声道:“我想,我们也许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琼竹猛地想起这个家是指哪里,勾唇一笑,看来丈夫今日的好心情,是有来由的。不过罗顷不想说,琼竹也就不问,只是靠在丈夫怀中,小两口在那起腻,顾嬷嬷也带着岚月等人退出屋子。 方才罗顷的话欣红已经听到,面色变了一下,楚王世子要回家了,那就是回封地了,那自己这些人就要跟着回去。等回到封地,宫里赏下的宫女,自然也就和别人一样服侍,这无根无基的,要怎么跟王府里面那些人争啊? 欣红能想到,欣朱自然也能想到。等回到王府,那围着世子的人必定不少,到时候哪还有她们的出头天,倒不如趁这时候在京城……可是,这样的事,自己一个人是难以办到的。 岚月已经很欢喜地对顾嬷嬷道:“世子方才说,也许很快就可以回家,那我们就能回到王府了。顾嬷嬷,我们这些跟着世子上京的人,是不是就……” “就有了功劳,到时候回到王府,必定有赏的。只是这赏都还是小事,这身份和原先也不一样了。”顾嬷嬷的语气更为喜悦,王府服侍的人很多,但能出头的下人并不多。如果不能被主人宠幸,那就只剩下在主人身边服侍的好这一条了。 原本顾嬷嬷以为自己来服侍琼竹,只怕会被埋没,谁知自己的运气竟这样好,遇到了个有主见的主人,又跟了主人经历了这么一件事。现在王府原先最得宠的周家一家被撵走,当初曾依附于周家的那些下人,想来也不会再被王妃信任。 等回到王府,这就是自己的好机会。说不定王妃还会把王府事务交给世子妃,毕竟那时候世子妃就是楚王妃,而王妃也要改称太妃。世子妃已经站稳了脚跟,那跟着的,就是自己这些人的飞升了。 顾嬷嬷在那越想越开心,欣红已经走到顾嬷嬷面前:“嬷嬷,我们想打听打听,楚王府,到底有多少人?” 这是欣红没有办法的办法,既然要跟着去楚王府,那总要先打听打听,而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本分 顾嬷嬷怎么听不懂欣红问话里的意思,斜了一眼欣红就道:“王府里面,人也不多,主人不过就是王妃次妃,再就是我们世子和世子妃了。除了这些,别人都是那服侍的。你常年在宫中,自然也晓得那服侍的人,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说到这里,顾嬷嬷微微顿了顿,欣红晓得这是顾嬷嬷要提醒自己的,急忙把耳朵竖的高高的:“嬷嬷您请讲。” “原本,你们这些宫里赐下的,是要比这外面买来的丫头,要高一些的。”顾嬷嬷说的时候,看了眼岚月,岚月晓得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因此岚月也笑盈盈地开口了:“不过宫里赐下的人多了。因为多,所以这外面买来的丫头就少了。也因此,楚王府现在,宫里赐下的人儿和外面买来的丫头,都一样对待。” 欣红忍不住咬了下唇,接着就对顾嬷嬷赔笑道:“这是自然,毕竟宫里赐下的,也是做服侍用的。” “能这样想就最好。”顾嬷嬷先赞了欣红一句,又加重语气:“原本王府内最得重用的是周大娘,她嫁的是王府管家,三代都在王府服侍了,谁知道前些日子昏了头,要投靠东平郡王,甚至还起了歹心,出了许多不能对外说的主意,因此王妃就下令把他们全家都逐出王府了。这会儿回去,只怕这些服侍的人,还要好好整顿一番呢。” 这周大娘,欣朱在旁边听到,也忍不住上前想来问个清楚,就听到岚月道:“说来,周大娘也是宫里赐下,专门服侍老王妃的。连我们王妃见了她,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谁知道她不记得恩,专记得坏了。” 这是警告的话?欣朱看向岚月,岚月就当没看到欣朱看着自己,叹了口气:“不管是谁赐下的,最要紧的是记得本分,我们这些服侍的人,安安分分的,不然到时像周大娘家一样,被全家赶走,没了下梢,那才叫惹人笑话呢。” “说的是,我还记得刚进王府的时候,周大娘那气派,那时候谁都不敢在周大娘面前喘重了气,还说……”顾嬷嬷故意停下,看了眼欣红欣朱:“横竖服侍的人该做些什么,你们心里也清楚,只要本本分分的,我们世子妃不会亏待你们的。” “是,世子妃一看就是个宽厚慈爱的人。”欣红急忙说了这么一句,顾嬷嬷又笑了,又开始说起琼竹的温和慈爱了。 这一说,就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等到顾嬷嬷把王府上上下下的事儿说完,也觉得口干舌燥。接过岚月递来的茶喝着,顾嬷嬷才顾得上交代欣红:“你们也就在门边守着,等着世子召唤。” 欣红当然晓得顾嬷嬷这些话中,也有故意夸大的成分,横竖就是告诉她们,别以为是宫里赐下的,就横行霸道起来,这王府之中,宫中赐下的宫女内侍,不要太多。 顾嬷嬷看了眼脸色有些发白的欣红,不由有些得意,不管怎么说,欣红还能听的切进去,最坏的是那个欣朱,顾嬷嬷看了眼欣朱,对岚月悄声道:“这两个人啊,那个欣红还成,这个欣朱,你可千万要盯紧了。” “嬷嬷,您放心,这啊,何必要您吩咐?”主人们身边得用的,能得到信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岚月自然是要卯足了劲保住自己的地位。 “姐姐,你瞧,这还没回到王府呢,他们就摆开了阵势,那等到到了王府,那时候我们连在世子妃面前站的位置都没有了。”岚月和顾嬷嬷在那商量,欣朱也不闲着,又用话语来和欣红结盟。 欣红当然晓得欣朱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些日子以来,眼见的罗顷夫妇如此恩爱,欣红枣就打消了那点心事。 可是,欣朱说的也有道理,若不能在回王府之前把地位给巩固了,那么等回到王府,服侍的人都配齐了,那自己的优势就一点都没有了。 “姐姐,难道你这么辛苦,就想着等过些年,配个管家就成?”欣朱摇着欣红的胳膊,欣红不由叹了口气:“其实,配个管家,也不是不可以。” 王府的管家,比起别人家的管家可不一样,要经营的好,那在省城横行霸道一些,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可是欣朱分明是不满意的,她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这管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要是那不得主人心的管家,打发去守庄子,那种日子,我可过不……” 欣朱的话没说完,欣红就听到门内传来说话的声音,欣红忙摆手示意欣朱不要说话,对里面喊道:“世子,奴婢们可能进来伺候?” “进来吧。”罗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那声音比起往常,有些慵懒低沉。岚月已经提过一个桶来,桶里放着热水。 欣朱把门一推开,就闻到屋内的味道和平常有些不同,欣朱不由望向床上,床上的帐子只放下一半,可以看见大红的被子铺在那里,有一个角拖在脚踏上,接着一只手挽起帐子,琼竹从床上下来,手还拢着鬓边的乱发,对罗顷道:“都这会儿了,还让她们折腾什么?” “出了一身的汗,洗洗也好睡。”罗顷把帐子挂在帐勾上,吩咐岚月道:“到屏风后面服侍世子妃洗洗,她出了一身的汗。” 这话让琼竹又白了罗顷一眼,罗顷已经掀起被子,他的上身没着衣衫,底下只胡乱穿了一条夏布裤子。欣朱虽说晓得罗顷夫妇方才做了什么,可是欣朱想起自己的念头,又往罗顷那边瞧了一眼,脸不由微微一红。 欣红已经拿过罗顷的中衣给罗顷穿上,见欣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手巾动也不动,欣红忙咳嗽了一声。 这声咳嗽才让欣朱醒悟过来,急忙把手巾递给罗顷,罗顷可没有在意丫鬟们心里在想什么,接过手巾擦了擦脸,就对欣红道:“这会儿又饿了,让厨房煮两碗面来。” 欣红急忙应是,琼竹正好从屏风后出来,听到就阻止欣红:“煮一碗就好,我不饿。” “你怎么会不饿呢?方才你也……”罗顷话没说完,就被琼竹打了一巴掌在肩膀上:“胡说,这么多人呢,你还说些什么?” 罗顷呵呵一笑,对欣红加重语气:“还是两碗吧,不然世子妃看我吃的香,也想吃,那可怎么办?” 众人听出罗顷话语中极其喜悦,自然也就吩咐下去,煮了两碗面。厨房送来的不止面,还有配面的四样小菜。琼竹原本的确不饿,可闻着那面的香味,也就动了两筷子,刚把筷子放下,罗顷就把筷子伸到琼竹碗中:“世子妃再赏我两口。” 琼竹看向罗顷的碗,才发现罗顷碗中已经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一滴不剩,至于那四样配面的小菜,也只剩下了一点点。 琼竹不由叹气:“就跟我克扣了你吃的一样。” “你是克扣我了。”罗顷把琼竹那碗面也吃光了,好在这次没有把汤给喝完,放下筷子罗顷这才拍拍肚子:“幸亏让他们煮了两碗面,不然的话,我这会儿还饿呢。” “说,我怎么克扣你了?”琼竹丢给罗顷一块手巾,罗顷用手巾擦了手才对琼竹笑嘻嘻地道:“你让我干活不让我吃饱,难道不是克扣我?” “你?”琼竹刚要发火,又想起了什么,面上微微一红,顾嬷嬷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懂,只带着人把东西收拾出去。 等屋内的人都退下,琼竹才握拳往罗顷肩上打去:“你越来越过分了,当着他们胡说些什么?” “你喜欢不喜欢?”罗顷一点也不害羞,凑在琼竹耳边低低地问,琼竹的脸一下红到耳根,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罗顷低低一笑,把琼竹抱的更紧。 欣朱这晚睡的并不好,鼻尖似乎一直有那股味道萦绕,眼前仿佛是罗顷没有穿中衣的身子在那晃。欣朱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汗已经湿透了衣衫。如果,如果…… “你在那翻来覆去地想什么?”欣红觉得这一晚欣朱睡的很不好,模模糊糊地问欣朱,欣朱坐起身,伸手去抓欣红的手:“你摸摸,我的心,跳的有多快。” “半夜不睡觉,你想什么呢?”欣红伸手过去,摸到欣朱的心口,欣红哎呀一声叫出来:“你这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我没病,不,欣红,我或许真的病了。我不甘心啊。”欣朱的话断断续续的,但难得的是欣红竟然听懂了,她叹了口气:“你啊,怎么忘了顾嬷嬷的话,她说,我们要安分。” “我们安分,我们本分,最后换回来的是什么?”欣朱反问欣红,欣红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欣红才长叹一声:“这,或者就是我们的命。” 命,只是命不好,欣红从来都是这样安慰自己,换来了欣朱的冷笑:“都说是命,可是贵妃不也是宫女出身?”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赏赐 “你,你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吗?”欣红倒吸了一口冷气,虽说屋内只有她们两人,欣红还是压低了声音道:“那也是贵妃福气好,不说贵妃福气好,就说贵妃身边服侍的人,福气也好。可是这会儿,眼见得世子眼中没有你我。” 这点欣朱又怎会不明白,然而欣朱这个念头一从心中翻起来,就再也熄灭不了,她轻声但是坚定地道:“是,我晓得世子眼中没有你我,可是事在人为。红姐姐,如果回到王府,王府里面那么多人,哪里就能显出你我来。嫁给管家的确也还不错,然而定然是紧着世子妃身边得用的人先嫁了,剩下的都是不好的。顾嬷嬷已经说过了,王府服侍的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难道说红姐姐你想嫁给个王府最低等的管家,甚至是被送出王府着父母挑?他们又会给我们挑什么样的人家?” 见过了荣华富贵,又怎会习惯外面的生活?更何况皇宫里面是顶天的荣华富贵,那些外面尝不到的贡品,看不到的东西,在皇宫之中,没有不堆山填海的。就算是欣红欣朱这样的宫女,一年都有新衣服,好首饰,到了年节有赏下来的东西。糖果点心,就算怕破了腹不敢吃,放在那里任它们坏掉,和从没见过,那是完全不同的。 更何况还有可能被看中,一朝飞上枝头就成了凤凰。如此大的诱惑,纵然宫规森严,但是也多的是想进宫来的。 欣红沉默了,她听出欣朱的担心,担心被送到外面,担心过不习惯外面的日子。可是,这些,都由不得自己。 “你要试,你就试,只是,若你触怒了世子妃,多的是榜样!”欣红晓得这件事自己难以劝说欣朱,过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欣朱已经重新躺下:“这是自然,愿赌服输的事儿,横竖不就是一条命,既不能出头,留着一条命又有什么意思?” 欣朱的话让欣红愣了下,想劝欣朱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两人各怀心事,后半夜倒都睡着了。起来时候,难免精神有点萎靡,但也要赶紧收拾了去前面服侍。刚走出屋子就看见顾嬷嬷匆匆走进来,看见欣朱欣红两人,顾嬷嬷的嘴就一撇:“你们两个今儿迟了,昨晚上说了什么,大半夜都没睡?岚月住在你们隔壁,想问个清楚呢,又怕问了你们两个翻脸。这会儿岚月才和我说。我可告诉你们,这各人呢,自然是有着各人的念头,可是有些事,不是你们所能做的。” 顾嬷嬷话中明明白白含着警告,欣红怎么会听不出来,急忙对顾嬷嬷道:“我们只是说,等过些时候就回封地上了,算来我们还从没离开过京城呢,别说欣朱,连我这心里都是个慌的,又怕这一离开,就再不能回来了,想着求世子妃,能否在我们离开之前,许我们见爹娘一面。” 宫内的宫女都是从京城附近择选的,顾嬷嬷倒没想到这一点,刚想说有了主人还想这些做什么?但又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况且琼竹一定会答应的,于是顾嬷嬷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这也是人情,不过你们既然有这样想法,必定是昨儿听说我们世子妃温柔慈爱,你们才会有了这样想法。罢了,等日子定下来,就去禀告世子妃吧。” “谢谢顾嬷嬷!”欣红急忙对顾嬷嬷行礼,还拉了一把欣朱,欣朱勉强露出一个笑,两人也就到前面服侍。顾嬷嬷趁空把欣红的话说了。琼竹哦了一声才道:“这也是人情,等到定下日子再说吧。” “就晓得世子妃您是宽宏大量的。”顾嬷嬷捧了琼竹一句,琼竹浅浅一笑没有说别的。现在,只有耐心等待,等着皇帝那边传来消息,许楚王世子回藩地,只要传出这样一道圣旨,那就是事情定下了,自己的丈夫,再也不会被说三道四了。 皇帝一个月也有四五天会过来皇后这里,两人说说家务事,有时皇后也会说下入宫来请安的外孙们,每当这个时候,这对天下至尊的夫妻,就如同民间一对年老的夫妻一样。这天皇帝照例也来了,皇后请皇帝坐下,又亲自捧过来香:“这香是哪天她们从库里寻出来的,都不晓得放了多久,我让她们点点试了,才想起,我刚和你成亲的时候,曾经点过。” 皇帝嗅了嗅,对皇后点头:“是,朕还记得,那时候朕和你说,让你把这香好好地收好,等你我白头,再点着这香,说说这些年的事情。” “妾已经白头了,只是陛下没有注意罢了。”皇后平日的衣着打扮都十分端庄,这会儿说到这句,皇帝不由往皇后头上看去,皇后发上戴了不少首饰,一时之间,皇帝竟没有找到皇后头发在哪里,又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轻声叹气:“是啊,你的头发白了,我的头发,也白了。你我也算的上白头到老。” “都说,陛下和妾,会被后世赞颂。”皇后感到皇帝握住自己的手,于是也把手覆盖上皇帝的手,微笑着说。 “为什么?”皇帝的话让皇后眼中的笑意更浓:“你我夫妻,如此恩爱,怎会得不到后世赞颂?” 天家夫妻和民间夫妻不同,天家夫妻彼此恩爱,是会得到赞颂的。而皇后有儿有女,长子已经封为太子,娶过了太子妃,一口气给皇后添了三四个皇孙。剩下的儿子已经封了藩王,各自就藩,女儿们都已出嫁。 皇帝虽有宠妃,多是三十以后纳的,这些妃子虽各有生育,但儿女年纪都还小,哪里比得上皇后的子女? 皇帝看着皇后:“你是说,朕让你……” “天家夫妻,能得如此恩爱,已经是妾想象不到的,陛下休要以为,妾心中有怨言。”皇后的话中竟然透着小心翼翼,这让皇帝的叹息声重了:“你这样说,岂不让朕不好受。朕还记得年少时候,你我夫妻恩爱,羡煞旁人,后来……” 皇帝说到这里,突然自嘲一笑,身为帝王,拥锦绣江山,享天下美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皇后又是温柔一笑:“妾说过,妾怎么会怪陛下呢?只是妾今日闻到旧日曾用过的香味,想起往事罢了。若陛下不欢喜,就把这香重新放进库房,或者赏给别人,您瞧如何。” 皇后越是后退,皇帝越觉得对不起皇后,他微微摇头:“不消不消,这不是让朕,让朕……” 皇帝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长叹一声,皇后了然点头:“陛下不用说,妾心中都知道。妾那天见到楚王世子妃了,她叫妾婶婶,妾想,不如把这香赐给楚王世子妃,您看如何?” 楚王世子妃?皇帝不知道这个人是圆是扁,但皇后的意思,皇帝是猜出来了,于是皇帝笑了:“朕晓得了,你是为楚王世子说情来了,这件事,原本是……” “天下事,也是家事!”皇后笑着接上,皇帝看着皇后,突然笑道:“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投了你的缘?” “妾不过是不愿意让这样好好一对小夫妻,过的不好。”皇后的话让皇帝又叹气,但皇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吩咐人把这些香都给罗顷夫妻送去。 戴内侍跟在皇帝身边久了,怎么不明白皇帝每句话背后的意思,听到皇帝的吩咐,戴内侍先是应是,接着就道:“真的要送去吗?” “是的,要送去。再过些日子,就又到端午了,到时命楚王世子夫妻,进宫来吧。”皇帝的话让戴内侍跪地应是,接着才站起身往后退去。 “妾多谢陛下。”等戴内侍走出,皇后就对皇帝这样说,皇帝握住皇后的手:“也是你说的,那么好好的一对小夫妻,怎么舍得让他们经受磨难?” 是啊,自己夫妻已经是这样了,但愿那对夫妻,能够抵挡住一切诱惑,真正的,心中只有彼此。皇后看向远方,唇边又现出笑容。 戴内侍见到罗顷,先是对罗顷道了恭喜,这才说皇帝赏下了名香。赏香?罗顷有点不明白皇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罗顷还是笑着道:“这香到底有什么说法没有?” “这香,原本是放在娘娘库房里的,也是陛下和娘娘成亲之初点的香,后来陛下命娘娘把这香收起,说要等到白头时候再拿出来点。” 戴内侍仔细说着这香的来历,罗顷已经笑了:“如此,就多谢娘娘了。” “世子和世子妃还要进宫去过端午呢,到那时候,再谢娘娘也不迟。”戴内侍这才把最终目的说出,难怪戴内侍先恭喜自己,罗顷对戴内侍点头:“这么看来,的确是件大喜事。”说完罗顷就对身边内侍道:“进去里面告诉世子妃,让她准备份礼物给戴内侍。” 这份礼物,必定不小,戴内侍也不客气:“世子既然赏下,那奴婢也只有收下,免得被人说畏畏缩缩,不像是服侍陛下的人!”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机会 “戴内侍太客气了!”罗顷从戴内侍这几句话中,听出皇帝的意思,自然心中一松,和戴内侍交谈也多了几分亲近。不一刻里面就传出一份礼物来,除了装满银子的荷包,还有四匹缎子,另外配了两份土仪,凑足了四份礼物。 四个小内侍端着盘子过来,罗顷已经伸手接过盘子,这盘子比罗顷预想的重,罗顷的手臂往下弯了下,努力往上抬这才没把东西摔下,罗顷含笑把盘子送到桌上:“不过几样土仪。” 罗顷接盘子时候的动作戴内侍看的清清楚楚,自然又谢过罗顷,看向那两样土仪,虽说戴内侍跟在皇帝身边,各样贡品也看了不少,不过罗顷准备的,自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看到那柄如意时候,戴内侍不由眼中一亮:“去年楚藩贡上一枚如意,说是用琥珀雕的,这没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如意头上正好有个蝉,陛下一见就喜欢。特地放在书房里面。奴婢也想着,等到陛下摆的腻味了,就求陛下把这赏给奴婢玩两天。谁知今儿竟也有柄琥珀雕的如意,虽没有去年贡上来的大,上面还有个蜜蜂,真是,真是……” 戴内侍说着就拿过如意,摩挲起来,罗顷已经笑着解释:“去年得了那块琥珀,雕了如意献上,可巧后来又得了块琥珀,原本想雕成别样东西,谁知怎么都雕不成,也只有雕成如意,因着小了,上面还只封了个蜜蜂,这兆头就不好,不能进上,只能摆在那玩。内侍喜欢就太好了。” 戴内侍又赏玩了一番,才对罗顷道:“世子太客气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况且你们赏的,你们觉得兆头不好,对我们这样人来说,就兆头十二万分地好。”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至于剩下那几样礼物,戴内侍也只看了眼,就命把荷包拿去散众了,接着戴内侍亲自拿了那柄如意也就告退。 等戴内侍走了,罗顷这才回到屋内,琼竹一直让人打听着消息,看见丈夫进来,琼竹这才问道:“如何?” 罗顷并没回答,而是上前抱住了琼竹,琼竹感到丈夫的拥抱透着炽热,那就是了,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终于可以回去了。琼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靠在丈夫怀中闭上了眼。此刻,那个琼竹曾经不喜欢的王府,显得那样亲切那样美好,如同琼竹生来就在那了,从没改变。 戴内侍回到皇宫,先去回禀了皇帝,皇帝已经笑着到:“你去了那么一趟,又传了这么要紧的话,难道他们就没重重谢你?” 戴内侍早料到皇帝会这样问了,把那柄如意从袖中取出:“奴婢是晓得的,楚王世子谢的并不是奴婢,而是陛下,送了奴婢这柄如意。”皇帝哦了 一声,就接过如意瞧起来,又望了书房里放着的那柄:“小了!” “陛下和奴婢说什么玩笑话?陛下富有四海,所有的东西自然要比奴婢的好,楚王世子说这上面只是一个蜜蜂,又小,显得兆头不好,所以才没进上。但对奴婢来说,这就是个好兆头。况且,奴婢拿了这柄如意,也就不再求陛下赏奴婢另一柄如意了。” 戴内侍的话让皇帝笑了:“既这样说,你就拿着这柄如意,这楚王世子,看来也是个聪明人。” “毕竟是经过了这样的磨难,想来他也是天潢贵胄,哪里受过这样磨难。”戴内侍为罗顷说着好话,皇帝的眉一挑:“一柄如意就把你收买了。” “冤枉,冤枉,陛下并不是这柄如意收买了奴婢。奴婢是晓得的,奴婢得到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恩典,楚王世子恭敬的,从来都是奴婢,而是陛下!”戴内侍明白皇帝的脾气,自然回答的不紧不慢。皇帝又笑了:“有趣,有趣,等过了端午,就让他们回去吧。” “是!”戴内侍晓得这就是皇帝的决定,但还有一个人还要问问:“那东平郡王呢?” “他是楚王宗室的人,交由楚王这边,好生看管吧。”皇帝淡淡地说着,戴内侍明白,东平郡王这个被看守,就已经代表他今后的日子很不好过,不过戴内侍没有再多说别的话,恭敬应是后又退下。 眼看着端午就要来了,皇帝每年端午都会招公主驸马,乃至恰好在京的藩王入宫赴宴。按说东平郡王也在被招入宫的范围内,四月才过了几天,东平郡王就脖子伸的长长的,等着皇宫内传来召见的命令。 可是从四月初等到了四月末,眼见就要入五月了,还是没有等到入宫赴宴的诏书,倒是管家急急忙忙地跑来:“王爷,戴内侍去了宗正府,打听了下,陛下命世子入宫赴宴。” 世子?东平郡王一时没有想到哪个世子?还是管家提醒了句:“就是,就是,宗正府那位。王爷,您要想想办法啊!” 想办法?这会儿还能想出什么办法?皇帝下诏命罗顷进宫赴宴,而没有让自己去,这就是皇帝的态度。东平郡王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就倒在椅上,慌得管家急忙在那连声呼唤,又给东平郡王掐着人中,东平郡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对管家喃喃地道:“完了,完了!” “王爷,哪里完了?陛下又没下诏褫夺您的封号,您就还是郡王,照小的瞧来,王爷不如上书陛下,说来京城时间已经久了,要回藩地去,和陛下辞行。”这也有一探虚实的意思,如果皇帝赏下东西,那就是还和原先一样,如果没有赏下,那东平郡王就只有…… 管家想着东平郡王这会儿在皇帝面前已经失去了宠爱,那以后难道要靠楚王府过日子,可是楚王府定然把东平郡王这一脉恨的入骨。管家差点就哭出声来,可是东平郡王再糟糕他能糟糕到哪里去,他依旧是宗室郡王,有俸禄有封地。糟糕的,只有自己这些下人。 东平郡王缓过气来,用手撑着身子坐起来,是的,管家说的对,自己这会儿该给皇帝上书,恳求回到封地,然后若皇帝什么反应都没有,那只有捏着鼻子去楚王府里求见楚王妃,好让楚王妃原谅自己,否则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 “那纸笔来!”东平郡王大喊一声,却连自己都听出来话语之中含有虚弱,管家急忙把文房四宝送上,东平郡王虽然心里在颤抖,但写起奏折来还是很快速,看着恳求回藩地的字眼,东平郡王都想哭了。现在,自己真的是再没有那种满满的喜悦了。 东平郡王的奏折很快就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看了眼奏折,什么都没说。东平郡王在驿站内等了几天,什么都没等到,已经明白皇帝的意思,于是在五月初三这天,东平郡王收拾好了行装,带了人回去。回去时候东平郡王可没有来的时候那么趾高气扬,连各家府邸都没去辞一辞。还是有人在城门口看见东平郡王回去,和自己主人们说了。不过没人关心东平郡王悄悄离开,因为宫中的端午宴会就要开始了,衣衫、首饰,还有跟随进去的人,都要准备好。 欣朱她们是从宫里来的,琼竹就不打算带上她们,而是让顾嬷嬷带上了岚月,再带上一个小丫鬟和一个小内侍,总共四个人跟随,丫鬟和内侍在宫门处等候,顾嬷嬷和岚月跟着入宫,这也有让她们入宫见识见识的意思。 顾嬷嬷和岚月当然十分欢喜,琼竹又让梳头娘子来,给自己梳了个漂亮的发式。梳头娘子听说琼竹要进宫,还和岚月说,要岚月仔细瞧着宫内众人的打扮,若有什么出奇的样式,就回来和她们说呢。总之忙忙碌碌几天过去,端午这天一大早,琼竹夫妻起来收拾停当,穿上了礼服,也就在众人陪同下走出宗正府,上了仪仗往皇宫行去。 欣朱等众人走后,才对欣红道:“姐姐,我们只剩下这么几天了。” 欣红没有听懂欣朱的话,还看了欣朱一眼,猛地欣红想起欣朱说过的话,愣了一下才对欣朱道:“这几天你都没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这会儿,你就这样说,你疯了不成?” “我没有疯,我怎么会疯呢?”欣朱一想起自己的计划,双眼就闪闪发亮,双颊上有了不同寻常的红:“姐姐,我们只有这么几天的机会了,否则的话,我们就永远不过是个普通的丫鬟,任由主人把我们配给谁,我们就要给谁。” “你!可是,你要怎么做?”欣红觉得欣朱简直疯了,但是又不能告诉欣朱她疯狂在什么地方,只能压低嗓子问欣朱。欣朱神秘一笑:“今日进宫,陛下定会赏赐下美酒,如果世子喝多了,不,世子妃也同样喝多了,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是你的机会,不是我的!”欣红的胆子比欣朱要小,老实不客气地打断欣朱的话,欣朱也不以为然,只淡淡一笑:“是啊,是我的机会,姐姐,你要帮我!”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承继 “怎么帮你?如何帮你?”欣红觉得欣朱简直是异想天开,并且自己的头也有点隐隐作痛,转身就想离开。 欣朱拉住欣红的袖子:“姐姐,今儿顾嬷嬷和岚月都进宫去了,等回来必定很疲惫,到时姐姐就上前服侍,顾嬷嬷对你是比对我要好一点的。等你把世子妃扶去歇息了,我就……”说着,欣朱的连微微一红,她毕竟还是没经过人事的闺女,想了想又道:“横竖这就是这么个机会,到时候真要说什么,姐姐你就说你在服侍世子妃,并不晓得外面的事儿。顾嬷嬷也不会把这些事儿牵涉到姐姐身上。姐姐,求你了。” 欣朱一口一个姐姐,欣红的头就更疼起来,可是若不答应欣朱,谁知道欣朱又会怎么发疯?欣红只好用手按下太阳穴:“我就只管服侍世子妃,至于世子那边,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晓得。” “就晓得姐姐疼我!”欣朱勾唇一笑,那笑容格外美丽,欣朱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你也不用说这样的话,如果真成了,我见了你,就要磕头行礼了。” “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呢?姐姐这样对我,我怎么舍得姐姐对我磕头行礼?”欣朱的话,听起来有几分言不由衷,欣红也不拆穿她,转身进屋收拾起屋子来。欣朱这一天就什么事儿都没心思做,只在檐下拿着针线在做,可是那针,半天都没戳到料子上。 也不知道这会儿,世子妃和世子在宫中喝了多少酒?虽说宫宴之上,一般不会有人多喝,可有些时候,如果皇帝高兴,大家凑趣,也会多喝上几杯的。欣朱这颗心,只在那想着罗顷要喝了多少酒,最好陛下多赐他几杯酒,让他喝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皇宫端午的酒宴上,因着算起来都是自家人,也就没有男女分席。帝后坐在上方,下面两行酒席,每一席都设了两位,帝后等到众人坐好,望了眼席上就笑着道:“今儿好,全是双双对对的,都齐全。” “家宴之中,也算得上热闹了。”永安长公主素来和帝后亲近,自然是别人还不敢开口说话,她就笑着开口了。皇帝点头:“是啊,今儿齐全,不但如此,小辈来的还不少,天家是天下第一家,天下第一家兴旺发达了,这天下才更为兴旺。” 皇帝这样说了,众人自然要站起身,齐齐敬皇帝一杯,皇帝举起杯子,一口饮干。皇后已经瞧见琼竹只是略沾了沾唇,笑着道:“楚王世子妃怎么治略沾了沾唇?” “妾素日不善喝酒,一杯就倒,怕的是在陛下和娘娘面前出了丑,那才要被人笑话一辈子呢。”琼竹站起身回到。皇后哦了一声,皇帝已经笑了:“从今往后,就不能再叫楚王世子妃了,记得你公公,没了也有一年多了吧?” 罗顷被皇帝这句话说得心扑通乱跳,但还是压抑住激动,起身对皇帝恭敬地道:“家父是去年二月初三没的,到这会儿,已经一年三个月了。” “一年三个月,按说你早该接了楚王的王位了。”皇帝的话让罗顷更加激动,不过罗顷还是保持着面色平静,对皇帝道:“虽有陛下的旨意,然而因着东平王叔那边,真算起来,臣还是戴罪之身,因此臣并不敢恳求陛下,许臣接了王位。” “是非曲直,朕已经着人调查清楚了。东平郡王实在太过荒唐,楚王府那是什么地方,庭院深深,墙壁宫墙也矮不了多少,他竟想出这样的法子,实在荒唐,荒唐。”皇帝连续重复了两遍荒唐,席上众人都已经把酒杯放下,凝神倾听着皇帝的话。 罗顷急忙离开席上,走到中间跪下,琼竹也跟着丈夫一起跪下。罗顷这跪下是什么意思,皇帝是晓得的,因此皇帝没有叫他起身,而是看着罗顷:“你要求朕什么事儿!” “侄儿方才听叔叔的意思,想来是要治罪王叔。容侄儿说句大胆的话,虽说王叔这样做了,但侄儿也晓得王叔只怕是穷的极了,再说这些日子,王叔在这京城,也白丢了不少银子。经了这次教训,王叔想来也会知道收敛。因此侄儿求叔叔,不要降罪王叔。” 罗顷的话让皇帝唔了一声,皇帝才道:“你倒宽宏大量,可是你要晓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更何况,天家的家规就是国法。往小里说,东平郡王的话,已经伤了你母亲的清白,往大里说……”皇帝顿了顿,这往大里说,就是连楚王这边都要受连累。 罗顷怎么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况且按罗顷的本意,也是不愿意为东平郡王求情的,可是若不求情,真让东平郡王按国法被处置了,夺爵这些,也是丢了楚藩的脸。若能就此拿到对东平郡王的管束的权力,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因此罗顷又给皇帝深深磕头:“陛下,臣自然知道国法威严,然而陛下方才也说了,天下第一家,家法就是国法,天下第一家,也要家和万事兴。东平王叔所为,损了家母的清白,做儿子的,恨不得食肉寝皮,才能消了心头之恨。然再细细想来,王叔做这些事,说不定也是平日间我们有做的不到处。因此臣恳求陛下,东平王叔以后的管束,就由楚王府这边来做,臣的母亲,是东平王叔的长嫂。长嫂管束小叔,也是天经地义的。”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罗顷,琼竹一个字都没开口为丈夫说,只陪着丈夫跪在那。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道:“好,好,好一副伶牙俐齿。皇后,我记得你说过,楚王世子妃,也是个伶牙俐齿的。” “是,他们夫妻,恰好是一对。”皇后笑盈盈地说。皇帝这才开口:“世子妃,侄媳妇,朕倒想问问你,对你夫君方才的话,你是夫唱妇随呢,还是有别的话要说?” “陛下既然询问妾,妾也只敢说,国法之上也有人情,夫主夫主,他说的对的地方,妾也不能反对。”琼竹这话答的圆滑,皇帝哈地笑了一声:“很好,果真是一对,那你可知道,东平郡王这件事,已经传遍天下,若因你夫君的求情,让朕不追究他,天下人可会怎样说?” “天下人会说妾的夫君,竟然放过了污蔑妾婆婆的人。可是陛下,方才夫君说了数次,那是王叔,若论国法,王叔为尊,我们为卑,卑下怎能说叔父的错?” “天家尚有……”皇帝本想说尚有爵位,楚王的爵位要高过东平郡王,但猛地醒悟琼竹话中的意思,不由看了眼罗顷,罗顷还是规规矩矩地跪在那。皇帝已经点头:“很好,你们夫妻的意思,朕晓得了。传朕的旨意,东平郡王无凭无据,信口开河诬陷亲王世子,按律该褫夺封号,然因这事家事,命罚俸一年,着由楚王府严加看管。” 说完皇帝对罗顷道:“你方才说的对,长嫂是可以管教小叔子的!” 罗顷已经明白皇帝的意思,急忙对皇帝磕头下去:“臣多谢陛下。” “起来吧,从今儿起,你就正式继了楚王的王位了。”皇帝轻飘飘地说,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罗顷耳中却是那样重,从今天起,自己就不再是世子,而是楚王了,而自己的妻子,也会成为楚王妃。 “那道旨意,原本早就该实行了。”皇帝话中意有所指,那道旨意,就是让罗顷正式继承楚王王位的旨意,就是封琼竹为楚王王妃的旨意,就是……罗顷心中已经充满了欢喜,欢喜的竟然有些说不出话,只是对皇帝又磕头下去。 皇帝命他们夫妻两个归坐,罗顷夫妻刚回座位坐下,永安长公主已经端起酒杯对罗顷笑着道:“说的是今儿来赴端午宴,谁知倒是你的喜事,你们夫妻,可要好好地喝了一杯。” “姑母,你侄媳的确一杯就倒。”琼竹的酒量罗顷是知道的,怎么敢让琼竹喝酒,只得在那求饶。永安长公主浅浅一笑:“有你呢,你代她喝不就成了,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几杯酒都不能喝?” 看来今儿这酒是不得不喝了,罗顷也只得端起酒杯,喝干杯中酒。酒才喝完,皇后也凑趣要恭喜,这皇后都凑趣了,众人自然也跟着凑趣,到后来,连琼竹都喝了一杯。琼竹双颊飞红,罗顷更是连连喝了数杯,酒席还没有散就醉了。 皇后命人先把罗顷夫妻扶下去歇息一会儿,毕竟这是在宫中,罗顷也不敢真的睡去,只喝了醒酒汤,又喝了杯茶,躺了会儿觉得舒服了些,就和琼竹挣扎着回到酒席上,回到席上还被永安长公主取笑要灌酒,还是皇后拦住了,让他们夫妻先回去了。 回去的马车上,琼竹靠在罗顷身上,不时傻笑。罗顷伸手摸摸琼竹的额头:“喝多了?”琼竹嗯了一声:“我啊,觉得像在做梦。”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事发 说着,琼竹含笑看着丈夫,罗顷把琼竹的手握的更紧,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自己会给妻子最好的一切,没有人再能为难妻子了。马车回到宗正府,罗顷夫妻脚步趔趄的下了车,顾嬷嬷忙上前来搀住罗顷,罗顷推了下顾嬷嬷:“先把世子妃照顾好。” 顾嬷嬷应是,猛地想起今儿在宫中听内侍们说的话,顾嬷嬷笑盈盈地道:“这会儿,可不能叫世子妃了,要叫王爷王妃。” 王爷、王妃?罗顷觉得自己的脚步都轻快许多了,这个称呼真好听,自己和妻子,终于能被这样称呼了。不过罗顷还是脸色一板:“总要等到正式传旨。” “王爷,您就放心吧,今儿陛下亲口说的,旨意只怕明儿就传下来,老王妃那里,老早就盼着您能承继王位了,还有次妃,也很盼望您呢。” 是啊,都盼望着,罗顷唇边露出笑,一群人已经走进宗正府,欣朱在那等了许久,走出院子就看见罗顷面色通红,琼竹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脚步趔趄。他们夫妻果真都喝醉了,欣朱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忙上前扶住罗顷,对岚月道:“姐姐辛苦了,这会儿回来,就让我服侍世子和世子妃吧。” 岚月很看不上欣朱,这会儿听了欣朱的话,眼珠转了一下,刚想鼻子里面哼出一句,谁知琼竹觉得酒涌上来,侧头就要吐,这下岚月担心罗顷被吐到,只能急忙去扶琼竹,欣红也已经走出来,见琼竹想吐,忙跟上去给琼竹拍着背。 罗顷这边,只剩下欣朱和一个小内侍搀扶他进去,欣朱见事情按自己想的去做,心开始狂跳起来,吩咐小内侍帮忙扶着罗顷腋下,自己挽住罗顷的另一边胳膊,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罗顷进了屋子之后,琼竹也被扶进来,琼竹原本就不胜酒力,这会儿吐了,虽觉得舒服了些,但闻见罗顷身上的酒味,琼竹又觉得作呕起来,于是琼竹伸手推罗顷:“你往外面去,我闻见你身上的酒味就发呕。” 琼竹的话,罗顷从来都是听从的,这会儿也不例外,自己摇晃着就想站起身,这是自己的机会,欣朱急忙对顾嬷嬷道:“嬷嬷,要把世子扶到厢房去吗?” “自然是往厢房去。”顾嬷嬷并不是没有服侍过醉酒的人,可是那是在王府,身边服侍的人要多很多,这会是在京城,服侍的人没那么多,还要分两边服侍,顾嬷嬷就觉得有些人手不够起来,虽对欣朱不满,也要使唤使唤,催着欣朱赶紧把罗顷扶到厢房去。 欣朱和小内侍把罗顷扶进厢房,罗顷看见床就整个人倒下去,小丫头已经端着热水进来,欣朱接过热水,看见罗顷的外衫有些脏了,急忙对小内侍道:“你去给世子取来干净衣衫,我服侍世子洗了脸,再把衣衫给换了。” 小内侍应是离去,欣朱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罗顷,干净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就要实现了,不过这之前还是先要哄着罗顷把衣衫脱了。 “世子,奴婢帮您把外面脏污的衣衫脱了可好?”欣朱小心翼翼地问着,罗顷已经醉的狠了,怎么会有回答?就是这会儿,欣朱伸手替罗顷解着衣衫,很快外袍就被脱下,罗顷翻了个身,欣朱颤抖着双手要去解罗顷的里衣,只要把这件衣衫脱了,就…… 欣朱拿起手巾给罗顷擦了擦脸,罗顷有些不耐地扯着里衣的带子,里衣的带子原先就被欣朱解开了些,这会儿更是轻轻一扯,就被扯开。 现在,小内侍还没来,小丫鬟也出去了,只要自己脱掉衣衫,合身扑上去,罗顷醉极,也不知道自己不是琼竹,生米煮成熟饭,就什么都不怕了。欣朱快速地解着外衫,就要倒在罗顷身上。罗顷并没察觉,还当是琼竹在呢,伸手习惯地要去搂抱琼竹,欣朱整个人都被罗顷搂进怀中,顿时心狂跳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做? 欣朱不知道,她从没听人说过这样的事,是不是要把自己的衣衫和罗顷的衣衫都解掉?欣朱的心又在跳,伸手去解罗顷的裤子。 “王爷,这衣衫,我们给你拿……”门在这会儿被推开了,顾嬷嬷走进屋里,话只说了一半,就愣在那了,看着床上的罗顷和欣朱。 欣朱心中懊恼,顾嬷嬷若再晚进来一会儿就好了,但也有点庆幸来的是顾嬷嬷,于是欣朱声音颤抖地对顾嬷嬷道:“嬷嬷,王爷他搂着我不让我走。” 是吗?顾嬷嬷狐疑地走上前,先往欣朱身上看去,突然顾嬷嬷神色一变,伸手就把欣朱从床上拽下来。 欣朱的头发被顾嬷嬷拽住,欣朱不由喊疼,对顾嬷嬷道:“嬷嬷,您是怎么了,世子要做什么,我做奴婢的,难道还能反抗不成?” 顾摸摸一巴掌打在欣朱脸上:“做奴婢的,没有你这样没廉耻,王爷好好地睡着呢,你脱了衣衫倒在他怀中,是什么道理?” “顾嬷嬷,我……”欣朱还想哭,顾嬷嬷又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呸,当我是没有见识的,这要倒身勾引和王爷临幸,全是不一样的。” 欣朱毕竟年轻,虽想着豁出去,可没有顾嬷嬷这样老辣,用牙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顾嬷嬷已经高声叫来人,立即有几个内侍跑进来,顾嬷嬷指着欣朱对内侍道:“趁早把这丫头给我关起来,这么大胆的丫头我还没见过,想趁着王爷醉的不行,做些勾引王爷的事情,若人人都像她一样,如何了得,如何了得?” 顾嬷嬷处在愤怒之中,声音也高了不少,罗顷先还以为这吵闹只是一会儿,谁知这吵闹声越来越大,于是勉为其难地睁开了眼睛,嘟囔了句:“你们吵……” 话没说完,罗顷就看见地上跪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罗顷反而吓了一跳,对顾嬷嬷道:“这,这到底是什么?” “吵醒了王爷,是奴婢们的不是。这丫头着实大胆,借着服侍王爷的当口,竟要……呸,这样的话我也说不出口。王爷您先继续歇着,横竖这也没出什么大事,等明早再说。” 顾嬷嬷恭敬回着,听到没出什么大事,罗顷也没放在心上,接过内侍递上的茶喝了一口,就又翻个身睡去。 欣朱原本见罗顷醒来,自己就和他求情,谁知罗顷竟又睡去,这下欣朱更加难过,对顾嬷嬷道:“嬷嬷,我是宫里赏下的,你……” “知道,知道,你是宫里赏下的,不要再颠三倒四几个过子了。这宫里赏下的,在别的地方算稀奇,在我们王府,这可一点也不稀奇。”顾嬷嬷直接打断欣朱的话,欣朱最后一点指望也没有了,哀求着道:“那,嬷嬷,您……” “你们都愣住了吗?还不去把她拖出去,等明儿一早再让王爷王妃处置。”顾嬷嬷喝了一声,内侍们已经上前把欣朱拖出去。 欣红虽跟着众人在上房服侍琼竹,可是这耳朵一直竖的高高的,想听听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听到顾嬷嬷高声喊来人的时候,欣红就想出去望望,但岚月已经把茶递给欣红,要她小心地喂给琼竹。欣红也只有接过茶,小心喂着琼竹。 琼竹喝了两口茶,欣红就听到传来把人拖出去的声音,欣红如坐针毡,想出去瞧瞧。正巧这会儿琼竹睁开眼,有些不满地道:“外面怎么了,吵的我头疼。” “奴婢出去瞧瞧。”欣红巴不得这一声,站起身往外去了,岚月急忙给琼竹捶着背:“许是他们今儿累了,服侍的不好,顾嬷嬷让人教训他们。” 是吗?琼竹只说了这两个字,就又沉沉睡去。欣红走出屋子,正好看到内侍把欣朱给拖出去,欣红看见欣朱这样,晓得这件事定然没成功,想上前几步,就看见顾嬷嬷走出来,欣红忙停下脚步,对顾嬷嬷道:“王妃问外面怎么吵成这样,我特地出来瞧瞧。” “我会亲自去告诉王妃。你不用进去服侍了。”顾嬷嬷深深地望了欣红一眼,欣红被顾嬷嬷这一眼看的心虚,但还是低头不说话。 “你们从宫里出来的,原本该更晓得规矩,怎么这会儿,欣朱就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来?王爷肯临幸你们,是你们的福气,不肯,也是你们的命,哪有能做出这样事情,脱了衣衫往王爷床上爬,这等不听话的丫鬟,该打死才是。”顾嬷嬷经过欣红身边,突然停下脚步说了这么一串。 欣红吓得立即跪下:“顾嬷嬷,我并没做什么事儿。” “你若是真敢做了什么事儿,这会儿还能站在这里吗?”顾嬷嬷冷冷地看了欣红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进屋里,欣红只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顾嬷嬷没发话,欣红也不敢站起来,只是跪在那里,渐渐瘫坐在地上。 一股寒意从膝盖那里漫上,让欣红周身都在发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旨意 欣红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知道天已经完全黑了,岚月带着小丫鬟出来把檐下的灯笼给点上,又听见顾嬷嬷在那招呼人去厨房要碗面来,说王妃醒了,赶紧吃点东西垫垫。周遭的人来来去去,但所有人都像没有看到欣红一样。 自己是不是就要跪死在这里?欣红觉得膝盖越来越疼,疼的入骨。只是茫然地看着檐下的灯笼,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 “嬷嬷,欣红晕过去了。”岚月凑在顾嬷嬷耳边轻声说,顾嬷嬷的眉皱一下,刚要吩咐岚月,琼竹却已经抬头:“欣红,欣红怎么了?怎么会晕过去?” 岚月的神色立即变了,不知道该怎么和琼竹说,顾嬷嬷笑着上前:“王妃,是这么一回事,欣朱那丫头,心也太大了,竟想爬了王爷的床,因为您和王爷都醉了,怕打扰你们,就先把欣朱给关起来了,至于欣红?这丫头和欣朱那么好,怎么会什么都不晓得呢?小的也没说什么重话,她就跪在哪儿了,您睡着,谁也不敢让她起来。谁知这丫头身子骨不好,这才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呢,就晕过去了。” 说话时候,顾嬷嬷一直看着琼竹的神色,琼竹的眼帘微微垂下,轻声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这事儿是欣朱做的,欣红跪下时候你就该要她起来,如常服侍,不然……”琼竹的话停下,看了顾嬷嬷一眼,接着微微一笑:“嬷嬷必定是嫌我太心慈手软了,这种事儿就不能开先例。” “小的怎么敢嫌弃王妃您心慈手软?”顾嬷嬷急忙笑道,接着顾嬷嬷话锋一转:“不过这会儿和原先不一样了,世子已经正式成为王爷,等回到王府,这想讨好王爷的人,可比原先要多的多,不说别人,单东平郡王那里,就……” 东平郡王?琼竹用手按下额头:“这会儿还没到王府呢,欣朱的事儿,明早再说,欣红你们就拿些伤药给她,明儿要她养一天。” 顾嬷嬷急忙应是,岚月已经去寻伤药了,顾嬷嬷接过伤药时候还赞了一句:“王妃真是体贴,有这样好的王妃,就该好好服侍才是,哪能想那些有的没的?”琼竹晓得顾嬷嬷这是顺口说的,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又一笑就歇下了。 岚月急忙扶琼竹睡下,但还是忍不住道:“王妃,顾嬷嬷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况且您这会儿还没身孕,若等有了身孕的时候,只怕就会有更多事儿了。” “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不要去想。”琼竹抱住被子闭上眼,想要进入梦乡,岚月见琼竹这样,也只叹了一声,横竖自己这个做丫鬟的,尽到责任就好。 欣红醒来时候,是在自己房内,一个小丫鬟站在她床边看着她,看见欣红醒过来,小丫鬟高兴极了:“欣红姐姐,你醒了?” 欣红没有说话,环顾这间屋子,这间屋子也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欣红认得每一样家具,晓得每一处布置,屋子很狭小,可是这会儿欣红却觉得屋子透着一股寒意。虽说顾嬷嬷说这件事不关自己的事儿,可是王妃那里,谁知道王妃会不会杀一儆百?把自己也连着一起赶出去? 毕竟做王妃的人,少有心慈手软的。欣红觉得,自己真该晕过去,不再醒来就好。 “欣红姐姐,你要不要喝茶?”小丫鬟见欣红又闭上眼,给欣红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这会儿,就是龙肝凤髓也不想吃。欣红疲惫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门帘被掀起,顾嬷嬷走进来,小丫鬟乖巧地叫了声嬷嬷,顾嬷嬷示意小丫鬟走出去,这才坐在床边对欣红道:“这是王妃命我给你拿来的伤药。” 欣红瞧着顾嬷嬷手上拿着的白玉小瓶,一时不晓得这个消息,到底是好还是坏? “我已经问过王妃了,王妃说,让你明儿在房里好好地养一天,后日再上去服侍。欣红,我们王妃性情宽厚,这是她的好处,可是你们不能把她的好处就当成了你们放肆的理由。”顾嬷嬷见欣红面色,就晓得欣红在想什么,冷哼了一声。 这个意思,就是自己还是可以在这待着?欣红听出顾嬷嬷的话外之音,有些惊讶地抬头。顾嬷嬷翻了个白眼:“欣朱这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不过是因为我们王妃不追究罢了,你就好好地待着,不要再想什么别的。” “奴婢,奴婢……”欣红这会儿是真的大喜过望,要下床给顾嬷嬷磕头,顾嬷嬷拦住她:“这件事和我没多少关系,都是王妃的意思。你以后啊,就忠心地服侍我们王妃。” “是,是!”欣红接过顾嬷嬷塞过来的小瓶,这会儿才感到浑身一松,看着顾嬷嬷离开,欣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件事,对自己来说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只是不晓得欣朱?欣红往外望去,被赶出王府,交还父母,这和平常的出宫嫁人是两个概念,不知道欣朱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愿赌服输,欣朱的那句话又在欣红耳边响起,欣红拉起裙子,把瓶里的药洒在自己膝盖上,这药的确不错,洒上去后一阵清凉传来,明儿能养一天呢,就不能去送欣朱了,欣红叹了口气,到了现在,也只有先保住自己了。 罗顷这场大醉,要到了日上三竿才真正醒来,梳洗完换了衣衫,罗顷问过琼竹,晓得她在上房早就醒了,这会儿正在用膳。罗顷就笑眯眯地往上房去,看见罗顷走进来,琼竹也不起身,只啐了他一口:“你昨晚自己喝多了,差点闯祸了,你知道吗?” 闯祸?罗顷不由摇头:“我闯什么祸了?王妃不能提醒我一声?” “王爷,昨晚有丫鬟趁服侍您的时候,想……”虽说这是顾嬷嬷的职责,可是说出这些,顾嬷嬷也觉得微有脸红,迟疑一下又停了。 罗顷仔细回忆,锁着的眉头松开了:“你们昨晚吵了一阵,就是这事?这种事情,也算不上稀奇,把人赶出去,交给她爹娘带回去就是。” 顾嬷嬷应了一声,又道:“这要赶,也有好几样赶法。” 有一种赶法是连身上好衣衫都剥了,只留贴身衣衫赶出去,这是比打板子的羞辱还要厉害,告诉众人她做了极大的错事,让后来者不敢效仿。 “王妃呢?”罗顷看着琼竹,琼竹已经放下筷子:“不过一件小事,我们心稍微慈悲些,就能让人过的好些。我的主意,是把她爹娘寻来,赏十两银子,合着她动用过的那些东西一起出去。顾嬷嬷说,还赏银子,瞧着就像王妃可欺一样。” 难怪顾嬷嬷还要再说一遍,合着原因在这啊!罗顷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照王妃说的去做吧。” “王爷!”顾嬷嬷十分不满地喊了一声,罗顷已经笑着道:“我懂王妃的心,也晓得王妃的意思,得饶人处且绕人。” “可是王爷,若有人……”顾嬷嬷想起陈若雁,若不是罗顷对陈若雁心慈手软,也不会让陈若雁此后再能搬弄唇舌,险些闹成一场大风波。 “我晓得。顾嬷嬷,你先去办这件事吧。”琼竹的声音响起,顾嬷嬷也只有咽下自己想要说的话,低头后退出去。 “王爷!”琼竹轻声唤着罗顷,罗顷已经抬头看着琼竹:“我晓得你的意思,你是王妃,若连管理王府都只能用雷霆手段才能让人信服,那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说,你懂我!”琼竹见丈夫不用自己多解释,也对丈夫微笑。 罗顷伸手抱了妻子一下,接着放开:“既然晓得我懂你,那你还和我解释什么?” “因为我以为,”琼竹想说出自己心中的话,可是话到了口边,又被咽回去。 罗顷微笑:“你以为我成了王爷,还会和原先不同吗?我是罗顷,是你的夫君,这才是最要紧的,至于是世子也好,王爷也好,甚至可能是什么平民也好,我都是你的,都是你的。”这 话听着真好听,琼竹刚要在说话就听到岚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话中十分激动:“王爷、王妃,宫中来人传旨了。” 这道旨意,和平常的旨意也不一样,琼竹夫妻需要穿上大礼服,还要摆了香案,在宗正府的正厅接旨。 琼竹夫妻到达正厅的时候,厅上已经布置停当,服侍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看见琼竹夫妻走进,宗正对罗顷拱手:“恭喜恭喜!” 罗顷还礼下去,前来宣旨的,自然不是宫内的内侍,而是礼部尚书和翰林院掌院,二人今日是天使,也只有这样的配置,才算配得上罗顷的宗室亲王身份。 礼部尚书是正使,见罗顷出来,就拿起手中圣旨,高声道:“楚王世子罗顷听旨!” 罗顷夫妻急忙跪下,礼部尚书把长长的圣旨宣读完毕,最后就是罗顷从今日起,正式成为了楚王!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欢喜 “万岁万岁万万岁!”罗顷夫妇磕头下去,然后礼部尚书这才把圣旨合起,交到已经站起身的罗顷手中:“恭喜楚王了!” 按了礼仪,这道圣旨该送到楚王府的祠堂里供起来的,不过这会儿是在京城,因此罗顷只把圣旨放到正厅当中的桌上,这才还礼下去:“大人辛苦了!” “岂敢岂敢!”礼部尚书也很客气,两边闲话几句,琼竹也就带上人回去,这边已经备好了酒席,送到外面去了,罗顷和宗正陪着礼部尚书和掌院自然又有一番应酬。 琼竹回到房中,还没卸了妆容,顾嬷嬷就迎上前轻声道:“王妃,欣朱的爹娘已经传到了,听说要把欣朱还给他们,欢喜的不得了,说要来给王爷王妃磕头,我挡住了。” “嗯,这事就这样了了吧。我记得欣红说过,她也想在离京前见见她爹娘呢,也一并办了。”琼竹的话让顾嬷嬷急忙应是:“那,这会儿什么时候回去呢?” “越快越好,趁着虽然天热起来,但还没到真正暑热的时候,不然这路上又没有冰,这么辛苦赶路,非病了不可。”琼竹想的和顾嬷嬷想的是一样的,她急忙点头:“说的是,这就吩咐下去。” 说话时候,岚月已经走进屋内:“王妃,欣朱来了,说要给王妃您磕个头。” “不必了,让她自己回去,好好过日子吧。”琼竹的话传出门外,欣朱双眼含泪地跪在檐下,对着里面磕头下去。 岚月已经从屋里走出来,对欣朱道:“王妃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会儿王妃也忙,没空见你,你回去后好好过日子罢!你的那些东西,要能用的好,也是份不错的嫁妆了,若再吓唬你爹娘几句,就说你宫中还有什么干娘干爹,你爹娘也不会把你胡乱嫁了。” 这后面一句话,岚月压的低低的说,欣朱抬头,眼里有泪:“我晓得你也是为了我好,可是……” “可是什么?这外面的日子自然没有王府里舒坦,可是你们怎么说都是京城附近的,到时拿出银子置办几亩地,再结结实实地盖上几间草房,打了井,这日子,也不会差。”岚月说着就把欣朱拉起来:“你不用担心,既然王妃都这样宽厚吩咐过了,怎么会让你随便出去?” 这是岚月要送欣朱出去的意思,欣朱回头,看见一个小丫鬟已经抱了包袱在后面跟着,包袱里就是欣朱这些年积攒的东西。历年的赏赐都在里面了,欣朱虽然知道自己出来了就不能再进来,可还是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想再体验一下这青石板路,还有路两边的房子,这样的景象,这一生都看不见了。 还有那层延绵很长,仿佛不会断掉的红墙,那阳光下灿烂的琉璃瓦,都再见不到了。自己从家里出来,进了宫做了宫女,又回到家中,仿佛一个轮回,再不会打破。 “这十来年,竟像做了一场梦。”欣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岚月不由叹气:“人的际遇,要到哪一步都说不定的。别说我们王妃,就算是宫里有几个得宠的,出身都和我们差不多,可只要被陛下看中,那就飞上枝头,但也不是人人都被陛下看中的。” 走的再慢,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欣朱的爹娘是在后门等着,看见从里面走出的几个女子,欣朱的爹娘不由磨了磨眼睛,这几个女子身上穿的衣衫,带的首饰,看起来就像那高门大户里的奶奶太太一样。 “难道说,里面真有我们女儿?”欣朱的爹悄悄地问着她的娘,欣朱的娘倒认出欣朱了,虽说十来年没见,可母女之间还是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于是欣朱的娘上前一步就把欣朱搂在怀中:“我的儿,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出落的这么漂亮了。” 这是自己的爹娘吗?欣朱有些发愣,记得自己的爹个子很高,娘也生的漂亮,可是面前的两人,分明就是两个老人家。 “这不会错的,欣朱姑娘,我们是去宫中,查看了你当初进宫时候登记的,还有去你们村里询问过里正,的确他们就是你的爹娘。”内侍晓得这种事情常有,毕竟都离开那么多年了。 “爹,娘!”欣朱收起心中的那丝不确定,低低地叫了一声,欣朱的娘这才绽开笑容:“哎,这花一样的姑娘,我还真不敢认了,我们家那破屋子,怎么盛的下你啊?” 这一句让刚缓过来的气氛顿时又僵住了,还是岚月看了眼外面,对内侍道:“你去雇个车,这么多的东西,走路怎么走得了?” 内侍还没走,欣朱的爹就嘴里啧啧连声:“这,还雇什么车啊?十来里路,一会儿就到了。” 欣朱的娘晓得自己方才那句话说错了,急忙拉了下欣朱的爹:“人家替我们雇车,你还不谢谢人家,说这些做什么?” 欣朱的爹立即闭嘴,岚月不由瞧了欣朱的娘一眼,欣朱的娘已经对岚月陪笑道:“姑娘,我想问问,我们家女儿,到底是怎么得的恩典,被放出来的?” 欣朱的脸色顿时变了,有些担心地看着岚月,岚月已经微笑着道:“不过是因为我们王爷王妃要回藩地,我们王妃心慈,问问他们,有想不愿跟去的,就放回家,免得那么老远地跟去,抛离家乡,不得见亲人。” 原来如此,欣朱的娘已经点头:“我就怕我们姑娘是犯了错被赶出来,那时,我们就……” “娘,车到了,我们上车吧。”欣朱的心放下,但又担心自己的娘问的更多,急忙打断自己的娘,让她赶紧上车。这内侍去雇的,也不是什么很好的车子,不过一个骡子拉着的蓝布罩着的车子,欣朱的娘却已经啧啧赞赏:“我今儿真是沾了我们女儿的福了,这么好的车子,怎么就能坐上?” 岚月让小丫鬟把欣朱的东西放到车上,对欣朱道:“你横竖记得王爷王妃的话,回家去好好地过日子,你宫里面的干娘,若你有什么事儿,就托人来这里说。” 欣朱听出岚月在为什么圆谎,对岚月点了点头,岚月让内侍把车钱付了,这才看着车子离去。 车子走了,内侍才对岚月笑嘻嘻地道:“原本以为岚月姐姐您,对欣朱也怀着恨呢,恨不得撕吃了她,方才那几句话,倒处处护着她。她做了那么大的错事儿,还能得到这样好的去处,算不错了。” “都是底下人,王妃都决定放了,我还横插一竿子,算是怎么一回事?”岚月白了内侍一眼,内侍已经笑了:“就晓得岚月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想着姐姐就要走了,我们就再见不到姐姐了。” “你舍不得,就跟我们王爷回去。”岚月晓得内侍不会走,只是故意这样说,果真内侍就摆手:“不敢不敢,姐姐您还是先进去吧,这虽说是小巷子,难免会有人过来,到时姐姐的金面被人看见了,那才不好。” 岚月啐他一口:“果真京城里的人都是油嘴滑舌的,连你们也不例外。” 内侍嘻嘻一笑没再说话,岚月回到屋内,琼竹已经卸了妆容,靠在榻上歇息呢,小丫鬟在那拿着美人拳给琼竹捶着,岚月上前,把事情缘由和琼竹禀告了,琼竹嗯了一声:“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他们的日子就不一样了。” “都是王妃心慈。”岚月夸了一句,就见琼竹闭眼想睡,岚月忙从小丫鬟手中接过美人拳,不轻不重地为琼竹捶起来。 琼竹睡的不是很安稳,但也不想睁开眼睛,只觉得有些疲惫,这迷迷糊糊地,一觉就睡到了天黑,直到鼻尖闻到一股酒味,琼竹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着罗顷道:“王爷今儿才接旨,就喝的这样醉醺醺的,难道说今后果真不一样了?” “怎么会不一样呢?”罗顷双颊通红,浑身酒味,顾嬷嬷已经带着小丫鬟端着热水进来服侍罗顷洗脸,岚月去把罗顷的衣衫拿过来,等罗顷洗了脸,就服侍他换了衣衫,又浓浓地喝了两碗茶,琼竹这才坐起身来:“酒味这才散了些。以后我可和你说,这样醉醺醺地进来,不许来床上睡,自个到书房里睡去。” “娘子怎么越发怕闻到酒味了?”罗顷含笑问了一句,琼竹笑着到:“我素来就不喜欢喝酒,那会儿闻着酒味就要吐,你不晓得吗?” “哦,原来娘子那时候还不是王妃,所以不敢吐出来,这会儿是王妃了,就要摆出王妃的做派了,我明白了。”罗顷连连点头,琼竹伸手捶他肩膀一下:“怎么,你这会儿做了王爷,就要不听我的了?” “岂敢岂敢,为夫自然事事都要听王妃的,不然的话,为夫这皮肉,就要吃苦了。”罗顷心情很好的和琼竹开着玩笑,琼竹啐了罗顷一口,又靠在他肩上笑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有喜 罗顷伸手摩挲妻子的下巴,琼竹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他:“怎么,还不累?” “累,可也心中欢喜,你定了哪天走?” “陛下准了我们明日进宫谢恩,然后再谢过姑父姑母,再略应酬一下,四五天就可以动身了。免得耽搁了,路上热,那就受罪了。”琼竹的话让罗顷点头:“果真娶了媳妇就是好,都安排妥了。” “这会儿才晓得啊?”琼竹的话让罗顷又笑了,凑在琼竹耳边要说什么,琼竹就把他的脸往一边推去:“一股酒味,都不许和我说话了。我要睡了。” 说着琼竹身子往后一倒,裹紧了被子,罗顷原本以为妻子只是说玩笑话,谁知竟传来妻子轻微的鼾声,真的沉沉睡去。怎么觉得妻子比自己还累?罗顷用手摸着下巴,叫来岚月,晓得琼竹今儿差不多睡了一天,怎么这会儿还这么困?罗顷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岚月很快笑着道:“许是王妃这些日子因为这些事情太劳累了,没有歇好,这会儿事情都了了,王妃感到疲劳也是平常的。” 说的也是,罗顷也打了个哈欠,把靴一脱,自己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进宫去给帝后谢恩,这次召见就和原先几次不一样,皇帝是很正式地召见罗顷,罗顷行礼后,皇帝也温言询问了几句,戴内侍就来禀告酒宴已经备好,罗顷谢过皇帝,也就在众人的陪侍下领过了酒宴,这才请内侍往后宫去请琼竹一起出来。 琼竹拜见皇后和罗顷拜见皇帝的程序也差不多,一样的行礼,温言询问,接着就是赐下宴席,领过宴席后琼竹又回到殿中向皇后谢恩。 皇后和琼竹才说了几句话,外面内侍就传进了,说楚王要告退了,请王妃一起出去。 “本还想多留你说几句话,不过你夫君就已经在那等着,倒不好留了。”皇后含笑对琼竹道,琼竹急忙站起身:“妾多谢娘娘,以后妾进宫的机会长有,若……” “你也不要用这样的话哄我。”皇后对琼竹微笑,这笑容中却带有几丝伤感。藩王进京的机会虽有,但并不多,而皇后已经快要六十了,也许下一次,琼竹进京来时,拜见的皇后,就不是这位了。时光太快了,琼竹不知怎的心中想起这句话,但当着皇后不敢生出忧伤来,只又拜了几拜,也就跟着内侍宫人出去。 这一次,内侍宫人们对琼竹就客气许多了,有一个内侍还笑着到:“藩王妃们入宫的也不少,然而却少见像您这样得娘娘青眼的。” “人和人的缘法,真是难以说。”另一个宫女也恭敬地对琼竹说,琼竹将要走到后宫和前朝的分界之处,不由回头望向后宫,宫殿还是那样巍峨,那样的红墙仿佛一直延绵到天边一样。天下第一家的居所,这样富丽堂皇让人向往,可是天下第一家,却也有许多不能被人说出来的心事。 琼竹收回眼,自己和丈夫,绝不会像太妃和老楚王一样,也不会像皇帝和皇后一样。琼竹对自己有信心,对丈夫也很有信心。 罗顷和琼竹此后几天,又往永安长公主府上拜过,永安长公主府上那天特地开了酒席,请了京城的几位公主驸马过来作陪,也算是个小小家宴。 永安长公主握住琼竹的手:“藩地比起京城,对你们来说,反而要舒服的多,我虽舍不得你,也晓得要让你们回去,不然太妃在那巴巴盼着。” “几句这样喜欢楚王妃,那顶要告诉楚王知道,楚王妃身后,还有您这样一位撑腰的,让楚王不许欺负王妃。”另一位长公主笑着凑趣。永安长公主瞪她一眼:“你这话说得也实在,我原本想着,索性收个干女儿吧,可是做我的女儿也没有什么好处,况且她已经是楚王妃了,是这里数的着的人了,倒不好收了。” 众人大笑,琼竹也笑着道:“能得姑母怜爱,是侄媳的福分,等回到了藩地,有什么好的,侄媳也定会吩咐人给姑母送来。” “听听,听听,姐姐,你这回不亏,这虽没收做女儿,这孝敬是少不了你的。”众人再次大笑,热闹过了,酒席散了,罗顷和琼竹的行装已经收拾好了,择了五月初十离开京城。这一回要离开,就是用楚王的仪仗,一路之上驿站会小心侍奉。 和来时的情形完全不一样,但罗顷想起这来时和归路,不由对琼竹感慨:“经过了这一回,我才晓得,这世间的事儿,太难说了。” “你也不用在这发感慨,等回到藩地,只怕还有不少事情呢。”琼竹温柔地提醒罗顷,罗顷当然晓得回到藩地还有什么事情等着自己,经过了这一回,纵然有太妃在那坐镇,难免有人会暗地里生事,虽处置了周家,可是周家在这王府之中,还是有不少亲故,到时候只怕…… 罗顷轻叹一声,琼竹握住罗顷的手,罗顷觉得自己从琼竹握住的手中传来一阵热流,能让自己勇敢面对,再不担忧。 从京城到藩地,快马要十来天,而动用仪仗走的就要慢些,足足到了六月中,罗顷才看见了熟悉的地方。 屈指算来,已经一年多了,罗顷看着车中的琼竹,琼竹有些慵懒地躺在车上,出了京城几天之后,琼竹就越发觉得不舒服,请了太医来瞧,得出的结论让罗顷很欢喜,琼竹有喜了,虽然有喜的日子还浅,不过就是一个多月,但罗顷无端端地想起琼竹说过的,孩子会生在楚王府,这回赶回去,不就是能生在楚王府了? “是不是到了,你看我做什么?”琼竹自从查出有喜,别的也就罢了,就是没有力气,好在亲王仪仗里的车又宽又大,再垫上厚厚的褥子,放上几个引枕,并没有那么不舒服。 “是啊,你听到没有,外面有鼓乐声音?”罗顷的话并没引起琼竹的反应,她只是按了下头:“不想听,很吵。” 亲王回到藩地,从进入藩地的那一刻起,就是鼓乐相迎,处处张灯结彩,藩地上的官员都要出迎。这会儿罗顷听到琼竹这话,伸手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琼竹抬眼看见丈夫的表情,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好了,我晓得你也很欢喜呢,这会儿不过是我头疼罢了,等回到王府,再好好歇歇,就不会了。” “我没有失望,只是在想,你刚有喜就这样不舒服,那总还要再等好几个月,那到时怎么办?” 罗顷的话听的琼竹又横了他一眼:“这会儿你也不用说这些,等进到王府就好。”两人在车里面说话,前来迎接的人已经跪了一地,罗顷夫妇也不用下来,只用让随行的王府属官去请众人起来就好,然后众人这才簇拥着罗顷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进了城门。 这一路都是张灯结彩,还有人家在门口点了香,罗顷在车上掀起车帘,看着外面,觉得这地方从没有像这会儿看起来那么亲切。而妻子,已经有喜了,自己也将成为父亲,已经承继王位,自己的人生,从此就不一样了。 仪仗到了王府,又是一群人等在王府门口,看见仪仗过来,跪地相迎,太妃和次妃并没出来,按照规矩,次妃要到太妃所居的庭院等候,等着罗顷夫妻到来之后,先去拜见她们,然后罗顷夫妻才又需要换上礼服,来银安殿升座,接受正式的叩拜,之后才会是酒宴。 次妃从生下罗顷那天起,就在盼望着这天,换上礼服后不停地问朱嬷嬷,自己的打扮如何,是不是还算庄重? “次妃,您都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朱嬷嬷也晓得次妃心中在想什么,但还是笑着提醒。 “从生下顷儿到今天,这么久了,我总算盼到这一天了。”次妃伸手摸上自己的脸,突然次妃放下手,对朱嬷嬷道:“这两天你也听到了,那边已经对她换了称呼,都称她为太妃,那我呢?” 罗顷正式成为楚王,前楚王的妃子们,当然也要跟着升级。朱嬷嬷是晓得次妃想得到的,是老王妃的称呼,这算是一个折中,虽不是朝廷正式封下的太妃,但王妃之上加了个老字,也比有些王府称呼为老次妃要好一些。 但是朱嬷嬷不敢轻易说出,毕竟太妃的脾气朱嬷嬷是晓得的,至于琼竹?那位也不是好惹的,而罗顷对次妃这位生母,尊重是会有的,但要真的按礼仪? 朱嬷嬷没有回答,次妃已经把手放下:“我晓得了,你们就是不敢说一句,也不敢答应。我肚子里面出来的孩子,到时候,我和他说。” 话没说完,太妃那边已经来人了:“太妃请您过去,说已经有人报,王爷的仪仗已经来到府门口了。” 这就是自己儿子要立即进府了,自己也能等到儿子了,次妃站起身,再往镜子上看了一眼,这才带人往太妃那边去。太妃还是惯常的打扮,看见次妃身着礼服,太妃唇边露出一抹笑:“次妃很想念儿子啊!”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熟悉 “毕竟是从我肚子里面出来的!”次妃把我肚子里这三个字咬的很重,太妃的眉微微一皱,次妃已经坐在太妃身边:“姐姐想来也很想念我儿子了?” 程嬷嬷见次妃不像往常一样等着太妃叫她坐下才坐下,而是这样直接坐下,不等太妃开口,程嬷嬷已经笑着道:“想是次妃实在太过欢喜,都忘记了礼仪,对太妃,您不能……” “说到这件事,我还想和姐姐商量呢,王爷已经去世,经过了这样一番折腾,总算顷儿继承了王位。以后你我就不像原先了,这称呼,也要改一下了。”次妃已经直接打断程嬷嬷的话,对太妃直接说出。 程嬷嬷的眉皱紧,虽说她明白次妃一定不安分,但这人还没进王府呢,她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提出这样的要求,要说太妃压次妃一头,这是没问题的,可是罗顷怎么说也是次妃的亲生儿子。 “再说了,若不是我哥哥往京城去了一趟,只怕我们已经铸成大错,哪有这会儿的富贵可享?”这件事对次妃来说,是太妃一辈子的把柄,怎么舍得不拿出来说一声?太妃本来是端着茶杯在喝茶,听到次妃这话,太妃的手就紧紧握住茶杯,低头看着杯中的茶不发一言。 幸好这会儿有内侍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太妃,王爷王妃来给您和……请安!” “快请!”说话时候,太妃已经站起身,太妃站起来了,次妃也不好再坐着,也跟着站起身,就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丫鬟已经把帘子挑起来,程嬷嬷扶了太妃,朱嬷嬷搀了次妃,后面的人簇拥着往前走去,罗顷夫妇也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来,罗顷看见太妃和次妃,忙就地跪倒:“给母亲请安!” 不等太妃有所动作,次妃已经推开朱嬷嬷,上前一把把罗顷拉起来,搂在怀中就大哭起来:“我的儿,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你去的这么些时候,我想你都快像的心碎了。” 罗顷被次妃搂在怀中大哭,太妃只能把琼竹搀起来:“听说你有喜了,这也是王爷不懂其中的厉害关系,就该让你就地歇息,等到秋天凉了,你的胎像稳固了,再回来。” “姐姐这是说什么话?他们也是归心似箭,再说这一路上,都有人服侍呢,王妃也不会太辛苦。”次妃已经听到太妃的话,立即打断了太妃。 罗顷听到次妃口中的称呼已经变了,对次妃道:“母亲,您……” “那些话以后再说,快些坐下,我好仔细瞧瞧你。”次妃此刻也就反客为主,啦着罗顷坐下,次妃如此,太妃也只能握住琼竹的手坐在一边:“我也很想念你们,虽说这一路上也有消息传来,可总要瞧见你们样样都好好的,我这心里才能放下。” 从进门到这会儿,虽只有一小会儿,可琼竹觉得那些束缚又回来了,太妃和次妃之间的明争暗斗,还有王府内分成派别的下人们,乃至还有别的。不过这样的束缚也让琼竹感到熟悉,也许,这才能叫家。于是琼竹微笑道:“其实我们一向都好好的,王爷虽说病过,可是后来很快就好了,还有……” “就是听到你们病了,我才让人进京的,谁知周家竟辜负了太妃的美意,这样的人家,就该全打死了再说。”次妃时时刻刻都想要看太妃的不好,自然这会儿也不放过,这话听的琼竹和罗顷都略有些尴尬,罗顷已经笑道:“娘,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横竖现在,我是王爷,您和母亲两个人,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这话太妃爱听,可次妃就不是那么爱听了,她心心念念的是称呼问题,一定要争到老王妃这个称呼,不然的话,就心里不舒服,于是次妃又道:“亏得我想起来你舅舅,让他去了京城,得了真章,不然的话,实在是……” 次妃话还没说完,就有内侍走进奏请,说王府属官都等在银安殿,请王爷去那里升座接受众人贺喜。这是正经事,次妃也不敢拦自己儿子,看着罗顷如释重负地走出去,次妃就叹气:“哎,要不是东平郡王那边闹了这么一场,原本这事情,该办的多么盛大?” 亲王承继,虽比不上皇帝登基,可是也是有一套礼仪的,而罗顷这一回只是因陋就简,接了圣旨,一路上回来后在王府接受众人叩拜就完了。 琼竹听出次妃话中的意思,也许还有一部分是针对太妃,不过琼竹这会儿不愿意和两位婆婆因为这件事再说下去,只笑着道:“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别的不说,那身礼服就沉重得不得了。亏得一年也穿不上几次,不然的话,头都疼。” “亲王妃礼服,原本就只次于皇后和太子妃的,虽说重,可皇家,什么事儿都逃不过一个礼字。”太妃开口时候,还是一贯的温柔语气,可是次妃立即听出太妃话中的意思,于是她微微一笑:“姐姐是说我不知礼?” “我不过是和王妃在说闲话罢了,至于这知礼不知礼,我也没说谁。”太妃的话让次妃顿时被噎在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会儿她们两个的争斗,就是为了权力了。琼竹心知肚明,更清楚的是自己不能插手两人的争斗,毕竟这两位都是长辈。 于是琼竹笑着道:“离开这么久了,这回回来,还不晓得母亲可预备了酒席?” “自然是预备了,我挑了后面几天,请一请各位舅舅们。”太妃也顺着琼竹的话往下说,次妃可不会甘心受冷落,对琼竹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妃,这回你也该晓得,你舅舅是立了大功的,若不然这会儿就铸成大错了,明儿你舅母进来,你可要好好地谢谢她。” 真是无孔不入,琼竹不由往太妃脸上看去,见太妃面上很平静,琼竹对次妃笑着道:“自然要谢谢,不过我家哥哥那边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还不晓得我哥哥可好?” 琼竹要问自己兄长,这也是天经地义的,次妃明明知道琼竹又在转移话题,但还是要听太妃在那说方家的事情,自然太妃也只是泛泛说说,但琼竹听的很认真,甚至几次装作没听懂次妃又要挑起别的话题,两边说了好一会儿,程嬷嬷才禀报说罗顷已经从前面回来了,阖府上下的下人们已经都聚在前厅,请太妃次妃琼竹出去,一起接受阖府下人的叩拜。这是太妃正式当着众人宣布,罗顷夫妻真正执掌楚王府。 虽说圣旨是早就下了,但太妃也要做这样的安排,如此才显得母贤子孝,一家子和乐融融,于是太妃把手臂伸出,琼竹上前扶了太妃,次妃只能扶了朱嬷嬷,一行人走出去,就看见罗顷已经等在那里了。次妃看着儿子,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太妃看着罗顷,神色微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和王爷,真的很像。” 这个王爷自然不是罗顷,而是已逝的楚王,罗顷当然明白这一点,对太妃恭敬地道:“母亲还请稍歇悲伤。” “顷儿,我也很想你。”次妃不阴不阳地来了这么一句,罗顷有些无奈地对次妃道:“娘,您也不要悲伤,以后,儿子儿媳会好好地孝顺你们。” 次妃很高兴罗顷说孝顺自己,但这你们二字,让次妃又瞪了太妃一眼,为什么从头到尾她都要压在自己头上,明明她是个下不出蛋的母鸡。 太妃并不去管次妃心中的那些翻腾,和罗顷夫妇一起走进前厅,前厅院子里面,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程嬷嬷从前厅走出,和府内的总管太监一起,带着众人跪下给新楚王一家磕头。 罗顷看着和自己并肩而立的琼竹,伸手悄悄握住她的手,琼竹已经抬头对罗顷微笑,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夫妻二人只要心往一起使,就什么都不怕。 众人行礼之后,罗顷又说了几句话,不外就是些要众人好好服侍的场面话,也就吩咐众人起来,打赏过众人,众人也就各自散去,程嬷嬷走回前厅,已经有人来禀告,酒席已经送到太妃房中了。 “今儿啊,就我们一家子好好地说说话,别人呢,明儿再来。”太妃拍着琼竹的手笑着说,罗顷也笑道:“母亲这个主意好,体谅儿子儿媳这一路风尘呢。” “你们是我儿子儿媳,自然是要体谅你们的。”太妃微笑说着,次妃已经迫不及待开口:“我就不成了,这府里样样事情都由姐姐做主,我啊,连体谅自个儿子儿媳都做不到,只能在这站着。” 罗顷怎么不晓得自己的娘是什么意思,忙又道:“娘心里疼我们,儿子也是晓得的。” “王爷,我老婆子也老了,这王府里面的事儿,也是要交给王妃的,不过有件事,索性趁今日就一起定下来。”太妃突然开口说出请求,罗顷不由笑道:“母亲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儿子就是。” “我晓得皇家礼仪摆在那里,不过别的王府,也有称呼亲王生母为老王妃的,不过一个称呼罢了,我们也就跟别家一样吧!”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疲惫 次妃不料太妃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由看了眼太妃,罗顷也同样没料到,琼竹已经笑了:“既然母亲有这样的美意,那就……” “那就什么?”次妃已经愤怒地打断琼竹的话,接着次妃就看着太妃道:“我晓得你想先下手为强,让人都觉得是我特别想得到这个称呼,你想的美,儿子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次妃说完这没头没脑的话,就气呼呼地往前面走了。 太妃已经料到次妃会有这样的反应,只轻叹了一声就对罗顷道:“你的娘,哎,我也不好去说。” “母亲的意思,儿子明白,这件事并不着急。”罗顷说着就给琼竹使眼色,琼竹晓得这是要自己前去劝次妃了,于是琼竹带着人往前面去追赶次妃。太妃和罗顷慢慢地往前走,太妃对罗顷道:“经过这一回,对你们夫妻,我很放心了,王府交到你们手上,一定会很好的。” “儿子不会辜负母亲的期望。”罗顷的话让太妃笑了笑:“其实你们没回来之前,也有许多事儿呢,不过这会儿你们先歇着,等到明日再说。” 原本周家是外面的总管,这么些年在王府中也是结交了很多人,周家这样被赶走,谁知道缓过气来,会不会再闹事儿?罗顷已经点头:“是,母亲的话,儿子都记住了。” “我和你娘,她当年年轻时候,也想过和我争,那时候我的年纪也比现在年轻,也和你娘……”太妃说了一半就停下不说,现在想来,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就是眼一闭,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是太妃晓得,自己不愿意争,但次妃还是和原先一样,毕竟次妃身后,也有鲁家需要照顾。 罗顷听出太妃话中的叹息,没有再说话,只陪着太妃慢慢地走。琼竹已经追上了次妃,次妃装作没有看见琼竹追上,朱嬷嬷这会儿可半点都不敢得罪琼竹了,再说次妃可以闹脾气,自己这些下人们就要劝着,毕竟次妃闹脾气闹大了,吃苦的还是下人们。 于是朱嬷嬷轻声提醒次妃:“您瞧,王妃来了。” “来了就来了!”次妃脚步依旧没停,次妃的脾气琼竹也是知道的,于是琼竹只上前对次妃道:“酒席摆在……” “我没走错路!”次妃打断琼竹的话,瞧着琼竹道:“您和王爷,这会儿该去陪着太妃,哄着太妃,至于我,命苦,做了别人家的妾,真是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可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要什么吃酒席?” “您这话,我也不敢驳回,只是王爷什么时候没有把您放在眼里了?王爷从京城赶回来,一路如此劳累,进了府匆匆洗了把脸,换了衣衫,就带我来给您和太妃请安,又要忙这别的事儿,照我瞧来……” “一口一个你我,你倒是在京城里学的好规矩。”次妃心中更加恼火,把手中的帕子一扯,就对琼竹冷冷地说,果真是样样都要挑剔,从称呼到说话,然而琼竹还是记得面前这人是自己丈夫的生母,于是琼竹又道:“是媳妇着急了,然而王爷是媳妇的夫君,媳妇着急于自己的夫君,也是常事。” “次妃,您就往这边走,到了酒席上,一家人喝杯酒,说笑几句,王爷王妃心中也欢喜不是,再说了,王妃肚子里面,可还怀着孩子呢。”朱嬷嬷见次妃面色变了,急忙赶在次妃发火之前开口,免得次妃真要把琼竹给得罪完了,到时候一个王府当家人,多的是面上尊重,背地里算计的手段。再说次妃这些年在王妃手里,吃类似的亏还没有吃够吗? 无奈次妃现在把对太妃和罗顷的气全都发到了琼竹这边,朱嬷嬷这话不但没让次妃消气,反而火气更大了些,她冷笑着对朱嬷嬷道:“怀着孩子,合着就只有她会怀孩子似的?我当初怀着王爷时候,还不少曾服侍在王妃身边,又有谁来哄过我?” “是,啊!”朱嬷嬷被斥责,也只有低头认错,悄悄地抬眼去瞧琼竹,巴望琼竹能记得自己的好。原本罗顷还想着,王府都经过了这样的事儿,只怕太妃和次妃之间会和睦许多,谁知这会儿瞧来,不但没有和睦,反而次妃的脾气更大了。 但次妃的脾气再大,琼竹也只有想办法把次妃哄回酒席上去,不然今儿这团圆酒席缺人,会被人笑话,于是琼竹轻声道:“是,您当初怀着王爷时候,受了委屈,媳妇记得公公还在世的时候也曾说过,这会儿王爷也承继了王位,今儿是家人们在一起庆贺王爷承继王位的酒席,您要不去,难道要让别人风光?” 这激将法果真有用,次妃的唇刚抿起,就笑了:“这话听起来还有些想听,的确,儿子是我的,他给的风光我要去接着,怎能让别人接了?” 这话让朱嬷嬷和琼竹都松了一口气,朱嬷嬷立即扶着次妃往太妃院子里走,岚欣见琼竹神色疲惫,急忙上前来扶住琼竹,对琼竹轻声道:“王妃,您和王爷没回来之前,次妃还不这样呢。” 琼竹抬起手指,做个噤声的动作,岚欣聪明地不再说话,一群人簇拥着次妃和琼竹进了太妃院子,等在院内服侍的下人们看见两人进来,有人已经掀起帘子,对里面传报:“老王妃和王妃来了。”又有人上前迎着:“老王妃、王妃来的正巧,里面的酒席刚刚布设好。” 老王妃?虽说次妃刚才当了罗顷的面对这个称呼表示不满,可是这会儿听着这称呼,又觉得无比舒坦,于是次妃,不,老王妃就把手伸给上前来迎接的丫鬟,架子摆的足足的,一步三摇地往里面走。 朱嬷嬷这才往后退了一步,并没敢跟着进去。 老王妃和琼竹走进屋内,太妃还坐在那,罗顷已经站起身,迎接老王妃,老王妃对儿子点了点头,这才坐在自己位子上,对太妃道:“姐姐,我晓得你也是担心我儿子对你好,这才无比趋奉,但你放心,我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他不会对人有坏心的。” 真是说出一句话,就能让人惊掉下巴,罗顷和琼竹互相看了一眼,看见对方眼中的无奈,太妃已经浅浅一笑:“儿子是你生的,这会儿也大了,承继了王位,要如何,便如何,你我两人,不过是安安心心地守寡,再过些年含饴弄孙,也就罢了。” 老王妃只觉得今日自己的脸面得了无比的光耀,也不去想太妃话中背后的意思,罗顷见席上和平常一样,也就亲自斟酒,又给两位请了安,太妃也略说了几句话,这酒席这才正式开始,虽说席上的菜都是琼竹和罗顷爱吃的,可是两人路途遥远劳累,再加上琼竹又有了喜,琼竹只略坐了一会儿,也就告辞回去了。 等琼竹一走,老王妃才对罗顷道:“你媳妇原先没上京时候,对我不大孝顺,这回从京城回来,倒脾气变了许多,看来定是在京城吃了些亏,才晓得我的好。” “娘对儿媳,一直都很好的。”罗顷也只能含糊地说过去,老王妃又喝了一杯酒,这才对罗顷道:“别的话呢,我也不去说它,这一回,全亏了你大舅舅,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你要对你大舅舅……” “这些事儿,都等到明日再说,可好?”罗顷见老王妃又提起这事儿,脑袋不由疼了一下,但也要温言安慰自己的娘,老王妃略有些不满,但见儿子面色疲倦,想起他们这一路的辛苦,也就叹了一声:“罢了,这会儿你也不想听,那我也就不说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这种酒席,也就是略尽了尽意思就好,罗顷站起身和太妃老王妃辞了,这才往外走。一直没说话的太妃这才瞧着老王妃:“你啊,叫我怎么说你啊?” “我在这府中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委屈的。”老王妃说着又把杯中酒一口喝下。于是这会儿,她就要把那些曾受过的委屈一一算来?太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罢了,罢了,就这样罢,她爱争,就由她争去,横竖这一回,她面对的不是自己,而是琼竹,这位新的楚王妃。 罗顷回到房中时候,琼竹已经卸掉妆容洗过了澡,岚欣带着丫鬟正在给琼竹擦干头发,罗顷看着琼竹一身的疲惫,上前从岚欣手中接过干布给琼竹擦着头发:“怎么还不睡?” “很累,但也晓得睡不着,总觉得这会儿什么事情都是刚刚开始。”琼竹的话让罗顷微笑,是的,什么事儿都是刚刚开始,成为楚王,掌管楚王府,真的只是刚刚开始。 “有我陪着你呢,你担心什么?”罗顷的话让琼竹微笑:“我说过的,我不能只依赖你的保护,我是王府的主母,就要担负起我应该担负的。” 这才是一路陪着自己走来的妻子,罗顷伸手握住琼竹的手,琼竹推他一下:“好了,去洗澡吧,洗完了好睡,都这么累了,还有这么多事儿,铁人都熬不住!”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待遇 是啊,要休息好,才能面对将要面对的一切,罗顷对琼竹点点头就进去里面洗澡了,岚欣还要过来给琼竹擦头发,琼竹已经止住她:“不必了,你们也下去歇着吧。岚月她们跟随我们上京也辛苦了,这两天,就让她们好好歇歇。” “是!”岚欣恭敬应答后才又道:“还有那几位,是?” 这是询问宫中赐下的那几位宫女要怎么安置了,琼竹浅浅一笑:“就比照你和岚月的例子,她们也在我身边服侍了些日子,总不能再让她们去做粗活?” 服侍的人,虽然可上也可下,但下去了,就是告诉众人她们犯了错,才得到这样的惩罚。岚欣应是,见罗顷已经洗好澡从里面走出,也就用干布服侍罗顷擦干头发,服侍她们夫妻睡下之后,带着众人退出。 这被褥床帐都是熟悉的,琼竹躺下去的时候发出满足的叹息。罗顷已经握住琼竹的手:“心中在浮想联翩吗?” 琼竹把头靠在罗顷肩上:“是啊,这会儿很累,也晓得这味道是自己熟悉的,又回到了这里,可是竟有些睡不着呢。” “你方才还说好好地睡呢,这会儿又有些睡不着了。”罗顷已经很困了,但还是撑着和琼竹说话,琼竹嗯了一声,摸一下罗顷的下巴:“因为回到这里,难免会想起许多事情,还有今儿太妃和老王妃之间的事情,就觉得,人啊,还是要……” 太妃和老王妃,自己的母亲和生母,罗顷握住琼竹的手,这一下握的很用力,让琼竹有些疼,但琼竹感到罗顷这一握中的难以决定。以老王妃的脾气,这会儿罗顷正式成为楚王,她定会闹出不少幺蛾子的,毕竟对她来说,这已经算是在王府受过无数委屈之后,好容易迎来的出头日子。 而罗顷,就是夹在中间受气的,他心疼自己的生母,可是也敬重太妃,更何况还有皇家礼仪放在前面。 “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罗顷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琼竹摇头,但知道自己摇头丈夫看不见,于是琼竹轻声道:“因为你长大了,是楚王了,不再是世子了。我们要一起面对,面对所有的烦恼。” 自己长大了,就要有决断了,就要面对所有烦恼,罗顷把妻子搂紧一些,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嗯,我知道了,睡吧。”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琼竹也真的发困了,她这一觉很好睡,甚至可以说是这么多日子以来睡的最沉的一夜。当琼竹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的枕头已经空了,琼竹摸了摸,被窝都是凉的,不知道丈夫是什么时候起身离开的。 隔着帐子,琼竹只觉得外面光线昏暗,也不晓得是什么时辰了。琼竹坐起身,掀起帘子,叫了声来人,才听到门被推开,阳光一下照进屋内,琼竹伸手挡了下阳光,对走进屋内的岚欣道:“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 “王妃,这会儿都快午时了!”快午时了?难怪自己这么饿,琼竹伸手摸下肚子,由岚欣把自己扶下床梳洗,皱眉道:“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也不喊我?” “王爷今早起来时候,说王妃您有了喜,让您多睡会儿,还说太妃已经说了,让您这些日子,都好好地养胎。” 那就是免了琼竹的晨昏定省,琼竹嗯了一声,就见程嬷嬷带着人端着早膳走进,看见程嬷嬷,琼竹急忙站起身:“嬷嬷怎么过来了?太妃那边该您多照顾才是。” “太妃说了,您要掌管王府,她身边就只有我一个对王府的事儿还算熟,因此特地命我过来服侍王妃,还说,王妃使唤我,就当太妃使唤我一样。” 程嬷嬷见岚欣她们在那布设早膳,也就对琼竹说着太妃的安排,琼竹有点头:“昨儿还想着,这王府的家我也没管过,早该和太妃要个合适的人过来帮我,谁知太妃就想到了。” 见琼竹没有回绝,言语之中还算欢喜,程嬷嬷这心才算放下,扶着琼竹走到桌子前,把筷子递上,殷勤地道:“这是当初老王妃怀着世子时候,厨房里面做的一道补身的汤,王妃您尝尝,合口不合口?” 按着程嬷嬷这样的人是不需要亲自服侍琼竹用膳的,不过程嬷嬷既然做出这样恭敬的姿态,琼竹也不反对,只用勺舀了一勺汤,就对程嬷嬷笑着道:“这汤不错。” 见琼竹赞了,程嬷嬷这心才算完全放下,琼竹用完早膳,还在漱口,就有人来了,这回来的是朱嬷嬷,看见程嬷嬷跟在琼竹身边,朱嬷嬷就晓得程嬷嬷是太妃送过来的,朱嬷嬷心中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应当撺掇老王妃把自己也送过来,如此才能让自己一家在这王府之中,顶替周家走后留下的那些位置。 不过朱嬷嬷可不会直接表现出来,而是走到琼竹面前,行礼后才道:“老王妃命小的过来问一声,说这会儿称呼改了,老王妃的一应起居,是不是要变变了?” 亲王生母,有些王府是除了称呼之外,别的都可以和太妃一样的。但琼竹也晓得,真要这样做,只怕老王妃的气焰会被嚣张,到时会更闹出许多不可收拾的事儿来。于是琼竹微笑:“老王妃是王爷生母,理当尊崇,所以才改了称呼,至于说一应起居,就比照太妃的例,少了半成,您看如何?” 比照太妃的例少半成,这也是妻妾有别,合乎礼仪的。朱嬷嬷心里盘算着,但怎么敢答应,只对琼竹道:“这会儿王府是您当家,您要说什么,自然我们也就听着,只是老王妃那边……” “老王妃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您回去和她好好地讲讲这些礼仪,想来老王妃也会应下。您说是不是?”琼竹的眼皮都没抬,语气虽然温柔,话中的意思也是不容置疑的,要朱嬷嬷回去好好地安抚老王妃。 朱嬷嬷怎么会听不出琼竹话中的意思,急忙应是后就退出。 等朱嬷嬷一走,程嬷嬷才对琼竹道:“王妃,其实老王妃比照太妃待遇,虽不合礼仪,但别的王府也是有过例子的。” “是啊,那是别的王府,这里是楚王府。再说了,东平郡王当初不就是说我么王府不合礼仪吗?”琼竹只一句就把程嬷嬷挡回去了,这下程嬷嬷沉默了,也许,从一开始琼竹就决定了,不过琼竹如果能直接定下许多事情,这王府倒是能清净许多。 朱嬷嬷从琼竹这边回去,就对老王妃说了琼竹说过的话,老王妃听了就拍着桌子:“她这是去了一趟京城就自觉自己翅膀硬了,竟敢这样说,少半成,她要时时刻刻提醒我不过是一个妾?” “老王妃息怒,息怒,照小的瞧来,只怕不是王妃想这样做,而是要做给太妃瞧呢。”朱嬷嬷的话让老王妃更是咬牙切齿:“要做给太妃瞧,她这……” “今儿我刚过去,就瞧见程嬷嬷跟在王妃身边,问过了才晓得,今儿一早太妃就打发程嬷嬷过来了,说王妃从没掌管过王府,担心对王府事务不熟,所以才让程嬷嬷过来提点提点。”朱嬷嬷的话果真成功地让老王妃转移了怒火,她拍着桌子:“放屁,放屁,我的儿媳,要她派人去提点,难道我这边就没有人派去吗?” 朱嬷嬷巴不得老王妃这句话,顶好老王妃能直接把自己派去,但朱嬷嬷不敢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只对老王妃道:“是,怎么就觉得我们这边没人似的?” “来啊,小吴,把小吴叫来。”老王妃生了会儿闷气,就高声叫起来,朱嬷嬷一听这话就慌了,难道说老王妃不想叫自己去,而是要叫吴内侍去,吴内侍就在外面伺候着,听了就立即走进屋内:“老王妃唤奴婢?” “你这会儿就过去王妃那边,说我吩咐了,让你过去服侍王妃,提点着王妃这府里的事儿。免得王妃只记得礼仪,就忘了我才是王爷的亲娘!”老王妃怒气未消,拍着桌子对吴内侍吩咐。吴内侍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个馅饼砸在自己头上,虽说跟在老王妃身边也是不错的,但这会儿府中谁不知道,这府中的权柄已经从太妃手中转移到王妃那边了,自然是跟在王妃身边,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于是吴内侍压抑住心中的欢喜,跪在地上对老王妃连连磕头:“老王妃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奴婢过去之后,定然会时时提醒王妃,更会让王妃晓得,老王妃这边当年是多么地委屈。” 吴内侍的话让老王妃很满意,她微微点头:“去吧,要记得你说的话,若你做的不好了,我扒了你的皮!” 吴内侍自然连连应是,又跪在地上给老王妃磕了几个头,这才弓着腰站起身后退着出去。 往琼竹那边安插了人,老王妃的怒气才稍微消了些,但依旧还有余怒,她皱眉对朱嬷嬷道:“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不然我昨儿就把人送去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安慰 朱嬷嬷这会儿正懊恼着怎么被吴内侍抢走这个机会,但这是老王妃的安排,她也不敢置喙,只敢顺着老王妃的话道:“昨儿回来时候,小的见老王妃您十分惦记王爷,自然不敢提起这话。” “哎!毕竟不是她亲儿子,她才不会放心上,所以才想着算计我们。”老王妃自己解释了一句,朱嬷嬷也只有跟着点头。吴内侍已经来到琼竹那边,琼竹瞧见他,还当老王妃不满意,遣吴内侍来表达不满的。 吴内侍在这王府内多年,早就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见琼竹神色微变,吴内侍就急忙抢上一步,给琼竹跪下行礼:“给王妃请安,老王妃吩咐奴婢来伺候王妃,并说王妃对王府事务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和奴婢说。” 程嬷嬷正好站在琼竹身后,听到吴内侍这话,程嬷嬷不由瞧琼竹一眼,琼竹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吴内侍没有得到琼竹的吩咐,自然也不敢起来,只能跪在那里。但是琼竹这声哦是什么意思?屋内安静下来,程嬷嬷的唇张了张,想要和琼竹说吴内侍不能留下,但又晓得自己今儿才来,就对琼竹说这样的话,要被老王妃晓得,又要说是自己主仆挑拨是非。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只是老王妃身边也不能乏人服侍。”琼竹沉吟之后,索性把人留下,横竖不留下的话,老王妃那边还会想别的法子送人过来。 听到琼竹这话,吴内侍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对琼竹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道:“王妃放心,老王妃那边也有不少人服侍呢。老王妃还说,王妃素来都是孝敬的。” 这话不由让琼竹想起多年以前,自己陪着陈若雁来王府,那时出来迎接的就是吴内侍,那时候的吴内侍,眼中可从来没有别人。这会儿,这个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的内侍,琼竹不由轻叹一声:“说起来,你和程嬷嬷,年纪都大了,按说也……” 程嬷嬷原本好整无暇地在那候着,突然听到琼竹这话,程嬷嬷顿时抬起头,双眼碰上吴内侍的眼,吴内侍也极其惊讶,难道说琼竹想要顺势把自己和程嬷嬷都送出去?这可不能,送出去了,以后还怎么进来?还怎么在这王府之中吃香喝辣? “王妃,俗话说的好,老骥伏枥,奴婢今年也还没到五十呢。”吴内侍已经又给琼竹跪下,程嬷嬷倒没有吴内侍那么慌张,但还是望着琼竹,就巴望着琼竹继续说下去,琼竹浅浅一笑:“我不过是想起了一点旧事,并没有送你么出去的意思,起来吧。”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吴内侍又给琼竹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是,方才是奴婢慌乱了,王妃刚从京城回来,还有许多事儿呢。” 程嬷嬷不由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这是在嘲讽吴内侍太过谄媚,但吴内侍不会把程嬷嬷这声冷哼放在心上,谄媚就谄媚吧,被嘲就被嘲吧,总好过被送走的命运。 “你们都先下去吧。这王府里的事儿,我也晓得了大概,等再过两天,再把人给理清楚了,就可以了。”琼竹不想再看见程嬷嬷和吴内侍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吩咐他们都下去了。 程嬷嬷吴内侍两人应是后就离去,等两人一走,岚欣才对琼竹笑着道:“王妃,这会儿是真的不一样了,您瞧吴内侍和程嬷嬷的态度,都完全不同。” “一样不一样的,不都要这样过日子?”琼竹用手按下额头,岚欣急忙过来给琼竹捶肩:“王妃,话可不是这么说,虽说您不在乎,可我们这些底下人,王妃想必也晓得,那是在王妃面前多得了一些脸面,出去就是不得了的。” 这样的话,听起来很耳熟,仿佛当年在陈家时候,陈若雁身边的那个丫鬟,叫什么来着看,琼竹已经忘记了,就曾不无得意地说过这样的话。现在,琼竹觉得这些事情,简直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顾嬷嬷已经走进屋里,正好听见岚欣的话,想上前说两句凑趣,见琼竹面上神色疲惫,于是顾嬷嬷咽下想要说的话,而对琼竹轻声道:“今儿一早,舅爷那边就派人来了,说想进来给王妃您请安。” 舅爷?哦,自己的哥哥。琼竹想起东平郡王发难之后,自己娘进来说的话,不由轻叹一声。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王妃您的亲哥哥,这是其一,其二呢,王妃您这会儿有着喜呢,外婆来探望,也是天经地义的。”顾嬷嬷继续劝着,琼竹嗯了一声:“顾嬷嬷,我晓得你的意思,然而……” “王妃,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再说容我们说句大胆的话,从宫里的娘娘们再到这王府里的妾室们,谁的娘家不是这样的?” 谁的娘家不是这样的?把女儿送进宫,送进王府,就指望着女儿地位稳固,生下儿子,给全家带来荣华富贵。对小民来说,这是最快的得到荣华富贵的方法。 “我晓得的,让他们明日进来吧。”琼竹也晓得顾嬷嬷没有说出口的道理,也只有接受这样的事实。 但是琼竹难免心里有些不舒服,到了晚间罗顷回到房中,见琼竹有些闷闷不乐,还以为是太妃和老王妃送来的人让琼竹拿不定主意,于是罗顷反而笑着道:“不是早和你说过了,不管是哪里送来的人,你只管使唤,使唤的不好,就或退或送出府去,你才是王妃从,才是主人,哪里需要看他们的眼色?” “不是因为这个。”琼竹用手按下额头,想了想才把今日顾嬷嬷说的话说了,罗顷哦了一声才道:“难道还有不是这样做父母的?” “记得爹爹在世的时候,娘对我很好,那时候我以为,”虽说那些事情琼竹早告诉了罗顷,可是有些事情,琼竹还是没有告诉过罗顷,那时的心情,那样的愤懑,那样的无法言说。 罗顷已经会意,他伸手握住琼竹的手:“我明白你的心事,可是我要说一句,你不许打我。” “你要说什么就说,怎么还要说我不许打你的话?”琼竹被丈夫这句话逗笑了,罗顷看着琼竹的笑,轻声道:“我晓得,你想的是,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只想得到一个人全心的对待。可是这样的人原本就难寻。你已经得到了我,又何必去做那样的叹息?” 得到了他?得到了他全心的对待,不因身份,不因容貌,不因时光老去?琼竹看着丈夫,眼中的泪要落下。 眼见琼竹要落泪,罗顷忙伸手把琼竹落下的泪给接住,对她缓缓地道:“我说这些话,不是说你贪心,而是这世上,原本就不那么圆满。琼竹,你我能够相知已属不易。以后,我们只要对我们的孩子也这样就好。至于外人,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们对我们好是出于我们的身份也好,还是出于别的也罢,都由他们去。我们能用上他们的时候就用,不能用上他们就放一边去。” “是我贪心了,你没说错。”说着琼竹擦掉眼中流下的泪:“都是因为怀了孩子,为孩子想的多,才这样贪心,以后不会这样了。” “瞧瞧,还怪在孩子身上了。”罗顷伸手摸下琼竹的腹部,琼竹对丈夫微笑,两人相视一笑,琼竹伸手把丈夫牢牢抱住,是啊,只要夫妻二人一心一意,那些外面的人,他们说什么和自己又有多少关系?他们都是外人,只有丈夫和即将出生的孩子,才是自己的人。 罗顷拍拍琼竹的背:“你还说呢呢,今日我和舅舅见面,舅舅自夸自赞了好久,然后好容易停下,开口要的就算一千两银子,说是在京中的花销。” “你给了吗?”琼竹晓得丈夫是故意说这样的话逗自己开心,当然也极其配合,抬头看着丈夫,罗顷摊开手:“给了,不给怎么办呢?不但给了,还要再加上许多客气的话。哎,这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每年那么多的进项,可是花的更多。” 说着罗顷自言自语地:“我算是明白东平郡王那边,竟不够开销的原因了。” 东平郡王?琼竹想起那道旨意:“按说,东平郡王该亲自来王府才是。” “等着吧。”罗顷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在京城的时候怎么说都要控制住,这会儿回到楚王府,总要先把王府的事情给理顺了,然后才好腾出手去,收拾东平郡王,横竖可以拿太妃来做幌子,太妃也会很高兴收拾东平郡王,不把东平郡王整的叫苦连天,那就不叫嫂嫂整治叔叔。 第二天方家进来的,除了方太太方大爷方大奶奶,还有他们的儿子。小孩子已经快满周岁了,生的白白胖胖的。琼竹瞧见他们带着孩子进来,就晓得是想让自己看看孩子,以后好对孩子心软。琼竹不由在心中叹气,当初和和睦睦的一家子这会儿也学会各自算计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报信 不过琼竹面上没显出来,各自行礼之后方大爷也就被请出去由人陪着说话,琼竹照例称赞了两声孩子,方太太就笑着道:“你大哥大嫂还说呢,说这孩子,该由你起个名字,这样他才有福气。” 由自己起名字?琼竹不由惊讶地看了方大奶奶一眼,方大奶奶还是往常的会说话,这会儿自然也不例外,她对琼竹笑着道:“这起名字,都是最有福气的人来起。这会儿谁还有小姑您有福气呢?” 自己有福气?琼竹不由又想起当初的事儿来,对方太太叹了口气:“娘,我真的是最有福气的人吗?” 去年的事儿,方太太可是记得牢牢的,每个字都没忘,这会儿听到琼竹这样问,方太太就恨不得打自己的耳光,当做那些话全都没说过。这会儿听女儿故意提起,方太太的舌头都快冻在嘴巴里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赔笑道:“你自然是我们家最有福气的人了,记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你爹就说,这女儿生的好,定要好好地给她起个名字。你爹爹生前,也是最疼你的。” 自己的娘,到了现在还在自己面前百般算计万般遮掩,琼竹只觉得心口有股寒气生起,慢慢地要往周身蔓延,冻的人都不能动弹,但琼竹还是努力压抑住那股寒气,对方太太道:“是啊,爹爹生前,最为疼我了。” 方太太刚想顺口应是,猛地想起琼竹后面话中的意思,倒不能和女儿再表功了。方大奶奶只觉得屋内气氛顿时变了,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还在方大奶奶怀中咿呀作声。 孩子,只有孩子是最纯真的,琼竹收起心中的那些愤懑,对方大奶奶道:“起名字最好还是长辈起,我虽是孩子的姑姑,但要论起来,上面还有不少长辈,就由长辈们起吧。” 方大奶奶也被屋内的气氛弄的不好开口,这会儿听到琼竹这样说,急忙应是,还故意道:“那要说起来,是这孩子没福气,姑姑也不愿意为他起名字。” “孩子只要教养的好,谁为他起名字都是他的福气。若教养的不好,那才糟糕呢。”琼竹不过顺口一说,方大奶奶已经站起身恭敬地道:“王妃的训诫,我记住了。” “嫂嫂请坐,您这样恭敬,就不是亲戚相处了。”琼竹招呼方大奶奶坐下,方太太顺势从方大奶奶怀中把孩子接过来,对琼竹道:“王妃今儿的话,倒让我晓得,我的女儿,的确已经不再是我的女儿,而是王妃了。” 方太太话中大有深意,琼竹能听懂,方大奶奶不能听懂,于是琼竹也对方太太笑了:“娘能记得这些事情,很好,很好。”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方家人也就告辞,顾嬷嬷送方家人到二门处,刚走出琼竹的院子,方太太就拉住顾嬷嬷的手道:“嬷嬷,我晓得你是跟着王妃上京的有功之臣,我女儿也十分信你,以后在王妃面前,还要多亏嬷嬷你替我们说上几句好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顾嬷嬷说的当初东平郡王发难时候方太太的态度,谁知方太太想起的却是当初把琼竹卖到陈家的事儿,已经叹道:“没有当初,何来今日?” 这句话让顾嬷嬷不晓得如何回答,想要再仔细问问,方大奶奶已经道:“婆婆,您也不用太过焦心,不管怎么说,王妃是您亲生闺女。再说了,顾嬷嬷不说过了,就算是宫里的娘娘,她的娘家,其实也差不多。”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方太太摇头,有些话还是不能对自己儿媳说,就在这时听到朱嬷嬷的声音传来:“这不是方太太,这时进府来给王妃请安了?” 次妃看琼竹有些不入眼,朱嬷嬷作为次妃身边最得用的人,自然也要表现的和次妃的态度一样,原先朱嬷嬷见到方太太,可没这么热情。顾嬷嬷不由在心中骂了朱嬷嬷一句小人,接着才对朱嬷嬷不冷不热地道:“你这明知故问的工夫是见长了,方太太进府不是来给王妃请安,难道还要去见别人?” “顾姐姐,你这话说的就差了。我是想,亲家太太难得进来,难道不该去和太妃啊,我们老王妃啊,这些说说话,总是两亲家。”朱嬷嬷双手一拍就来了这么一句。这倒是顾嬷嬷从没想过的,还是方大奶奶笑着道:“朱嬷嬷这主意不错,不过今儿我们进来时候长了,等下回再去给太妃和老王妃请安。” 朱嬷嬷当然也是顺口说的,况且这会儿二门处也要到了,朱嬷嬷也就停下脚步:“舅奶奶说的是,您和方太太慢走,这哥儿生的真俊俏。”顾嬷嬷送走方家婆媳,回头见朱嬷嬷还站在那里,顾嬷嬷的唇不由一撇:“你这是又想什么主意了?我和你说,你好好服侍老王妃吧,我们王妃是个慈爱人,况且还有礼仪在前面,她也不会刻薄你们老王妃的。” “哎呀顾姐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朱嬷嬷说着就把顾嬷嬷袖子一拉,拉着她就拐到小道上:“我说顾姐姐啊,你这会儿在这说这样的话,难道不觉得,你的位置就要被人顶了?” 顶了?顾嬷嬷的眼只一闪就笑了:“什么被顶了,程嬷嬷虽说是太妃送来的人,可是王妃未必信她,再说了,程嬷嬷等到把王府的事儿都告诉了我们王妃,王妃就可以把人送出去了。朱姐姐,你这挑拨离间的手段啊,还差了些。” “呸呸,我明明是为你打算,什么挑拨离间?”朱嬷嬷的神色变了变,但嘴巴还是很硬的,顾嬷嬷已经看见朱嬷嬷那微变的神色,鼻子里面又哼出一声:“你也不要狡辩了,你是个什么心性,我们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晓得呢?朱姐姐,你还是好好地服侍老王妃去,这王府啊,以前是太妃的,现在是我们王妃的,再过多少年,也变不成你们老王妃的。” 朱嬷嬷被这样奚落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轻咳一声:“这会儿和我呈什么口舌之快?顾姐姐,我和你说实话吧,我当然晓得这王府不会变成我们老王妃的,我们服侍主人,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让家里丰衣足食的。我就和你说句明白话,周家虽被赶出去,可这府里这会儿不少事情还没理顺,不说旁的,往年的租子都是周家负责收的,今年比去年还风调雨顺呢,可是都到了这会儿了,租子才收上七成,难道你信他们说的,今年年时不好?” 顾嬷嬷虽然常年在府内服侍,但也不是不明白一些外面的花头的,听到这话就转身看着朱嬷嬷:“你的意思是?” “我们是做奴婢的,自然是主人家吃肉,我们就能喝汤,但要是有人想直接抢了主人的肉吃,那可不成。”朱嬷嬷没有明说,但话中的意思顾嬷嬷已经听出来了,顾嬷嬷沉吟了一下就道:“我们王妃昨日才回来的,这件事到底有没有什么猫腻,我们也不敢说,只能把这话告诉王妃,至于说这要真有人在背后乱来,那自然你是有功的。” “我也不过顺口一说,有没有功的话,还是要靠姐姐说。”朱嬷嬷到了这会儿,自然就要惺惺作态一番,这也是常事,顾嬷嬷又笑骂了一句,也就回转。朱嬷嬷看着顾嬷嬷的背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句要紧的是话是传过去了,只要顾嬷嬷记得自己,再把这话和琼竹说了,自己以后在这府上的前途就会越来越好,自己的小儿子已经十八,当然是跟着王爷比跟着鲁家有前程的多。 顾嬷嬷回到屋里时候,琼竹正在歇午觉,顾嬷嬷自然不敢去惊醒琼竹,见程嬷嬷在那闲坐。顾嬷嬷心中动了个念头,就坐在程嬷嬷身边,轻声问道:“我们陪着王爷王妃上京这一年多,这府里变化还挺大的,别的不说,周家的事儿,还真想不出来,当初周四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说的也是,你别看太妃口里不说,心里气的不得了,有好几日没有好生吃饭。想赶尽杀绝呢,又觉得周家总是在王府里这么多年,后面的事儿也就睁眼闭眼了,不然的话,周家这会儿哪还能住在庄上过安生日子?”程嬷嬷晓得顾嬷嬷在琼竹身边的地位,自然对她十分客气。 顾嬷嬷点了点头就又道:“老太妃也是个慈和人,不然的话,就周家做的那些事儿,都该合家发卖了才是,而不是这样。” “说的就是!”程嬷嬷也感慨了几句,顾嬷嬷这才转到租子上来:“说起来,今早我恍惚听见,说今年年时不少,租子只有去年的七成,我记得原先这块是周家负责的。” “是啊,今年这收租子的,是……”程嬷嬷皱了皱眉就道:“外面男人们的事儿,我也不去打听,横竖不管缺了谁的,王爷王妃,太妃老王妃,是不会缺了的。”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劝说 “要缺了他们的,那才叫世事颠倒呢。”顾嬷嬷一句话就把程嬷嬷逗笑了,屋内已经传来琼竹的声音,两人忙停了说话,带人去服侍。 琼竹梳洗停当,程嬷嬷就把账本送上:“王妃,这是往年王府内的账本。” “也不用先让我过目,放在那儿吧。往常太妃是怎么料理的,我们这会儿就随着太妃的例,横竖也就这么几个人,没多了人。”琼竹连看都没看,就对程嬷嬷说了这句,程嬷嬷急忙应是,顾嬷嬷已经开口道:“王妃,别的也就罢了,只是有件要紧的事儿,周家的事儿出了之后,太妃把周家人赶走了,只是周家这么些年在府内,管了不少事儿。有些事儿是太妃暂时交给别人管着,说等王爷王妃回府之后,再来仔细挑挑,看有没有人能接手。” 还有这件事?琼竹的手在桌上轻轻地敲了敲,对程嬷嬷笑道:“我倒忘了还有这么件事儿了,你和顾嬷嬷两人商量商量,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琼竹说了两个字就停下,对顾程二人道:“你们先忙去吧。” 两人应是后退下,岚月上前给琼竹把窗子又打开一些,对琼竹道:“方才我见顾嬷嬷和程嬷嬷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王妃,这王府内啊,事情虽说多,主人却少,要说您不想管啊,他们就乐得放纵,从中吃喝不少。” “水至清则无鱼,这些我还是懂的。”琼竹的话让岚月摇头:“可是王妃,也不能太浑浊了,否则的话,就像那周家一样,一家子都忘了主人是谁,做出哪有事来。” “周家,周家在这府里也有这么些年了,想来他们家的亲戚在这府上不少?”琼竹的话让岚月点头:“自然不少,这还亏得府里从不许家生子进来做丫鬟,凡丫鬟一概都是外面买去,还有里面服侍的人,多是内侍,不然的话,像周家这样人家,轻而易举的,就能把整个王府给握在手心。” “瞧你说的,也没在别家府邸住过,怎么这么熟悉?”琼竹原本顺口一问,倒没想到岚月答的这么顺畅,好奇心起,也就问仔细了。 岚月的唇轻轻一撇:“都和王妃您上京了一趟,难道还能不懂点事儿?这些啊,都是在宗正府的时候,周家事情出了之后,有几个内侍和我说的,他们还说,说……”岚月话说的急了,急忙停下后面的话,琼竹已经听到岚月后面还有话,于是故意眉一挑:“难道他们还说,要好好地在府里寻个合适的管家,嫁过去了,这样一辈子也就丰衣足食的?” 琼竹的话让岚月脸一红:“王妃您怎么取笑我?人家要一辈子服侍王妃,哪能想着出嫁。” 琼竹啐了岚月一口:“呸,这会儿在我面前表什么忠心,等到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想嫁了,那时就不晓得这会儿说的话了。” 岚月的脸更红,琼竹已经笑道:“周家的事儿,自然也要把根子给挖了,不然的话,还真给人错觉,以为我们,都是惩罚过后就不记得了。” “王妃原来已经有了主意,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偏我还在这乱出主意呢!”岚月那好听的话是一句跟着一句,琼竹淡淡一笑,总要慢慢观察,瞧瞧这府里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如此才好安排人手。 琼竹是可以慢慢等的,但有些人总耐不住,特别是周家那边,太妃下令把他们逐出王府,虽说勉强有庄子可以容身,还有三四个奴仆可以供使唤,囊中还有几百两银子可以花用,但这些怎能和当初做王府管家时候的风光可以比? 特别是经过一个冬天,周四奶奶最先熬不住,她在王府虽被称作是管家媳妇,实则日子过的十分享受,每天都要睡到太阳起来才起床,起床后也不用去服侍公婆,梳洗完后就吃早饭,吃完后才去给公婆请安,回来或下棋或作画,消磨时光,等到奶娘把孩子们送来,才和孩子们玩笑一会儿,日日如此快活。不用理家务,不用服侍公婆,不用照顾孩子,只用过自己的快活日子。 谁知被赶出王府,先是宅子变小了,身边的奴仆也被遣走了,只剩下一个婆子服侍自己,孩子们更是要亲自照料,这让周四奶奶苦不堪言。冬日更是要亲自生火取暖。周四奶奶好容易熬过了这个冬天,就和自己夫君说,要他设法回到王府,不然这日子怎么过? 周四奶奶觉得日子不好过,周四当然也不会觉得日子有多好过,他从小也是被奴仆们捧着长大,只有逢年过节才进王府去给主人们磕头,等到了十六岁,被自己的爹带在身边料理王府的一些琐事,出去外面因着是王府管家,处处都有人趋奉。 吃的用的玩的,和王府主人们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会儿陡然日子过的苦了,偏生这祸还是自己找的,妻子吵闹着,周四也只有忍着,想来想去,这件事只能依靠回到王府解决。太妃那里是不成了,那只有等到王爷王妃回来。于是周四去找了王府现在管着收租子的。 收租子的人姓宋,原本见了周四,那是一口一个大侄子,只恨不得把周四捧到天上去,这会儿看见周四来了,宋三眼睛都不瞧周四一眼,只冷笑一声:“怎么,侄儿这是有空来寻我了?我这也有几两银子,只可惜,还要……” 周四怎么不明白宋三的意思,但周四这会儿要让宋三入套,于是周四对宋三拱手就道:“三叔,许久不见三叔了,也很想念,怎么三叔一见了侄儿,就说侄儿是来借钱的话?” 周四的谦卑并没让宋三态度好了些,他只鼻子里面哼出一声:“前儿你大哥来了,开口没有几句话,就说家中生计艰难,别的也就罢了,你大哥我还不晓得?借了王府的势力在外面开的杂货店,一年少说也有几千银子,单单王府里的许多东西,就是从你家店里拿去的。” 周四也晓得墙倒众人推,这会儿宋三说着,周四也只能听着,等到宋三说完,周四才赔笑道:“我们家中早已分家,三叔你是晓得的,两位老人都是和我过活的,我也不好让我爹娘再去寻我大哥他们,因此……” “因此什么?我可和你说,太妃已经很气恼了,说了谁敢收留你家或为你家说情的,一概赶走。你赶紧走吧,我还要去收租子呢。”周四等着的就是宋三这句话,听到宋三说了周四才道:“晓得您忙,不过这收租子,也有不同的收法呢。” 宋三好容易钻营了这个机会,就是想借此给自己家也扒拉些东西,听到周四这话,宋三的耳朵就竖的高高的,见周四说完了就要走,宋三忙叫住他:“侄儿,侄儿,你先站一站,我想问问,什么叫收租子也有不同的收法?” “这,三叔您不是还在忙?”周四见鱼上钩了,反而故意推脱了,宋三伸手就把周四拉过来:“等会儿去也没关系,你和我说说呗。” 周四又推脱了几句,这才和宋三低低说了几句,宋三听的茅塞顿开,谢了又谢。周四还怕自己的话不足够打动宋三,又道:“这要从中做手脚,自然也要分个平常和不平常。平常呢,一个九五回扣,也够我们吃了,若不平常呢,这就不大好说了。” 王府一年的租子,少说也有两万银子,九五回扣就是一千两,这点银子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天高海阔足够吃喝一辈子了。但对宋三来说,还有些嫌不够,于是他道:“那不平常的话,上面问起来,要怎么搪塞?” 周四也没想到宋三胆子竟这样大,迟疑了会儿才道:“自然只能推到天时不好,还有……” “好了,我已经晓得了。”宋三打断周四的话,心里已经在盘算了,实在不成,就瞒下三成,三成就是六千两,六千两银子,自己只要连续收三年的话,那就是一万八千两银子,到时就算上面真追查下来,自己悄悄把这些银子拿去置办房产田庄,再养下一些奴仆,就算被王府赶出去,也是好好一家富家翁,虽不如在王府,但也胜得自在。 周四一听宋三的话就晓得宋三胆子太大,再看到宋三的脸色,周四心中暗叫不好,但也不能多说别的,也就敷衍了几句,急急回家去和自己爹娘说了。 周大娘自从事发之后,就病了,这会儿听到自己儿子说的,眉头皱了皱:“你认为,这个主意有用?” “有用没用横竖要试试,不然成天见他们吵闹,这还叫什么过日子?”周四的话让周大娘叹了口气:“罢了,也就这样吧。实在不成,你们就把我们送到你大哥家去。他是长子,孝养老人也是他的责任。”周大娘的话引来周四的苦笑:“娘您就别想这个了,哥哥要真想把您接回去,早就接回去了。他这会儿还在抱怨,现在铺子里的生意差了许多,况且当年哥哥还恨着您和爹爹没有把他留在王府的事儿。”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起疑 提起自己别的儿子,周大娘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叹了口气:“果真是人亲不如财亲。我自己亲生的儿子呢,这会儿倒这样了。” “罢了,娘,等到王爷王妃回来,到时候他们定然会发现租子的事儿,到那时候,再求朱干妈在他们面前旁敲侧击说上几句好话,就算不能回到王府,若能被放松一些,许我们管个庄子,也好过这会儿。”周四安慰着周大娘,周大娘也长叹一声,舒舒服服地过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没想到,临到要死,会遇到这些事情。 因此周四时刻让人探着,听到宋三最后报上去的租子数目,周四都吓了一跳,他胆子果真大,竟然瞒下了六千两。不过这胆子越大,对周四来说越有好处,现在周四等着的,就是上面发现这件事,然后对宋三追查,那时再由朱嬷嬷说出自己家平常的好处来,也好让琼竹夫妻原谅自家。 无奈日子一天天过去,听说琼竹夫妻已经回来了,琼竹也正式接掌了王府事务了,然而还是风平浪静的,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看着秋天都要过完,宋三还在那好好地继续收着租子。周四更加坐不住,自己的媳妇已经威胁自己,如果再想不出法子,就要带上儿女们回娘家去,横竖娘家也是富家,总比现在这样好。而且自己的儿女怎么能和庄上那些人结亲? 周四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安抚媳妇,也要再来打听,于是周四又进城了,不过这回,周四直接进的是朱嬷嬷家。 和周家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不一样,朱嬷嬷在琼竹掌管王府之后,日子更加好过起来,琼竹夫妻对老王妃这边还是尊重的,那作为老王妃身边的贴心人,朱嬷嬷这里也更加得了脸面。周四来的时候,朱嬷嬷正在那算着这个月的柴米银子,就听到小丫鬟在那说周四来了。 朱嬷嬷晓得周四是来探听消息的,有意不让他进来吧,可是周大娘当初对朱嬷嬷也算有恩,于是朱嬷嬷吩咐小丫头让周四进来。周四走进堂屋,就见朱嬷嬷在那算账,于是周四上前叫了声干娘,眼往账本上一扫就对朱嬷嬷道:“干娘在算柴米银子?” “这不是老王妃看重我,非让我算,不然的话,我还不愿意做这些呢!”朱嬷嬷说了这么一句,才看着周四道:“你来,我也晓得为的什么,可是王妃这会儿怀着身子,虽说太妃说了让她掌管王府,可是一般的事儿,都不敢送到她面前,担心惊扰了她。更别说是你家的事儿。” “干娘的意思,我晓得的,可是那收租子,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小事儿。况且王府年年的出入是有一定的,这眼看又要添丁,到时候奶娘啊,服侍的人啊,都又要添加,若是这进项反而少了,难道还要堂堂一个亲王府,寅吃卯粮不成?” 周四的话让朱嬷嬷伸手搔了搔头发,才对周四道:“我也晓得你的意思,然而这些事情,急不得的。总也要一两年吧。” 一两年?周四被朱嬷嬷这话吓了一跳,一两年的话,自己家更是吵的不安生了。于是周四牙一咬,对朱嬷嬷道:“干娘的意思我晓得,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下人,什么事儿都要主人做主,自然不能着忙。只是干娘您也晓得,我娘自从这件事后,就病了。乡下也没有个好大夫,纵有好的请了来,那人参燕窝,我们也吃不起。我娘这些日子瘦的可怜,和我说,唯一的愿望,就是我们能重回王府。干娘,我娘也不能睁着眼睛走啊。” 朱嬷嬷是晓得周大娘生病的,实话说这种得用的管家娘子,被这样赶出去,生病才是平常的,不生病才是奇怪的。因此朱嬷嬷沉吟一下就道:“我也不瞒你,这些话我也瞧瞧和王妃身边人说过,无奈王妃身边人虽知道了,也告诉了王妃,王妃却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的。” 这话让周四心中越发发凉,也只有站起身告辞,朱嬷嬷又虚留了留,见周四执意要走,朱嬷嬷也就让小丫头包了一包碎人参给周四带回去,说让周四给周大娘熬水喝。周四失魂落魄地离开朱嬷嬷家,刚走出门,就见前面来了一个人,周四这会儿也不想去和人打招呼,低头匆匆走了。 来的人不少别人,正是顾嬷嬷,她原本是来寻朱嬷嬷问句话的,这会儿见周四从朱嬷嬷家出来,顾嬷嬷不由停下脚步,仔细看起来。直到周四的背影消失,顾嬷嬷这才拍响朱嬷嬷家的门。小丫头过来开门,看见是顾嬷嬷急忙叫声顾大娘,又对里面道:“婶子,这会儿是顾大娘来了。” 小丫头话说完才看见朱嬷嬷从堂屋里迎出来:“哎呀我的顾姐姐,你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往我们这边来?” “没有要紧的事儿是不是就不能来你这里?”顾嬷嬷问了一句,也就跟朱嬷嬷走进屋里。朱嬷嬷亲自给顾嬷嬷倒茶:“要是随便一句别的话,自然是你在府里就寻我来了,这特地往我这里来,自然是要紧的话,我猜的对不对?” “你猜的对极了!不过原本我想问的是另一句话,这会儿想着问的,却是刚刚从你家走的人呢。”顾嬷嬷话锋一转就对朱嬷嬷。 朱嬷嬷哦了一声就笑了:“那个,你也晓得,当初我们也是叫干娘干儿子的,他们家虽被赶出去,但这情分还在,人家既然上门来,难道我还要把人空手赶走?” 这话不对呢,顾嬷嬷只是笑着瞧朱嬷嬷,朱嬷嬷的神色微微一变就坐在顾嬷嬷身边:“我和你说实话吧,周大娘只怕要死了,她儿子因此来求我,说想想看能不能设法回王府,好让他娘走的安心。你说,这样的话,怎能答应?” 周大娘要死了?顾嬷嬷的神色也变了:“我记得原先她身子还很硬朗。” “是很硬朗,可是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怎能不病,况且她那几个大儿子也不孝,不肯把她接去照顾。”朱嬷嬷自然要添上些话语,说完了朱嬷嬷才捏一下顾嬷嬷的手:“我也晓得周家犯了这么大的错,是不能去求太妃原谅了。可是你我都是做下人的,虽说我们平常也斗一斗,争一争,可为的都是大家好过,而不是你死我活的。能拉一把,为何不能拉一把?况且周家的人,做事的确要能干多了,别的不说,就说租子,年年他们家收上来的,都比别人家要及时更多。” 朱嬷嬷在那滔滔不绝地说着,顾嬷嬷却只是低头喝茶,等朱嬷嬷说完,顾嬷嬷才把茶杯放下:“你这话说得也对,然而我们做下人的,要改换门庭,也不能就这样被主人抓住。” “顾姐姐……”朱嬷嬷还想再劝劝顾嬷嬷,顾嬷嬷已经站起身:“这会儿也晚了,我还要赶着进去,想必你也要再进去,我们就一起进去吧。只是朱姐姐,有些话,我们还是不能说。”看来劝顾嬷嬷是不成了,朱嬷嬷也叹了口气,收拾收拾,就和顾嬷嬷一起进府。 两人进了府,自然是各自分开往各自主人那去。顾嬷嬷走进琼竹屋内的时候,正好听到程嬷嬷在那对琼竹报账,不过就是些家常账目,报完了程嬷嬷就对琼竹道:“今年虽说还有几个月,但账房那边已经把一些账目关过来了,今年的开销虽没有去年大,但今年剩下的银子不多。” “为什么不多?”琼竹懒懒地问了一句,程嬷嬷看见顾嬷嬷走进,迟疑一下才道:“因着今年年时不好,所以租子没有往年那么多,比往年少了足足三成。” 三成那么多?琼竹坐起身,岚月急忙上前给琼竹盖上小毛毯,顾嬷嬷也走进屋里,想听听琼竹怎么说。 “今年年时有那么不好吗?”琼竹问出话,但不是对程嬷嬷,而是对顾嬷嬷,顾嬷嬷一时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琼竹道:“王妃,我们也是陪着王妃,六月中才回到藩地的。” “我晓得,不过我曾记得,你说过租子的事情。”琼竹说了这句就对程嬷嬷道:“你去把往年租子的数目都让账房给我查一下,有哪几年特别多或者特别少的。”程嬷嬷急忙应是,顾嬷嬷给琼竹递了碗茶:“王妃不是说,有些事儿要慢慢的吗?” “我们回来都快四个月了,有些事儿,也该办了。”琼竹接过茶淡淡地说了一句,接着琼竹就把茶碗放下,伸手抚摸肚皮:“他似乎在踢我,你们看到没有?” “这必定是个小王子,只有小王子,才会踢的这么早。”顾嬷嬷的话让琼竹微笑,她的手往腹部上按的更重一些,不管是小王子还是小郡主,但愿你要好好成长。 程嬷嬷第二天中午才把历年租子的数目给拿过来,其中也有两年特别少的,不过那是有记载的,逢上了大灾。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琼竹翻看着账本,什么都没有说,程嬷嬷和顾嬷嬷两人在那察言观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等着琼竹开口问话。但琼竹做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账本合上,放到一边。 顾嬷嬷这才对琼竹开口道:“王妃这是瞧出什么来了?”顾嬷嬷开了口,程嬷嬷也不甘落后:“王妃,收租子这件事,可是大事。” “正因为是大事,所以要好好地去问问,去,把舅奶奶请进来,就说我想她了,要和她说说话。”这,怎么要把方大奶奶请进来?顾嬷嬷和程嬷嬷都不明白琼竹的意思,顾嬷嬷猜度着开口:“按说,您……” “我乏了,要歇会儿,等我嫂子进来后再说。”琼竹打断顾嬷嬷的话,吩咐她们下去。程顾两个嬷嬷只能下去,走出屋子之后,顾嬷嬷才压低了声音对程嬷嬷道:“难道说王妃想从舅奶奶这里,问出今年的年时?” “舅奶奶娘家,记得是做生意的,虽说有田地,可是这事情,舅奶奶也管不着啊。”程嬷嬷和顾嬷嬷想到一块去了,顾嬷嬷听到程嬷嬷这话,不由叹了口气:“哎,王妃这样,真是有不少主意想给出,也不好凯凯的。” “横竖是主人说什么,我们就怎么做,难道还能越过主人自己做主不成?”程嬷嬷可比顾嬷嬷想的开,顾嬷嬷也只能再胡乱猜会儿,和程嬷嬷各自分开。 琼竹这边的内侍到方家那边传话,方大奶奶听说琼竹想要和自己说话,急忙换了衣衫,就往王府来,进了王府也就直接往琼竹跟前去了,前后连半个时辰都没有。 那时琼竹已经歇息好了,方大奶奶走进来的时候,琼竹正在那梳妆,方大奶奶进来看见,急忙走上前接过岚月手上的抿子给琼竹抿着那些细碎的乱发:“王妃的头发生的真好,难怪会有这样大的福气,还照顾我们全家。” “这样的事,让丫鬟们做就好,嫂子您在旁边坐着。”琼竹和颜悦色说着,方大奶奶却没有放下手中的抿子,已经拿起一根簪子给琼竹别在发上:“王妃说什么呢,我是嫂子,您是小姑,我这做嫂子的,给小姑梳妆,这是疼爱小姑的表现,谁也不会说王妃您为人轻狂。” 方大奶奶这张嘴,可真能说,琼竹浅浅一笑,也由方大奶奶去,一会儿梳妆完了,琼竹和方大奶奶又各自礼让一番,重新坐下,岚月送上茶,琼竹这才和方大奶奶说了几句闲话,方大奶奶见琼竹说的全是一些家常,心中不由狐疑起来,若真是要寻自己说上一些家常,为何要人特地把自己叫进来? 但方大奶奶也不敢开口询问琼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陪着琼竹东拉西扯地说着,琼竹说了会儿闲话,才像突然想起来似的:“你们把昨儿庄上送来的果子给嫂子装上一筐回去。今年的年时不好,这庄上的果子也比往年酸。” “今年年时怎会不好呢?我都听人说,今年是最风调雨顺的时候了,特别是四月里,白日里有太阳,等到了夜里,那雨才下,下了却也奇怪,不到天亮时候就停了。这样的话,不管是种蚕的,还是养稻的,还有行路人,都不耽误。” 琼竹要的就是这句话,听到方大奶奶这样说,琼竹也就顺着方大奶奶的话往下说:“原来是这样,我们在京城里的时候,那天气却有些不大好,都是大太阳没见下雨,我恍惚还听见人说,今年雨水少。” “这各地有各地的天时,别的不说,今年单我们庄上,就比往年多收了不少租子。”方大奶奶说的快了,见琼竹面色微微一变,还当琼竹是因为别的事儿不高兴,急忙改口道:“自然,这也是王妃的福气荫庇全家。” “倒不是我的福气呢,是嫂子的福气。”琼竹收起面上神色,对方大奶奶又笑着说了一句,方大奶奶也笑了,见琼竹似乎很关心今年的年时问题,方大奶奶也就多说了几句,等到方大奶奶说完,已经到了晚饭时候,方大奶奶也就陪着琼竹吃了晚饭,带了果子回家去了。 等方大奶奶一走,琼竹才拿起那个账本,仔细翻阅了一遍才冷笑道:“少了这么多的租子,倒没人问一句,等到了以后,要寅吃卯粮了,还要说只怕是我们不知俭省,开销的地方多,花费大。” “王妃,这也有一说,我们这些做底下人的,谁不是托福于主人家,若……”岚月只说了一句就没有往下说,琼竹已经笑了:“我也晓得你们要托福我们,自然从中捞一些,也是常情,可是也不能太贪了。今年少了三成,等到明年,岂不只剩下一半了,久而久之,那些租子,能到我们面前的,十不存一,那时候堂堂王府,难道也要写奏本给陛下,说家里开销大,供不上来,要陛下赐下银子?这成何体统?” 岚月带着屋里丫鬟都垂手听着,等琼竹说完了,岚月这才上前给琼竹捶着背:“王妃也且消消气,这种事情,谁也不敢胆大包天到十不存一的地步。” “我倒想消消气呢,可惜啊,没法子消。”琼竹缓缓说了这么一句,就看见罗顷走进来,罗顷面上也满是疲惫,看见琼竹坐在那里面上有愤怒之色,罗顷倒想不起自己的疲惫了,对琼竹笑着道:“谁惹王妃生气了?” “诺,今年的租子呢,比往年少了三成,据说是年时不好,结果我今儿问了问,今年的年时,不但没有不好,比往年还要更好了些。这是看见周家有改换门庭的想法,就有人家想着多往赚一些了。”琼竹把唇往桌上的账本诺了下。 罗顷顺手拿起账本翻了翻,就把账本放下:“这经手的人自肥一些,也是平常事,只要……” “我是小家小户出来的人,就算做了王妃,也要细细地算账,比不上你从小生长王府,把银子当做土块一样。”琼竹这句话一说出来,罗顷就晓得妻子是真的生气了,于是罗顷拍拍琼竹的手:“你要查,就去查吧,横竖这些事儿,也是你这王妃要做的。” 罗顷这样说,琼竹心中的怒气才消了一些,想起丈夫方才进来时候一脸的疲惫,于是琼竹也对罗顷道:“你方才进来时候,瞧着疲惫的不行,这些日子,你也要应酬许多,是不是东平郡王那边又让人来说情了?” 罗顷摇头:“东平王叔那边,这会儿老实的很呢,巴不得我想不起来他,怎会让人来说情。我不过是让人理一下这些年的账目,瞧瞧王府这些年还有多少庄子店铺,一年的进项有多少,花销又有多少。” “你不也是和我一样,方才怎么笑话我了?”琼竹伸手推罗顷一下,罗顷顺势握住琼竹的手:“这一理才发现里面的事情比我想的复杂。”说着罗顷突然笑了笑,琼竹刚要问罗顷笑什么,罗顷就缓缓地道:“按说大丈夫不该为这些琐事烦恼,但身为宗室,除了这些琐事,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烦恼的了。” 经天纬地也好,通晓史书也罢,在皇家宗室,这些最好都是不要提起的。只用安享荣华富贵,喜欢歌舞就养些歌舞的人,喜欢骑马就多蓄几匹马,喜欢算账处处刻薄,也没人会说什么。若没有东平郡王发难,让罗顷往京城去了一趟,罗顷只怕也不会有别的想法,可是去了京城一趟,见到了些原本没有见过的人,听到了些原本没有听过的话,难免就会生出一点异样。 琼竹握住罗顷的手,对罗顷轻声道:“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如此,还想别的做什么?你不是和我说过,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好好地过日子?” 是的,自己是说过那些话,所以只能把那些偶尔泛起的,算得上大逆不道的想法都压回去,罗顷对琼竹微笑:“我懂,所以啊既然没有别的什么事儿,就好好地把王府的账目给整理一下,有些不该用的人,也该换了。横竖闲着也是闲着。” “那你方才还那样说我?”琼竹故意又提起这件事,罗顷笑了:“是,是,方才是小王说的不对,惹恼了王妃,王妃要如何惩罚小王,小王都接着吧。” 看见罗顷这幅模样,琼竹噗嗤一声笑出来,罗顷也笑了,既然只被允许过小日子,那就好好地把这小日子过下去,过美了。 程嬷嬷和顾嬷嬷第二天一早就被琼竹叫来,听完琼竹的吩咐,顾嬷嬷倒没有什么,程嬷嬷愣了下才对琼竹道:“王妃那次说过,凡事都以太妃当日的例而行。” “是啊,那时候的确是这样,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察觉道不少不合适的地方,既然这会儿王府是我当家,想改的顺手一些,也很平常的。”琼竹当然知道程嬷嬷会把太妃抬出来,淡淡地一句就堵住了程嬷嬷的嘴。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架势 琼竹这句话才说完,程嬷嬷就晓得自己的话说错了,忙对琼竹跪下:“是小的说错了,此刻王妃掌管王府,太妃也吩咐过,要小的照了王妃的吩咐而行,小的方才那句话,实在是……”这程嬷嬷,果真伶俐,难怪在王妃身边这么久。琼竹不由微笑:“起来吧,偶尔说了句把错话,也是很平常的事儿,没有什么好请罪的。” 虽然琼竹是这样说,但程嬷嬷还是对琼竹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恭敬垂手而听。 程嬷嬷都如此恭敬,作为一直跟着琼竹的顾嬷嬷,那更是把琼竹的话放在心上,等琼竹说完了,顾嬷嬷又帮着出了些主意,顾嬷嬷的话让琼竹听的频频点头。吴内侍见顾嬷嬷说的话琼竹都点头,在一边急了,况且他也晓得朱嬷嬷和周家的关系的,这会儿正是时候,于是吴内侍上前对琼竹道:“奴婢有句话,这会儿不该讲,可是若不讲出来,难免又觉得对不起王妃。” 琼竹不由挑起眉看着吴内侍,吴内侍迟疑了下才道:“王妃前些日子问起租子的事儿,往年的租子都是周家那边负责收的,从没出过纰漏,这会儿换了宋管家,结果就出这样的纰漏,奴婢觉得,是不是下面的人,也有意要给宋管家一个难堪?” 顾嬷嬷原本以为吴内侍是要为周家求情,因此时刻想要打断吴内侍的话,谁知听完了竟不是求情,而是为宋三说话,顾嬷嬷不由有些惊讶地看着吴内侍。 琼竹不由仔细看着吴内侍,王府内下人多,这些下人里面,难免也有分帮结派的,要按琼竹的想法,吴内侍既然是老王妃身边的人,那自然就和朱嬷嬷更密切些,而朱嬷嬷和周家的来往,这些日子琼竹从顾嬷嬷口中也知道了。这会儿吴内侍怎么不为周家说话而是为宋三求情? 难道说?琼竹心里想着,头却有些微微疼起来,这用人果真是门技巧,既要用的好,又要让人心服口服,还要不能留下后顾之忧。不过这是自己掌管王府之后,头一桩由自己决定的大事,若是这件事搞砸了,之后只怕就要被下人们牵着鼻子走了,这样的结局,绝不是琼竹想要的。 于是琼竹伸手点一下自己的太阳穴,这才对吴内侍道:“照这么说来,下面庄子上的,也有许多为难管家们的手段?” “王妃息怒,您难道没听过一句刁民难治?说来我们的庄子都是王庄,按说不敢有欠租子的,可是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呢,多年前王府庄子的租子被欠的也不是一回两回,后来好好整治了几回,才让人不敢欠租子了,这会儿换了一个人去,自然也要把原来的方法都使出来。” 吴内侍这话一说出来,顾嬷嬷就明白吴内侍方才话中的意思了,这可不是为宋三说话,而是告诉琼竹,周家人之前有多能干,一眼就能看出别人使出的手段。而宋三初来乍到,就会被人欺骗。 不过顾嬷嬷心中虽明白了,但也不敢开口,只是等着琼竹开口。就这么一会儿,琼竹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这几个人,彼此之间的眼神往来已经好几个回合了。但这会儿这些不要紧,要紧的是要把宋三叫来,于是琼竹又哦了一声:“这要真被下面人给糊弄了,那也是宋三办事不利。” 办事不利这四个字刚从口中说出来,吴内侍的眼神就一亮,接着吴内侍低头,依旧恢复的和平常一样:“这,也是王妃说什么奴婢们就听着,若是别个,也不敢说。” “你们都下去吧。顾嬷嬷!”琼竹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疼了,但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懈怠,遣散众人就又唤住了顾嬷嬷,顾嬷嬷急忙停下脚步,来到琼竹面前:“王妃有什么吩咐?” “你们方才一个个的,眼神都来了几个来回,说说吧,你心中是怎么想的?”琼竹语气温柔,仿佛说的事儿一点都不要紧,但顾嬷嬷不知为了什么,心就猛地一跳,接着顾嬷嬷就对琼竹赔笑道:“小的们眼神虽来回了几次,不过是说,王妃处事精明,我们……” “撒谎!”琼竹的声音都没变大,只是伸出涂了蔻丹的手,用食指对着顾嬷嬷的鼻尖遥遥一指,那指尖上的蔻丹还是今早顾嬷嬷托着琼竹的手,看着岚月给琼竹涂上的,这会儿听到琼竹这软软的两个字,再被这样一指,顾嬷嬷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身不由己地给琼竹跪下:“王妃,小的并没有骗您。您嫁进王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陪了王爷上了京,您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小的怎么会不清楚呢。” “我今年还没有二十。”琼竹也没有叫顾嬷嬷起来,只对顾嬷嬷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顾嬷嬷一头雾水满面糊涂地抬头,到底琼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琼竹缓缓地道:“我嫁进王府,前后不到四年,前面十六年,我都是生长在乡间的普通秀才的女儿。要说这察言观色,踩低捧高,跟红顶白的手段,就算这四年之中,我日夜不停地想学,也学不会你们这些嬷嬷们的一半,况且,嬷嬷是晓得我的,我原先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 “王妃,您是王府主人,只要说一句话,众人就不得不听从,又怎会像小的们这些下人,需要时刻揣摩别人是怎么想的,担心主人们不再信任自己,更担心自己的位置被人抢去。”顾嬷嬷这句话说的也是实情,然而琼竹的双手之中叠放在裙上,她今儿穿的是百蝶穿花的裙子,手又白,放在那里,如同数只红蝴蝶在那裙上飞舞一样。 顾嬷嬷抬头看着琼竹,见她的神色肃穆,眼并没有看向自己,已经晓得今儿必须对琼竹说上几句真话了,不能再用那些没什么用的实话来敷衍琼竹,否则的话,太妃能把周家赶出去,琼竹自然也能把自己赶出去。 于是顾嬷嬷低头,轻声道:“小的也不敢欺瞒王妃,每次王府换了主人,总是有人想跃跃欲试,想得到主人们的青睐,为自己家多得些好处。说来,周家虽被赶了出去,可是看中周家这个位置的,不是一家两家。” 说起来,都是为了利益,琼竹的眼这才转到顾嬷嬷身上,她双眼还是和平常一样平静,可是顾嬷嬷无端端地觉得这双眼中,有几分和平常不一样的厉色,于是顾嬷嬷继续道:“这里面想尽了手段的人自然有,但不管做什么,最要紧的,还是要保证王府主人们的供给。” 缺谁的,都不会缺了王府主人们的,至于那寅吃卯粮,从中捞取油水的事儿,自然也不少。 琼竹轻叹一声:“我也晓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再说你们卖身进王府,也是为了自家博个前程,能留在王府的,也有不少付出。但是,这租子的事儿,太过了。” 琼竹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但顾嬷嬷却觉得字字带刺,刺的顾嬷嬷不敢抬头,也不敢站起身,还是规规矩矩跪在那里。 “我不管宋三是受了下面人的欺瞒,还是自己用心不端,三天之后,我要得知他到底是为什么,还有那些少了的租子,到底去了哪里。”琼竹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岚月急忙上前一步扶住琼竹,顾嬷嬷听到琼竹这话,呆了一呆才对琼竹道:“王妃的意思,是让小的去查这件事?” 琼竹没有回答顾嬷嬷,只是抬头看了顾嬷嬷一眼,这一眼让顾嬷嬷明白,自己猜的是对的,顾嬷嬷刚要再说话,就听到琼竹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也晓得周家在这府内也算得上枝繁叶茂,许多人和他家都有来往,但是当日太妃已经做出了决定,若周家还想迂回托人说亲,那这地界,就容不得周家了。” 琼竹后面的话已经是在里屋说的了,顾嬷嬷晓得琼竹这话,已经是堵死了所有周家试图说情的路,于是顾嬷嬷应是,见里屋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顾嬷嬷才敢站起身。站起身的时候,顾嬷嬷才觉得膝盖是疼的,身上是湿的。 踩低捧高、跟红顶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琼竹说出这些手段的时候,顾嬷嬷就晓得,琼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聪慧,也更明白。所以她才把宋三这件事交给自己,也要自己去告诉周家人,以后不要再试图回到王府,否则的话,等着周家的,是更猛烈的手段。 “王妃,顾嬷嬷已经出去了。”岚月给琼竹捶着肩,琼竹轻叹一声:“这王府,这样多的人,不好当家啊。” “王妃您说笑话呢。您出来说句话,别别人说十句都管用,方才您说顾嬷嬷那几句,连我们在旁边的人听着都有些害怕,仿佛这才是王妃的架势。”岚月的话让琼竹又笑了:“王妃的架势吗?”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计 岚月刚想回答是,就见琼竹靠在榻上,眉头微皱,仿佛在想什么。岚月不敢再说话,只是给琼竹轻轻地披上一张薄毯,琼竹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把毯子往肩上拢了拢,对岚月轻声道:“王妃,我怎么就成了王妃,还摆出王妃的架势来,这简直就是,就是……” 琼竹没有说后面的话,岚月等了好一会儿还没等到琼竹说话,刚要再开口问就看见琼竹微微一笑:“我也是庸人自扰了,是王妃也好,不是王妃也好,我不还是我?” 这话,岚月听的糊涂,也不明白琼竹为什么这样说,只能顺着琼竹的话道:“是,您就是王妃,王妃就是您。” 不一样的,真的再不一样了,琼竹感到腹中的孩子踢了自己一脚,琼竹不由伸手按住腹部,是不是有这个孩子在肚中,所以才会有患得患失?要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一样了,再不一样了。 如此,才能用平常心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而不是站的高高的,视底下人都如草芥。 顾嬷嬷并不知道琼竹的心绪变化,从琼竹屋中退出,她就想去找人,程嬷嬷已经叫住她:“顾妹妹,方才王妃留住你,和你说了什么?”程嬷嬷会来和自己打听,这也是平常事,况且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于是顾嬷嬷伸手指了指自己额头:“这是方才我出的汗,程姐姐,我和你说,在王妃面前可不能打马虎眼,单恭敬还不够。” 单恭敬还不够?程嬷嬷敏锐地察觉出了顾嬷嬷话背后的意思,她见顾嬷嬷急急要走,也就没有再拦住她,等到顾嬷嬷离开了,程嬷嬷沉吟一下,寻了个机会就往太妃那里去。 太妃这些日子过的舒服极了,事情都交给了琼竹,每日只用去逛逛园子,念念经就好,程嬷嬷到的时候,太妃正好完成了今日的功课,看见程嬷嬷进来太妃就笑了:“你去服侍王妃,也是我的好意思,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若王妃晓得,难免心中会有芥蒂。” “小的也惦记着太妃呢。”程嬷嬷的话只让太妃微微一笑:“撒谎,哪有这样惦记着我的,什么事儿,说吧?” 程嬷嬷沉吟一下,把方才顾嬷嬷的话说了一遍,又对太妃道:“太妃,您觉得,王妃到底是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太妃反问一句就笑了:“况且王妃若真是这样的,对王府来说,也是好事。” 好事吗?程嬷嬷愣住,太妃一看程嬷嬷的神色就明白她在想什么:“我晓得,你对我是忠心的,我让你去服侍王妃,为的也是辅佐她,而不是想别的。你说,我都老了,也活不了多少年了,那些争抢又有什么意思?” 程嬷嬷听完太妃说的话,才喃喃地道:“原来太妃您是这样想,原本以为,原本以为……” “原本以为我送你去,为的是在王妃面前把老王妃踩下去?原本我或许有这个心,可是经过东平郡王这一闹,我也没这个心了。你说,整个楚王府都差点丢了爵位,想想那些争夺,不是很好笑吗?”太妃的声音很轻,程嬷嬷轻声应是:“太妃想的周到,倒是小的,心小了。” 太妃又继续拿起佛珠啊,慢慢捻动:“人生在世,总要经了许多事情,才会知道,什么时候该心宽,什么时候该心小。” “太妃您是这样想的,可是老王妃那里,只怕不会这样想。”老王妃的脾气,程嬷嬷也是很明白的,从来都爱争强好胜,喜好掐尖,生了儿子就成了楚王府的功臣,若不是太妃厉害,只怕早在楚王还在世的时候,整个楚王府就成了老王妃的天下。这会儿太妃主动表示出了不争,楚王府又是老王妃的亲儿媳掌管,还不知道老王妃会变得多么轻狂呢。 “由她去吧,她想什么,都和我没关系了。”人要知足,太妃的娘家这么些年依靠着楚王府,也是有田地宅子,也有奴仆如云,自己的侄儿侄女也嫁娶了般配的人家,作为一个女子,能让家族因此得到这样的荣耀已经足够了,至于守得守不住,这是他们的事,和自己无关。 至于鲁家,那是罗顷的亲舅舅家,老王妃想要如何照顾,那也是老王妃自己的事儿,再和她争这些,没意思了。程嬷嬷看着太妃面上的神色,晓得再劝也没有用,于是程嬷嬷恭敬行礼后退出。等程嬷嬷走了,太妃这才睁开眼睛,轻诵一声佛号,自己想开了,已得到解脱,至于老王妃,她什么时候得到解脱,那就是她的事了。若迟迟不得解脱,到死方休,也由她闹去。 顾嬷嬷走出院子,迎面就遇到朱嬷嬷,顾嬷嬷可晓得朱嬷嬷这是特地等着自己,但顾嬷嬷还是装作没看出来,走上前才笑着到:“朱姐姐这是要来给王妃请安,也不晓得老王妃要朱姐姐和我们王妃说什么话呢?” “顾姐姐,你也不要哄我了,我这样也不是来请安的。”朱嬷嬷说着就放低声音:“我啊,是来找姐姐你的。” “找我?我这里可没有什么事儿要你来寻。”顾嬷嬷这装腔作势的样子,立即让朱嬷嬷啐了她一口:“呸,叫你几声姐姐,你就真把自己当姐姐了。实话说吧,周家那边,又来寻我了,这回说的更明白,周大娘只怕真没有多少日子了,想着求见太妃一面。” “也不用求见了,方才王妃留了我,说了好半天,最后就只有一句,周家那边,不用再迂回来求情了。”顾嬷嬷把这话说出,果真就见朱嬷嬷变了脸,顾嬷嬷斜了朱嬷嬷一眼:“原本还不晓得,这会儿才知道,朱姐姐你对周家,还真是尽心尽意。” “都是底下人,就算平常吵的再厉害,为的还不是那些事儿,顾姐姐,难道你就没有兔死狐悲之感?”朱嬷嬷的话让顾嬷嬷摇头:“没有,我并没有什么兔死狐悲,朱姐姐,周家犯的是怎样的大事,你最明白了。真要尽点心,接济一二是可以的,可是这会儿王妃必是要拿周家作伐子,您又何必?” 朱嬷嬷的唇张了张,又想起另一件事:“那,宋三那边?” “他家太过大胆,真以为王妃是那样好欺的?”顾嬷嬷的神色也变了,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要匆匆去寻宋三,看来这回,宋三是讨不了好了。朱嬷嬷瞧着顾嬷嬷的背影想着,也就匆匆回到老王妃跟前。 老王妃正对着眼前的水果皱眉,看见朱嬷嬷进来,就把手中的小银叉一扔:“这都谁送来的果子?梨子是酸的,还有杏,说是和春杏也差不多,可比春杏差远了,看来看去,只有葡萄可以入口,结果皮都没给我剥干净。” 送到老王妃这里的水果,就没有不好的,而且每逢洞子货来的时候,也是先往主人面前送最好的,这会儿朱嬷嬷听完了老王妃的抱怨才道:“这杏是洞子货,肯定比不上正在时节的春杏好。老王妃您也别生气,等会儿我让人把剥葡萄的人打上几板子。至于这梨子……” 朱嬷嬷看着放在碟子的梨子,这梨子一看就是好的,怎么也说不出一个不好来,老王妃已经看见朱嬷嬷的神色,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罢了,这新来的人不尽心也是有的,也不用打上几板子,你方才去了哪里?” 朱嬷嬷急忙把自己方才去寻了顾嬷嬷的话给说了,当然不该说的话,朱嬷嬷也不会说,老王妃听完了鼻子里面哼出一声:“周家就是仗着自己做的好,就横行霸道起来,当初大舅老爷还被他们家为难过,这会儿还想重新进来,简直做梦。赏一顿打倒是。” 朱嬷嬷听着老王妃对周家的责骂,等老王妃骂完了朱嬷嬷才又道:“是,老王妃说的都有理。只是这周家彻底不行了,他们家留下的空,原本都是太妃那边的人手,这会让王妃来了,定然要重新弄一下,也不知道……” “你这么个机灵人,难道还要我说?”老王妃斜了朱嬷嬷一眼才道:“要依了我的话,这会儿那些人,都得是我们的人才好。” “是,小的也是这样想,可是这些话,要告诉王妃才是。”朱嬷嬷婉转告诉老王妃,最后做决定的人是谁,老王妃嗯了一声:“那你把吴内侍找来,就说我有话要和他说。”朱嬷嬷忙让人去把吴内侍找来,又陪着老王妃说笑一会儿,总算把老王妃哄的重新笑开。 吴内侍听到老王妃找自己,不由有些奇怪,有心不去吧,旧主不说,老王妃让吴内侍来的目的,吴内侍也很明白,于是吴内侍交代了一声就往老王妃那里去。到了那里正好听见朱嬷嬷在和老王妃说笑话,吴内侍瞅了个空挡才走上前对老王妃笑着道:“离开老王妃身边这些日子,都好久没有听到朱姐姐说笑话了,十分想念呢。”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查账 “你也不用惦记着你朱姐姐,小吴,我问你,这些日子你在王妃身边,我的话,你可和她说了?”老王妃张口就是这么一句,吴内侍急忙跪下:“是,您说的话,奴婢都告诉王妃了。” “老王妃,小吴的性子您还不晓得,他对您最忠心了。您要他传的话,他当然一字不漏,全传过去。”朱嬷嬷也在旁边为吴内侍说话,老王妃嗯了一声才道:“这也是小吴的忠心,我不过试他一下,果真把他的心给试出来了。小吴,你起来吧,方才你朱姐姐和我说了,周家这会儿是彻底完了,再不能进来了。他们家可留下这么多的空呢,原先是太妃的人,这会儿王妃来了,也要重新换换,想问问你这边有没有合适的?” 吴内侍最高兴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急忙应是后又道:“要说这府内的人谁最忠心老王妃,奴婢这里是最清楚不过了。” 这话说的老王妃的眼又高兴地眯起了,吴内侍在那陪着老王妃筹划的时候,朱嬷嬷瞅了一个空,悄悄出来,寻了个人要他去把琼竹的意思告诉周家那边,让他们安分守己地在庄上住着,别的都不要想。 周四自从那天从朱家离开,心里就着急的不行,可是还是看到宋三在那安安稳稳地收租子,周四更加着急。好容易盼到有人来,周四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请那小内侍在客座坐下。这种小内侍,原本周家还在王府的时候,别说被周家请进客座,就是和周四说句话都不能。此刻见周四这样恭敬,那小内侍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才对周四道:“听说周大娘病了,按说我们也该来探病请个安。” “这实在太客气了,我娘的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周四也晓得自己的娘病在什么地方,只能遮掩着推辞,小内侍又嘻嘻一笑:“也该去请个安的,再说今儿来说的话,周大娘也合该听听。”周四在王府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还是很会的,这会儿看见小内侍从进来到说话,就明白自己家的事,十之八九都不成了,又听到小内侍一口一个必定要进去对周大娘说,只觉得五内俱焚,对小内侍道:“你和我说句实话吧,是不是我们家,再不能回去了?” “周四叔就是这么聪明。这话也不是我乱说的,是那天王妃特地把顾嬷嬷叫了留下,亲自交代的。”说着小内侍又笑着道:“整个王府,也只有周家,有这样大的面子,去留不是太妃,就是王妃亲自交代。” 这样的面子,谁愿意要?周四觉得嘴巴里面无比苦涩,看着小内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小内侍已经站起身:“还是该去给周大娘请个安。” 说着小内侍就要往里面走,这回周四没有拦住小内侍,周四奶奶正带着女儿端着茶出来,就见小内侍要往里面走,横竖这也是内侍,周四奶奶急忙让女儿领着小内侍去了,自己这才追问周四:“怎么客人要往里面去给婆婆请安,你不带人进去?要不是我撞见,岂不失礼?” “完了,完了。”周四仿佛没有听见自己女人的抱怨,只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完了?周四奶奶刚想问什么完了,猛地想起来缘由,惊的嘴巴都合不拢:“完了,你说什么完了,难道说我们家,再也回不到王府,再也过不了好日子?” 周四都没有抬头看自己女人一眼,这个女人,怎么会这样蠢?周四奶奶突然哭出声,这样的日子,谁愿意过啊?就那么一个百来亩的小庄子,那么一间不到两进的庄屋,那么几个蠢的都听不懂话的下人,那么几件四季衣衫,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比不上在王府的时候,这种日子怎么过啊? 周四却不去管自己女人的痛哭,也不想安慰,她要回去就回去吧,横竖这最后的指望都没有了,日子还要过下去。 这庄屋不大,周四奶奶的哭声已经传进周大娘的屋子,小内侍对着周大娘还是很恭敬的,这会儿听到哭声,小内侍就道:“周大娘,您瞧,这是朱嬷嬷吩咐我送来的十两银子,王妃虽这样说了,但并没禁止接济。” 接济两个字才从小内侍口中说出来,周大娘的神色立即变了,小内侍急忙对周大娘行礼:“朱嬷嬷也是好意。” 是的,好意,自己家人,以后的日子就不能再像原先一样过了,周大娘伸手拍拍偎依在自己腋下的孙女:“你先送这人出去,再对你爹说,你娘要做什么,随她去吧。”孙女才七八岁,还什么都不懂,只晓得听从祖母的话,于是孙女点头,上前领着小内侍出去了。 小内侍虽然走了,那银子还留在桌上,周大娘看着放在桌上的十两银子,突然苦笑一声,做了下人,不就要愿赌服输,这一次不过是自己输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孙女出去把周大娘的话对自己爹娘说了,周四奶奶的哭声顿时停止,看着女儿:“你,你祖母真的这样说了?” 小姑娘对自己娘点头,周四叹气:“罢了,就是这样吧,再说,如果王妃真的这样说了,那只怕就会有人家来和我们作伴了。” 杀一儆百这种事,如果没有效果,那就要杀另外的人了,老人,新人,在主人们眼中,不过都是些服侍的人,能留的一命,已经是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周四模模糊糊地想着,站起身往外走。周四奶奶有些惊恐地叫住他:“你要往哪去?” 周四没有转身:“去找点事儿做,不然还能去做别的什么?” 找点事儿做,周四奶奶深吸一口气,难道以后真的要过这样苦哈哈的日子?周四奶奶不由把怀中的女儿抱紧,一切都是为了儿女,可是谁又知道,为了儿女的结果,也许就是害了儿女? 周家在那天翻地覆的,也影响不了王府里如何过日子。顾嬷嬷领了琼竹的命令,也就带人去庄子上细细查问那些管庄的人。管庄的庄头见来的是王妃身边的得用嬷嬷,还带了那么些人来,不由自主地给顾嬷嬷跪下,先给王府主人请了安,这才询问到底是为什么来。 “今年的租子,比往年少了那么多,王妃觉得奇怪,就差我来问问。”顾嬷嬷见庄头愿意跪着,也就没叫人起来,而是平平淡淡问了一句。这收租子,隐瞒租子,当然不是宋三一个人就能赶出来的事儿,只怕账房那里也有点干系。 所以顾嬷嬷索性从庄头开始问,庄头见顾嬷嬷单刀直入,神色变了变就对顾嬷嬷道:“这,年时不好,租子当然就会有不同。” “放屁!”顾嬷嬷把桌子一拍,冷笑着道:“这附近可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庄子,这年时难道说在别家庄子上就好好的,在你们这里就不好了?你是哄我没种过地?我虽没有种过地,但我可是会看账本的。” 庄头被顾嬷嬷说中心事,迟疑一下才道:“账本上的数字,是对的上的。” “你起来吧,我也不是王府的主人,受了你的跪怕折了我我的福。既然如此,就把账本拿过来给我看看。”顾嬷嬷见这人还要掩饰,懒得和他啰嗦,直接索要账本。 账本当然也是动过手脚的,庄头倒不怕拿账本出来,但还是对顾嬷嬷道:“您也不是账房,我们一向对账,都是找账房的。” “顾嬷嬷是奉了王妃的命令来的,比账房还要权力大些。你再不肯拿出账本来,难道说真要我们进去搜?”顾嬷嬷身边跟着的小内侍立即喝道,庄头又应是,这才站起身,走到里面把账本捧出来。这账本也不晓得用了多久,用的还是一块老旧的蓝布包袱包着的,小内侍接过包袱,给顾嬷嬷打开,顾嬷嬷拿起顶上的一本账,看了看数字,唇不由抿起,再拿起另一本账,那眉头皱的更紧。庄头一直瞧着顾嬷嬷的神色,见顾嬷嬷皱眉就对顾嬷嬷道:“这账,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没问题的账,你们改了做什么?”顾嬷嬷把账本合拢,对着庄头的脸就扔过去:“真以为我从来没看过账?真以为我看不出这账改过?你当王府中的人是不识字呢还是不会看帐?”改过的账庄头是赌顾嬷嬷看不出来的,此刻被账本扔了一脸,庄头还在寻思,顾嬷嬷已经冷笑道:“这账本,是钉起来的,你们改的时候,是一本簿子都改过了,因此这簿子里面的册页,有些新有些旧,新旧不一致也就罢了,那些新的,有几页都隔了十来年了,你家十来年前的账,和十来年后的账是一样新?” 这一扔过去,那账本就散开,那些册页全都散开,果真是新旧不一,庄头心中暗叫大意了,但面上神色没动,刚要开口对顾嬷嬷再说什么,顾嬷嬷已经挥手:“把你没改过的账拿出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对付 “嬷嬷。顾嬷嬷,的确没有什么改过的账。”庄头怎么不知道这账本拿出来就是什么下场,当然也要嘴硬。顾嬷嬷只是冷冷地看了眼庄头,对小内侍道:“他不肯,你们两个进去,给我把账本给翻出来。” 内侍进到人家内室也是可以的,这也是为什么顾嬷嬷今日带来的,全是内侍的原因。庄头听到小内侍应是,心一横就道:“嬷嬷,顾嬷嬷,难道你……” “我又没做错事,我担心什么?”顾嬷嬷冷冷地看着庄头:“怎么,你还打算把庄户们全喊出来,然后把我赶走?我可告诉你,今儿就算你把我给打死了,王妃照样能另外派人来。换个庄头,对王妃来说,哪是什么大事?可这对你们一家,就是天大的事儿了。” 顾嬷嬷话中的威胁那么明白,庄头叹口气,刚要说话里面的门帘就动了,庄头的女人手中拿着一本账走出来,上前对顾嬷嬷深深行礼:“给嬷嬷请安,我们家男人,从来都老实,又贪小,宋管家许了一百两银子的好处,他一心动,就答应了。这是原来的账本。” 这女人倒很会说话,顾嬷嬷伸手把账本接过来,口中却疑惑地问:“你们家做庄头,一年也有两三百两银子的进项,怎么就……” “嬷嬷是个响快人,我也就不怕揭家丑。原先周管家负责收这边租子时候,一年也许给我们四十来两的好处。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原本的田地外,又多买了几亩田地,自己种之外还佃给了别人。今年有块地,别人要三百两,银子就有些不凑手。我男人他见宋管家许了这么大的好处,牙一咬就答应了,并非有意欺瞒。” 顾嬷嬷这才又哦了一声,接过了账本,粗粗一翻心中已经有数了,这才对庄头两口子道:“你幸亏娶了这么一个贤德的媳妇,这账本我就拿回去,和宋三说。至于这庄头的事儿,我们王妃说过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只要继续老老实实的,像原先一样,谁也不会说你什么。” 这是自己庄头的事儿给保住了,庄头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对顾嬷嬷行礼,庄头的女人就叫家里的婆子:“快,快,我让人准备好的酒席,快些拿出来,我好好地陪顾嬷嬷喝一杯,这可是王府来的贵客,平常请都请不来。” 这样的酒席顾嬷嬷怎么会答应喝,忙阻止住庄头的女人:“不必了。我还要赶回王府去,这事儿,你们的罪小,再说了,以后该赚的银子也不耽误你们赚,这一年四十来两的好处,已经是白得的,就不要再想多的。” 庄头的女人连声应是,婆子已经走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包袱,庄头的女人接过包袱就往顾嬷嬷手边送:“劳您跑了这么一趟,我们家的茶也不好,酒也不香,您既然不愿意喝茶吃酒,这是几个鸡蛋,还有些晒的大枣,您拿回去,每天早起时候用大枣煮个鸡蛋当茶,最补身子的了。” 这些东西,在庄户人家来说算是好东西了,但对顾嬷嬷来说,算不得什么,既然庄头的女人这样热情,顾嬷嬷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示意小内侍接了才道:“你们以后好好的,若再有来接着收租子的,要做些什么,你们就要回绝了。” “是,是,我们以后,必定只是照了原先的老规矩,不敢再如此大胆。”庄头连声应着,顾嬷嬷这才带着人走出去。庄头两口子把顾嬷嬷直接送到车上,等顾嬷嬷走了,庄头才叹气:“哎,这王府的管家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排场大,周家这会儿,也真是……” “你自己想着把你的日子过好就好,别又像原先一样,受了周家人的蛊惑,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庄头的女人见顾嬷嬷的马车走远了,这才伸手揪住自己男人的耳朵开始骂起来,她男人连连喊疼:“一百两银子呢,我们两个辛辛苦苦大半年才能赚到。” “是啊,一百两银子呢。”庄头的女人把手松开,也念叨了一句就道:“横竖这回来的人还算和气,只是有惊无险,以后再多的银子也不能拿了。”说着庄头的女人就觉得心疼,一年少了六十两银子,给女儿的嫁妆上,又要少了几样金首饰了,原本答应多出来的六十两,要兑了金子给女儿打对镯子和簪子的,现在只有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挪了。 顾嬷嬷拿了这账本,又往别的王庄去了一趟,自然也是如法炮制,所有的庄子上的账本都被顾嬷嬷收了。顾嬷嬷也只是能粗粗看帐,这些账本还要拿回去给王府账房仔细看看,发现里面的猫腻。当然,顾嬷嬷也晓得这账房里面,只怕也是有猫腻的,但顾嬷嬷很相信他们能分得清是非的。 顾嬷嬷在各个庄上收账本,宋三当然晓得了,宋三没想到琼竹这么快就想查账,刚尝到甜头的他怎么会愿意交出手中的这件事。他也晓得顾嬷嬷是琼竹身边得用的人,于是想来想去,就想到一个人身上,只有说动老王妃,才能让琼竹停止对付自己。 老王妃身边最得用的两个人,吴内侍已经去服侍琼竹了,剩下的朱嬷嬷宋三平常也和她没有多少来往,但都在王府之中,谁还能不认识谁。于是宋三这天傍晚,让自己婆子拿了礼物就往朱嬷嬷家来。 朱嬷嬷和宋三家平常没多少来往,况且朱嬷嬷更倾向于周家,这会儿见宋三婆子来了,朱嬷嬷脸上也没有多好看,只对宋三婆子道:“这不是宋管家娘子?这些时日,你男人春风得意,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样人家?” 朱嬷嬷话中的嘲讽宋三婆子怎么听不出来?不过宋三婆子今儿就是要来打动朱嬷嬷的,自然是再多的嘲讽也要受着,于是宋三婆子把手中的礼物放在桌上,对朱嬷嬷深深行礼:“哎呀,我的姐姐,难道你就忘了当初您和我在府中时候,我那时候总是请教您。后来您得了周大娘的青眼,一路青云往上,我们这些人就成了下面人,怎么敢来亲近您,怕的是被人说趋炎附势呢。” 这话让朱嬷嬷的神色立即变了:“你啊,从小就这样,到了这会儿还是不会说话,难道我就是这样趋炎附势的小人?” “姐姐,您也晓得我不会说话,您就多担待担待我。”宋三婆子说着就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赞道:“姐姐这里的茶果真好,哪像我们家中的茶,都不能入口。”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宋三婆子这没有一句谄媚的话,但话语之中,处处都透着吹捧,朱嬷嬷也坐下:“这会儿你们两口子,一个在外面收租子,另一个在太妃面前很得用,由何必来我这冷落门庭?” “姐姐,您这要是门庭冷落,那别人家那,算是什么?”宋三婆子把茶杯放下,凑近朱嬷嬷耳边道,朱嬷嬷冷笑一声:“谁不知道王爷王妃敬重嫡母,我们老王妃虽被叫一句老王妃,但样样都比不上太妃的。” “毕竟有皇家礼仪在这放着,王爷又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怎好让老王妃处处都和太妃一样。朱姐姐,容我说句大胆的,您在老王妃身边,这样的话就要常劝着。”宋三婆子的这句话是真说到朱嬷嬷心口上去了,她对宋三婆子道:“我也经常劝着我们老王妃呢,但老王妃有时候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其实呢,老王妃心里不舒服,还不是因为这王府虽说由王妃掌管了,但样样事情,用的那些人,都还是太妃身边的。”宋三婆子察言观色,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出朱嬷嬷想听的话。朱嬷嬷鼻子里面不由哼出一声:“你还说呢,连你们两口子,都是在太妃面前各种趋奉,更何况别人。” “哎呀呀,我的老姐姐,那不都是因为太妃当初在王府掌权?”宋三婆子的话让朱嬷嬷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想要说宋三婆子这话说的不对,但又没有立场说。 见朱嬷嬷不言语,宋三婆子叹了口气:“姐姐,我们做底下人的,一味服侍好主人之外,还为的什么?不就也想给家中谋些好处,不然的话,我们为何不愿意做良民,而是卖身进王府,不就为的大树底下好乘凉?” 这句话让朱嬷嬷又叹气,都是做下人的,虽说平常各自忙各自的,可还是有些心绪相通。宋三婆子见时机差不多了,看着朱嬷嬷道:“王爷毕竟是老王妃亲生的,以后王爷只会越来越倾向老王妃这边。我有句话,姐姐要愿意听就听。都说凡事要趁早,若是老王妃不趁这会儿多收服几个人,等到以后,那就是手里没有动用的人。”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是那样赤裸裸,朱嬷嬷不由啊了一声:“你的意思,你家两口?”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账房 “老姐姐,我们都是王府的下人,服侍谁不是服侍,都说雀儿还要捡旺处飞呢,真正忠心的又有几个?就算是周大娘家,当初人人都以为他们家无比忠心,可转眼就是他们家做出那样的事儿。主人家总要施恩,才能得到下人的忠心。”宋三婆子长长地说了一串,朱嬷嬷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啊,没想到啊,竟是你们家。” “姐姐,我也不怕告诉你,王妃这会儿正要拿我男人做筏子呢。太妃那边你也是晓得的,凡王妃做的事情都不会驳回的。我男人在这王府也有二三十年了,一直都勤勤恳恳的。这会儿太妃都不愿意为我男人说句话,姐姐,这换了谁不寒心?”宋三婆子说着就抽泣起来。 不管她的抽泣这会儿是真是假,朱嬷嬷都有些心酸,轻轻地拍拍宋三婆子的胳膊。宋三婆子已经把桌上的礼物推过去:“姐姐,我这几句话,也是肺腑之言,您要肯听了,就把这份礼物给收了,若您不肯听,那这礼物,我也不能拿回去,到时您要赏谁,就赏给谁。” 朱嬷嬷的手指在桌上放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往礼物那边滑去,看见她的手摸上了礼物,宋三婆子这才觉得自己的心可以落下。朱嬷嬷叹气:“你说的是,横竖你们家都还在王府呢,我又拘泥这些做什么?你放心,这件事我定会和老王妃说的。” 宋三婆子急忙站起身要对朱嬷嬷行礼:“多谢姐姐了,姐姐对我们家的恩情,真是怎么说都不过分。” 朱嬷嬷这回就把宋三婆子扶住,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宋三婆子也就告辞。朱嬷嬷这才打开包袱,里面的礼物倒颇不错,还有两匹很不错的尺头,朱嬷嬷瞧了瞧那尺头,看来宋三在收租子这里赚了不少银子,连这么好的尺头都拿出来送礼了。那少不得要帮他们家说上几句,至于老王妃愿不愿意听,那是老王妃自己的主意。 顾嬷嬷一从庄上回到王府,就亲自带着那几本账本来到账房,把账本交给账房:“这是我从庄子上拿来的,你们都是久看帐之人,自然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在哪里。我也晓得,你们也保不齐不干净,不过轻重缓急,你们自己明白。” 账房的头就是陈若雁的舅舅,这会儿听到顾嬷嬷的话,陈大舅刚要表示顾嬷嬷这样说话是不对的,顾嬷嬷就已经看着陈大舅道:“苏先生,您在这家里做账房,也是有两代了,别的不说,您家里的生意做的如何,省城里的人都清楚。这会儿您出去了,家里一样是亭台楼阁,您太太进了王府,别人也喊她一声苏太太,您的外甥女,也托了王府的福,嫁了个官员。这会儿,这件事若您办不好,或还在想着别人给的好处的话,那您所依托的那一切,都变成镜花水月了。” 王府的好处,可以给出来,当然也能收回去。陈大舅当然明白顾嬷嬷话中的意思,可是再怎么说他也是账房,于是他对顾嬷嬷道:“嬷嬷这是威胁我?王府一个月的月钱,不过十两银子,我这要辞了,到哪里寻不到这十两银子一个月的月钱?” “苏先生,这里的账房,从您开始算,谁又真是为了月钱才来王府的?”顾嬷嬷是不会把这点威胁放在眼里的,说完话才又对陈大舅道:“况且当初我们去京城的时候,这里发生的时期,我们还是知道的。您的外甥女,胆子还真是很大。你说,若王爷写封信给您外甥女的儿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顾嬷嬷这话,已经是实在的威胁了,陈大舅额头上不由冒出汗。顾嬷嬷站起身:“孰轻孰重,想来苏先生您是聪明人,也不用我再多说了。这王府里的人,人人都想赚银子,可是这赚银子的时候,也不要忘了。真激怒了主人,那是谁都救不了的。” 说完顾嬷嬷就离开账房,陈大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直接来到脑门上,整个上半身都麻木了,只是看着放在桌上的那堆账本。那些账本之中,有着什么玄机,陈大舅再清楚不过了。这会儿,自己只能对不起宋三了。 “苏先生,苏先生,我们要不要……”一个年轻的账房对陈大舅小心地问。陈大舅伸手擦了额头上的汗才道:“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吗?只能替她看帐,把里面的问题都给查出来。” “那,宋管家那边?”陈大舅听了这句,冷笑一声:“这会儿还考虑他?我们总要先保住自个,再说别的。” 这一句,众人就明白该怎么办了,各自上前拿起一本账开始看起来,陈大舅也吩咐他们把自己的账本拿过来,这里面有不对的,有太过分的,也要重新理一遍,不然的话,真惹怒了那位王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势力再大的下人,也只是下人啊!都要记得主人的话。陈大舅在这带人查账,顾嬷嬷已经回到琼竹面前,一一对琼竹说了这些事情。 琼竹听完才点头:“顾嬷嬷辛苦了,原本我不过是想试一试,谁知道里面竟有如此大的纰漏。” “容小的再多说一句,王府这么多年都下来了,王妃若想动,还要慢慢来。”顾嬷嬷小心翼翼地说,琼竹已经笑了:“是啊,我知道,要动,也要小心翼翼,没有个两三年的工夫是不成的,再说了,真要全动了,你们要到哪里发财?” 王府比不得皇宫,王府的丫鬟还可以出去配人,还有些管家在外面做事,再说就算是皇宫,还有内侍为自己的家人拼命挣钱楼银子呢。 “这都是王妃疼小的们。”顾嬷嬷忙笑着道,琼竹只浅浅笑了笑:“你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明儿等到账房那边都查出来了,你再进来。” 顾嬷嬷应是退下,岚欣已经给琼竹端了碗燕窝粥过来:“王妃先垫垫,这管王府,也是件难事。” “说难不难,说易也易。”琼竹拿过燕窝粥喝了两勺就把燕窝粥放下:“说难呢,下人们太多,自然就有那心不齐的,想各种法子赚银子的。说易呢,真要打着什么都不管的事儿,只用把事情全交代下去,横竖下面打的再乌烟瘴气,也不听不顾,反正再如何,也缺不了我的。” 说着琼竹叹气:“可惜啊,我是个爱操心的命,王爷也是一样的,他比我更爱操心呢。前些日子,还想着要拿出些银子来,在城里办几个书院,却不好以王府的名义做这件事,还说,要用我哥哥的名义呢,我哥哥他倒也欢喜,只是我怕啊,怕我哥哥一心只想着从中赚些银子,而不是要好好地办书院。” “今儿舅奶奶进来了吗?”罗顷的声音突然响起,岚月急忙道:“舅奶奶没有进来,王爷您怎么这么问?” “舅奶奶既然没进来,怎么王妃在这抱怨她哥哥?”罗顷这话一说出来,琼竹就对罗顷啐了一口:“呸,你是没有事情做,成日只想寻我的不是?我这不是听你说,想办个书院,就替你操心银子的事儿。” “说的是呢,王妃这会儿当家,王妃,还请赏小王五千银子,支出去,好让他们早点把书院办起来。”罗顷说着就对琼竹伸手,琼竹伸手打在罗顷手上:“还拿银子,赏你一顿打。这办书院,是何等要紧的事情,我哥哥他,只怕不能办。” “我晓得呢,可是我这会儿,没有别人了。”罗顷顺势握住琼竹的手,琼竹不由伸手抚摸一下丈夫的发,年轻人总是抱有千种抱负,怀有万种豪情,可是作为皇家宗室,能让天子放心的办法,只有做一个富贵闲人,在这富贵乡中,度过一生。可以欺男霸女,可以横行霸道,唯独不能和读书人走的太近。 琼竹的父亲是个秀才,琼竹也曾听过父亲当日说过的那些话,为了科举成名要好好地读书。想来罗顷上京这一趟的见闻,让罗顷猛地惊觉,原来还可以做些别的事,只是,天子不会允许。 罗顷感受到妻子手心的温柔,对妻子微笑:“没事,我并没有什么事儿,只是偶尔有些感慨。” “我明白,你让我哥哥出面就让我哥哥出面吧。横竖他在家闲着,总比……”琼竹的眉微微皱起:“总比他在家瞎琢磨,想要再纳几个妾来的好。” “怎么,舅兄想要纳妾?”罗顷有些惊讶地问,琼竹点头:“我嫂嫂都答应了,说男人家想要纳妾也是常见的事儿。被我娘骂了一通,说嫂嫂已经生了儿子,况且这会儿有银子有田地,就好好地过日子,怎么想起纳妾来,要知道许多人家家宅不宁,都是因为纳妾引起的,还说……” 琼竹想说点家常让罗顷快活一些,但感觉到罗顷的情绪还是很低落,琼竹不由拍拍罗顷的头:“好了,也别去想那么多,那天你不是说,就算只允许过小日子,也要把这小日子过美了。比如说啊,你那天还说,想要重新修一修花园。”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求计 王府现在的花园是第一代楚王修的,中间虽然经过几次修整,但并没有大的变化。罗顷上次去京城住在宗正府内,每天没有别的事情,也和宗正府的花儿匠常常探讨什么样的花才养的好看,那些花要如何布置,才能更好,亭台楼阁要如何用花来做装饰,因此罗顷回到王府,也就想重新把王府花园修整一下,如此才能过的更舒服。 这会儿听到琼竹安慰自己,罗顷也笑了:“嗯,再挖个莲花池,养上些肥鲤鱼,等到鲤鱼大了,就可以钓来吃了,到时候……” 罗顷没说完琼竹就推他一下:“你啊,成日就想着吃。”罗顷也顺着琼竹的话往下说,两人说笑一会儿,那些郁闷也就烟消云散了,身边有个知心人,比什么都强。罗顷抱着琼竹闭上眼,这样安宁的生活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不过王府之中,总是有许多事情的,朱嬷嬷很快就晓得了顾嬷嬷让账房的人查宋三账的事儿,朱嬷嬷也承认宋三婆子说的话是对的,既然是对的,那就要在老王妃面前为宋三两口子说情,当然朱嬷嬷在这王府之中这么多年,也不会直接就说出要为宋三两口子说情的事儿。 傍晚时分,见老王妃用过了晚饭,朱嬷嬷也就笑着对老王妃道:“老王妃,听说王爷有心要整修下园子,您不如这会儿就去园子里逛逛,好瞧瞧园子里面您想添上点什么东西。”老王妃鼻子里面哼出一声:“王爷这会儿心中只有太妃,我就算要说话,王爷不会肯听。” 这是老王妃惯常爱说的话,朱嬷嬷也只当听不见,笑着对老王妃道:“您怎么这么说呢?王爷王妃心里,对您可是比对太妃好上许多了。” 老王妃横了朱嬷嬷一眼:“好上许多?你也不用为这两个不孝的人说话,真好,怎么会让我样样都比太妃少了半成?” 虽然琼竹口中说的是是少半成,但办事的人哪会真的就按少半成送过去,都是挑好的,务必要让老王妃满意的东西送来,但老王妃心中,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朱嬷嬷忙赔笑道:“下面的人,多……” “就别说下面的人了,下面的人,不也多是听那边的?少来我这边,真是白生了这个儿子。”老王妃气哼哼地道。 “这都是老王妃您手下的人不够,要是人够多,王妃那边一要人,您就可以送过去,到时候谁会说您的不是?”朱嬷嬷见时机到了,急忙开口引老王妃进自己话中的圈套,果真老王妃已经点头:“说的也是,然而你也晓得,王府原本就是那边管着,再后来,就是王妃那边管着,我这边就算想要人,可从哪里寻?” “其实呢,这王府里的人,服侍谁都是一样的。况且这会儿王爷已经掌管了王府,您怎么说也是王爷的生母,只要老王妃您愿意,开一句口,多的是人想往您这边来。”朱嬷嬷的话让老王妃冷笑一声:“捡旺处飞来的雀儿,谁要?” “是,都说患难见真情,这服侍的人也是一样的,必定要共过患难的才最好。可是老王妃容小的说句不该说的话,这要共过患难,还是难啊。况且老王妃您是主人,手里捏着别人的命脉,您想要做什么,谁不是争先恐后地来了。指望您青眼。您若一味要拿共过患难的人才能用,别的不说,就说周家,当初那是何等忠心?不然的话,太妃那边怎么会信任他家那么多年,但遇到东平郡王这件事,头一个投的就是他家。” 朱嬷嬷这长长一串话说下来,老王妃的神色微微有变化,但变化的并不大,朱嬷嬷不由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的话并不足以打动老王妃,就听到老王妃长叹了一声:“哎,你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可是王妃怎么说也是我儿媳,难道我要给她下绊子?” “老王妃这话就不该说,您听了我的话,就要去给王妃下绊子的话,岂不把我变成那专门挑拨是非的人了?小的只是想,老王妃在这王府直直,也受过了许多年的委屈,这好容易等到王爷掌管了王府,自然也要好好地过日子,再不受委屈。可是王爷王妃口中下令,听命的还是下面的人,要是下面的人不愿意为老王妃您出力,那不还是白搭?” 朱嬷嬷抓紧机会,再次劝说老王妃,果真老王妃的眉已经松开:“你说的是,横竖我是王爷的亲娘,难道还能拿几个下人没有法子?你说,我们先要从哪家着手?” 朱嬷嬷听到老王妃肯听自己的话,放心下来,凑到老王妃耳边道:“这会儿,王妃正打算整治几家人呢,太妃是要靠着王妃,自然什么话都不说,若老王妃您为他们说上一句,那就是超脱他们道天上了,他们自然会对老王妃您感激涕零。” 老王妃隐约也听见琼竹在做什么,不过老王妃并不会把这些事儿放心上,这会儿听到朱嬷嬷这话,老王妃突然笑了:“你又在骗我了,明明是收了他们的好处,想为他们求情,倒说什么是为我好!” 朱嬷嬷早就准备了话应付老王妃,听到老王妃这话就给老王妃跪下:“小的就算收了他们的好处,也是为了老王妃您好,老王妃您想,您身边多了几个得用的人,难道不是做什么都更为安心了?” 老王妃点头:“说的也是,你起来吧。” 朱嬷嬷又给老王妃磕了一个头这才爬起来,老王妃这会儿心中已经做好打算,也就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去外面园子里逛逛,我原本很喜欢芍药,可是这园中多种牡丹,让他们也要种上许多芍药,还有往我院子里,多种上几棵海棠,还有……” 老王妃在那吩咐着,朱嬷嬷就晓得老王妃这会儿心情很愉快,自然连声应是,陪着老王妃往花园里去了。 顾嬷嬷这边回到家,刚一打开门,就有人迎上来:“顾姐姐回来了,姐姐的事一向都忙,我在这等了姐姐半下午了。” 顾嬷嬷眼一扫,见这人是宋三婆子,顾嬷嬷的神色就有些难看了,瞧着自己家的小丫鬟道:“都和你说过,我不在家,家中不要随便叫人进来,怎么你就不肯听呢?” “顾姐姐,你也别怪小丫头了,是我趁她打开门的时候强挤进门的,不然的话,顾姐姐您这家中的门,以后是越发难进了。”宋三婆子就当没听到顾嬷嬷的话一样,上前拉住顾嬷嬷的袖子就在那套近乎。 顾嬷嬷轻轻地把自己的袖子从宋三婆手中抽出:“您也是大忙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在顾姐姐面前,谁还敢说自己是大忙人?”宋三婆子一顶接一顶的高帽子给顾嬷嬷戴上,顾嬷嬷就当没听到一样,只是瞧着远方,鼻子里面偶尔哼出一声。见自己的这些话都无法打动顾嬷嬷,宋三婆子也就笑着道:“晓得顾姐姐您忙,我也就不多说了。顾姐姐,我男人让我来请教请教顾姐姐,难道姐姐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执意要把这些事儿,都告诉王妃不成?” 顾嬷嬷冷笑一声,看着宋三婆子:“好大的口气,听你这话,倒像是我犯了错,你们上门来拿我的不是。你们家也太贪了,一次就贪了三成的租子,这换在谁手上,不会想着要查出来?我也晓得,您家是想着,这一次就贪够了,用上两三年,也就是个富家翁,在外面悄悄买了庄子,就算被主人家查出来,赶出去,也不会像周家这样凄凉。” 宋三婆子的神色也变了:“顾姐姐,今年年时不好,这是人人都晓得的,怎么口口声声就是我男人贪了?” “放屁!别以为你们把这些人都串联好了,别人就不晓得你们干的那些勾当!”顾嬷嬷冷笑一声也反驳回去。 宋三婆子眼见无法求情,索性也就撒泼:“顾姐姐这会儿非要查,我也晓得,王妃那里下的命令,可是……” “可是也不用查的那么仔细,敷衍敷衍也就过去了,你想说的,是不是这句话?”顾嬷嬷一口说出宋三婆子的打算,宋三婆子想说不是呢,明显也不和自己的心,只有咬牙点头。顾嬷嬷叹了一口气:“要是真能敷衍,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会想着掩饰的,可是这是真不能敷衍过去的事儿,王妃是个极精明极厉害的人,你们不要小瞧了她。” 这话,让宋三婆子差点收脚不住,跌在地上,顾嬷嬷又叹气:“想来太妃那边也晓得了这件事,所以太妃那边才什么都不说。我告诉你,这会儿还有一个法子,只看你家舍得舍不得做?” 宋三婆子觉得这简直就是溺水中又给自己送来一根稻草,急忙抓住顾嬷嬷的手:“快说!” “你们家,自己去寻王妃请罪去,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你!”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孝敬 顾嬷嬷的话让宋三婆子的手顿时冷了,她的手从顾嬷嬷手中滑落,看着顾嬷嬷满面不可思议。顾嬷嬷看着宋三婆子的神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冷笑一声:“那你还想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 “王妃就这样苛责吗?”宋三婆子打断顾嬷嬷的话,张口就是这么一句,这一句如此理直气壮,倒让顾嬷嬷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过了许久顾嬷嬷才道:“这怎么能说王妃为人苛责?你也不去想想,三成租子,这要搁在外头,都够不少人家吃喝玩乐几辈子了。这银子,怎么就被看的土块相似?” “今年年时……”宋三婆子的话让顾嬷嬷在地上吐了一口:“呸,这话别在我跟前说,都晓得贼不走空,谁都想从中落点好处,可是也不能太贪心了。这会儿王妃不追究,那等下次呢?三成是不是就变成了五成?再到后来,索性全贴给你们,那王府还吃喝什么?若你是王妃,你会高兴吗?” “你还说我?这会儿你的话要放在王妃面前,那也是大不敬的罪过。”宋三婆子好容易找出顾嬷嬷话中的漏洞,自然要点明,顾嬷嬷可不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我敢说,就是因为我晓得王妃不会计较。我们王妃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们吃点喝点,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这次,你们家做的太过了。” 宋三婆子只是咬住下唇不说话,顾嬷嬷轻叹一声:“眼见的你还把我的话不放在心上呢,罢了,什么话都说了,你不肯听我也没有法子,你先回家去吧,我这里你也不用再来了,横竖王妃的吩咐,我已经做到了,再和你们一起,只怕我家也要被赶出去,我可没做什么措施。” 顾嬷嬷说完就转身进屋,高声喊道:“送你们宋婶子出去。”这是明明白白不让宋三婆子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宋三婆子脸红了又白,只能恹恹地转身离去。顾嬷嬷在窗口看着宋三婆子离开,叹了口气,罢了,这都是他们自找的,自己该劝的也劝了,该说的也说了,她不肯听,又有什么法子? 宋三婆子从顾嬷嬷这里走了,立即就进了朱嬷嬷家,朱嬷嬷也没从府里出来,宋三婆子在屋子里坐着,喝过了三杯茶,才看见朱嬷嬷一身疲惫地走进来,宋三婆子急忙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走上前对朱嬷嬷殷勤地道:“朱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想来老王妃跟前,一刻都离不得您呢。” “老王妃用过了晚饭,又陪着她在园子里面转了转,眼见老王妃要歇息了,这才能出来。”朱嬷嬷说着打了个哈欠:“要晓得你在我家等着,我就早早出来。” “服侍老王妃才是要紧的事儿,我们的事儿,不过是小事。”宋三婆子的话让朱嬷嬷微笑:“哎,你要早晓得这些,也不会……” 朱嬷嬷欲言又止,宋三婆子也笑了:“是,是,都是到了后来,我们才明白了,谁肚子里面出来的,始终也是向着谁。” 这句话朱嬷嬷爱听,要知道太妃和老王妃争的,不就是这些?于是朱嬷嬷点头:“嗯,等再过些日子,你们就更晓得了,说来,王爷对老王妃,也挑不出一个不字。” “那是,那是,不过是碍于名分罢了,可是容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名分这件事,要紧的时候就很要紧,不要紧的时候,谁还把它放在心上。”宋三婆子的话让朱嬷嬷抬眼瞧她:“你们家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见长。” “哎呀我的老姐姐,我们这不是跟着您学的?”宋三婆子急忙为自己叫屈,朱嬷嬷笑了:“不过我们老王妃倒不是个怕事儿的人,我把你们家的事儿给老王妃说了,老王妃有七八分肯了,明儿你就往这边去,该怎么说,你知道了吧?” 这话让宋三婆子放心下来,急忙谢了又谢,又小心翼翼地道:“我家男人前儿得了几样好宝石,一直想进上呢,始终没有机会,明日我就带上去,献给老王妃,您看如何?” 好宝石?朱嬷嬷不由瞧了瞧宋三婆子:“看来,你们家获利不小啊,连好宝石都有了。” “那不都是想要寻找些好东西,好孝敬主人们,不然这些东西,我们哪里配带呢?”宋三婆子的话让朱嬷嬷笑了:“也成,只是老王妃跟前,也不缺什么东西。” “只是我们的一点孝心罢了!”宋三婆子当然晓得该说什么,这话让朱嬷嬷又笑了。 第二天宋三婆子果真抱着个锦匣,刚吃过早饭就往老王妃的院子里来,朱嬷嬷已经又和老王妃说过了,老王妃原本是可有可无的,可等听到宋三这边还要孝敬些好宝石的时候,老王妃的心中一动,冷笑道:“我前儿才让采买的,替我看几块好宝石,我好镶镯子用。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没见他们寻来,催急了,不过给我拿来几块不成块的,那种零碎的东西,赏丫鬟都拿不出手去,怎么好拿来自己用?” 朱嬷嬷等老王妃发完牢骚才笑着道:“好宝石这种,经常是要碰运气的,谁家也不会把好宝石放在家里面,毕竟这东西贵且不说,买得起的人家也不多。采买的,并不是有意搪塞。” “哼,原本库中我已经看好了几块,还没等我说呢,就被王爷叫人拿出来,说给孩子镶金锁去,你想,我一个做祖母的人,难道还要和自己孙子抢这东西?”老王妃抱怨着,朱嬷嬷也连连应是,等老王妃抱怨完朱嬷嬷才道:“想来这也是上天有意安排老王妃您得了这几块好宝石,等会儿宋家人进来,您瞧瞧,若喜欢呢就赏收了,若不喜欢呢就让他们家带回去。” 老王妃微微点头,朱嬷嬷晓得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因此着人在院中等着宋三婆子,宋三婆子刚一进了院子就被人请进屋。宋三婆子先给老王妃行礼,然后才把锦匣高高举过头顶:“这是家里男人前些日子无意中寻的几块好宝石,这宝石也不是我们这样人配带的,因想着孝敬给您,只是不晓得我们眼中的好东西,能否入了老王妃您的眼。” 老王妃等到宋三婆子说完,对朱嬷嬷点了点头,朱嬷嬷上前取过锦匣,来到老王妃面前,对老王妃把匣子打开。匣子刚一打开,老王妃就觉得有宝光闪耀,有光芒闪耀的,必定是好宝石,老王妃这才望向里面。 里面的宝石并不多,不过是两块红宝石,三块蓝宝石,最小的都有小拇指甲盖大,最大的足足有大拇指那么大,那是一块红宝石,就那么放在那,都让人觉得无法转过眼睛。 “这宝石不错。”老王妃也是看过许多稀罕物的,这会儿见了这块红宝石也不由赞了一句,朱嬷嬷急忙取出红宝石,放到老王妃面前,好让老王妃仔细看看。老王妃看了又看,这才对宋三婆子道:“这几块宝石,也只有这块红宝石能入我的眼了,你想求我什么?” 宋三婆子听到老王妃说只有这块红宝石能入她的眼,心这才放下,急忙道:“小的们是老王妃的人,孝敬老王妃是本等,哪能想着求老王妃什么呢?” “撒谎!”老王妃顺手就把那块红宝石拿起来,红宝石在老王妃手中如一滴鲜血一样诱人,老王妃缓缓地道:“谁不晓得你们家是太妃的贴心人,这会儿来孝敬我,必定是有事求我。你若还说谎,这些东西就给我拿回去,我这也不缺这些。” 说着老王妃把红宝石丢回匣子中,红宝石和匣子中另一块宝石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声音让朱嬷嬷差点抖了一下,若这宝石碎了,岂不是? 老王妃却当没有听到这声音一样,依旧看着宋三婆子:“说吧。” “小的,小的男人前些日子做错了事儿。这段时日,王妃掌管王府,正打算拿小的一家做筏子,还求老王妃开恩,去和王妃说说,好歹超脱了小的全家。”宋三婆子对老王妃连连磕头。 老王妃哦了一声,看一眼朱嬷嬷:“她男人是在外面欺男霸女了,还是打着王府的招牌,横行霸道了?” “回老王妃,并没有做那些事情,不过是太妃让她男人去收租子的时候,她男人贪心,瞒下了些租子没有报上来,这会儿王妃知道了,要查这事儿呢。”朱嬷嬷的话让老王妃笑了:“我当什么大事,这样急三火四的来求我,不过是这样小的事情,谁家这银钱出入,过手的人不打个蘸水的?” 宋三婆子还在那磕头,听到这话心中大喜,但还是对老王妃道:“只是王妃那边,必定要拿我们家做筏。小的全家也没有可求的,原本是该去求太妃的,可是太妃这些日子以来,一味地不管事,每日只是在屋子里清修,谁也不敢去打扰,因此才想着,这府里,您才是王妃的亲婆婆,所以小的才大着胆子,来求到老王妃这。” 这话老王妃爱听,她又拿起那块红宝石赏玩了番,才淡淡地道:“看在你们孝心份上,准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通透 老王妃声音并不大,但听在宋三婆子耳中,就如同佛音圣旨一样,宋三婆子急忙又磕头下去:“多谢老王妃开恩,多谢老王妃超生。” “我并不是贪你们这样东西,不过是看在你们孝心份上。”老王妃伸出手,朱嬷嬷立即给老王妃端上一杯茶,老王妃接过茶才对宋三婆子又重复了一遍。 宋三婆子已经站起身,听到这话就又重新跪下去:“老王妃这话,折杀小的们了,老王妃在这王府之中,锦衣玉食多年,所见的比小的们几辈子见得都多,小的们孝敬的这点东西,能入老王妃的眼,小的们已经欢喜不胜了,怎么敢说别的话?” 宋三婆子这话十分中听,老王妃也笑了:“你们两口,在太妃那边各自都做些什么?” “小的男人在那边管收租子,小的不过跑个腿。”宋三婆子的话让老王妃点头:“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宋三婆子又应了,这才后退着出去。朱嬷嬷也跟着宋三婆子出去,一走出院子,宋三婆子就对朱嬷嬷道:“多亏了朱姐姐,要不然,哎,你那几个侄儿就有的罪受了。” “你我在这府中都这么多年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这么客气做什么?”朱嬷嬷心里十分欢喜,但嘴上可是要说几句客气话的。宋三婆子又感慨了几句,接着叹气:“哎,太妃这会儿这样子,我们也不敢去求情,真是白白地……” 这说主人家的坏话,虽是朱嬷嬷这样大胆的人也不敢说的,朱嬷嬷急忙轻咳一声,宋三婆子已经明白了,停下说话就笑着道:“朱姐姐,您先去忙。只是老王妃这边……” “你放心吧,王妃这边我时刻都注意着呢,倒是太妃那里,要说太妃说了什么话,那就是老王妃也保不了你们。”朱嬷嬷话中的意思宋三婆子听出来了,宋三婆子叹了口气:“太妃这会儿一味清修,我前儿想求见太妃,都被挡了。” 这样就好,朱嬷嬷又和宋三婆子说了几句,也就各自告辞离去。宋三婆子这会儿心情十分愉快,脚步都变的轻巧了,刚走出不远,就听到耳边传来程嬷嬷的声音:“哎,这不是宋三家的吗?怎么往这边来了?” 最近的事情,宋三婆子也去求过程嬷嬷的,只是程嬷嬷把事情全推在顾嬷嬷和琼竹身上,让宋三婆子无功而返,乃至宋三婆子又想去求太妃,太妃却给她来了个不见,这会儿听到程嬷嬷说话,宋三婆子虽然停下脚步,但看着程嬷嬷面上的笑容却透着一丝不怀好意:“我们是闲人,比不得程嬷嬷您,是大忙人,往太妃身边去了,又要往王妃面前奉承。我们呢,也只有在这王府里闲走。” 程嬷嬷哦了一声,看着宋三婆子,宋三婆子只觉得程嬷嬷这一眼,仿佛要把自己全身上下都看个干净,面上不由有些热辣辣起来,但这件事,宋三婆子也晓得瞒不得多久,不过能瞒多久是多久,于是宋三婆子对程嬷嬷露出笑:“程嫂子,您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治盯着我瞧,活像我偷了谁家男人一样。” “我家男人老了,想来你也看不上,你也偷不到。我就想说,你……”程嬷嬷话没说完,就听到一个丫鬟在那喊:“程嬷嬷,王妃寻您呢。” 宋三婆子的心都快要跳出心口了,听到丫鬟喊程嬷嬷,宋三婆子这才松了口气,对程嬷嬷微笑道:“程嬷嬷,您是忙人,您先回去王妃那边吧。” 说完宋三婆子就匆匆走了,程嬷嬷的眉皱的更紧,等到丫鬟来到自己跟前,程嬷嬷才对丫鬟道:“宋三家的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发愁吗?今儿怎么神情一下就开了。” “许是攀上高枝了呗?程嬷嬷,王妃来寻您,说的就是宋家的事儿。”丫鬟漫应了句,程嬷嬷的眉头却皱的越发紧了,在这王府之中,除了太妃王妃,还有谁的枝头更高?丫鬟见程嬷嬷不肯走还在那琢磨,哎呀了一声:“程嬷嬷,您快些走,不然的话,王妃难得唤您,王妃要生气了,我们可不敢上前伺候。” “你这小丫头,明明知道王妃不会生气,还故意说这样的话,就该打一顿才好。”程嬷嬷回神过来,白了丫鬟一眼,丫鬟嘻嘻一笑,和程嬷嬷往琼竹房中走。 琼竹见程嬷嬷进来,停下和顾嬷嬷说话,对程嬷嬷笑着道:“我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来,宋家是太妃身边的人,我要处置他们,总要先问过太妃的意思。不然……” “王妃您这话就太外道了,我们太妃老早就说过,这王府的事,交给了王妃您,那就是无论是人也好,事也好,王妃就可独断,无需再去回报太妃。况且太妃这些年来,一直都想清静清静,前儿还和小的说,嫁过来这么多年,总算可以清静下来了。” 不等琼竹说完话,程嬷嬷就立即对琼竹这样说。虽说这番话并没出琼竹的预料,但琼竹还是笑着道:“虽如此说,顾嬷嬷,你还是跟着程嬷嬷去到太妃那边,先给太妃请安,再把这事儿说了。”顾嬷嬷立即应是,跟了程嬷嬷出去。 等两人出去到外面了,程嬷嬷才对顾嬷嬷道:“王妃就是太客气了,我们太妃对王妃那是放一百二十个心,怎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这也是我们王妃仔细处,不管怎么说,我们王妃总是小辈。”顾嬷嬷也在那说着客气话,程嬷嬷不免又称赞了琼竹几句,两人缓缓地走在路上,程嬷嬷才把方才遇到宋三婆子的话说了,顾嬷嬷听完反而皱眉:“昨儿她来寻了我,苦苦哀求,我是晓得规矩的,并没应下,怎么才这么一晚上,她就变了?” “丫鬟说,只怕是攀上别的高枝了。只是这王府,还有更高的枝头吗?”程嬷嬷在那猜度着说,顾嬷嬷刚想顺着说下去,猛然顾嬷嬷的眉头一皱:“怎么会没有别的高枝,老王妃那边呢?” “老王妃不会这么糊涂吧?王妃可是她亲儿媳,难道她为了底下人,就连自己亲儿媳的面子都不要了?”程嬷嬷的话让顾嬷嬷笑了:“这话可不好说,老王妃的脾气,你我还有不清楚的吗?当初若不是太妃为人厉害,只怕这王府,有多一半会听老王妃的话呢。” 这话说的是,程嬷嬷也点头,两人已经走到太妃院子,程嬷嬷和顾嬷嬷来到太妃面前,把琼竹的话说了,太妃已经笑了:“我既已经把王府交给王妃,自然就什么事儿都不管了,王妃也未免太过小心了。” “这是王妃的孝心,小的们也不敢阻拦。”顾嬷嬷当然要帮琼竹说上几句好话,太妃点头微笑:“这话说的也是,程嬷嬷,你回去后,就把我原先的话,再对王妃说上一遍就是。” 程嬷嬷急忙应是,太妃已经扶着身边丫鬟的手站起身:“我做功课的时候到了,要去做功课了,你们自己回去吧。” 程嬷嬷和顾嬷嬷又给太妃行礼,等太妃去佛堂了,两人这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顾嬷嬷难免要感慨几句:“太妃这会儿都不想着争什么了,偏偏就是老王妃,倒还想着要争,不但要争,还是和她儿媳争,这传出去,才叫笑话。” “每个人性情不一样,要我原先,也没想到太妃会这样。不过再仔细想想,太妃前些日子,王爷还在京中时候,就把舅老爷舅太太寻来,和他们说了好半天的话,临了,又赏了他们三千银子,让他们再多置办些田地,若能纳监,就给舅老爷的小孙儿纳个监,这也是太妃为人精细处。”这些年太妃娘家依托着太妃,从楚王府得的好处也不少了,家里也是良田几千亩,宅子连片,使奴唤婢,夏罗冬裘,嫁娶的都是省城里的高门,在这省城也是有名声的人家。 太妃赏他们银子,又让他们给孙儿纳监,都是在留退步,太妃活着时候还好,等到太妃没了,罗顷毕竟不是太妃亲生的,到时他们还想着靠楚王府,若罗顷换过了脸皮,就算罗顷不换脸皮,那等到罗顷的孩子们当家之后呢?那时已经成了远亲,只怕多求告了几次,就会引人厌恶。 倒不如趁此时拿了银子,再多置办几亩田地,让儿孙好好读书,慢慢地脱离了楚王府,支撑起来,到时省城众人看在楚王府的份上,也不会为难,而楚王府也会对这样的亲戚高看一眼。 顾嬷嬷想仔细了,明白了太妃为何这样做,不由叹气:“太妃真是个聪明人,这样一来,谁也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你想啊,太妃连这种事情都做了,更何况底下人?也是这些下人们太过贪心,若肯听太妃的,老老实实地对王妃,那也不会落到不好处。”程嬷嬷的话让顾嬷嬷点头:“说的是,其实宋三一家,就是平时精明太过了。等事情一发,还不晓得什么结局呢。”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为难 “就看老王妃那边到底怎么想了。”毕竟老王妃是琼竹的亲婆婆,程嬷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了这么一句。回到琼竹屋里,程嬷嬷把太妃的话对琼竹又说了一遍,琼竹听完才笑了:“果真太妃想的通透,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顾嬷嬷,你去账房那边问的如何?” “回王妃的话,账房那边说,这账一两天内理不清,不过最迟到后日,就能有个结果了。”顾嬷嬷恭敬地说,最迟后日,那也只有两天了,琼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等着。”说着已经有内侍走进,把今日要办的事儿都一一禀告,琼竹又理了会儿这些事儿,这一天天的俗事也就理的差不多了。 宋三从自己婆子那边得知老王妃已经收了宝石,并且答应了自己家,这颗心这才放下,宋三婆子见自己男人面上如释重负,反倒撒娇道:“你这会儿是高兴了,可怜我差不多跑细了腿,还有那些宝石,本来我要镶套头面的,可是孝敬了老王妃,你什么时候再去寻些好宝石给我?” “孝敬了老王妃,这不是又给我们铺了条路,只要不离开王府,这寻好宝石,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宋三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又轻快起来,也就答应着自己婆子。宋三婆子上前就把他胡子一揪:“不许去把这些好宝石,给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 “不敢不敢,自然不敢!”宋三连连给自己婆子作揖。宋三婆子又笑了,两人又盘算了半日,觉得老王妃一定能压制住琼竹,也就放心睡下。 陈大舅那边并不敢不管这件事,虽然还是隐瞒了些,但还是在顾嬷嬷的最后通牒到达的时候,把理出来的账交给了顾嬷嬷。顾嬷嬷先往最后面的数字扫去,面上就已经冷笑:“你们账房真好,真的好。” 虽说要论起来,陈大舅是正经做账房的,身份要高过顾嬷嬷不少,但听到顾嬷嬷这话的时候,陈大舅脸上不由冒汗,毕竟顾嬷嬷的身份是楚王府的家奴,要论起亲近来,就是顾嬷嬷在琼竹他们更为亲近。 因此陈大舅小心翼翼在心中想着措辞:“我们,我们也不过是按常记账罢了。” 顾嬷嬷已经把那些账看完了,把单子收起来,对陈大舅笑着道:“辛苦苏先生了。只是苏先生也晓得,您是比别人更为要紧的,若是……” “顾嬷嬷您放心,我们这边定会记好每一笔账,绝不舞弊。”陈大舅只觉得顾嬷嬷这句听起来很平常的话中满含寒意,琼竹的脾气,陈大舅还是知道些的,这可是个在拜堂时候就敢发难的人,她要真是放下脸,不顾面子把所有的账房全开了,陈大舅也只有认了。 毕竟开了账房,琼竹只是丢了面子,陈大舅他们是去的就更多。这样精明又能拉下脸的主人,陈大舅也只有告诫他们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被抓住小辫子,到时丢了差事事小,被逼不能在省城待下去才是大事。能进王府做账房的,哪家不是依靠着王府在这省城做生意,被王府赶出去,那就是真的丢了饭碗,而且是好几代的饭碗。 顾嬷嬷小心看着陈大舅的神色,晓得自己这番话,陈大舅他们听进去了,顾嬷嬷这才离开账房,等顾嬷嬷一走,陈大舅这才擦着额头上的汗,对自己手下道:“以后你们可都记住了,一定要小心。” “苏先生,我们都晓得了,只是这该得的?”有个人问了一句,陈大舅就啐他一口:“这该得的,自然不能少了你们,不然这刻薄名声传出去,就算是王妃也怕被人说。”说完这句话,陈大舅就有些不确定了,谁知道琼竹是不是真的会刻薄如此,应该不会,毕竟琼竹要真的如此刻薄,顾嬷嬷的话只会更加严厉。 陈大舅还在那想东想西,顾嬷嬷已经回到琼竹面前,把那些账交给琼竹,并说了一番。琼竹听完就笑了:“好,好,果真大胆,瞒下三成的租子,果真很能干。” “王妃,那这要怎么处置?”顾嬷嬷虽然已经有了办法,但还是要询问琼竹一句,琼竹连眼皮都没抬:“怎么处置?用了周家的例子,给我合家赶出。” 琼竹干脆利落,没有半句废话,顾嬷嬷急忙命人去把宋三一家叫进来,要当着下人们的面,说一下宋三家到底犯了什么错,好教众人得知。琼竹这里,也是有耳目的,吴内侍刚得知了这个消息,就急忙让人告诉朱嬷嬷,朱嬷嬷得知了,又急忙禀告了老王妃。 老王妃听完了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果真是穷秀才的女儿,这样急三火四地要把人赶出去,要别人知道了,岂不笑话王府主人容不得人。” 等老王妃抱怨完了,朱嬷嬷才敢赔笑:“是,您说的都对,只是这件事……” “把王妃给我找来。”老王妃说了这么一句,这才直起身子,朱嬷嬷急忙命人去请琼竹过来,自己就扶起老王妃:“宋三一家这会儿,定感激老王妃不尽。” “我不要他们感激。”老王妃拨了一下自己手腕上镯子上镶的那块红宝石,这块红宝石,就是宋三家孝敬的那块,那颜色还是像血一样,老王妃欣赏了会儿才缓缓地道:“我只要他们家,以后好好地为我做事。” “这是自然!”朱嬷嬷又急忙吹捧着老王妃,老王妃又拨了下这块红宝石,这日子,总要多些趣味才好。 琼竹听说老王妃要请自己过去,倒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丫鬟道:“为何老王妃要让我过去?” “奴婢们也不晓得,老王妃午睡方醒,就告诉奴婢们,要请王妃过去。”丫鬟在那恭敬地说,这还真是更摸不着头脑了,琼竹吩咐顾嬷嬷他们照自己方才说的做,就在岚月她们陪同下往老王妃房里来。 一进了老王妃房里,琼竹给老王妃行过礼,老王妃就看着琼竹的大肚子:“你还有几个月生产?” 怎么听起来就像是关心自己的身体?琼竹也不敢敷衍:“还有四个来月,太医说,儿媳的身子很好,定会很顺利的。” “你若能一举得男,才是我们王府最大的喜事。”老王妃的眼盯着琼竹的肚子,仿佛想透过肚皮,看看琼竹肚子里的是男还是女,这眼神让琼竹有些不舒服,巧妙地转了下,让老王妃的眼不再盯着自己的肚子看。 “你怀着身孕,有些不舒服也是难免的。坐下吧。”琼竹的转动老王妃也看见了,她收回眼,让琼竹坐下。琼竹谢过老王妃这才坐在一边。老王妃端着手中的茶,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琼竹,这让琼竹有些心急,然而老王妃不让她回去,她也不好主动说回去。 就在琼竹有些焦虑,想开口问问老王妃的时候,老王妃总算开口了:“这些日子,你在掌管王府,我听说,你管的不错。” 怎么总是没话找话?琼竹心中纳闷,但还是顺着老王妃的话道:“儿媳只是少些错处罢了,当不得老王妃您的称赞。” “这话不对,该赞就赞,该骂就骂。”老王妃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这会儿一个内侍走到琼竹身边,想说话又不敢说,老王妃瞧见了,对朱嬷嬷使了个眼色,朱嬷嬷咳嗽一声:“这还有没有规矩,到底要说什么就开口说,这鬼鬼祟祟的,是谁家的规矩?” 这内侍被骂,急忙跪下道:“奴婢是要和王妃说,方才王妃吩咐,让把宋三一家寻来,他们一家已经传到,在王妃院子里面候着,顾嬷嬷让奴婢来,是想问问王妃,王妃什么时候有空回去?” “我当什么大事,有事就先回去。”老王妃故意这么说了一句,琼竹刚要站起身,老王妃突然又对琼竹道:“慢着,我记得这宋三是服侍太妃的人,怎么王妃这会儿要把他家寻来做什么?” “回老王妃,宋三奉命去收租子,谁知有些不妥,儿媳查出来了,觉得这不妥有些太大了,因此就想把他们一家传来,申斥过了,再赶出去,好让人……” 琼竹的话没说完,老王妃已经笑了:“不妥?就为一点不妥,王妃就要赶人,这要传出去,会被人笑话,说王妃未免太容不下人了。况且宋三家又是服侍太妃的,要我说,若没有大的过错,就放过了。” “老王妃,宋家奉命去收租子,竟然和人合谋,瞒下了三成的租子,虽说银子不多,可是这要开了个头,以后人有样学样起来,家务难免糜烂了,因此王妃才要人把他们家寻来,好好申斥一番。”老王妃这故意堵琼竹的意思,谁还听不出来,岚月跟在琼竹身边久了,见状急忙开口为琼竹解释。 老王妃已经抬起眼皮看了眼岚月,朱嬷嬷已经喝道:“大胆,老王妃和王妃在说话,你竟然敢插嘴,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岚月急忙给老王妃跪下,琼竹见状就道:“老王妃,这丫鬟,不过就是护主心切,老王妃大人有大量,饶过她吧!”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生气 “好一个你的丫鬟护主心切!”老王妃一字一句地说着这句话,唇边笑容已经带上冷漠:“这会儿,王妃,您就不丁是丁卯是卯的?” 老王妃话中浓浓的嘲讽琼竹怎么听不出来呢?岚月晓得这是老王妃在故意挑刺,如果琼竹再为自己求情,只怕更会被老王妃为难,于是岚月对老王妃磕头:“是奴婢的错,奴婢任由老王妃处罚。” 岚月主动恳求处罚,倒让老王妃一时说不出话来,屋内陷入诡异的安静中,过了好一会儿老王妃才冷笑:“很好,王妃,到了今日,我才明白,你的教养竟还不如一个丫鬟,来人,把这丫头拖下去,责打二十。” 王府的仗责都是木板,二十板子下去,岚月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只怕立时会丢了命。琼竹还想说话,可是方才老王妃的嘲讽还在耳边,内侍已经走进屋内,要把岚月拖下去,此刻已经是十月天气,琼竹看着岚月,岚月却对琼竹摇头,示意琼竹不要对自己开口求情。 这一幕被老王妃看见了,老王妃又冷笑一声,朱嬷嬷怎么不明白老王妃的意思是什么,可是朱嬷嬷虽然是老王妃身边的人,为宋家求情也是收了他们家的好处,但朱嬷嬷并不愿意得罪琼竹,毕竟琼竹才是这王府里,正正经经掌中馈的人。 而岚月,是琼竹身边最被信任的人,朱嬷嬷晓得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岚月的命,于是朱嬷嬷趁老王妃只盯住琼竹,在两个小内侍上前来拖走岚月的时候,朱嬷嬷故意说了一声:“老王妃,不如让小的前去看着行刑?” 老王妃微微点头,朱嬷嬷急忙走出去。屋内的下人都不敢说话,琼竹看着老王妃,刚要说话,老王妃已经淡淡地道:“王妃,宋三两口子,我很喜欢,觉得他们服侍的不错,原本就想和太妃讨过来,这会儿你既然来了,那我就和你说,让把宋三两口子,都拨到我这边服侍。” 老王妃这是铁了心要袒护宋三两口子了,而且,还故意挑衅自己。琼竹刚想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岚月的尖叫,这尖叫声还合着竹板打在肉上的啪啪声。 这些声音一下就把琼竹想要说的话给噎回去,老王妃微微皱眉,对身边丫鬟道:“怎么,都没人把嘴给堵上,这样叫喊,算是什么样子?” 丫鬟立即出去传老王妃的话,琼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冷的,看着老王妃一字一句的道:“被打,还不许叫喊,若……” “这都是他们的命,做了丫鬟,自然及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好生服侍。就像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老王妃抬头看着琼竹,声音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刀一样剜在琼竹身上。身份吗?因为身份不一样,所以老王妃就可以命令他们责打岚月,就要提醒自己,自己此刻已经是王妃,就要记住王妃该做的事儿。 不,老王妃不是提醒自己是王妃,而是提醒自己是她的儿媳,就要听从长辈的意思,就要照了她的意思,把宋三夫妻送过来,至于那些追究不追究,都不能做了。琼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件事不能从了老王妃的意思,否则以后就是后患无穷,于是琼竹看着老王妃的眼睛:“宋三一家子入了老王妃的眼,这是他们的福气。不过这掌管王府,什么事情都要有规矩,老王妃既然喜欢宋三一家子,那等到儿媳处罚过后,再把他们送来。” 老王妃不料琼竹还有这样的主意等在这里,看着琼竹一时竟然忘了该说什么。丫鬟走出屋子之后,果真就再没传来岚月的喊声,只有那竹板打在肉上的沉闷的声音。屋内此刻有十分安静,琼竹伸手扶住自己的肚子,努力把背挺直看着老王妃道:“老王妃若没有别的事儿,儿媳就要告辞了,想来他们已经把人带到儿媳院子里了。” “你敢,你敢,你竟敢!”老王妃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过了许久,老王妃才说出这么几句不成话的话。 “老王妃方才说,要儿媳记得自己的身份,儿媳当然记得自己的身份,儿媳是楚王妃,是掌管楚王府的人。要令行禁止,要赏罚分明,更要懂的规矩。”一句句的,琼竹把老王妃方才说的话都还给了老王妃。 老王妃的面色先是愤怒,接着反而笑了:“好,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王妃,我倒不晓得,天下竟有敢顶撞婆婆的儿媳!” “圣人说,遇到尊长有错,自当谏言,儿媳不才,这会儿只不过是把方才您说的话,再说了一遍。”琼竹微微屈膝对老王妃行礼,就要退出去。 “朱嬷嬷,朱嬷嬷!”老王妃被琼竹这一手打的措手不及,高声叫起来。 朱嬷嬷正在外面看着内侍仗责岚月,岚月的嘴巴虽然被堵住,小内侍的板子看起来也下的很重,但岚月晓得这板子打到自己身上时候,已经卸掉了九成的力道,因此岚月只是故意配合着做出难受的表情。至于那个小丫鬟,朱嬷嬷和岚月都觉得,她定然看不出里面的蹊跷的。 这会儿听到屋内传来老王妃的喊声,朱嬷嬷晓得老王妃必定是在琼竹那边吃了亏,于是朱嬷嬷忙招呼小内侍:“好了,已经打足二十板了。” 小内侍的板子停下,岚月就眼皮一翻,装作晕过去,朱嬷嬷高声道:“用水泼醒,拖进去给老王妃磕头!” 小内侍忙拿过一桶水,直接泼在岚月头上,岚月被泼的咳嗽连连,小内侍这才拖着岚月走进屋中。朱嬷嬷跟在岚月身后,一进了屋,朱嬷嬷就凑到老王妃身边,对老王妃道:“这个丫头倒是命大,二十板子下去,也只晕过去,还能说话。” 老王妃往岚月身上看去,见她面色苍白,衣服都还没整理好,能打了琼竹身边贴身服侍的,也算是给了琼竹没脸,老王妃也就毫不在意地道:“嗯,这样也好,王妃,把你的人带走,下次,可不许这样没规矩的人再来我面前。” 琼竹看见岚月那苍白面色,想起方才那些板子打到肉上面的声音,不由心酸起来,但当着老王妃的面,琼竹也不好落泪,只叫了自己跟随的人进来,扶了岚月就走。 等琼竹主仆走了,老王妃的神色才突然变了,拍着面前桌子道:“反了,反了,你都不晓得方才王妃和我说什么,她说,宋家她必定要惩处,然后才把人给我送过来。呸,惩处过后再送人过来,那是明白打我的脸。” “老王妃,您瞧,这也是……”朱嬷嬷这会儿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和老王妃说,说了半句就停下,老王妃恨恨地道:“方才那几板子怎么没把岚月那丫头敲死,也好为我出口气。” “这也是岚月那丫头命大。”朱嬷嬷只能咬死岚月身子骨不错,可千万不能让老王妃知道方才是自己出去吩咐了小内侍们,让他们按声音大力道轻的打法打。小内侍们自然也要卖朱嬷嬷一个面子,怎么会真正地打伤岚月。 老王妃在那念叨了几句就催着朱嬷嬷:“你赶紧往那边去,看看王妃到底要做什么,这样的儿媳,当初怎么就被挑中了?”朱嬷嬷立即应是,匆忙出去。 琼竹一等出了老王妃的院子,就命人把岚月扶在一边的大石头上坐下,又让人赶紧飞奔回去,抬了春凳来好让岚月坐着回去。 岚月见琼竹这样,心中十分感动,忙对琼竹轻声道:“王妃,不用着忙,奴婢并没受多少伤,不过是叫了几声,好让老王妃消气的。” “你这会儿就别说话。”琼竹拿出帕子给岚月擦着额头上的汗,轻声安慰她,岚月看着琼竹的动作,心中更加感动,刚想解释就见几个婆子抬着春凳过来,岚月被扶上春凳,琼竹吩咐她们把岚月直接送回岚月屋中,再从自己屋中寻来好伤药给岚月送去。 刚安排完就看见朱嬷嬷从老王妃院子里出来,朱嬷嬷看见琼竹,急忙走上前对琼竹道:“王妃,老王妃吩咐小的,前去看王妃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琼竹冷笑一声:“老王妃还真是非常关心。” “王妃,容小的说句大胆的话,您……”朱嬷嬷的话已经被琼竹打断:“大胆不大胆的,我也不想听,横竖以后,我就真要丁是丁卯是卯的。” 朱嬷嬷没想到琼竹轻易不发火,一发火就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朱嬷嬷急忙对琼竹道:“王妃,岚月姑娘的事儿,如果不是小的,只怕岚月姑娘这会儿已经,已经……” 琼竹想起方才岚月说的话,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怒了:“是啊,你这样两面三刀,善于钻营的,配上老王妃,倒是很合适的。” “王妃!”朱嬷嬷不知道为什么,给琼竹直直地跪下了,琼竹看着朱嬷嬷:“你也不用给我跪下,横竖你心中在想什么,我也清楚。这会儿你起来,事情还没完呢。” “王妃,您和老王妃都是王府主人,我们这也算不上两面三刀……”朱嬷嬷不敢站起身,只敢为自己辩护。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阻碍 琼竹冷笑一声,朱嬷嬷听到琼竹这声冷笑,心中越发发虚,对琼竹道:“王妃,小的,小的也是……” “你不用和我解释,横竖以后,好好地服侍老王妃,至于别的事儿,不许你再插嘴。”琼竹的话声音不大,但听的朱嬷嬷心中一阵阵发凉,只许服侍老王妃不许插嘴别的事儿,就是这府里的事儿,都不用去想了?干领着那份月钱,还有这府上四时八节的赏赐,别的,就算都没了? 朱嬷嬷还想辩解,琼竹已经看见春凳被送过来,忙命人把岚月扶上去,自己看着岚月被送回去,这才要往前面走。 朱嬷嬷见状从地上爬起来,追到琼竹身边:“王妃,王妃,我晓得您在恼,然而,容小的说一句您不爱听的话,今儿要不是有小的,岚月姑娘这会儿只怕就没命了。” “如果没有你,今儿岚月也不会挨了这么一顿打。”琼竹的话就像在朱嬷嬷面上打了一巴掌一样,朱嬷嬷不敢再为自己辩解,只能跟在琼竹后面。 琼竹走出去了几步,才对朱嬷嬷道:“老王妃有什么事儿要你来吩咐我?” “老王妃,老王妃说,让小的,瞧着王妃您如何处置宋家的。”朱嬷嬷这会儿可是半分都不敢高声,只小心翼翼地对琼竹说。琼竹转身看着朱嬷嬷,面上似笑非笑:“好,好,果真这宋家,很入老王妃的眼,你也不用跟去我的院子,回去,直接和老王妃说,我赏罚分明,不会胡乱做事。” 朱嬷嬷急忙应是,还想再跟上去,就看见琼竹那冷冷的眼,朱嬷嬷吓得脖子一缩,也只敢先回老王妃院子。 老王妃见朱嬷嬷这么快就回来了,眉头不由皱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你没去到王妃院子里?” “老王妃,王妃说,王妃说……”朱嬷嬷的唇张了张,只说了这一半就不敢往下说,老王妃晓得琼竹定然说了很不中听的话,拍了下面前的桌子:“她说什么,你实话告诉我,我是她婆婆,难道还要受她管制?” “是,老王妃,王妃说,王妃一定赏罚分明,不会胡乱做事,就让小的回来了。”朱嬷嬷还是原原本本把话对老王妃说了,老王妃气的够呛:“好,好,她这是句句在说我呢,说我胡乱做事,说我对她的丫头乱来,她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她,我怎会打她的丫头?” “老王妃息怒,王妃既然已经说过这样的话,老王妃也……”朱嬷嬷想起琼竹方才说的话,这会儿一门心事想着要让老王妃消气,老王妃哪是这么容易消气的人,更加气呼呼地道:“你别被她吓住,你是服侍我的人,见了她,她该对你和颜悦色才是,哪是这样的。这会儿,你再去,就说,我说过的,着你亲自来接宋家的人。” 朱嬷嬷这会儿可不会把这件事当做美差了,但更不敢违拗老王妃,于是朱嬷嬷只有应是,就后退着出了屋子。朱嬷嬷还没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老王妃又高声叫了一声:“你和她说,宋家的人,要少了一根毫毛,我都要和她算账!”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的说法,朱嬷嬷只敢应是,不敢多说,急匆匆就往琼竹院子跑去。 琼竹回到自个院子的时候,顾嬷嬷带着人迎上来,琼竹一瞧他们的神色,就晓得他们已经知道岚月在老王妃院子里,白白地挨了一顿打。老王妃毕竟是这王府里的主人,琼竹当然不能对他们说老王妃的坏话,只对顾嬷嬷道:“你也要记住,从今往后,要谨慎更谨慎,从此之后,不许再出这样的事儿。” 顾嬷嬷急忙应是,又对琼竹道:“宋家的人已经在厢房里等了许久了。” 因为遇到这件事,琼竹也没有心情再细细询问宋三一家,只对顾嬷嬷道:“你去传我的话,就说,让宋三一家把那些少出来的账都补上,再打上二十板子,等养好了伤,就让他们去服侍老王妃。” 顾嬷嬷虽应是,但脚步迟迟没动,琼竹明白顾嬷嬷为什么没动,叹口气道:“老王妃虽没有明说,但话里面的意思,是为宋家说情,老王妃怎么说都是长辈,难道我还能忤逆了她不成?” 虽然在琼竹看来,忤逆下老王妃也没多大关系,但琼竹自己不能不为身边的下人们想想。 顾嬷嬷明白琼竹话中的意思,对琼竹道:“是,王妃的意思,小的都明白了,小的定会办好。” 琼竹对顾嬷嬷微微点头,就扶了岚欣的手走进屋内。虽说只去了一小会儿,琼竹却觉得去了很长时间,浑身疲惫,什么话都说不出。 欣红见岚欣扶了琼竹坐下,就给琼竹端来茶,又拿来美人拳,亲自给琼竹敲着肩膀。 琼竹只喝了一口茶,就把茶杯放下:“罢了,我先……” 琼竹话还没说完,一个小丫鬟就跑进来:“王妃,朱嬷嬷来了。” 朱嬷嬷?琼竹冷笑一声:“好,好,老王妃这是恨不得我去……” “王妃!”岚欣急忙叫住琼竹,琼竹闭上眼,良久才把眼睁开,压住心中的怒气对小丫鬟:“你去和朱嬷嬷说,就说任凭老王妃说什么,就照办,不用进来见我了。” 小丫鬟应是跑出去,岚欣这才对琼竹道:“王妃,这种事情,也是常见的,王妃不要气坏了身子,这会儿,您肚子里的小王子,才是最要紧的。” 琼竹感到自己肚内的孩子在肚内动了动,才叹气道:“是啊,我晓得,这会儿什么事情才是最要紧的,可是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老王妃要这样做?” 这样做?哪样做?岚欣还在寻思,琼竹已经缓缓地道:“她要对我不满,她可以处罚我,可是她偏偏要惩罚的是岚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的心中,终究放不下的。” 岚欣和欣红一时都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过了很久岚欣才对琼竹道:“这是王妃疼我们,我们不过是王府花银子买来的,为主人受些责罚,也是应该的。” 应该的?琼竹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对岚欣道:“你去替我瞧瞧岚月吧。” 岚欣应是退出,欣红看着琼竹,突然道:“这会儿,奴婢才明白了,为何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岚月姐姐对王妃,特别信服。” “你到这会儿才明白?”琼竹心情不好,回答的也有些闷。欣红微笑:“这就是奴婢比不上几位姐姐的原因了,奴婢总是想着自己是奴婢,只该什么事儿都听主人吩咐的,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似乎不该是这样。” 欣红见琼竹看向自己,急忙摆着双手:“奴婢并没有不守本分的想法,奴婢只是,知道觉得,” “我并没觉得你不守本分,你这会儿说不出来,也不用再解释。横竖今儿的事情,我都记得,我也明白,岚月不该白白挨上这顿打的。”岚欣听着琼竹的话,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说的估计不对,只能静静在那等着。 小丫鬟跑出去,对朱嬷嬷说了琼竹的话,朱嬷嬷一听就晓得自己这会儿是把琼竹得罪死了,可是这会儿,朱嬷嬷是没法进房见到琼竹,于是朱嬷嬷问过宋家人在哪里,也就往厢房来。 朱嬷嬷走进厢房里的时候,正好看见顾嬷嬷在那唤人,要把宋三拖出去打上二十板子。要按了宋三的所为,这顿板子挨的不冤枉,可是朱嬷嬷想着老王妃说的话,只有硬着头皮上前对顾嬷嬷打招呼:“顾姐姐,老王妃吩咐我来说句话。” “老王妃有什么吩咐?”顾嬷嬷看见朱嬷嬷走进,就觉得今儿的事儿难以善了,但还是要给足老王妃面子,对朱嬷嬷皱眉问。 顾嬷嬷在那皱眉,宋三一家倒是放心了。从今早琼竹着人去吩咐,他们两口就担忧的不得了,也不晓得老王妃会不会说到做到,等被提到琼竹这边,在那等候的时候,从内侍们口中,得知琼竹被老王妃叫去,宋三和宋三婆子就放下一半的心,今儿只怕就是要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左等右等,等到的是顾嬷嬷来,既然不是琼竹亲自召见,而是让人传话,那就证明这件事回转的余地大,果真就听到顾嬷嬷传琼竹的话,只让他们把账给补上,打上二十板子,等到伤养好了,再去老王妃那边。 虽说吃了点皮肉之苦,可只要不被赶出王府,就可以做许多事情,因此宋三心中欢喜不已,等又看见朱嬷嬷走进来。宋三就晓得,这回连皮肉之苦只怕都吃不了了。果真朱嬷嬷已经开口了:“老王妃吩咐,说宋三一家都不能少一根毫毛。” 不能少一根毫毛,那就是不能打了?顾嬷嬷的眼往宋三两口子身上扫去,宋三两口子虽然低着头,但也能看到他们那压抑不住的笑。 “老王妃是这样说,可是王妃说……”顾嬷嬷的话被朱嬷嬷打断:“王妃并没见我,王妃只是吩咐,什么事儿都照了老王妃的吩咐。”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灰 很好,很好,顾嬷嬷明白了琼竹话中的意思,再一细想,自己顿时也被气到了,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朱嬷嬷急忙上前给顾嬷嬷捶背,顾嬷嬷拦住朱嬷嬷盯着宋三两口子:“认识你们两口子这么多年,还不晓得你们两口子竟是这等聪明伶俐的人,这不知不觉间,就从太妃这边,到了老王妃这边。” 现在事情已经算是过去了,宋三两口子完全放心下来,宋三婆子已经抬起头对顾嬷嬷道:“顾姐姐这话就太不客气了,我们都是王府的下人,服侍谁都是一样的尽忠。” “若你们真的服侍谁都是一样的尽忠,也就不会闹出这么一出了。”顾嬷嬷说了这句也觉得无味的很,对朱嬷嬷道:“既然如此,就把他们带走吧。” 朱嬷嬷并没有顾嬷嬷所想的欢喜,只对宋三两口子点了点头,宋三两口子已经十分喜悦地站起身,宋三婆子还不忘对顾嬷嬷行礼:“顾姐姐,以后休要再说满话!” 宋三婆子话中的洋洋得意,顾嬷嬷听的一阵牙酸,刚要反驳几句,朱嬷嬷就对宋三婆子道:“都这会儿了,我们先回去吧。” 宋三两口子得意洋洋地越过顾嬷嬷,顾嬷嬷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家子走出去。小内侍看着顾嬷嬷脸上神色,不敢说一个字,顾嬷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道:“我们,我们,先……” 先去做什么?顾嬷嬷自己也不知道,但顾嬷嬷这会儿知道,自己胸中有股郁闷之气,若不发出来,会十分难受。小内侍急忙应是,上前为顾嬷嬷打开门。门外阳光灿烂,今日天色很好,可是顾嬷嬷没有一点心绪看着外面的灿烂阳光,这一次,琼竹可以说是输的一塌糊涂,那琼竹会怎样,下面的这些人,会不会因此轻视琼竹? 顾嬷嬷想到这点,心就提起来,急忙走回上房。顾嬷嬷刚走进上房,就看见琼竹站在窗下,欣红站在琼竹身后,琼竹的背影看起来无比寂寥。 这样的寂寥让顾嬷嬷一阵心酸,但顾嬷嬷还是急忙走上前对琼竹道:“王妃,他们已经……” “我已经知道了,你辛苦了,先回去吧。”琼竹没有转头,只对顾嬷嬷说了这么一句,这一句就让顾嬷嬷无比心酸,快要哭出来:“王妃,都是小的做事不周到,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才……” “你无需自责。”琼竹转身,顾嬷嬷先往琼竹眼上看去,见琼竹的眼里并没有眼泪,和平常也没有多少差别,顾嬷嬷的心这才放下:“是,王妃体谅小的,可是小的,也不能……” “没有什么能与不能的。只是这件事后,我明白了不少道理。”琼竹看着顾嬷嬷微笑:“我首先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就算我是王妃,此刻掌管王府,但是底下人不是个个都想的和我一样的。” “王妃,此话……”顾嬷嬷还想说下去,琼竹就伸出手打断顾嬷嬷的话:“那表忠心的话不用再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清楚明白。” “王妃,一切都是小的做事不够周到,如果小的能够隐瞒住这一切,也许就不会,不会。”顾嬷嬷喃喃地说着,话没说完就看见琼竹面上笑容,顾嬷嬷低头不语。 琼竹笑着道:“我现在更明白了,单我院中的人忠心不够,还有外面这么多的人,还有,光太妃支持我还不够啊。” 不管怎么说,老王妃都是罗顷的生母,是琼竹的长辈,琼竹承认,自己刚开始的确疏忽了老王妃,没想到啊没想到! 老王妃在王府多年,现在罗顷又是她的儿子,有那心眼多的下人,想从中挑唆,从而得到利益的,定然不在少数。而老王妃的脾气,琼竹也很清楚,她觉得受够了委屈,现在好容易熬到儿子承继王位,当然是能多生是非就要多生是非。 “王妃,小的也错了!”顾嬷嬷表达错的诚意是足够的,不过这会儿,琼竹并不愿意再听她继续认错,于是琼竹故意把脸一板:“你要再认错,这会儿就给我从府里出去。” 顾嬷嬷晓得琼竹这是在开玩笑,顿时笑了:“是,王妃,小的这就从府里出去。”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顾嬷嬷这才小心翼翼地问琼竹:“王妃,那,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这一点,琼竹还没想出来,于是琼竹双手一摊:“凉拌!” “王妃!”虽然知道琼竹是在开玩笑,顾嬷嬷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琼竹已经笑了:“罢了,这些事儿过些时日再说,这会儿倒是岚月的伤要紧。” 顾嬷嬷也晓得这会儿琼竹也不能立即反击,否则又要让老王妃拿住说嘴,于是顾嬷嬷应是,琼竹轻叹一声,这会儿到自己生产,还有四个多月,这四个多月,还不晓得老王妃要闹出多少幺蛾子来?更别提自己做月子的时候,这一回,绝不能束手就擒,任由老王妃在那搬弄是非。 太妃那边很快知道宋三一家的事儿,惊的嘴都合不拢:“怎么,还有这么一回事?” “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呢。宋三两口子办事麻利,又……”程嬷嬷看了看太妃的脸色,就把话给咽下,小心翼翼地问太妃:“这件事,我们要不要……” “要什么?”太妃反问了一句就叹气:“他们毕竟是亲儿媳亲婆婆,这会儿两个人对上了,你说我要出来说句话,是可以的,可是到时,罢了,罢了,程嬷嬷,你还是照了我原先的话去做。” 这就是太妃不愿意出面管这件事了?程嬷嬷不由有些失望地想,要管的话,太妃当然也能出面管,毕竟宋三两口子原先是太妃的人,这会儿太妃说了不管,宋三两口子,就真正逃过了。 程嬷嬷还在那里思量,就听到太妃开口道:“我院里服侍的人,你好生费心仔细瞧着,可还有那样的,若真有,早早从我身边打发了,我也不要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宁愿乏人服侍。” 这是?程嬷嬷看向太妃,只觉得这一瞬间,太妃的面色非常疲惫,果真就听见太妃叹了口气:“你想,我原本治家,人人称赞的,可是先是周家,又是宋家,这以后,保不齐还有别家,你说我的这颗心,要怎么想?” “太妃,这都是那些人……”程嬷嬷晓得自己这时该说什么,就听到太妃冷笑:“是啊,都是那些人自己不忠心,可我再仔细想想,若是我自己真的很好,做主人让人佩服,也就不会闹出这些事情了,你说是不是?” 程嬷嬷哪敢说个是字,只能在那侧耳倾听太妃说的话,太妃抱怨了几句就叹气:“总之呢,这件事不能只怪他们,我也有错,你再仔细访查访查,若有类似的人,早早打发了,或是去管庄,或是去做别的,都离了我的眼,免得他们在外面,还能打着我的旗号横行霸道。” 太妃说到这样的话,可想而知她心中是有多么地伤心,程嬷嬷只有应是,又和太妃说了几句话,这才告退出来。 程嬷嬷从太妃院中出来时候,内心有些愤懑,因此不知不觉,竟走到老王妃那边去了,还是看见老王妃院子门口守着的人,程嬷嬷才把脚步停下,自己怎么往这边走了,程嬷嬷转身要走,就听到耳边传来宋三婆子的声音:“哎呀,这不是程嫂子,您今儿是怎么了,往老王妃这边来?” 程嬷嬷吸气呼气,好让自己不那么愤怒,这才转身对着宋三婆子笑着道:“怎么,我不能路过吗?” 宋三婆子往程嬷嬷身上扫了一眼,这才笑着道:“程嫂子,您这话说的我就不敢接了,您原先就是服侍太妃的,现在又是王妃身边的得意人,谁见了您,还要叫声程嬷嬷。我们这样的人,哪敢说您啊?” 程嬷嬷听着宋三婆子这不阴不阳的话,鼻子里面哼出一声冷笑,就要往另一边去,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宋三婆子对丫鬟们高声:“老王妃吩咐了,这院里的人都要老实本分,若是要让别的地方的人进来了,小心你们的眼珠子。” 这是明明白白说给自己听了,程嬷嬷只觉得心口一股气堵在那里,但也不能发作,勉强往琼竹那边走去。刚走进院子就瞧见吴内侍在那指挥着人搬东西:“快,快,这可是王妃指明要的。” “吴内侍,你倒忙的紧!”程嬷嬷见到吴内侍,一股无名火又冒起来,吴内侍已经瞧见程嬷嬷,急忙赔笑道:“不是我在忙,是王妃这会儿突然想到让人把这屏风寻出来,说是等到她生产了,好放在屋子里挡风。” 屏风这种东西,做装饰是足够了,可是要挡风的话?程嬷嬷仔细瞧了瞧那屏风,怎么也不明白琼竹这道命令的意思,吴内侍倒又笑了:“程嬷嬷,您先往里面请,我这里很快就完。”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落魄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吴内侍这样殷勤,程嬷嬷也不好对他发火,掀起帘子走进琼竹屋内,见琼竹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针线。 程嬷嬷急忙赶上去对琼竹道:“王妃,您这身孕越来越重了,可不能再动这些针线。” “我并没动针线,只是拿着看看。”琼竹把手中针线放在一边,对程嬷嬷道:“太妃,可有说些什么?” 这说些什么的意思是什么意思,程嬷嬷自然晓得,只对琼竹摇了摇头,琼竹面上闪过一丝失望,接着琼竹就笑了:“这也是平常事儿,太妃老人家操劳了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 “太妃虽没有说什么,但吩咐我,说让我操心着把她院子里的有些人,该撤了就撤了。”程嬷嬷的话并没让琼竹释然,琼竹只是咬住下唇,接着就摇头:“这也无济于事。” 宋三这件事一出来,对老王妃是十分有利的,这些日子,往老王妃那边跑的人多了不少,虽说琼竹可以下令让人不要过去,可是能管住他们的腿,管不住他们的心。 程嬷嬷也是见琼竹这样,才去请教太妃的,这会儿见琼竹面色郁闷,程嬷嬷想了想就道:“王妃,不如……” 这不如就是去禀告罗顷了,琼竹摇头:“王爷这些日子也很忙碌呢,书院的事儿,虽说王爷交给了我哥哥,可是我哥哥的脾气,我也是晓得的,王爷一天要跑好几趟,还有那花园,这会儿也开始修整了。我也不能在这时候拿这些事儿烦他。” 还有理由琼竹自然没有说出,就是这些事情,是后宅的事儿,原本就该是主母管,若自己连这些事儿都管不好,岂不叫人笑话?程嬷嬷也晓得琼竹的性格,看了看琼竹才小心翼翼地道:“王妃,毕竟您还怀着身孕呢。” 这会儿要说阖府最大的事儿,自然就是琼竹的肚子了,若琼竹能一举生下一个儿子,那对整个楚藩都是喜事。琼竹也晓得自己这一胎的重要性,伸手抚摸一下肚子,对程嬷嬷道:“我晓得的,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看的很重,定然不会因为要和人斗气,就忘了我肚子里这个。” 琼竹既然这样说,程嬷嬷也就放下一半心来:“是,小的也知道是白提醒了王妃。” 琼竹伸手摸了下肚子,还想再说别的,就见岚欣扶着岚月走进屋子,琼竹忙招呼岚月:“你还是多躺几天吧,我身边有的是人服侍。” 岚月看见琼竹,急忙自己走过来,还要给琼竹行礼,听到琼竹这话,岚月反而笑了:“王妃和岚欣说的话是一样呢,非要我再多躺几天,其实我全好了,您瞧,我还能转圈圈呢!”说着岚月就站在琼竹面前,真的转了一个圈。 只是岚月在床上躺的时间长了,腿还有些软,只转了一圈腿就有些软差点摔倒,还是岚欣在旁边扶了她一把,岚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琼竹笑道:“说嘴就打嘴,这会儿就差点摔了。” “都让你多躺两天了。”琼竹往岚月面上瞧去,见她神色还好,这心也就放下。岚月听到琼竹的话,眼圈一红就道:“原本就是奴婢做错,连累的王妃吃了不少挂落,这会儿王妃还惦记着奴婢,奴婢真是万死都不能辞。”说着岚月就要给琼竹跪下,琼竹急忙扶住岚月:“这事儿,也不是你的错,你想,老王妃就是要通过这事儿找岔子,她怎么就能容得下我顺顺当当地过?” 琼竹这话让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琼竹感到众人都沉默了,也就笑着道:“你们啊,都别往心里去,不管怎么说,现在掌管王府的人还是我。老王妃如果想搞什么事儿,还是要通过我,这一回,我不会白白地再被她拿住。” 是吗?程嬷嬷有些疑惑,岚月倒笑了:“我想起来了,当年王妃还是世子妃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世上,如果有名分,再善加利用,可以做很多事儿的。” 是啊,名分,老王妃可以用名分压过来,那自己就能用名分再反击回去。琼竹勾唇一笑,还有什么事儿,比自己知道了对方的弱点在哪里更好了呢? 宋三还在那安安稳稳地收着租子,周四打探到了消息不由很奇怪,他虽被赶出来,但在王府内还是有熟人的,于是碾转打探,终于打探出宋三为何逃过一难。这个消息让周四不由跌足,怎么就忘了王府内还有老王妃这尊佛了,现在罗顷已经成为王爷了,太妃在府内的影响就必定会被削弱,那也许还可以往老王妃这边下点力。 当然周四晓得这件事不能通过宋三一家来做,只能另想办法,好在朱嬷嬷就是老王妃身边的人,于是周四还是去寻朱嬷嬷了。周四在朱嬷嬷家足足等了大半天,才看见朱嬷嬷走进屋里。周四这会儿比上回来的时候还要殷勤,看见朱嬷嬷走进就急忙迎上前去,恭敬地叫了声干娘。 朱嬷嬷看了眼周四,眉头不由皱了皱:“我听人说,你找了个事情做,是在一家丝绸庄里做伙计,一年三十两银子之外,年底还有分红,要做的好,一年也有七八十两银子。这些银子加上你家庄子的出息,也够你家过日子了。” “干娘果真体贴我,不过干娘也晓得,我是花惯了钱的人,一年七八十两银子,再加上庄子里的出息,总共也就不到三百两,这三百两,对干娘来说,不过就是坐上几身衣衫,打上几样首饰,哪能有正经用处?”周四的话让朱嬷嬷冷笑:“真是从小在王府里长大的人,外面的人,三百两银子,足够置办田地宅子,丰衣足食地过上这一辈子了。倒是你,一年都不够花。” “干娘教训的是。”周四把朱嬷嬷扶了坐下,又给朱嬷嬷倒了杯茶:“干娘现在是老王妃身边的体面人,外人都帮了,自个干儿子也要伸一伸手!” 朱嬷嬷虎着脸就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你做你的美梦去,别在我跟前做!你都没听到王妃是怎样说的,不许你家再打这样的主意。不然的话,你别想一年三百两,连三十两都没有。” “干娘,王妃也说过了,要把宋家赶出去的事儿,可是后来怎样了呢?干娘,我也晓得老王妃喜欢什么,可是这会儿,我们都没有东西,不然的话,几块好宝石,算的什么?”周四的话让朱嬷嬷打量他几眼就笑了:“你倒真是会为自己寻借口。是,几块好宝石,老王妃也不放在心上。不过是因着宋家的孝心罢了。你家呢,你家可有什么孝心拿出来?也不是我瞧不起你,此刻非彼时,周家老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想要老王妃瞧见你家,愿意提拔你家,难!” “干娘难道不能……”周四的脸色顿时变了,朱嬷嬷压低了声音:“你大哥不是现开着那么大的绸缎庄?是,现在你大哥不和王府做生意了,可是他的生意还是很不错。你让你大哥想办法。”大哥?周四不由苦笑,连现在自己做着的这个事儿,都是求了大哥,大哥才为自己求情的,若是这会儿再说要拿银子的话,只怕大哥会骂死自己,骂自己守不住家业,骂明明承受家业的是自己,偏生就把这家业败了。 “银子面前,还讲什么亲兄弟不亲兄弟的话?”周四过了许久才喃喃出声,朱嬷嬷也隐约听过周家兄弟现在不合,但没想到竟然不合到这种地步,朱嬷嬷的眉不由皱起:“既然如此,我就没法子了。”没法子了?周四站起身,口中满是苦涩,但也要给朱嬷嬷行礼告辞。 周四还没走出朱家的院子,就听到朱嬷嬷吩咐,把那些椅垫茶杯都拿出去洗干净了,这是让自己不要再来的意思。周四只觉得天地之间,竟没有自己可容身的地方。绸缎庄的伙计,这在别人看来已经是很风光很体面的差事了,可对周四这样自认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人来说,这差事算的什么。 自己,难道就再不能回到王府了?周四沿着王府的墙一直走着,刚要拐过一个路口,就和人撞了个满怀,周四还没仔细瞧见来人,就听到有人骂道:“这是谁呢,走路不看路,怎么连我们宋三叔都没看见。” “明明是你们……”周四刚说出这么一句,就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宋三,宋三可是满面春风,和自己这落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周四越发觉得心中苦涩了,对宋三勉强微笑:“宋三哥这是要去那里?” “老王妃吩咐我去办点事儿!”宋三看着周四这一脸落魄,心中也很欢喜,原先周家是怎样的风光,还在宋三眼前,可是现在,这风光很快就要落到自己家身上了,不,要比周家还要风光。 “原来是周四哥,周四哥许多日子不见,在哪里发财?”方才那个呵斥周四的人也认出周四,懒洋洋地打招呼。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计划 这样的敷衍让周四不免回想起当初在王府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周四迅速把心中这个念头给压下去,对那人微笑:“也没有什么发财的,在一家绸缎庄做伙计,这不,来这附近收账,想着许久都没看见干娘了,来看看干娘。” 宋三哦了一声,摆了摆手:“既然周四哥忙,那我也就不追究了。” 不追究?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周四很想反驳,但也晓得这会儿自己和他们,已经不是一样的人了,于是周四只有勉强挤出一个笑,转身离开。 等周四走了,那个管家才对宋三道:“三哥,瞧瞧,这就是被赶出王府的下场,亏得你聪明,不然的话,这会儿……” 宋三瞪了他一眼,那个管家急忙把脖子一缩,不敢再说,但宋三脸上的得意之色并没消失,能得到老王妃的肯定,从而让自己家攀上老王妃这棵大树,今后的路更加稳了。不过,现在UI要紧的是,要让自己婆子在老王妃耳边说些话,让老王妃对琼竹越发生厌,只有她们婆媳不和,才能让自家好处更多。 宋三挺着肚子离开,管家跟在他身后,又在那说些好话。 宋三婆子等到回家时候,听到自己男人的打算,宋三婆子不由点头:“就是这话,不过这些事,还要办的小心些。” “不但要办的小心,还有件事,就是朱嬷嬷那边,你也不能让她察觉,否则一旦她察觉老王妃更信任你,就麻烦了。”宋三的话让宋三婆子面上露出自得:“我自然不会让她察觉出来,实话说,她也是聪明脑壳笨肚肠,这么多年来,还认不清形式不说,还能直接得罪了……” 宋三婆子刚想说朱嬷嬷连琼竹都得罪了,但又想起自己家其实也得罪了琼竹,于是宋三婆子把话咽下去,对自己男人道:“王妃那边,我们等寻到机会,还是要描补描补。”这是自然,宋三两口子商量好了,宋三婆子也就照计行事。 老王妃原本说让宋三两口到自己身边,不过是看在朱嬷嬷的说情上罢了。谁知这两人到了自己身边之后,不管是办什么事儿,一交代出去,都办的很快。更难得的是宋三婆子还有一手好梳头手艺。老王妃这会儿虽说是寡妇,按说不该花花草草的打扮,但是女人家,哪有不喜欢打扮的。 宋三婆子见状就在发式上替老王妃下功夫,再配上些首饰,显得既素雅又大方,因此宋三婆子到老王妃身边不到十天,隐约老王妃就更倚重宋三婆子,常让她给自己梳头,又让她和自己说话。这难免引起朱嬷嬷的不快,但宋三婆子却从不持宠而骄,对着朱嬷嬷也是一口一个朱姐姐,又给朱嬷嬷出了几个主意,好让朱嬷嬷更得到老王妃的信任。 既然宋三婆子这样待自己好,朱嬷嬷也就真的把宋三婆子当做一个好人了,老王妃的院子里面,倒显得格外和睦,挑不出一点别的纷争来。 宋三婆子原本是太妃院子里的,这会儿转投了老王妃,难免就有人盯着宋三婆子的举动,和人抱怨呢。这些话,太妃不能听,琼竹也不会放在心上,老王妃那边就更不用说,谁也不会把这些话说给老王妃惹老王妃恼怒。 因此也就是下人们在私下说说,程嬷嬷和顾嬷嬷两人自从上次宋三的事儿之后,两人倒对宋三同仇敌忾起来,这些话,自然也就传到她们两人耳中。 “当初宋三家的在太妃院子里的时候,太妃就说过,说她太过聪明了,因此不敢大用,上回让他们家去收租子,不过是因为没有人使唤,临时想出的法子,谁知倒闹出这么件事来,还让王妃没脸。太妃也很懊恼呢。”程嬷嬷听到那些闲话,担心顾嬷嬷多想,因此特地寻了顾嬷嬷解释。 顾嬷嬷听完程嬷嬷这些话倒笑了:“果真太妃很会看人,只是……太妃这会儿什么事儿都不愿意管,倒成全了别人。”这个别人,自然是老王妃了,程嬷嬷突然啊了一声,伸手拍了顾嬷嬷的手一下,顾嬷嬷看向程嬷嬷:“你怎么了?” 程嬷嬷对顾嬷嬷道:“我是突然想起你这句话,因此想到,也许,太妃是故意的。” 故意的?故意放纵老王妃,还是故意放纵这些人?顾嬷嬷一时没有像明白,但顾嬷嬷还是有些不满地道:“不管太妃是不是故意的,我们王妃这会让还怀着身孕呢,眼看快要生了,还要烦恼这些事情,说句不该说的话,太妃就算有深意,也不该选在这会儿。” “若不是王妃怀着身子,太妃也不会选在这会儿做这事儿。”程嬷嬷张口就为太妃辩护,顾嬷嬷也晓得自己不能说这样的话,于是顾嬷嬷寻了别的话来岔开:“前儿王妃吩咐,要寻找稳婆奶娘的事儿,这件事,当初你做过,自然也是你去办了。” “这是大事,当然该我去办。”程嬷嬷也晓得自己那些话,让顾嬷嬷心疼了琼竹一会儿,然而主人家门要做什么事儿,下人们只有照吩咐办的,哪能直接要主人们跟着自己的话去办? 程嬷嬷和顾嬷嬷说了会儿闲话,也就各自去忙,顾嬷嬷有心事,索性就往琼竹屋里去。走进屋子的时候,看见岚月正在那里把炉子里的炭加上,床上的帐子放下,可以看见琼竹还在沉睡。 “王妃今儿这午觉,歇的时候长。”顾嬷嬷小声对岚月说,岚月摇头:“虽说时候长,可是睡不安稳呢,一会儿就是肚子里的孩子踢了,一会儿就是王妃觉得有事儿,要我们去办。虽说太医都说了,让王妃尽量能歇就歇,可是有些时候,没法歇呢。” “岚月,你一趁我睡着,就又在嚼舌根了。”琼竹的声音响起,岚月急忙拿起一个刚烧热的手炉走到床前,掀起帐子先把手炉递给琼竹,这才把被子掀起,拿过一直放在薰笼上烘着的衣服给琼竹披上:“王妃,奴婢并不是在嚼舌根,奴婢只是在想,我们王妃这样好的人,为什么总是会被人误会呢。” 琼竹已经穿好衣衫下了床,听到岚月这话就对顾嬷嬷笑道:“你来听听,她这嘴,越发伶俐了?顾嬷嬷,我方才虽在睡着,却睡的不沉,仿佛听到你和程嬷嬷在说话。” 顾嬷嬷正打算给琼竹梳头,听到琼竹的问话,顾嬷嬷先愣了下才对琼竹道:“我们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了几句府中的闲话。” “府中的闲话,似乎有什么老王妃。”琼竹在鬓边别了一根金簪,这才看着顾嬷嬷。 顾嬷嬷没想到琼竹听的会这样仔细,按说她们的声音,琼竹听不到啊?不过股嬷嬷还是老实把方才的话和琼竹说了。 琼竹听完才笑了:“顾嬷嬷,你这心中,一直想着我呢,不过太妃想的也对,王府事多,又忙,若我真是连这么一点事情都担不起来,还做什么?” 顾嬷嬷的唇张了张,才叹气道:“我们想的,终究没有王妃太妃想的这么周到。” 琼竹拿过镜子,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明丽的脸,缓缓地道:“况且,趁这个机会,让有些人暴露,也不失一个好时机。” 顾嬷嬷的身子突然一抖,看着琼竹说不出话来,岚月已经明白了琼竹的意思,对琼竹轻声道:“王妃,毕竟那是……” “那是老王妃,是王爷的生母,偏生还是个喜欢搅事儿的生母。”琼竹已经把岚月没有说出的话给说出来了,这让岚月的脸微微一红,这样的话,是不能说的。是啊,有礼仪,有规矩,很多话都不能说,很多事儿都不能做。 这样就会给不少的人想着钻空子,宋三家现在是这样成功了,还会有想模仿他家的,而老王妃出于自己的利益,定然也会放纵他们。这股风气,必须要遏制,而且是要用一种不能伤了体面和和气的方式来遏制。 琼竹晓得,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硬仗,成功了,才会成为王府真正的主人,失败了,那就要看着老王妃把这王府,搅的乌烟瘴气的。 老王妃当然不晓得琼竹的心绪又变了,她只觉得自己从嫁进王府到现在,日子过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舒心,有肯随时听候的下人,自己想做什么事,也没人敢反对,而鲁大老爷自从上次进京立了功之后,就更经常往王府里来,每次赏赐都很多。 鲁家,在省城是更加风光起来,这样的风光让方大哥坐不住了,他让自己媳妇以探望琼竹的名义进了府。琼竹见了方大奶奶,还没多说几句话呢,方大奶奶就忧心忡忡地道:“有些话呢,不该我们说,可是若不说呢,又觉得王妃到时晓得了,更为生气,因此你哥哥就让我进来和王妃说话。” “不该说的话,那就不要说。”琼竹张口就是这么一句,这让方大奶奶刚要准备好的话,全咽回去了,只能张目结舌地看着琼竹。 琼竹见了方大奶奶这模样,这才淡淡一笑:“有什么话,就说吧。”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发怒 “是!”方大奶奶应是后,才敢小心翼翼地道:“听说,听说,鲁家最近有很多人上门。” 鲁家?琼竹想了想才对方大奶奶道:“那边毕竟是王爷的亲舅舅家,现在太妃这边又不声不响,他们家有人上门多些也是常理。”见琼竹对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方大奶奶不由上前一步,对琼竹低声道:“听说,有人想借鲁家的手,往府里送两个丫鬟。” 王府里面,自然是不缺这服侍的丫鬟,特地要送进来,目的为何,琼竹还不明白吗? 琼竹的眉不由一挑,方大奶奶已经咬住下唇对琼竹道:“王妃,您还有几个月就生产了,这个时候,难免有些不便当,有人会想趁虚而入,也是有的。” 琼竹心中已经大怒,觉得孩子在肚中蹬的更快了,她看向方大奶奶:“所以呢?” “所以……”方大奶奶想把主意说出来,又担心惹怒琼竹,在那迟疑着不敢说话,琼竹已经冷笑了:“所以,你们就想索性再送两个人进来,横竖你们挑选的,比别人送的要好。我竟不晓得,你们竟是这样为我打算的。” 琼竹的声音十分冰冷,吓的方大奶奶急忙给琼竹跪下:“王妃息怒,我们只是想,只是想……” “只是想为我固宠,是吧?”琼竹缓缓坐下,伸手抚一下自己的肚皮,仿佛这样才能安抚腹中胎儿。方大奶奶跪在那里,冷汗已经往下落,过了很久才听到琼竹道:“我无需你们想着为我固宠,更没有把我自个丈夫分给别人的念头,不管是鲁家也好,还是别人家也罢,想做这种事,我都能让他们,” 方大奶奶猛地抬头,阳光从窗缝照进来,正好照在琼竹脸上,在方大奶奶眼中看来,就如琼竹也在发光一样,接着方大奶奶听到琼竹说出两个字:“后悔。” 让那些人后悔吗?方大奶奶把琼竹前后的话语拼凑起来,仿佛已经知道答案,琼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嫂子起来吧,我不求嫂子能为我分忧,只求嫂子,以后不要再自作聪明,为我想出些别的办法。” 方大奶奶脸上的冷汗都变成了热汗,但不敢说什么,只能站起身看着琼竹,琼竹已经唤来人,岚月带着几个丫鬟走进,琼竹指着方大奶奶对岚月道:“送我嫂子出去吧,从现在起,到我坐完月子,我嫂子都不用进来了。” 按了风俗,琼竹生产前一个月,方家要送催生礼,生产后洗三乃至满月酒,方家作为舅家,都是很重要的角色,而这会儿,琼竹直接让方大奶奶不用进来,这是直接往方大奶奶脸上打去。方大奶奶震惊地看着琼竹,琼竹还是端坐在那,一言不发只是挥手。 “舅奶奶,您先请出去吧。”岚月对方大奶奶轻声道,方大奶奶看着琼竹,不甘心地走出。琼竹看着方大奶奶的背影,闭上眼疲惫地用手撑着额头,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利益,兄弟姐妹之间,婆媳之间,都越行越远了。 仿佛当初的和睦相处,从来没有过。岚月走回屋子,看见琼竹一脸疲惫,上前给琼竹捶着,琼竹对岚月道:“这会儿,我竟有些……” “王妃感到茫然吗?”岚月轻声询问琼竹,琼竹点头,岚月微笑:“奴婢以为,王妃从来不会感到茫然呢。” 怎么会从来不会感到茫然?琼竹看着岚月:“你这丫头,也在说玩笑话了。” “奴婢说的,怎么会是玩笑话呢?”岚月低头看着琼竹:“王妃是这样一个,从来不会六神无主,从来不会失魂落魄的人啊。就拿上京时候,其实那时候人人都人心惶惶,可只有王妃,有条不紊地在做事。” 是吗?上京时候,其实人人都人心惶惶吗?琼竹觉得上京似乎是许久之前的事,屈指算来,不过一年多前的事儿。 “舅奶奶说的事情,其实也是寻常事,毕竟外面的人,也常有这样念头。”岚月看着琼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为方大奶奶说话。琼竹微笑,就是因为知道是寻常事,所以才会更不高兴。怀着身孕,将要生产,将要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可是自己的娘家人,不想别的,偏偏想的是他们的利益,仿佛自己的命,一点都不要紧。 “王爷这会儿在哪儿?”琼竹突然开口询问,倒让岚月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还是吴内侍听到,对琼竹说:“回王妃,王爷这会儿该在书房呢。” “我要去寻王爷。”琼竹猛地站起,岚月被琼竹这举动吓了一跳,但也要赶紧服侍琼竹前往书房。 罗顷刚在书房和方大爷说明白了书院办起来是个什么样的章程,就听到内侍来报,王妃来了。罗顷不由笑着对方大爷道:“舅兄也不用回避,你们兄妹许多日子没见,这会儿也好见见。”方大爷当然乐意,还没露出笑呢就看见琼竹走出。 罗顷看见妻子匆匆走进,唇边笑容扬起,还没等和琼竹打招呼呢,就听到琼竹说了一句:“哥哥,你赶紧出去,别人也都退下去。” 方大爷刚站起身,要和自己妹妹说话,就听到妹妹来这么一句,方大爷不由疑惑地看着罗顷,罗顷更是一脸迷惑,琼竹很少这样,这会儿是怎么了,谁惹琼竹生气了,或者说,谁让琼竹慌乱了?但不管是谁惹出来的,罗顷晓得这会儿都要先安抚住妻子,于是罗顷对方大爷笑着道:“那舅兄先去忙。” 方大爷匆匆给自己妹妹妹夫行了一礼就被内侍带下去,罗顷回头看着已经坐下的琼竹,对她笑着道:“怎么了?” 方才从屋子里一口气走出来,琼竹忘了拿手炉,等进了屋中一暖,琼竹才觉得手心都是凉的,这会儿听到丈夫的声音,琼竹突然委屈起来,站起身就扑进罗顷怀中。 这,到底怎么了?罗顷下意识地张开双手抱住妻子,但还是用眼神询问岚月等人,岚月只是摇头,意思是她也不晓得。罗顷只能让岚月她们先下去,拍着妻子的背温柔地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还要找我哭?” “难道我这会儿就不能找你哭?”丈夫的怀抱还是那样温暖,能够让人安定下来。琼竹说了这么一句,但手还是环抱住丈夫的腰,偏偏琼竹这些日子肚子太大了,只能搂住罗顷的半边腰。罗顷不由双手握住琼竹的手:“好了,晓得你今儿受委屈了,先坐下吧。不然我都替你的手累。” 琼竹嗯了一声,手只松开了一只,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罗顷的腰带。罗顷低头看着琼竹紧抓住自己腰带的手,拉着琼竹坐下,用另一只手给琼竹倒了杯茶,看着琼竹把茶喝完,接过空杯才对琼竹笑着道:“好了,这会儿可以说了。” “我不许你纳妾。”琼竹开口就是这句,倒让罗顷愣住了,他伸手摸摸琼竹的发:“这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要纳妾了?况且……” “你是不想纳妾。可是想让你纳妾的人,从这排到府门口只怕都排不下。”琼竹伸手比划一下。罗顷顺势握住琼竹的手:“嗯,原来今儿你是这样才来寻我的,这么说来,王妃的确是受委屈了。可是为夫早就说过,为夫从没想过纳妾。”说着罗顷刮一下琼竹的鼻子:“我啊,这辈子就和你这个小醋坛子捆一起了。” “那老王妃呢,鲁家呢?我也不瞒你,今儿我嫂子进来,说了没两句话就说,与其等到别人送进来丫鬟,你喜欢了,纳了,倒不如他们挑两个人送进来。”琼竹觉得自己这番火发的很没有理由,更何况还是对自己丈夫这样发火。但这会儿孕妇最大,琼竹实在不愿意像上回对老王妃一样憋屈了。 罗顷的唇抿紧,王府内姬妾成群才是平常事,而不是独独一个王妃。可是罗顷从小看着自己生母和嫡母之间的争执长大。之后还有秀鸾这件事,让罗顷越发怕了纳妾这种在别人看来十分有艳福的事了。 “好了,我也不该这样质问你,我晓得你的心是怎么想的。”见丈夫抿紧了唇,琼竹反而安慰丈夫。罗顷反握住妻子的手:“其实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琼竹见丈夫瞬间变了,反而有些不大明白了。罗顷对琼竹道:“我明白了,娘她想,想做什么。” 王府里面怎么说都是王爷最大,老王妃想要的,是得到罗顷的肯定,从而得到更多利益,而这其中,自己的妻子反而成了阻碍。罗顷想到这点不由苦笑,自己的母与妻,原本该是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两个人,可是反而成了现在这样。 “是我对不住你。”罗顷真心诚意地对琼竹道歉,琼竹反而皱眉:“怎么就成你对不住我了?” “上一回,如果我一直站在你这边,那我娘,就不会有后面这些过分的事了。”罗顷的话让琼竹微微愣了一下,接着琼竹才轻叹:“这件事,我也有些做的不对。我是王妃,是掌管王府的人,当时我就不该顾忌,甚至在事后,我都应该重新处罚,而不是……”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计策 软下来,让老王妃得意洋洋。也让自己在王府之中,失去先机。琼竹把头靠在丈夫肩上,罗顷感受到妻子的情绪波动,对她温柔地道:“不要这样在意,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呢。”是的, 现在自己还怀着孩子呢,琼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伸手抚摸自己的肚子:“所以,我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消沉、迷茫,这些都可以有,但这些不能长时间有。罗顷看着琼竹那闪闪发亮的眼,对她温柔微笑:“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我不应该……” “我们俩互相认错,那要认错到什么时候?”琼竹打断罗顷的话,这让罗顷微笑,自己的妻子果真还是和原先一样,消沉和迷茫都只是一时,自己会和她一起,面对这世间所有的纷扰。 琼竹呵斥了方大奶奶的事儿,很快宋三婆子就晓得了,她有些得意地和老王妃说了,老王妃听完就笑了:“王妃这会儿,也只有紧紧地抓住王爷了。可是呢,她也别忘了,王爷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 “您老人家的儿子,终究还是听您老人家的话。”宋三婆子经过了这件事,觉得琼竹只是纸糊的,最要紧的是抓住老王妃,把老王妃给哄好了,自己家在这王府之中,才能什么都不怕。这样的吹捧这些日子来已经太多了,不过老王妃从来不会觉得这样的吹捧很腻味,事实上,老王妃觉得这样的吹捧应该更多一些,这样才能把自己这么多年在王府受的委屈给抹平。 老王妃面上现出的笑让宋三婆子更为得意,于是宋三婆子对老王妃吹捧的更为卖力了,就在宋三婆子吹捧老王妃的时候,朱嬷嬷从外面走进来。一看见老王妃面上神情,朱嬷嬷就觉得有些刺眼,原本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和老王妃说的,但是现在这些都由宋三婆子抢过去了。 自己对宋三婆子的帮助,到底是好还是坏?朱嬷嬷觉得现在自己有些分不清楚了。宋三婆子可比朱嬷嬷会察言观色的多了,已经看见朱嬷嬷的神色微微变化,于是宋三婆子在老王妃耳边轻声道:“老王妃,朱姐姐来了,她许是有什么话要和您说。” 老王妃这才抬头看向朱嬷嬷,朱嬷嬷听到宋三婆子的提醒,又看到宋三婆子在说过这句话后,就站到一边,心中这才好受一些,上前对老王妃道:“舅老爷那边遣人来说,上回想送进来服侍老王妃的人,不晓得老王妃愿不愿意赏收?” 老王妃瞧了眼宋三婆子,宋三婆子会意,对朱嬷嬷轻声道:“朱姐姐,方才我才和老王妃说着这事儿呢,今儿舅奶奶来府里给王妃请安,结果被王妃呵斥了,听说就是因为舅奶奶在王妃面前说,何不找两个丫鬟服侍王爷。” 提到琼竹的时候,老王妃面上露出一丝厌恶,琼竹不得老王妃的欢心,这点朱嬷嬷老早就晓得,这会儿老王妃明显也是很不喜欢的样子,朱嬷嬷一时不敢说话,只是在心中思索。 屋内沉默下来,宋三婆子是想等朱嬷嬷说话后自己再顺着老王妃的指示说下去,而老王妃却是想等两个得用的人给自己出主意。这会儿见两人都不说话了,老王妃不免有些不高兴了,对朱嬷嬷道:“你瞧我怎么赏收?王妃这会儿怀着身子呢,要真心想要两个丫鬟服侍王爷,她老早就置办了,不用等到这会儿。听说王妃肚内是个男胎。如果真的生下一个世子,那我也……” “老王妃,小的有个大胆的主意。”宋三婆子听到世子两个字,猛地想起一个大胆的主意来,只是这个主意一说出来,自己就真的只有靠着老王妃了。毕竟太妃那边虽说不计较,可是谁晓得她是真不计较还是假不计较。这会儿是自己在老王妃面前得脸,太妃也不好来和老王妃说什么。若是自己不得脸的时候呢? 宋三婆子在那思忖,老王妃可等不得:“你有什么主意,就快说出来,不要在这扭捏!” “老王妃,小的是想,素来都有祖母亲自抚养孙儿的事儿,您是王爷生母,抚养孙子也是平常事,况且王妃掌管王府,也是极其辛苦,不如……”宋三婆子吞吞吐吐地说着,但眼已经悄悄看向老王妃。 这个主意,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朱嬷嬷心中懊恼,但不敢说话,只是等着老王妃下定夺。老王妃突然笑了:“果真是个好主意。这个主意,的确不错。” 听到的确不错这几个字,宋三婆子这才松一口气,但还是对老王妃恭敬地道:“这也不过是小的为老王妃想,毕竟……” 老王妃已经伸出手,宋三婆子停下说话,朱嬷嬷这才对老王妃开口:“如果,这样一来,再……” “难道还要你说吗?”老王妃的手轻轻地敲着椅子扶手,如果把孩子抱给自己抚养,再往罗顷那边放两个漂亮丫鬟,琼竹料理家务事本就操劳,罗顷日子长了定然熬不住,到那时候几样一夹击,只怕琼竹就不行了,那自己就真的可以把这个看不顺眼的儿媳给…… 老王妃心中盘算着,面上笑容得意。朱嬷嬷被老王妃呵斥,不由看眼宋三婆子,宋三婆子面上神色还是和原先一样恭敬。自己做的,也许错了。朱嬷嬷默默想着,但是现在木已成舟,自己很难再在老王妃面前说宋三婆子的不是,况且照了宋三婆子这会儿在老王妃面前的地位,只怕宋三婆子说的话,老王妃还更能听进去一些。 不行,自己不能这么快就失去在王府的地位,朱嬷嬷心中更加懊恼了,但首先要稳住宋三婆子,然后寻找外面的援助。这个援助是谁呢?朱嬷嬷从老王妃屋子里出来,一直不停地想着,朱嬷嬷还在想呢,就听到耳边响起笑声:“朱嬷嬷,您这是往哪儿去?” 朱嬷嬷一抬头,看见是岚月,岚月手中还挽着一个篮子,像是去取什么东西。朱嬷嬷的眼不由一亮,如果能得到王妃的肯定,那就不一样了。 朱嬷嬷的眼睛一亮岚月已经看见,不由有些奇怪:“朱嬷嬷怎么就跟从没见过我似的?上回的事儿,原本我该去谢您呢,只是王妃身边,一时离不得我,所以才没去,朱嬷嬷可不要怪我。” “怎么会怪你?”朱嬷嬷伸手想要拉岚月去一边好好说话,又看见岚月手腕上挽住的篮子,朱嬷嬷忙对岚月道:“你这是得了王妃的吩咐,要去做什么?” “不过是去寻一点碎布,给世子做衣衫穿。”岚月把篮子举起来,朱嬷嬷果然看见篮子里面有各色布,本地风俗,小孩没出世前,要寻一百户人家,每家从旧衣上绞下一块布来,用这些布头给小孩做衣衫穿,保佑他健康平安成长。 王府的世子,当然不会随便去寻布头,这些都是去各家府邸寻来的,这会儿岚月要拿了回去给琼竹看呢。 这还真是件极其要紧的事儿,朱嬷嬷也只有把手松开,对岚月道:“那你就忙去吧。” 这还真有些奇怪,岚月又对朱嬷嬷微微一笑,挽着篮子回去。朱嬷嬷等到岚月走了,看着岚月的背影长叹一声,怎么总觉得机会不对? 岚月把东西送到琼竹面前,琼竹看着篮子里面的布头,对岚月笑着道:“这些都是好布头,瞧瞧有些还是从新的布头来剪下来的。” “世子定然会平安健康长大的,这些也不过就是应个景。”顾嬷嬷也跟着过来瞧那些布头。岚月点头:“方才我还遇到朱嬷嬷了,她好像有话和我说的样子,不过听到我要把这些送回来,就不好意思说话了,催我赶紧把这些布头送回来。” “朱嬷嬷她,这会儿在老王妃面前,比不上原先了。”程嬷嬷正好进来,听到岚月这话就插话说,岚月不由惊讶地问:“为什么?虽说有宋三家的在跟前,可我瞧着,老王妃也十分信任她啊!” “信任和信任,可有好多种呢,难道岚月你倒这会儿还不明白?”程嬷嬷话中有几分揶揄,岚月不由吐一下舌。 琼竹对府中这些下人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少关心,听听就算了,伸手拍拍这些布头:“这些才是正经事儿呢。程嬷嬷,让你挑的奶娘和稳婆,现在挑的如何了?” “小的就是来回这件事的。奶娘已经挑了四个,稳婆选的都是这城中有名的,还有太医也随时都候着呢。”程嬷嬷忙收了要闲磕牙的心,急忙禀告琼竹。 琼竹点头:“这些都要办稳妥了。” “王妃,您就放心吧,王爷都已经再三说过,让我们在这些事上,谁的话都不能听,只能听您和王爷的。”岚月话中意有所指,琼竹不由微笑,丈夫这次十分坚决地站在自己身边,绝不给老王妃任何插手的机会,真是让人心中一暖,再不去想别的。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商议 顾嬷嬷可是把程嬷嬷方才说的话放在心上,等到服侍好琼竹睡下,顾嬷嬷就拉着程嬷嬷走出来:“我要好好地问问你,这会儿老王妃身边最得信任的,是不是宋三家的?” “这还有虚的?”程嬷嬷摇头叹气,接着口中啧啧两声:“我是真没想到,宋三家的竟这样有手段,这会儿他们在老王妃面前如鱼得水,倒显得当初太妃刻薄他们。” “太妃用谁不用谁,这都是太妃自己的意思,做下人的,谁敢置喙?”虽然背地里,下人们彼此之间嚼舌根的事儿不要太多,但当了大家的面,顾嬷嬷还是要一脸正气地对程嬷嬷维护着太妃的尊严。 程嬷嬷也明白顾嬷嬷话中的意思,瞧着顾嬷嬷道:“那么,你的意思,是不是……” “你也晓得,朱姐姐是个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人。这会儿宋三家的夺了她的位置,她又不能说什么,背地里的怨气必定不少,不如我们……”顾嬷嬷的声音越来越低。程嬷嬷是跟着太妃几十年的人,从到太妃身边的时候,太妃就已经掌管了王府,轻易没人敢在太妃面前说三道四的。因此对这些下人们彼此之间互相打压拉拢的事儿,程嬷嬷还真没顾嬷嬷这么精通。 此刻听到顾嬷嬷的话,程嬷嬷的眉不由皱起:“这也不大好吧,毕竟是老王妃身边的人,她们要斗,由她们斗去,我这样才好看热闹呢。” “程姐姐,话不是这么说。”顾嬷嬷已经料到程嬷嬷会这样说了,凑在程嬷嬷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就道:“那天王妃在老王妃面前受的羞辱,这口气,王妃可以咽下去,我可咽不下去。” 程嬷嬷了然点头:“是,这口气,谁咽的下去。” “所以,我们要将计就计,至于王妃那边,她那天已经把朱姐姐说的面红耳赤,朱姐姐还想在王妃面前回转,这会儿见我去了,她定会把这当做一个好机会的。”程嬷嬷经过顾嬷嬷的这番分析,也觉得这件事可行。 毕竟今日不同往日。往日太妃掌管王府的时候,老王妃还只是次妃,虽生了儿子也没有被立为王妃的可能,太妃的位置怎么说都是王妃的,所以太妃可以把老王妃死死压住。而现在琼竹怎么说都是老王妃的亲儿媳,太妃又摆出一副不再掺和的模样,老王妃要搞风搞雨也比原先容易的多,那么下人中有心思活了的,直接往老王妃那出主意,好压制住琼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程嬷嬷不由叹口气:“毕竟名分这东西,实在太重要了。老王妃虽不是正室,毕竟是王妃的亲婆婆。” “要我说,嫡婆婆还没有说话呢,也轮不到亲婆婆来这里说三道四。”顾嬷嬷话中有几分不屑,程嬷嬷不由咳嗽一声,顾嬷嬷急忙收了话头:“总是长辈,也要让着几分呢。” 程嬷嬷这才当做没听到方才顾嬷嬷的话,和顾嬷嬷又细说起来,怎么争取朱嬷嬷,怎么让朱嬷嬷把老王妃那边的动静全都传到琼竹这边,怎么帮着琼竹把老王妃的气焰给打压下去,让王府内的下人们明白,王妃才是王府的真正主人,而不能任由老王妃仗着是王爷生母的事情,在那兴风作浪。 程嬷嬷和顾嬷嬷也是暗中商议,琼竹那边自然不会透露任何风声。两人商量完了,又走进琼竹房内,见琼竹已经醒来,正在和岚月在那拼着布头,哪些花纹的布头拼在一起好看, “这块红色的,拼在肩膀上,一定很好看。”岚月在那兴致勃勃地说着,程嬷嬷走上前:“其实这块也不错,要我说啊,岚月姑娘把这些布头拿回来了,交给针线上的人,由她们做不是更好?” “不过几件小衣服,王妃说,就让我们几个做,不要针线上人的人做。”岚月拿起一块鹅黄色的布头,想了想,又换成一块水红色的,务必要做一件特别漂亮的衣衫出来。 “让王妃身边人做也好,免得你们几个,吃饱了就睡,越发懒了。”顾嬷嬷也和岚月说玩笑话。岚月的眼睛瞪大一些:“顾嬷嬷,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偷懒了。” “就这会儿!”顾嬷嬷的话让屋内人都笑了,琼竹瞧着众人面上的笑容,就为了这些笑容,也要好好地过下去。 顾嬷嬷和程嬷嬷也相视一笑,继续和岚月琼竹商量着这些布头该怎么拼了,说完这些话,顾嬷嬷服侍琼竹用过了晚膳,也就从琼竹屋里出来,这回顾嬷嬷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进了朱嬷嬷家。朱嬷嬷这会儿倒在家中,看见顾嬷嬷的时候,朱嬷嬷的眉微微一皱就热情地道:“怎么顾姐姐今儿往我这边来了?要晓得,我这门槛,已经很久都没人进来了。” “你可是老王妃的贴心人,怎么会没人竟你的门槛?”顾嬷嬷故意说了这么一句,朱嬷嬷唇边就现出冷笑:“这话,别人说说也就罢了,连顾姐姐都这样说,岂不是不晓得我这些日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会儿,谁都往老王妃身边凑去,你只会更如鱼得水,难道还有人会给你脸子瞧?”顾嬷嬷的话让朱嬷嬷看了她一眼,接着朱嬷嬷就露出一副牙疼的模样:“得,连你都这样说,那看来,我也不用和别人说什么话了。” “怎么,到了这会儿,你还不肯和我说实话吗?”顾嬷嬷自顾自倒了杯茶,喝着杯中茶对朱嬷嬷悠悠地道。朱嬷嬷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到堂屋门口张望了下,这才把堂屋门关上,对顾嬷嬷道:“你到底要我和你说什么呢?” “老王妃这会儿,很疼宋三家的!”顾嬷嬷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出这么一句,朱嬷嬷眼睛先是一亮,接着就小心翼翼地问:“是王妃命你来的?” “王妃那天和你说的话你没听说吗?”顾嬷嬷这一句就让朱嬷嬷坐回去:“好,好,我就晓得王妃是恨上我了,可是这也怪我糊涂,谁知道天天在我面前姐姐叫个不停的人,转脸会是这幅模样?” “这也是你自己自找的,怪不得别人。”顾嬷嬷的话让朱嬷嬷立即掉下泪来:“好,好,是我自找的,不是别人坏。可是我这心中,不甘心啊!” “你不甘心,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顾嬷嬷看着朱嬷嬷,朱嬷嬷张了张嘴,接着就缩回去:“我,我也没什么办法。” “我晓得,你是想到王妃跟前说话呢。可是王妃的脾气,我清楚,你也不糊涂。”顾嬷嬷放下手中的茶杯,直视朱嬷嬷,朱嬷嬷不由咬住下唇,开始在那思量。顾嬷嬷也不催她,任由她在那思量。 “顾姐姐,你说,我若对王妃忠心,王妃会不会……”不等朱嬷嬷把话说完,顾嬷嬷就冷笑一声:“你对王妃忠心?我就和你说句实话吧,你对什么忠心,我们都清楚。周家虽然被赶出去了,可想着做周家的人不要太多。你觉得,王妃会轻易信任你吗?” “既然王妃不信任我,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朱嬷嬷被顾嬷嬷这句话打击的没有力气再说别的,只是瘫坐在椅上,喃喃地道。 “王妃信任不信任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被王妃所用。”朱嬷嬷的举动顾嬷嬷看的清清楚楚,因此顾嬷嬷着重点出来这点,这点让朱嬷嬷的眼又亮了:“所用?难道说,王妃愿意用我?” “就要看你能提供什么了?”顾嬷嬷没有把话说死,但也没有一口就答应下来。朱嬷嬷晓得,自己必须拿出一点能打动顾嬷嬷的话,否则以后真的在王府没有立足之地。于是朱嬷嬷想下了莫大的决心一样,对顾嬷嬷道:“舅老爷那边,寻了几个美貌的丫鬟,想送进府来。” “是美貌的丫鬟呢,还是别的?”顾嬷嬷这句话一问出来,朱嬷嬷就晓得有戏,于是她对顾嬷嬷道:“虽说是丫鬟,可是真正的身份,也许是,是……” 这些为荣华富贵什么都不顾的人家,顾嬷嬷在心中骂了一句,才对朱嬷嬷道:“这样的事,不少人都知道了,你这说的,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朱嬷嬷没想到顾嬷嬷会说这话,手不由攥成拳,要不要把今儿宋三婆子的建议说出来? “朱姐姐,你是晓得的,王妃向来不大喜欢你,你如果还藏着掖着,如果到了……”顾嬷嬷一看朱嬷嬷的神情就晓得朱嬷嬷这边,必定有不能为外人说的话,因此顾嬷嬷决定再诈下朱嬷嬷。 朱嬷嬷咽下口水,有些紧张地道:“其实这件事,要说出来,也不过是寻常事,但对王妃来说,就很要紧。” “什么要紧的事儿?”顾嬷嬷晓得这才是朱嬷嬷的真心话,因此顾嬷嬷也不由有些紧张,朱嬷嬷瞧着顾嬷嬷,一字一句地道:“今儿,宋三家的在老王妃面前说,让老王妃等到王妃的孩子一落地,就抱到她面前抚养,还说……”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说明 顾嬷嬷已经深吸了一口气,朱嬷嬷停了停才道:“还说,这样一来,只怕王妃就被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 “到时候王妃没了,或者病了,这王府,就成老王妃的天下了,是不是?”顾嬷嬷打断朱嬷嬷的话,朱嬷嬷的神色变了变,就对顾嬷嬷赔笑道:“这话我可没说,不过这对下人们,自然各自有各自的好处。” “那你,想要哪边呢?”顾嬷嬷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盯着朱嬷嬷就问出这么一句,朱嬷嬷张口就想说,但看着顾嬷嬷凝视着自己,朱嬷嬷低头:“这有没有什么好处,也不过是主人们吃肉,我们喝汤罢了。” “朱姐姐,宋三家的这会儿很得老王妃信任,你原先就对付不了她,那以后呢,朱姐姐,你家里人口可也不少。”这会儿顾嬷嬷可不着急了,悠悠地说出这么一句。 “王妃又不信任我。”朱嬷嬷喃喃地说出这句,顾嬷嬷冷笑一声:“你方才和我说的这些话,要传出去,老王妃也同样不会信任你。朱姐姐,都到这时候了,你就不要想着再两面三刀,两头讨好了。王妃和老王妃,你总归要选一边。若你选了老王妃,那我这就出去,绝不和你说二话。若你选了王妃,那我和你说句实话,王妃的性子,谁不清楚呢?她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朱姐姐,你在王府也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想被被人比下去?” 顾嬷嬷这番话是说到朱嬷嬷心坎上了,被人比下去,也要看被什么人比下去,如果是被宋三婆子比下去,朱嬷嬷心里怎么会愿意呢?顾嬷嬷看着朱嬷嬷的表情,顺势要站起身:“朱姐姐既然不信,那我也就先走了。朱姐姐,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个衡量。” “等等!”朱嬷嬷觉得自己气都没法喘出来,叫住了顾嬷嬷。顾嬷嬷回头看向朱嬷嬷,朱嬷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对顾嬷嬷道:“王妃,的确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 “这是自然?你也晓得欣红这丫头吧?从宫里送来的,其实当初送了好几个呢,为什么只有这丫头留下了?好好想想。”顾嬷嬷说着就要往外走,朱嬷嬷拉住顾嬷嬷:“我不用仔细想就已经知道了,顾姐姐,我们也认识了好多年了,这一回,我听你的。” “听了我的,可不能后悔。”顾嬷嬷见朱嬷嬷决定投靠琼竹,心中是很欢喜的,但也防备朱嬷嬷突然变卦,因此又加了一句,朱嬷嬷已经点头:“顾姐姐,我还有别的路吗?宋三家原先我还真看不出来,这会儿我才瞧出来了。她那心眼子,比我跟你捆起来都多。” 朱嬷嬷后面一句话,已经带上了愤恨,顾嬷嬷微笑:“是啊,心眼子是够多的,可我也要说一句,下人再多的心眼子,也是下人。再缺心眼的主人,也是主人。” 在主人面前,下人就算百般算计,只要主人一句话,下人的那些心眼子,就全成了空。朱嬷嬷叹气:“这道理,我也明白,不过你也晓得,老王妃那脾气,难说。” “只要你愿意靠向王妃,这些事,又算的了什么?”顾嬷嬷也要安慰几句朱嬷嬷,朱嬷嬷苦笑:“横竖都是个死,就看怎么个死法了。” 顾嬷嬷往地下呸呸呸吐了几下:“这样的话可不能说,王妃必定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先歇着吧,我也会去了。” 朱嬷嬷瞧着顾嬷嬷走出,眉头微微皱起,不管怎么说,现在给自己的路已经不多了,想着朱嬷嬷就苦笑,没想到自己会把琼竹,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而在原先,琼竹刚进王府的时候,自己是领了老王妃的命令,想为难琼竹的。 现在,几年过去,回首这些事,朱嬷嬷才发现自己错了。只是这会儿自己已经明白了,那宋三婆子呢,她什么时候会明白?还是索性将错就错,撺掇着老王妃继续和王妃斗下去?朱嬷嬷叹了口气,不再去想。 顾嬷嬷离开朱嬷嬷家,刚要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就听到宋三婆子的声音:“哎,这不是顾姐姐?怎么会从朱姐姐家出来?” “想起昨儿给老王妃那边送的东西,也不晓得老王妃喜欢不喜欢,都已经出府了,就来问问朱姐姐。”顾嬷嬷当然要打马虎眼了。宋三婆子哦了一声,就听到顾嬷嬷道:“只是奇怪呢,原先我这些事儿我记得都是朱姐姐管着的,可是方才我问朱姐姐,朱姐姐却说她不晓得,还要等到明日去问问你。” 顾嬷嬷这句话解了宋三婆子的疑惑,她面上带上几分自得:“顾姐姐你还不晓得,前儿老王妃说,朱姐姐管这些事儿都太辛苦了,因此让我帮着她些,好分分辛苦。” “原来如此,我说呢。”顾嬷嬷点了点头,又往宋三婆子身上扫了一眼:“难怪你这会儿才回来,想来也是能者多劳。” “不过就是老王妃喜欢听我说话罢了,哪算得上能者多劳。”宋三婆子话中不无得意,顾嬷嬷又和她说了两句闲话,也就各自分开。 朱嬷嬷在屋里听到宋三婆子和顾嬷嬷的说话声,担心顾嬷嬷应对出错的朱嬷嬷急忙来到门边,想听听她们说什么,没想到竟然听到了宋三婆子这番话,朱嬷嬷真是气的要死,但又不好打开门出去和宋三婆子对质,等到外面都没有了声音,朱嬷嬷这才拖着脚步回到自己屋内。 小丫鬟已经睡下了,只留了桌上的一盏灯,朱嬷嬷看着这盏孤灯,牙咬的紧紧的,自己一定要把宋三婆子打垮,而办法,也只有顾嬷嬷说的那条了。朱嬷嬷突然呵呵呵地笑起来,笑声在夜里听着有些渗人。 笑完,朱嬷嬷又哭起来,自己怎么就落得这般田地,如果当初没有听了宋三婆子的花言巧语,为他们家说情,这会儿自己还是老王妃身边最得意的人呢,而不是只能费尽心机,想着怎么把人打垮。 今夜的月没有那么明,星星在天幕上闪着光,不管有多么懊悔,所能选的路都不多。朱嬷嬷碾转反复,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不然的话,依了宋三婆子的心眼算计,自己会被老王妃赶出王府的。 第二天一早,顾嬷嬷进府时候正巧遇到了朱嬷嬷,看着朱嬷嬷这一脸没睡好的样子,顾嬷嬷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将要分开的时候,顾嬷嬷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朱姐姐,不管怎么说,服侍好老王妃,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别的,都不要紧。” 这一句点醒了朱嬷嬷,如果萎靡不振,那只会引来老王妃的不喜欢,被老王妃不喜欢,那也就没有什么戏可以唱了。于是朱嬷嬷对顾嬷嬷微微一笑:“是的,我一定会服侍好老王妃的。”顾嬷嬷看着朱嬷嬷的背影消失,这才往琼竹院子走去。 顾嬷嬷走进琼竹屋里的时候,琼竹已经用过了早饭,正在那里瞧着岚月把那些小布头拼起来,好做一件小衣衫,看见顾嬷嬷走进,琼竹抬头对顾嬷嬷微笑:“今儿你可是来晚了。” “今儿,小的在路上遇到了朱姐姐,因此和她说了几句话,就晚了。”顾嬷嬷晓得,什么事儿都要琼竹点头,不然的话就怎么都施展不开。 琼竹听到顾嬷嬷的话,神色没有变化,顾嬷嬷在那小心翼翼地道:“说起来,朱姐姐也真是的,她为宋家在老王妃面前求情,结果这会儿……” “顾嬷嬷!”岚月有些惊讶地叫了顾嬷嬷一声,顾嬷嬷晓得岚月的叫声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要把自己该说的话给说完,于是顾嬷嬷对琼竹道:“王妃,我晓得您不大喜欢听这些事儿,可是具体的事儿,都是让下人们去做的。” “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不用这样绕弯子了。”琼竹的话让顾嬷嬷说了个是字,刚要开口程嬷嬷就已经走进来:“王妃,小的和顾姐姐昨儿商量了,小的晓得您不愿意和老王妃起争执,可是这相处,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儿。老王妃的脾气,谁不清楚,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因此小的们就商量了,想趁着这会儿宋三家的在老王妃面前得意,把朱姐姐给拉过来,也好给王妃您,在老王妃那边安双眼睛。” 程嬷嬷说话时候,顾嬷嬷一直瞧着琼竹的神色,琼竹的面色不悲不喜,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岚月也放下手中的针线,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琼竹。 屋内很安静,只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琼竹过了很久才对岚月道:“越发冷了,把窗子关上吧。” “王妃!”岚月没想到琼竹会这样说,和顾嬷嬷等人齐齐地喊了这么一声。 “勾心斗角,你拉我踩,原本我以为,我能摆脱这些的。”琼竹的语气很平静,一点都没有责怪程嬷嬷她们的意思,可是程嬷嬷和顾嬷嬷还是红了脸。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为难 “王妃,顾嬷嬷和程嬷嬷,也是为了,为了王妃。”岚月想着自己也该为二人求情,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就听到琼竹轻声说:“我知道。我只是有些厌恶,厌恶这样的自己。” 这样的自己,和刚进王府时候的琼竹,其实不一样了。琼竹很明白这一点,可是琼竹更晓得,自己没有选择了。王府主母,掌管王府,看起来无比荣耀,可是也如履薄冰。光有丈夫的支持,还远远不够。 “王妃,您……”岚月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只觉得喉咙有些堵的慌。程顾两个嬷嬷听着琼竹的话,不晓得该怎么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琼竹轻声道:“我明白的,我也知道的。我要的,是和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可是总有人不愿意,那么在这之前,我只有面对,只有用自己原本鄙视的手段,如此,才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这件事,奇怪在哪里?程嬷嬷和顾嬷嬷不敢问,就听到琼竹对顾嬷嬷道:“你既然已经说服了朱嬷嬷,那就照你们想的法子去做。这个王府,只能有一个主母。” 那就是现在的楚王府,是琼竹自己!程嬷嬷和顾嬷嬷听出琼竹话中的意思,双双应是。 顾嬷嬷又把昨日朱嬷嬷说的话说了一遍,琼竹听完冷笑道:“不外就是这些手段,我并不怕的。” “王妃,您并不怕,可是……”顾嬷嬷的话还没说完,琼竹就已经对程嬷嬷道:“那个宋三家的,原来还是个人才,原本在太妃身边时候,怎么太妃会不用她?” “回王妃的话,那时候太妃说,宋三家的虽聪明,但聪明太过,一遇到机会,就会给人出不少坏主意,因此太妃虽然用她,但并没有重用。”程嬷嬷又解释了一遍。琼竹不由微笑:“果真太妃是高明的,难怪这么多年,老王妃都讨不到好去。现在太妃乏了,累了,那剩下的事儿,就要我来做了。” “太妃也是这样说!”程嬷嬷急忙补了这么一句。琼竹的手轻轻地敲着小几,突然笑了:“这么说来,老王妃原先要被太妃压制,这会儿又要被我压制,她这在王府受的委屈,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不受。” 琼竹的话中含有寒意,程嬷嬷不由道:“王妃说笑话了,老王妃怎么会受委屈呢,只是贪心有些……”程嬷嬷说了一半又不敢说下去,这贪心不足四个字,王府内人人都知道,但是不能说出来。 “委屈不委屈的,只有自己心中知道,别人说是不顶用的。”琼竹不打算就这件事纠缠下去,站起身道:“好了,这会儿太阳正好,我要往花园里去散散步。” 见琼竹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程嬷嬷和顾嬷嬷也不敢再多说,急忙服侍琼竹往花园去散步。 罗顷既然说了要好好地整修一下花园,也就卯足了劲来做这件事,因此此刻虽是冬日,瀑布已经被冻住了,但园里还有好几样可玩赏的,南天竹的果子和叶子都红的可爱,旁边的万年青也绿的发蓝,更稀奇的是,假山边这会儿用琉璃做了一个暖屋,虽然还没有完全完工,但已经可以看到暖屋里面,有几样鲜花在开。 “奴婢去问过小内侍,小内侍说,王爷已经挑了好几个擅长养花种草的人,说等冬日了,就把花搬进这暖屋里,到时候就可以在暖屋里赏花了。若再遇到大雪天,暖屋里暖烘烘的,鲜花盛开,这外面却是大雪纷飞,就跟仙境似的。”岚月见琼竹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暖屋,急忙尽心地为琼竹解释。 “王爷还真想得出来。”这暖屋虽然不大,不过就是几十步长,七八步宽,但花的银子可不少,琼竹当初看账本的时候,看到单这个暖屋就花了足足三千来两,那时琼竹还纳闷呢,这会儿瞧见了,才晓得贵有贵的理由。 “王妃,您先往另一边去,这暖屋虽好,里面还没完全做好呢,连地砖都没铺好,还是泥路,到时溅您一身泥点子。”岚月扶着琼竹的胳膊,让琼竹往另一边走,琼竹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前面传来笑声,而且这笑声还很耳熟。 自己这位亲婆婆,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寡妇,也只是在王府里,若是在别的人家,只怕早被人侧目了,琼竹心中想着,但也要停下脚步,等着老王妃带人走过来。老王妃也是听说花园之中布置了一个暖屋,想着来瞧稀罕的。毕竟老王妃虽然常年都吃庄上送来的各色洞子货,可还没有正经见过暖屋。 这会儿看见琼竹带着人也从暖屋走过来,老王妃的眉微微一皱,看自己这位儿媳,真是越来越不顺眼了。 朱嬷嬷也跟在老王妃身后呢,不过不能像原先一样,只能任由宋三婆子扶着老王妃的胳膊,这会儿偷眼瞧见老王妃的神色不大好。朱嬷嬷这心中就开始思量了,到底是先上前为琼竹说话呢,还是等着老王妃这边发话呢? 不过朱嬷嬷没有多少时间思量,宋三婆子已经附耳多老王妃道:“老王妃,王妃在这呢,也不见她……” 宋三婆子故意停下不说,毕竟做下人的,也不能妄议主人,果真老王妃的神色变了,琼竹看着老王妃往自己这边走来,也微微屈膝行礼:“儿媳见过老王妃。” “怎么,我是你的婆婆,就连你一个万福都得不到?”老王妃经过琼竹身边时候,并没停下脚步,而是不阴不阳地对琼竹说出这么一句。琼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还有个把月就生产,真要万福下去,那腰也受不住。 在场的人都晓得这是老王妃故意为难琼竹,岚月不由瞪了宋三婆子一眼,宋三婆子才不在意呢,横竖这要下去行礼的人,又不是自己。不过宋三婆子在老王妃面前,素来都很谦卑,这会儿也是低垂着眼,不吭声。 “儿媳……”琼竹刚说了这句,老王妃已经冷哼一声:“说的就跟别人没怀过一样。我当初怀着王爷时候,不也经常去给太妃请安?倒是你,刚有了喜,就被免了这晨昏定省,后来呢,又说你掌管王府辛苦,更是连一个照面都不来打。这会儿好容易在花园里碰见了。按说我也是你婆婆,也该得你一个行礼,可是你那行礼,也是极其敷衍。王妃,你是嫁进王府的人,行为该做别人表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礼仪缺失,算是什么?” 老王妃不好对付,琼竹早就晓得,但当着那么多吓人的面,这样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指责,琼竹还真没想到老王妃就这样毫不顾忌脸面。 岚月感到琼竹的胳膊有些微微颤抖,想开口为琼竹说话,琼竹察觉到岚月要为自己说话,伸手捏了下岚月的手,岚月晓得这是琼竹担心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咬住了唇。 “老王妃,王妃瞧见您过来,早早就等在了路边,这孝心,也算虔了,况且王妃还怀着您的孙子,老王妃就疼疼您没出世的孙儿罢!”朱嬷嬷晓得自己必定要在琼竹面前表现一番,因此咬牙说了这样一通话。 老王妃不由惊讶地看着朱嬷嬷,朱嬷嬷也晓得老王妃的眼色是什么意思,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朱嬷嬷继续道:“王妃昨儿还命人送了东西呢,那些东西,宋三家的都瞧过,说都是上好的,宋三家的,你说是不是?” 朱嬷嬷这话是把宋三家的也牵涉进来了,宋三家的震惊也不下于老王妃,难道说朱嬷嬷这会儿就已经投靠了琼竹,有这么快吗?宋三家的怀疑的想,老王妃想发火,但打圆场的是自己的身边人,这火也有点难发出,过了好一会儿,老王妃才对朱嬷嬷道:“你的意思,王妃不是不孝敬我了?” “这孝敬不孝敬的,我们是做下人的,哪里敢说?”朱嬷嬷的语气十分谦卑,老王妃鼻子里面不由冷哼出声:“很好,很好,你服侍了我这么多年,这会儿我才晓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 老王妃会发火,也是朱嬷嬷想过的,因此朱嬷嬷极其麻利地对着老王妃跪下:“老王妃,小的,小的说错了什么?” 看见朱嬷嬷这会儿还在这装什么都不知道,老王妃已经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朱嬷嬷见老王妃只是指着自己,连连说你你,却说不出别的话来,更是要争取表现,于是朱嬷嬷开口道:“老王妃,小的来您身边伺候的第一天起,就得到您的教诲,说,做下人的,除了忠心之外,还要为主人家分忧解难。小的牢牢记住了这话,一心只为老王妃您分忧解难。方才老王妃的那几句话,明白指着王妃的不是,这在小的瞧来,就是您在责问王妃,这就是王府的难,因此小的才敢说出方才的话!”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针锋相对 朱嬷嬷说完就不敢看向老王妃,而是趴在地上,老王妃愣那里愣了半响,才冷笑:“好,好,这倒是我身边教出来的人呢,偏会向着外人,不向着自己人。” 宋三婆子也急忙跟上:“老王妃消消气,何必为外人生这么大气?” 顾嬷嬷等的就是这刻,已经对宋三婆子道:“我今儿才晓得,原来宋三家的,是外面的人!”顾嬷嬷把这外面的人咬的很重,宋三婆子还没明白过来,有些恼怒地道:“顾姐姐,什么叫外面的人?” “方才宋三家的,你亲口说的,让老王妃不要为外人生那么大气!这里,倒不晓得谁是外人呢。”顾嬷嬷施施然地说出这么一句,宋三婆子顿时慌乱起来,怎么就失口了,不但失口了,说出的还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宋三婆子不由自主地跪下:“老王妃,小的,小的……”这会儿老王妃瞧着朱嬷嬷各种生气,看宋三婆子那是无比顺眼,因此老王妃就为宋三婆子说话了:“这有什么,不过是一时失口,顾家的,你怎么就这样咄咄逼人,难道说还要再挨上二十板子?” “婆婆,做儿媳的只想请问婆婆,明明是宋三家的说错了话,为何婆婆要责打我的下人?”琼竹缓缓开口,说话时候琼竹还看着老王妃,等着老王妃的解释。老王妃没想到琼竹这次不忍了,反而直接质问自己,老王妃愣了一下才道:“王妃,你可还记得做儿媳的规矩?” “儿媳自然晓得做儿媳的规矩,可是儿媳还记得,这府里服侍的人该受的规矩。老王妃您常说,做主母的要赏罚分明,我从没听过有下人对主人说,说主人是外人。这真是咄咄怪事!” 琼竹今儿是打算抓住这点不放了,宋三婆子的额头都冒出汗了,只敢抬头悄悄地看着老王妃,老王妃咬住下唇,对琼竹道:“我的下人,还轮不到你来说赏罚分明。” 老王妃今儿看来也要强硬到底了,琼竹低头微笑,老王妃以为琼竹这是被自己几句话给说的不敢说话了,下巴有些高傲地抬起:“王妃,你还是在这慢慢逛吧,你身边的下人都不肯……” “老王妃请留步!”琼竹抬头看着老王妃,眼神犀利,这犀利的眼神让老王妃不由想到太妃,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接着老王妃就想起琼竹不过是自己的儿媳,和太妃是不一样的。自己还是能压制琼竹的,于是老王妃不甘示弱地道:“怎么,难道我去到哪里,还要你这个小辈指点?” “儿媳自然是不敢打扰老王妃,更不敢指点老王妃,只是儿媳此刻掌管王府,若连下人当着我的面说我是外人这样的话都能忍下去,那儿媳也不用再掌管王府了。来人,把宋三家的给我拖下去,打上二十板子!”琼竹已经沉声吩咐,琼竹身后的内侍应是,就想上前,老王妃没想到琼竹真的要拿自己身边人做伐,急的大喊一声:“你,你怎敢如此大胆,你们这些奴才,都给我退下去。” “今日,掌管王府的人,是我!”琼竹的语气冰冷,顾嬷嬷也重复了一遍:“王府主母,从来都是王妃,而不是什么别人。” 这话已经很明白了,内侍们齐声应是,就上来两个内侍拉起宋三婆子的就往外走。 宋三婆子吓的魂飞魄散,这二十板子打下去,就要在床上躺上好几天,到时候自己在老王妃面前的地方,会不会被别人夺掉?宋三婆子不由高声叫道:“老王妃,快救救小的!” “你!”老王妃大怒,伸手指向琼竹的鼻子,琼竹这会儿对老王妃这动作一点都不在意,高声道:“来人,把老王妃送回院子!” “你,你怎么如此大胆!”老王妃这次气的话不成句,琼竹已经看着老王妃,唇边一抹冷笑:“既然老王妃不高兴,那做儿媳的就亲自送您回去。” 说着琼竹上前一步,就要去扶老王妃,老王妃气恼之中,也忘了琼竹还怀着孩子,肚子老大,伸手就把琼竹的手给甩开,老王妃的力气并不小,琼竹被她甩的一趔趄,差点就跌在地上,亏得旁边顾嬷嬷准备好了,扶住了琼竹。 “老王妃,您就算是心里面有气,也不能推我们王妃,我们王妃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您的孙子呢。”顾嬷嬷把琼竹一搀扶定了,就对老王妃恳切地说。老王妃不由看向琼竹,琼竹已经站直了身子,老王妃只觉得琼竹这一脸的神情实在太过刺目,于是老王妃冷笑道:“好,很好,非常好!我不劳王妃在我面前装委屈,也不劳王妃在我面前伺候,来人,我们回去。” 宋三婆子已经被内侍带下去打板子了,一直跪在地上的朱嬷嬷急忙站起身,伸手要去搀扶老王妃,老王妃很想不给朱嬷嬷面前,把朱嬷嬷推开,可是再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如果真的把朱嬷嬷给推开了,那就更没有别人了。因此老王妃也只有任由朱嬷嬷扶着自己,转身回去。 等老王妃的身影消失在琼竹眼中,顾嬷嬷才高兴地对琼竹道:“王妃,您方才的气势,真的很好,经过了这次之后,谁还敢不把您放在眼里?” 琼竹却没有多少欢喜,只轻叹一声:“原本,我不想这样的。” “王妃,您是想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这样想的,还有人见您好,就想上来欺负呢,不说别的,就说……”顾嬷嬷又想拿宋三婆子来做例子,琼竹摆了摆手:“我明白的,你不要劝我,我只是想着,好好的一家子,为什么要这样算计?太妃当时还有个妻妾之分。我是她的儿媳,若说她受过婆婆的气,再把这气撒到我身上,似乎也还可以。可是她嫁进来的时候,王府里面已经没有了婆婆,我实在不明白。” “王妃,容小的说句大胆的话吧。”顾嬷嬷在心中组织一下措辞才对琼竹道:“老王妃若真的能如此想,也就不会觉得自己在这王府之中,受了许多委屈了。” 老王妃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不甘心,所以才要出头,才要摆排场,才要……琼竹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不知道老王妃回去之后,又要怎样大发脾气呢? 老王妃这气非同小可,一等走出花园,老王妃就把朱嬷嬷狠狠一推:“好,好,你也变了,方才竟然为她求情,不过是,不过是……” 老王妃说了好几句不过是,但后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朱嬷嬷已经麻利地往老王妃面前一跪,这是一个好几回,趁着宋三婆子被拉去打板子了,自己挽回老王妃心的好机会。 “你也不用和我求情,方才你怎么帮王妃说话,这会儿就去她面前说话去。”老王妃见朱嬷嬷跪下,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声气。 “老王妃,您冤枉小的了,小的并不是为王妃说话,而是为您老人家说话啊!”朱嬷嬷的话又引来老王妃的冷笑:“好,好,你越发口齿伶俐了,这样对我,还说是为我说话,我该夸你呢,还是该……” “老王妃,容小的冒死和您说一句,王妃是谁的妻子?”朱嬷嬷的话让老王妃瞧着她:“你疯了不成?她还能是谁的媳妇?” “老王妃,王爷和王妃这些年来的恩爱,您也是看在眼里的。若……”朱嬷嬷的话并没说完,老王妃已经手握成拳,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怎么就不肯听自己的呢?反而要听别的女人的? “老王妃,小的晓得您很愤怒,可是老王妃,您心疼王爷,就该和王爷说,而不是您一个人在这心疼,偏生王爷什么都不知道。”朱嬷嬷的话总算换来老王妃别的神情:“我明白了,你是想说,爱屋要及乌,而不是这样对王妃,可是她那个样子,你方才没瞧见吗?” “王妃方才的样子,小的也瞧见了,可是老王妃,您若真想对付一个人,是让大家都知道您的心好呢,还是让人以为您很疼这个人,然后在悄悄地对付?”朱嬷嬷说完这句话就停下,手心已经捏了一把汗,不知道老王妃会不会听自己的。 老王妃看着朱嬷嬷,仿佛今日才看见她一样,过了很久老王妃才叹气:“这个道理,我也晓得,可是我在王府这么多年,受了如此多的委屈,好容易能松活几年,偏偏又遇到这个我不喜欢的儿媳,还要我对她和颜悦色,我做不到。” “您要做不到的话,王爷或许永远都,永远都不能和老王妃您……”朱嬷嬷咬牙说出这句话,但不敢说完,只是看着老王妃,老王妃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后退了一步。朱嬷嬷晓得这句话已经说到老王妃心上了。 “您再不喜欢王妃,王爷喜欢,您也没有别的办法。为今之计,只有您好好地对待王妃,然后王爷必定欢喜,之后,老王妃您再把在王妃那儿受的委屈和王爷说了,到时候王爷说不定,就会不喜欢王妃了。”朱嬷嬷说完这几句,就停下看着老王妃,但愿老王妃能听进去,不然的话,自己这些话就白说了,而且,还会被老王妃厌弃!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挽回 如果老王妃厌弃了自己,而王妃那边对自己素来不喜,那就只有卷铺盖离开王府这一条路了。而这,绝不是朱嬷嬷想得到的结局。老王妃听完朱嬷嬷的话,很久都没说话,朱嬷嬷额头已经有汗出了,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老王妃轻声道:“你起来吧。这件事,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句话落在朱嬷嬷耳中,让朱嬷嬷十分欢喜,但朱嬷嬷不敢在脸上露出喜色,只是对老王妃再次磕头:“小的所说,也只是为了老王妃,除此,别无……” “我让你起来,你就起来,这会儿说这些,又算什么?”老王妃的话中,已经带上一丝笑意,这让朱嬷嬷的心放下来,她站起身,伸手去扶老王妃的胳膊:“老王妃,宋三家的也是护着老王妃才挨了这顿打。” “你想和我说什么?”老王妃看着朱嬷嬷,朱嬷嬷心中斟酌着:“老王妃心中必定是想护着宋三家的,这是老王妃为人好处,不过若老王妃因此就去为难王妃,难免会被王爷知道,到时您和王爷之间,又因此起纠纷,反是不美,也让宋三家的,白白挨了这顿打。” 这番话说的老王妃点头:“你说的是,这件事,我的确有些急了。” “因此,老王妃不如先把这事记下,等到以后再慢慢算,您想,王爷原本就向着您,见您这样对王妃嘘寒问暖的,王爷一定十分欢喜,等到后面,那事情,不就好办多了?”朱嬷嬷这几句话说的老王妃频频点头:“你这主意不错,哎,我原先,也是着急了。” “老王妃您不是着急,您这么多年委屈受下来,我们这些人瞧着都心疼。这会儿,好容易能直一直腰了,还……”朱嬷嬷在旁边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想着让老王妃高兴的措辞,老王妃果真点头:“哎,也只有你们这些老人儿,才晓得我的委屈了。不然,连我亲儿子,都不晓得我的委屈。” “王爷不是不晓得您的委屈,只是这会儿,王妃正怀着孕,王爷心中必定也要先等王妃肚中的孩子生下来,才能去想别的。”朱嬷嬷可以说使出浑身解数为罗顷夫妇说话,这法子果真有效,老王妃已经不叹息了,也不伤心了,又和朱嬷嬷说起别的来。 这让朱嬷嬷心中松了口气,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在琼竹这边的恶感会越来越减少的。而宋三婆子被打了,这么几天的空缺,也足够让自己再把老王妃的心给抓回来。 老王妃回到屋中,有内侍前来禀告,说宋三家的已经挨完了打,被送回家去了。老王妃吩咐内侍拿了伤药回去,又叮嘱了几句,朱嬷嬷趁机又道:“老王妃从来都是体恤下人的,等今儿回去,小的也该去探望探望宋三家的。” “如此方好!”老王妃的气已经被朱嬷嬷这番话说的完全消了,也就和朱嬷嬷又说些别的。朱嬷嬷等到服侍老王妃用过了晚膳,也就退下,这理由现成的,还要去探望宋三家的。朱嬷嬷一走出了老王妃的院子,就往旁边瞧去,见周围没有人,朱嬷嬷就直接往琼竹院子走去。 刚走到半路,就看见顾嬷嬷过来,正好,省了自己的腿了。朱嬷嬷停下脚步对顾嬷嬷笑眯眯地道:“顾姐姐好,这是要往哪儿去?” “怎么,你是来邀功的?”顾嬷嬷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这样说,这话让朱嬷嬷的脸微微一红,就对顾嬷嬷道:“服侍主人,只能说我们尽心不尽心,哪敢说就邀功呢?” 顾嬷嬷微微一笑:“得,你这话和别人说也就罢了,怎么还和我说这话了?走吧,我们边走变说,正好我也要去寻你。” 朱嬷嬷见顾嬷嬷对自己逼原先亲热些,心中更是欢喜,跟着顾嬷嬷往外走,路上朱嬷嬷把今儿对老王妃的那些话都说了。顾嬷嬷听完就笑着道:“我们王妃还在奇怪,怎么今儿老王妃如此安静,原来是你的功劳。” 功劳两字让朱嬷嬷更欢喜了,嘴上却还要说:“哪里就算是功劳了,不过是顺口说几句罢了。说来,王妃和老王妃之间,原本就该和睦的,这会儿不和睦,不过是因为有人在背后说了几句不好的,当然,她说不好的也是为了自己。可是也不能连累别人啊!” 顾嬷嬷不由瞧朱嬷嬷一眼:“啧啧,真是没想到,你这嘴,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顾姐姐说笑了,什么叫我的嘴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是因为不愿意王府之内又起风波罢了。”朱嬷嬷的话顾嬷嬷没有往心里去,两人又说几句闲话,顾嬷嬷也就和朱嬷嬷分开,朱嬷嬷要往宋三家去。 朱嬷嬷刚敲了敲门,就听到门内传来宋三婆子的声音,看来这被打的不轻,不然宋三婆子不会这样连声叫唤。朱嬷嬷心中想着,门已经从里面打开,来开门的小丫鬟看见是朱嬷嬷,急忙对里面道:“大叔,朱婶婶来探我们婶婶了。” 宋三从屋里走出,面上还有些愁苦之相,见到朱嬷嬷还用手故意擦下眼泪:“哎,朱姐姐,您……” “是老王妃吩咐我来瞧瞧的。”朱嬷嬷当然要晓得这话该怎么说,口中说着就走进院里,老王妃吩咐的?宋三心中一喜,但面上的愁苦之相没有消失,依旧跟在朱嬷嬷身后走进院里:“这,我们服侍主人的人,被主人……” “得了,都别说这样话了,叫声我在外面都听到了。”朱嬷嬷一点也不客气的说着,她对宋三家还是很熟悉的,走进堂屋,伸手就去挑卧室的门帘,宋三婆子头上扎着一根布带,看见朱嬷嬷走进,就要装作挣扎起身的样子:“给老王妃请安,老王妃吩咐朱姐姐来探望我,这实在是……” 朱嬷嬷伸手按下宋三婆子:“罢了,你就躺着吧。王妃的这二十板子,想来打的不轻?” 宋三婆子虽然是装出来的,也晓得自己说的话,只怕未必会到老王妃耳中,但还是在那滴了两滴泪:“确实不轻,不过我们服侍主人的人,这些不都要受着!” “今儿老王妃已经遣了内侍来赐药了,这药,可还有效?”朱嬷嬷是巴不得宋三婆子被打死的,但也晓得,那些打板子的,也不敢轻易就把宋三婆子给打死,到时老王妃追究下来,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宋三婆子听到朱嬷嬷这话,面上又露出感激之情,宋三已经走进屋内,听到这话就插嘴道:“老王妃赐下的药很有效,我们心中也很感激,不过……” 宋三婆子已经连连咳嗽两声,宋三机敏,晓得这会儿不能说这样的话,于是也就闭嘴不说。朱嬷嬷已经明白了,对宋三婆子道:“那你好好养着,老王妃说了,等你养的差不多了,再进去里面伺候。” “老王妃对我的恩典,我没齿难忘!”宋三婆子又表了一次忠心,朱嬷嬷又问候了几句,朱嬷嬷这才离开。 等朱嬷嬷走了,宋三就对自家婆子道:“你怎么不让我多诉诉苦?” 宋三婆子被打的的确有点重,听到自己丈夫这话,就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真是傻!你想,朱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她恨不得把我给吃了。我也恨不得没有她。这会儿我被王妃这样教训,她心中高兴还来不及呢,肯来探我,一来呢,是要在老王妃面前争表现,显得和我很好,二来呢,也是来瞧我笑话。” 说着宋三婆子躺回去,口中却还犹自恨道:“我不在这几天,还不晓得她怎么和老王妃说我呢,我还要赶紧养好了伤,好到老王妃面前伺候。” 宋三也晓得朱嬷嬷和自己婆子之间有些不和睦,这会儿听到这话就叹气:“哎,也真是的,你们这些妇人家。” “呸,你少说我,你自己不也这样,和周家的事儿,罢了罢了,这会儿我也没力气和你争这些,我还要好好养着。”宋三婆子说了几句,额头上已经有汗出,宋三也只有给自己婆子把被子盖好,又给她换了一次药。 不过自己婆子说的有些道理,那就是不在这几天,还不晓得朱嬷嬷在老王妃那边说些什么。 宋三第二天就托了相熟的内侍,说要给老王妃请安,磕头,谢她赐药。内侍收了宋三的银子,也就趁空和老王妃说了,老王妃那会儿正好午睡刚醒,听到内侍这话就笑着道:“他们两口,倒真是乖觉的,这会儿还想着和我请安谢恩呢。” “那都是老王妃您为人好,体贴我们这些下人,因此才有人这样对待老王妃您!”内侍也是会说话的人,果真这几句就让老王妃笑了:“真是不错,既然如此,就让宋三进来吧,横竖规矩你们都晓得。” 宋三是男人,轻易进不得内院,从进来到出去,都有无数人守着,内侍应是,也就出去安排。 内侍出去的时候,朱嬷嬷正好端了银耳汤进来给老王妃,见内侍出去了,就笑着对老王妃道:“也不晓得是谁要进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宋三说要进来给我磕头,谢恩。我想着他媳妇服侍的好,就让人带他进来。”老王妃只淡淡说了这一句,却吓得朱嬷嬷差点把手中的碗给摔下去。 老王妃把话说完伸手就要去接银耳碗,却接了一个空,老王妃有些不悦地抬头看向朱嬷嬷:“你今儿怎么了?” “小的是想着,宋三家的不在老王妃身边,老王妃还不习惯呢。”朱嬷嬷随口扯了一个谎,就把碗递给老王妃,老王妃接过碗用了一勺银耳,也叹气了:“哎,这服侍的人那么多,可可心的人呢,不过这么几个。” 说话时候,内侍前来禀告宋三已经来了,宋三是男人,自然不能进到内室,朱嬷嬷已经让人把屏风抬过来遮住老王妃,布置好了,宋三也只能在门口给老王妃磕头谢恩。连头都不允许抬起来,老王妃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也就让宋三出去,并命人又赐下了药物,宋三对老王妃行礼谢恩,也就退下。 朱嬷嬷带着药物走出去,交到宋三手上,对宋三笑眯眯地道:“这是老王妃赏下的,老王妃一直惦记着你媳妇,还和我们说,要我们多去探望呢。”宋三面上也露出感激之情,两人应酬了几句,宋三这才跟着内侍出去,转身时候,两人面上都露出一抹愤怒,接着这抹愤怒都很快消失。 有了朱嬷嬷,老王妃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传到顾嬷嬷耳中,顾嬷嬷也只是捡了几样和琼竹说了。 “那个宋三家的,的确机灵。”琼竹听完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程嬷嬷已经道:“就是因为太机灵了,所以太妃才不敢用。” 是啊,见风使舵,甚至想要挑唆主人之间的关系,这样的人怎么能容忍?琼竹的手在面前的桌上轻轻拂过,对顾嬷嬷道:“你去和宋三家的说,让她好好养着,等养好了,也不用进来了。” 顾嬷嬷听的一愣,看着琼竹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琼竹微笑:“既然有挑唆我和老王妃之间关系的心,就要有进不了这道门的打算,否则任由他们挑唆着,是以为我好欺负呢,还是以为老王妃好隐瞒。” 顾嬷嬷在心中说了一句,自然是老王妃好隐瞒,但顾嬷嬷自然不敢把这话对琼竹说出,等琼竹说完,顾嬷嬷就急忙道:“是,王妃的意思,小的定会立即转告宋三家的,至于宋三,要不要……” “他,等下回,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琼竹说话时候,涂满了蔻丹的长指甲在顾嬷嬷眼前闪现,顾嬷嬷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太妃来了,忍不住脱口道:“王妃此刻,怎么和太妃年轻时候,差不多是一样的。” 太妃?琼竹挑眉看向顾嬷嬷,程嬷嬷已经笑着道:“太妃是王妃的婆婆,一向也是很疼王妃的,王妃和太妃年轻时候有些像,这也是平常事。” 顾嬷嬷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语,急忙就着程嬷嬷的话描补几句。两人却都不知道这句话在琼竹心中形成怎样的惊涛骇浪。像太妃年轻时候,太妃年轻时候,也是这样从一个活泼的少女,变成说一不二的主母,而慢慢的,她和曾经的楚王之间的恩爱渐渐消失,看着次妃在那蹦跳作死,不着痕迹地,让罗顷倾向于她。 自己,会变成太妃这样的人吗?特别是丈夫之间。琼竹抬头,面前的下人们都恭敬地等着自己的下一步指示,琼竹只张了张嘴,就挥手吩咐她们下去,自己和丈夫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子?琼竹这一刻竟然不知道。如果,自己和丈夫之间,变成那样冷漠,那自己宁愿,宁愿不要有这样的荣耀,宁愿…… 琼竹用手扶下额头,发出一声呻吟,不该去想的,丈夫的性情,自己很了解,可是疑惑一旦生出,就像有谁在心中,放了一条小虫子,慢慢地啃噬着自己的心。 “你怎么了?”罗顷的声音在琼竹耳边响起,琼竹抬头,看见的是丈夫充满关切的眸子。 “我方才,方才,想了很多,很多,不该我想的事情。”琼竹抬头对丈夫有些迟疑地说。罗顷坐在琼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这双手还是这样温暖,能抹掉心中的一切冰冷。 琼竹不由有些迟疑地,缓缓地,把自己方才的疑惑对罗顷说出。自己这段时候是不是太忙了,忙的都忽略了妻子?罗顷先在心中检讨了自己一遍,这才对琼竹道:“说来,还是我不好。” “不,你没什么不好,说起来,还是我太贪心了。想什么都要。明明我所得到的,已经超出这世上大多数人所能得到的。”地位,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甚至于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得到别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荣华富贵。也许是这些东西得来太轻易,才让自己越发疑惑,越发不安,生怕这一切都是幻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 “你啊,就是这样,总喜欢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罗顷把妻子的手握紧一些,轻声道:“我知道,太妃和父亲当年,也是十分恩爱的,直到……” 直到太妃没有生出孩子,直到老王妃进了王府,太妃夫妇,才慢慢地越走越远。 “其实,娘心中的委屈,曾经在我很小的时候,她说过,那时候我懵懂,无知,其实听不懂。也许是因为知道我听不懂,所以娘才对我这样抱怨。但是,我虽听不懂,却记得住。我忘不了娘脸上的愤恨,也忘不了,忘不了太妃对我慈爱笑容背后,偶尔闪过的失落。琼竹,我身为宗室亲王,金钗十二行,自然是任我选择的。可是,若我只顾着自己去享受,却让别人在背后怨恨,这种日子,我不愿意的。” 原来,丈夫不是不清楚,不明白,所以他才极力弥补太妃和老王妃之间的关系,然而,无奈地是,他这样的举动,还是让老王妃心中起了不该起的念头。 “对不住!”琼竹的这三个字让罗顷愣在那里,琼竹已经从丈夫的怀中直起身:“我是你的妻子,我曾和你说过,要和你并肩而立,要和你一起面对王府所有纷争,可我还是,还是生了各种不安。我还是软弱了。” 琼竹低头看见自己的大肚子,难道说,都是因为自己肚中怀着这个孩子,才会让自己变的软弱,变的患得患失。哎,这孩子,要快些生出来。 “我愿意的。”罗顷伸手握住琼竹的手,说话很认真,语气很温柔:“我是你的丈夫,我要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子,我是儿子,要努力让太妃和老王妃之间,可以谈笑风生。琼竹,我只愿齐家。” 君子,齐家治国平天下,后面两者都做不到的话,那就努力齐家。 “你所想的,我会努力帮你做到。”不要再软弱,不要再不安,而是要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琼竹的笑容总是那么美,罗顷不由在妻子额角轻轻地亲吻一下:“我所想的,是我们这个家,不要再有人勾心斗角,不要再有各种各样的纷争。宴会之上,可以大家说笑。” 一定会的,自己一定会帮丈夫,达到这个心愿。琼竹在心中暗自下着决定。 顾嬷嬷晚上到了宋三家,还没进屋内就听到屋内传来笑语欢声,看来来探望宋三婆子的人不少。只是不晓得把琼竹的话传出去后,还会有几个人留在这里?顾嬷嬷心中想着就走进卧房,卧房里的桌子上摆满了礼物,几个管家媳妇正坐的坐,站的站,在和宋三婆子说话,看见顾嬷嬷走进来,有个婆子急忙站起身:“顾姐姐,你可是稀客,怎么,这会儿你也要来探望宋嫂嫂?” “王妃命我来的。”顾嬷嬷说出这句话,果真看到几个管家媳妇的脸上露出惊叹,接着就有个婆子打圆场:“果真我们宋嫂子和别人不一样,这会儿王妃都命顾姐姐来探望你。” 宋三婆子却从顾嬷嬷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好,也只勉强笑了笑,就对顾嬷嬷道:“还不晓得王妃有什么吩咐呢,说来,我们做下人的,这伤,主人赏的,也只有自己忍下。” “王妃说,让你好生养着,你的年纪也不小了,等到养好了伤,不用进去了。”顾嬷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宋三婆子说出这番话,这话让屋内众人都惊呆了,几个婆子的嘴巴张了张,不晓得该怎么和宋三家的说。 宋三家的脸色瞬间白了,对顾嬷嬷勉强微笑:“顾姐姐,我是老王妃面前服侍的。” “你当然是老王妃面前服侍的,可是这王府的主母,是王妃。”顾嬷嬷这几句话也不冷,但却让屋内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寒气。 宋三婆子见这会儿抬出老王妃都不中用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那几个管家媳妇已经齐齐站起身,对宋三婆子道:“宋嫂子,您先养着伤,我们隔日有空再来瞧你。” 说完也不等宋三婆子挽留,就往外面走。宋三婆子这会儿也没有心思挽留她们,只瞧着顾嬷嬷道:“是,王妃的确是王府内的主母,可是老王妃……”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快刀 “老王妃是长辈,王妃是该敬重的。”顾嬷嬷冷冷地说了这么半句,宋三婆子的心都悬着,想听顾嬷嬷的下半句,果真顾嬷嬷已经轻声道:”可是,没有连老王妃的身边人,也要敬重,不敢得罪不敢撵出的道理!“ 顾嬷嬷的话像刀子一样,直接戳在宋三婆子的心上,宋三婆子顾不得身上疼痛,直起上半身就对顾嬷嬷道:“你,你敢对老王妃不敬爱” “我什么时候对老王妃不敬了?”顾嬷嬷反问,还看着宋三婆子:“怎么,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跟在老王妃身边,就以为老王妃离不得你,要护着你,可是你不要忘了。你得罪的,是王妃!” 顾嬷嬷一个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宋三婆子觉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想要反驳顾嬷嬷,但又不知自己该怎么反驳。宋三本来是在外面听着两人说话,不好进来的,可越听越觉得自己家的命运不妙,于是宋三也顾不得许多就走进屋内,先喊了顾嬷嬷一声,这才道:“顾姐姐,你说的有理,王妃的确是府中的主母,可是老王妃……” “老王妃身边,不缺一个服侍的人。”顾嬷嬷刚说完,就听到朱嬷嬷的声音在堂屋里面响起:“怎么这家子都没有人吗?都没人招呼。” 说着,朱嬷嬷就掀起帘子走进卧室,看见顾嬷嬷宋三两人剑拔弩张地站在那,宋三婆子已经直起上半身,一脸的愤怒,朱嬷嬷的眼珠转了转,就对顾嬷嬷道:“顾姐姐今儿怎么也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呢?” “朱姐姐,你过来的正好,我是奉了王妃的命令,来转告宋三家的,让她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也不用再进去了。”顾嬷嬷也不想再多说废话,张口就把自己要说的话给说完。宋三婆子已经在床上喊起来:“朱姐姐,你来的正好,还求你,赶紧去禀告老王妃,就说,就说……” “宋三家的,你别被糊涂油蒙了心,竟然要挑拨王妃和老王妃婆媳不和吗?”顾嬷嬷已经呵斥了,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做的说不得,宋三婆子被顾嬷嬷这一句给堵住,看着顾嬷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顾嬷嬷已经对朱嬷嬷道:“朱姐姐,你来的正好,正好劝劝宋三家的,别让她以为,得了老王妃的疼爱,自己就能把我们王妃不放在眼里,甚至想要挑拨王妃和老王妃的婆媳关系,让她们失和。”顾嬷嬷说完就往外走,宋三婆子听到顾嬷嬷这些话,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嘴边张大在哪里,看着朱嬷嬷就哭出来。 就这么短短工夫,朱嬷嬷心中已经想了不少的话,这会儿听到宋三婆子对自己哭,朱嬷嬷急忙坐在宋三婆子身边,安慰她道:“你先不要哭,你这身子还没好。”还不忘对宋三:“你赶紧出去送送顾姐姐,这礼可不能忘!” 宋三这会儿也一时拿不定主意,听话的就往外面走。宋三婆子听了朱嬷嬷这话,哭的更大声了:“我这伤因为什么得的,还不是为了老王妃,若不然怎么会挨上这么一顿打?” “是,老王妃也一直晓得你的忠心,因此今儿又特地叫我来了。”朱嬷嬷的话让宋三婆子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我也晓得,你是来瞧我的笑话的,可是朱姐姐,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怎么说我们都是服侍老王妃的人,王妃的确是王府的主母,她眼里,未必能看得上我们。我们除了能把老王妃服侍好了,别的事儿,还是不要去想。” 这话里面透着不对,不过朱嬷嬷也不愿再去想这话背后的不对了,毕竟宋三婆子已经是被琼竹下令赶出去的人了,只要她不见到老王妃,那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于是朱嬷嬷口中叫了一声哎吆,手上就打了宋三婆子一下:“你这是怎么了?竟然说这样的话?的确,你来到老王妃身边之后,老王妃不大疼我了,多疼你去了,可我从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毕竟这主人们要疼谁,都是主人们自己的想法,轮不到你我来插嘴。” 宋三婆子可不会把朱嬷嬷这话当真,只是看着朱嬷嬷:“你的话……” “我的话,你什么时候不相信了?”这话引来宋三婆子的一声呵呵,朱嬷嬷也不去管宋三婆子背后的呵呵是什么意思,握住宋三婆子的手:“你放心好好养着,我会……” “你这些话要是真的,我就求你一件事!”宋三婆子打断朱嬷嬷的话,牢牢地盯着朱嬷嬷的眼睛:“我就求你,求你设法让老王妃见我一面。” 休想!朱嬷嬷防着的是就是宋三婆子这话,这会儿差点脱口而出这么两个字,但很快朱嬷嬷就把这话给咽下去,对宋三婆子道:“这何必要你求我呢,我自会去寻老王妃说的,况且老王妃一向疼你。” 一向疼自己吗?宋三婆子晓得这希望渺茫,只是看着朱嬷嬷不说话,朱嬷嬷也觉得气氛一下变得有些怪异,又敷衍着说了几句话,也就离开。 宋三等到朱嬷嬷走了,这才走进卧室,对自己媳妇叹气:“怎么说,这回,如果你被赶出府,我这边也……” 女的在里面服侍主人,男的在外面管这外面的事,原本就是相辅相成的,琼竹已经明白表现出对宋三婆子的厌弃,那宋三被外面的人厌弃,也是迟早的事儿。宋三婆子被丈夫的这句话噎的差点过去了,白了宋三一眼:“你这个男人,一点用都没有,上一回要不是我想尽办法,这会儿,我们家早就过的凄惶了。我又遇到了难事,你倒好,只会双手一摊,对我说这样的话。你自己不会去想主意?” “我,我是个男人,又不能净了身,好去贴身服侍主人的,怎么好去……”宋三的话让宋三婆子又狠狠地白了他几眼,宋三婆子这才把被子裹在身上躺下,躺下之前还不忘记对宋三道:“我嫁了你这样的男人,是我背时,你自己去想办法去。” 宋三晓得婆子这会儿在气头上,也不敢再说什么话,免得又惹来婆子的不快。这一晚,别说宋三婆子没睡好,朱嬷嬷也没睡好呢,不过朱嬷嬷想的却是怎么才能拦住宋三,让他不要进去里面见到老王妃,更不能让老王妃下令把宋三婆子给叫回来。 于是朱嬷嬷天还没蒙蒙亮就起来了,急匆匆洗了脸,就往王府里面去,朱嬷嬷走进王府的时候,内侍们才刚端着洗脸水往各处走。朱嬷嬷瞧见自己院子里面的内侍,上前叫了一声:“小方,你这猴崽子,端来的可是热水?” 小方抬头看见是朱嬷嬷,急忙把水桶放下,恭敬垂手而立:“自然是滚烫的热水,厨房怎么敢给我们院里不好的水?” “那你还不赶紧提好,这天,不要让这水冷了。”朱嬷嬷的下巴微微一点,那内侍急忙又提起水,嘴里却在和朱嬷嬷套近乎:“嬷嬷,您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 “还不是因为你宋三婶子吃了王妃的教训,我担心老王妃心中总是惦记着这件事,担心老王妃吃不好睡不好,所以才早早来了,好趁空安慰安慰老王妃。” “宋三婶子在老王妃身边,那可真是很得青眼。”小方说着,四处瞧瞧,这才敢悄悄地对朱嬷嬷:“那,我昨儿傍晚时候恍惚听说,听说王妃吩咐,让宋三婶子不准再进府里来,可有这回事吗?” “你一小猴崽子,打听这些事儿干嘛?”朱嬷嬷虚张声势地骂了一句,这才叹气:“哎,这件事,也不好说呢,王妃心中有气,那是必定要发出来。宋三家的呢,依仗了老王妃的疼,难免也有些有恃无恐。倒霉的啊,只是你们这些人。” 此刻已经快到老王妃的院子了,小方不由疑惑地问:“为什么倒霉的只有我们这些人?” 朱嬷嬷呵呵一笑:“只有你们,平常惯会传话跑腿的,又没人护着,真要撒气,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人倒霉?”这一句话让小方明白了什么,他的脸顿时煞白,朱嬷嬷晓得自己想要说的话,这小内侍已经明白了,于是朱嬷嬷走进院子:“横竖,你们自己也要为自己想着。” “是,是,朱嬷嬷,您的意思,我们明白了。” 小方追在朱嬷嬷背后保证,朱嬷嬷就像没听到一样,上了台阶,丫鬟已经看见朱嬷嬷来了,为朱嬷嬷打起帘子,朱嬷嬷低头走进屋内,老王妃还没有起来,但丫鬟们已经在那等候着服侍,朱嬷嬷看着众人在自己走进之后那恭敬眼神,不由勾唇一笑,自己一定能让宋三婆子,没法往老王妃面前传任何一句话。 老王妃的脾气人人都晓得,因此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嚼舌,说什么琼竹已经吩咐,宋三婆子不许再进王府的事情。至于宋三,他所能想到的,也就是托内侍往老王妃面前说好话,可是朱嬷嬷的那几句话,已经在内侍们中间引起恐慌。这会儿人人都知道,宋三婆子已经把琼竹得罪死了,还有谁敢收了宋三的钱,往里面传宋三婆子的好话?于是宋三更不能见到老王妃的面。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家人 这些,程嬷嬷都尽责地告诉了太妃,太妃听完才叹气:“哎,老王妃啊,和我争了一辈子,这会儿,和自己儿媳也要争,真是想不明白!” “奴婢想着,她老人家只怕是争习惯了,好好的日子不会过了。”党着太妃,程嬷嬷的话有时候会说的放肆些,这让太妃嗔怪地看她一眼:“亏的是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若是在别人面前,就该拉下去掌嘴才是。” “您老人家也舍不得让奴婢去掌嘴呢。”程嬷嬷的话让太妃微笑:“是啊,我这会儿,只想着含饴弄孙了,你说,王妃这一胎,会是个什么?” “王妃这一胎,必定是个男胎!”程嬷嬷怎么不知道太妃心里在想什么,于是顺着太妃的话往下说,果真太妃笑的很开心:“男胎最好,要是个郡主,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他们年纪还小,还能再生。” 程嬷嬷又顺着太妃的话往下说了几句好话,说的太妃越发欢喜,就听到内侍来报,琼竹来了。 琼竹的产期就在一个月后,因此太妃也没想到琼竹会来,听到了就急忙扶了程嬷嬷往外走,刚走出几步,就看见琼竹扶了岚月的手走进来,琼竹的肚子越发大了,太妃的眼先溜到琼竹的肚子上看了眼,真有点想透肚皮看到琼竹肚内怀的到底是男是女的心。 琼竹已经对太妃微微屈膝:“给太妃请安。” “快起来,你还怀着孩子,平日还要操劳家务,这会儿还过来,这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谁也赔不起!”太妃急忙上前扶起琼竹,话语之中有点嗔怪。 琼竹见太妃坐下,自己也坐在太妃身边:“真是因为儿媳要生产了,才想来麻烦太妃呢!” 太妃身后的程嬷嬷不由抬头看一眼琼竹,琼竹的意思,难道说是想请太妃出来管段时间家务?毕竟琼竹虽然可以让顾嬷嬷和程嬷嬷合力管段时间,但再如何都没有太妃这样名正言顺,果真太妃也微微愣了下,就对琼竹笑着道:“我能做的,也就算不上麻烦,我不能做的,也就……” “太妃!”琼竹出言打断太妃的话,才对太妃道:“太妃是明白这府里情形的,都说为人要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中间要有一个人不够好,就大家都好不起来,我也晓得太妃不愿意操劳,可是太妃,若没有了您,这王府过段时间,还不晓得要乱成什么样子。” 话说到这份上,太妃也就不绕弯子了:“我把王府交给你,这段时间看下来,你做的很不错,我很放心,况且你也可以让身边的嬷嬷们合力共管,再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这会儿是有我这个婆婆在,若换在别的王府,嫡婆婆不在了,难道就任由……” 太妃说着顿了顿,转了口气:“这么多年下来,我累了,也只想好好地礼佛,等到你肚内的孩子生下来,我含饴弄孙,也算是享享福。” 太妃难以说服,这是琼竹早就知道的,因此琼竹心中也没有什么不悦,只是看着太妃道:“是,太妃您辛苦了这么多年,这会儿也的确是您该享福的时候了。只是太妃,这王府缺了您,虽说儿媳能应付下来……” “既然能应付的下来,就好生管着。王妃,我真的累了。”太妃这话让程嬷嬷有些着急,这样是完全不给琼竹面子,直接回绝的说话了,因此程嬷嬷已经开口:“王妃,我们家太妃不过是……” “这事儿,轮不到你来插嘴!”太妃已经轻声斥责程嬷嬷,程嬷嬷急忙闭嘴,站在一边。 琼竹没想到太妃竟然如此决绝,因此琼竹只长叹了一口气:“既然太妃如此,那儿媳也不该再来相求,儿媳只是,只是……” “你不要觉得是我难为你!”琼竹面上的失望没有逃过太妃的眼,太妃不由握一下琼竹的手想要安慰她,琼竹却不露痕迹地把自己的手从太妃手中抽出:“是,太妃自然不会难为我,我也晓得,太妃必定是在考验我,我只是觉得,觉得,不管出于何种好意,在别人面临困境时候,不肯援手,事后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 琼竹这话着实大胆,太妃的神色已经变了,程嬷嬷站在那里有些着急,太妃的脾性程嬷嬷最清楚不过,若是好好相求,太妃说不定会同意,可是这会儿,琼竹这么几句硬的话说出来,只会彻底惹怒太妃。 果真太妃的声音已经变的冰冷:“王妃既然这么想,那我无话可说,王妃,你先下去吧。程嬷嬷,扶王妃下去。” 程嬷嬷走到琼竹面前,琼竹并没有起身,只是看着太妃:“方才我那几句话,太妃就已经觉得不好受了,那太妃可曾想过我?” 这是还有话说?程嬷嬷额头的汗都出来了,平常也不觉得这位王妃是个不懂眼色的人,这会儿脾气怎么就这样倔? 太妃直视琼竹的眼,琼竹的眼神和平常一样,也回看着太妃:“不错,我的确可以像太妃您说过的那样,独自面对,不管是老王妃的胡搅蛮缠,还是下人们的见风使舵,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毕竟我是王妃,是掌管王府的人。可是太妃,这里不止是王府,还是我们的家啊。是家人,就会争吵,是家人,就会互相体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家见了面,彼此客客气气地说话,然后再离开,不过是略熟悉点的陌生人罢了,算是什么家人?” 家人吗?太妃眼眨都不眨地看着琼竹,琼竹继续往下说:“是,我晓得这王府之内有礼仪,有规矩,可是,还有人情啊!” 人情吗?太妃的手微微握紧,程嬷嬷一直在那看着,晓得这是太妃的心情起了变化,于是程嬷嬷也闭嘴,想听听琼竹怎么说下去。 琼竹长叹一声:“我,毕竟是从小门小户来的,我只想,只想等我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能够被家人所环绕,而不是客气地用礼仪遮盖了一切。” 这才是琼竹今日来此的目的吧?太妃有些恍惚地想着,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想法了,从嫁进王府开始,还是从老王妃进了王府开始?自己用礼仪,用规矩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不再把心中的想法显露出来,不再,不再在丈夫面前,露出真正的笑脸。 自己的兄嫂侄儿,见到自己时候,也是恭敬的,也是客气的,唯独没有了亲热,做家人的亲热。 太妃不由茫然地伸出手,这动作是什么意思?程嬷嬷在那猜测,就见琼竹伸手,握住了太妃的手:“太妃,我希望,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您是祖母,就像普通的祖母一样,会疼爱他,会喜欢他。” 家人吗?太妃有些迟疑地看着琼竹,感受到琼竹双手的温暖,过了很久太妃才十分迟疑地道:“可我,已经忘了,该怎么和家人相处了。” 太妃的这句话出乎程嬷嬷的意料,琼竹却笑了:“太妃能成为楚王妃,能掌管楚王府这么多年,怎么会忘了和家人相处呢?” 这句话奇怪地安慰了太妃的心,太妃也笑了,笑的有几分甜蜜:“是啊,我们是家人,该和家人相处的。”像家人一样相处,就会少了许多利弊权衡,就会少了许多勾心斗角,而该是恢复到原来的,会哭会吵会闹,也会笑。 太妃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处缓慢跳动,仿佛是要提醒太妃,当年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还是没有忘记家人之间如何相处。 太妃眼中的泪终于落下,她握紧琼竹的手:“你说的不错,我们是家人啊!” “是啊,是家人啊!”琼竹的语气也很温柔,太妃脸上的泪痕没干,却又重新笑了:“你看,我原先多笨,竟然没有想到这些,谢谢你啊。” “不,不是太妃笨,没有想到,而是太妃被伤的次数太多,已经不信任了。”琼竹的话让太妃想起了很多很多,想到了自己参加选妃时候的往事,想到了和丈夫的初次见面,想到了曾经相濡以沫的过去,想到了…… 太妃把琼竹的手握紧:“枉我活了那么大年纪,竟然还不如你通透。若不是今日你这番话,我是到死,都想不明白了。” “太妃不是想不明白,而是被伤害的太深了。”琼竹又重复了一遍,太妃唇边露出微笑,是的,自己怎么就想不明白了这些?真是,太糊涂了。 “难怪说,生闺女好,你看看,这么好的闺女,这么聪明,这么乖巧,这么体贴,真是难得见到。”太妃这话,是真的从心里发出的,琼竹不由微笑,能得到太妃这样的对待,已经够了,足够了。 “恭喜太妃,恭喜王妃!”程嬷嬷的话打断了太妃和琼竹之间的凝视,太妃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擦眼角的泪,对程嬷嬷道:“喜从何来?” 正文 第两百章 质问 “当然是太妃和王妃从此一心一意,彼此相互扶持,彼此……”程嬷嬷话没说完,就被太妃一口啐上:“呸,胡说什么?这话,越说越回去了。” 程嬷嬷被啐了也不气恼,又笑嘻嘻地说了几句,太妃心中越发欢喜,琼竹抬头望去,唇边也露出笑容,能说服太妃,就真正得到了一个家人,就能再也不担心老王妃出各种幺蛾子了。这一天琼竹在太妃这边待了很长时间,直到丫鬟来禀告罗顷已经回来了,琼竹这才从太妃那边告辞回去。 等琼竹走了,太妃才轻声叹气:“你说,我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如一个娃娃了?” 程嬷嬷晓得太妃说的是谁,却故意笑嘻嘻地道:“哪个娃娃敢在太妃面前不敬,打出去算了。”太妃白程嬷嬷一眼:“你是故意来呕我?” “太妃难道没想过,也许……”虽然程嬷嬷晓得自己这句话不该说,但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太妃只听了半句就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这么多年,什么都小心翼翼地,什么都计算的清清楚楚的,什么都……看起来是什么都没失去,连我的心都好好地护在心口呢,也许却什么都是去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计算的时候,在我哀怨的时候。” 太妃话中,难得地带上了反省,程嬷嬷没有说话,担心又勾起太妃的伤心往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太妃继续:“现在我才晓得,原来会伤心,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因为能伤心,才代表着心里还有向往,而不是代表着,心如死灰,什么都不在意。 “太妃这些年,的确过的很苦。”程嬷嬷有些肃穆地说,太妃已经摇头:“不,不是我过的苦,而是我自己把自己困住了,困在那里,什么都没说,什么都在计算,于是就这样了。” 把罗顷,当做家人,而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用来对付老王妃的工具,这种感觉,其实很好,非常好。太妃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来,自己的心还有柔软的地方,还有能被人打动的时候,而不是在那小心翼翼的计算,各种权衡得失的时候,才知道,那么多的东西已经离自己而去了。 琼竹回到屋内时候,罗顷已经梳洗过,正靠在榻上翻着什么东西,看见琼竹走进来,罗顷对琼竹微笑:“你在太妃那边,待了一天。” “是啊,我和太妃说了很多话,太妃也和我说了好多话,还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琼竹坐到梳妆台前卸妆,罗顷正要走到琼竹身边,听到这话就愣住了:“我小时候的事情,我小时候,太妃似乎……” “太妃似乎和你接触很少?”琼竹已经把罗顷没有说出的话说出来了,罗顷有些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琼竹转身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我对太妃说,我们是家人,礼仪规矩之外,还该有人情,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被家人所欢迎。” 竟然是这样说的?罗顷看着琼竹,久久不语。过了很久罗顷才对琼竹道:“原来,太妃也可以把我当做家人吗?” 这句话中,藏了多少失落,琼竹不由站起身,走到丈夫身边,环抱住他的腰,罗顷有些回神:“不,我不难过,我只是被这家人两个字给弄的说不出话来!” “我也是你的家人啊!”琼竹抬头看着丈夫,罗顷看着妻子眼神,琼竹的眼神一向如此坚定,罗顷也笑了:“是啊,我们是家人,孩子也是家人。” “还有孩子的祖母!”不,应该说是祖母们。 罗顷听着琼竹这话,不由自主地道:“也许,我该去和母亲说说这些事,也许,我能说服母亲,也许,你就不用如此辛劳。”下人们为什么要分帮结派,不就因为主人们彼此不合,所以才给他们可趁之机,如果主人们彼此和睦,那下人们,也就没有什么戏好唱了。 “你要去说服老王妃?”琼竹惊讶地问,罗顷点头:“她是我的母亲啊,我也想,我也想……”感受到母亲真正的温暖,感受到她真正的微笑,而不是老老实实战战兢兢地,要在她面前还以规矩,要听她诉说那些委屈,要出人头地,不,要为她张目,否则就是不孝,就是忤逆。 琼竹感受到丈夫的内心波动,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搂紧了丈夫,以琼竹对老王妃的了解,只怕老王妃会大怒,但这样的话,琼竹是不能对丈夫说的,但愿老王妃,能够稍微收敛她的脾气。 第二天一早,罗顷和琼竹用完了早饭,罗顷正要往老王妃那边去的时候,老王妃那边就来了个内侍,说老王妃请罗顷过去。 罗顷急忙往老王妃那边去。琼竹看着罗顷的背影,轻叹一声。顾嬷嬷了然地问:“怎么,王妃是怕王爷和老王妃吵起来?” “我并不是担心他们吵起来,而是担心王爷失望。”还有什么比心里火热热地去,结果被人泼上一盆冷水更失望呢。 “可是昨儿,王妃不也……”顾嬷嬷的话让琼竹摇头:“太妃和老王妃的脾气不一样的,有很大的不同。而且太妃再怎么说,她能知道什么事儿对她最好,老王妃就不一样了。”老王妃觉得自己受了无数委屈,吃了不少苦头,怎么能忍受得了儿子那样对她说? 罗顷刚一走进老王妃的屋子,还没对老王妃请安呢,老王妃开口就问:“你媳妇还有一个月就生了?” 是,罗顷只点了点头,老王妃就十分关切地道:“她生孩子,还要坐月子,这王府里的事儿,可要交给谁暂时管着?” 自己的娘只关心这些事儿吗?罗顷神色不悦地看了眼屋内伺候的人,朱嬷嬷恨不得缩到地里去,免得被罗顷看见。好在罗顷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眼对老王妃道:“这件事,儿子已经和媳妇商量过了,只有劳烦太妃了。” 太妃两个字刚说出来,老王妃就啪地拍了下桌子:“好啊,好啊,你们两口子真的是翅膀硬了,都不和我说一声,就把这事,交给了外人。” 外人?罗顷更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亲娘:“谁是外人,这里还有谁是外人?能进楚王府的,不都是家人吗?” 这句话更触了老王妃的你领,她站起身,手指头都快戳到儿子脸上了:“好,好,好一个家人,你把别人当家人,可是别人呢?把你当什么?” “娘,您能不能好好说话?”罗顷再怎么说,也是宗室亲王,见自己的娘突然暴怒不说,还完全失去了风度,伸手指着自己的脸,也不免不悦起来。 “你还叫我好好说话?我说话,这府里的人肯听吗?”老王妃坐下来,但还是气喘吁吁。 罗顷轻叹一声:“娘,您说话,什么时候没人听了?” “首先就是你那个媳妇,她一门心思地讨好太妃,都没把我放在眼里。”老王妃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诉说起罪状了,这听的罗顷很无语:“王妃不是正怀着身孕,您也说过,不让她到您面前来行礼问安吗?” “人不到,东西呢?送到我这里的,比送到太妃那里的,少了半成!”老王妃差不多在咆哮了,不就是东西的事情?罗顷更加无语:“娘,那是朝廷规矩!” “朝廷规矩?这天高皇帝远的,你就算给了我,难道别人还要不满?”老王妃的语气更加不满,罗顷看向站在老王妃身后的朱嬷嬷,朱嬷嬷恨不得说一句,这些事儿都和自己无关啊,这些事儿自己都不知道,是老王妃突然发怒的。 “娘,这,送到您这的东西,都是上好的。”罗顷的话并没打消老王妃的愤怒,她瞧着儿子:“顷儿,还记得你小时候和我说过的话吗?” “儿子小时候和娘说过许多话,不知道说的是什么?”罗顷也只能打马虎眼了,老王妃冷笑:“你果真忘记了,娘就提醒你,那时候你才七八岁,有一天我受了委屈,在房里哭,你看见了,和我说,说娘不要放在心上,等到儿子成了王爷,就不会让娘受委屈了。顷儿,你还记得吗?” 小时候?小时候老王妃自称受了委屈在房里哭的时候多了,每次都要自己的爹出来拿东西哄她。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和自己的娘说过这样的话,或者说是自己的娘来诈自己?罗顷仔细想了想,才对老王妃小心翼翼地道:“娘,您现在也没有受委屈啊!” “你,好吧,顷儿,娘就想说一句,娘从来没有当过王府的家,这回你媳妇生孩子,娘就想当一回王府的家,如何?”看来各种婉转自己的儿子是听不进去了,只有直截了当地说了,罗顷又抬头看向朱嬷嬷,朱嬷嬷恨不得钻进地里去,就晓得王爷会迁怒到自己身上,可是自己,真的没有撺掇老王妃说这样的话啊!朱嬷嬷这会儿都想大喊冤枉,但又不敢,只能低头不语。 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 协调 “你看什么呢?别看了,顷儿,娘就想问一句,娘,能不能就当一回王府的家?”老王妃对儿子的表现极度不满,罗顷叹气:“娘,您的日子过的不好吗?” “过的自然不好。”老王妃的话才说完,罗顷就点头:“既然娘觉得日子过的不好,必定是因为这些人服侍的不好,儿子为娘再挑一批服侍的人就是了。” 这番话一说出口,朱嬷嬷和屋内服侍的人都吓了一跳,朱嬷嬷先率先跪下,别的服侍的人都跪下。老王妃见状不满地道:“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我的意思,是要当一回王府的家,和……” “娘也说了,您的日子过的不好,日子过的不好,必定是服侍的人不好,服侍的人不好,那就……”罗顷的话没说完就被老王妃打断:“放屁,你存心想气死我?” “儿子不敢。”罗顷道歉的速度很快,但说出的话就不是老王妃喜欢的:“既然娘这样说,是不是娘的日子过的还好?” “自然是……”还好两个字,老王妃怎么都没办法说出口,只是看着儿子,眼神中充满了不悦。罗顷站起身:“娘的日子既然过的还好,娘就该享福才是,这些操劳的事情都交给别人去操劳。娘,当王府的家又没有什么好处,儿子现在都怀念当初没成为楚王的时候呢!” 老王妃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用手抚着胸口:“你,你,你是想活活把我气死不成?” “儿子不敢!”罗顷还是这四个字,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娘,您是不是要让儿子去请太医?” “要什么太医,我不就是被你气坏的?”老王妃咳嗽几声,见下人们都跪在地上一个也不上前,高叫一声:“你们还跪着干什么?难道没见我这会儿喘不过气来?” 朱嬷嬷急忙带着众人齐齐站起身,一拥向前给老王妃捶背的捶背,倒茶的倒茶,老王妃就着丫鬟的手喝了几口茶,觉得自己舒服许多,眼还是瞧着儿子:“你,你可……” “儿子想起还有事情,儿子先告辞了。”罗顷晓得这时候和自己的娘说什么家人不家人的事,于是也只有趁机告退,老王妃恨的牙咬:“好,好,你走吧,以后,再不用来了。” 罗顷忙又对老王妃行了一礼,匆匆离开。等罗顷一走,老王妃就咬牙切齿地道:“这个儿子,我算是白生了,一点也不为我打算。” “老王妃这话,小的就要驳一驳了。”朱嬷嬷这会儿晓得要在王府之中过下去,最该靠住的是谁,于是对老王妃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老王妃牙狠狠一咬:“驳一驳?我晓得你要驳我什么呢?可是这王府的确是他的,我的要求也不过分,自从他娶了那么一个儿媳,现在把我这个做娘的,放到了哪里?” 朱嬷嬷听老王妃把这些骂的话说完才对老王妃道:“老王妃又着急了,难道又忘记了上回小的和您说过的话了。先徐徐图之,然后再……” “徐徐图之?我这会儿一见到他这不听话的样子,我就恨,恨的都不行了。”老王妃这话是真心话,朱嬷嬷也晓得,于是朱嬷嬷只能拿别的话来来举例:“老王妃,您就是太直接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瞧太妃那边,多聪明啊!从来都不会直接说出来,而是要下人们说出来,于是不管是王爷也好,王妃也罢,对太妃那边言听计从。老王妃,小的晓得,这做人直接才好,可是在这王府之中,人多嘴杂的,太直接的,就算是自己亲儿子,也会被人利用,在那搬弄是非。” 朱嬷嬷这番话说到了老王妃心坎上,老王妃不由叹气,这会儿就有个内侍走进来:“老王妃,王爷吩咐给您这边送来一挑蜜桔,说是好容易寻到的洞子货,一个都没敢先尝,先给您送过来。” 一担子蜜桔要在老王妃眼中,也算不上什么,朱嬷嬷已经急忙对老王妃道:“您瞧,王爷还是想着您的。”接着朱嬷嬷又问内侍:“太妃那边,可也有蜜桔?” “没问呢,不过听说这东西很少,又是个难得的,既然少而难得,想来太妃那边只怕没有。”内侍也晓得老王妃的心,自然只捡好听的说,听到太妃那边没有蜜桔,老王妃的脸皮才微微扯开一下,露出一抹笑,朱嬷嬷已经让人把蜜桔抬进来。 这些蜜桔,毕竟是洞子货,比寻常蜜桔小些,但一个个红彤彤又浑圆,朱嬷嬷不等老王妃吩咐,就拿起一个蜜桔剥开,拿出桔瓣送到老王妃面前:“这是王爷的心意,老王妃,您就尝尝。” “这什么蜜桔,虽然甜,却不够水,罢了,既然是王爷的心意,那就收下,再让人给舅老爷那边,送一筐去。”虽然蜜桔入口很甜,也很水润,但老王妃惯例是要说上几句不好的,说完了又吩咐把这些蜜桔送些给鲁大老爷去。 朱嬷嬷急忙应是,有让小内侍赶紧去送,又让人用盘子盛了一盘给太妃那边送去:“也好让太妃晓得,这是王爷特地送给老王妃来的。” 老王妃见朱嬷嬷忙碌着,这心中才好受一些,还不忘记叮嘱送去的人一声:“要记得说,往舅老爷那边,送去了一筐。” 送的内侍忙不迭的答应,老王妃这才又吃了一个桔子,又吩咐人去厨房催晚膳。见老王妃这口气算是顺下去了,朱嬷嬷这才松了口气,想着自己还要去和顾嬷嬷说说,要她在琼竹面前给自己多表表功,免得琼竹还对自己不满呢。 老王妃那边送蜜桔的人到的时候,正好罗顷正在和太妃说话,听到丫鬟进来禀告,罗顷有些发窘地道:“这件事,实在是我娘做的有些,才让太妃受委屈了。” “不过一筐子蜜桔,算是什么受委屈?”太妃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罗顷更加发窘:“明日,就有另外的蜜桔送来了,到时……” “我都说了,不过是点小东西,你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太妃再次说明,罗顷面上的红色还是没有退掉,太妃已经笑了:“你要真觉得心里不好受,委屈了我,就亲自给我剥盘蜜桔,我也尝尝。”这屋内服侍的人那么多,自然轮不到罗顷去剥蜜桔,太妃这样说,也是给罗顷一个台阶下,罗顷急忙应是,端过蜜桔,丫鬟已经把洗手的水端过来,罗顷洗干净手,这才认认真真地给太妃剥着桔子。 罗顷剥的很仔细,这蜜桔本来籽就很少,也小,罗顷又用小银签把蜜桔里面的籽给去掉,剥了那层白色的皮,露出桔肉来,放在银盘里,给太妃送上。 罗顷剥桔子的时候,太妃一直看着他的动作,等到罗顷把桔子剥好,送给自己,太妃才轻叹一声:“我方才看着你的动作,倒想起你小时候了。” “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罗顷抬头询问,太妃面上露出追忆笑容:“你小时候,生的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那时候我很想和你好好地说说话,也想和你多亲近亲近,不过那时候,王爷他,” 太妃长声叹息,罗顷知道太妃这个时候,又想起了许多往事,那些好的坏的往事,都在太妃眼前一一略过。 “太妃这会儿也可以和我多说说话,也可以和多亲近亲近。太妃,我们是一家人啊!”罗顷的声音打断了太妃的沉思,太妃不由抬头看向罗顷,这个男子面容俊朗,笑的很自信。他和琼竹,不会像自己和曾经的楚王一样,而是会成为一对好夫妻。 太妃也笑了:“是啊,我太执着于往事了,这样不好。” “太妃,昨日王妃说的话,对我也很有启发,我们是一家人,又何必去把彼此的心事都隐藏起来,要人猜来猜去?”罗顷的话让太妃微笑:“说的是,哎,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了不得,如果我当年早想通了这个道理,也就不会把自己困在这里,久久不动,也不会……” “太妃不是想不通道理,太妃是对父亲,用情太深。”罗顷后面四个字,分明透着迟疑,太妃也听出来了,是的,用情太深,所以才被蒙住了双眼,才不肯走出来,才让自己这二十多年的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可是,若非用情太深,那在王府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太妃微笑,笑容之中有点点苦涩,罗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曾答应过父亲,要照顾好您,您是父亲,是父亲……”这样 的话,罗顷来说难免有些不合适,毕竟他是老王妃的亲生儿子,可是罗顷自己也晓得,自己的父亲,真正放在心上的,是太妃啊! “你不用说出来了。我懂的,我全都懂的。”太妃从回忆中摆脱出来,把那些往事都忘掉吧,人生在世,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而不是只有悲春伤秋,不是只有追忆曾经的感情。 正文 第两百零二章 谋算 “太妃和娘,果真是不一样的。”罗顷这句话很有感慨,太妃也笑了:“有时候,我会有些羡慕你的娘。她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然后,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那都是因为太妃为人好。”这句话罗顷说的很实在,若非太妃处处忍让,像老王妃这样嚣张跋扈的人,早早就被弄死了,而不是任由她还活着。 “没有意思啊,那些手段,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况且,我都没动手段,你不也一样感到苦不堪言?”太妃直接说出罗顷心中的话,这让罗顷有些发窘,这样的话,其实不该从太妃口中说出,然而太妃还是说出了。 “您和我娘……”罗顷要飞速地转移话题,太妃已经笑了:“几十年都过来了,难道我还在意别的?” “不,不,儿子的意思不是这个意思。”罗顷的脸又有些发红,太妃对罗顷摇头:“不要再去想别的了。你不是说过,我们是家人,就要好好的,一起把后面的日子给过好,你说是不是?” 罗顷抬头看着太妃,太妃的神情一如往常,但罗顷觉得,太妃似乎有什么变化,罗顷没有说出太妃的变化,只又说了几句,就起身告退。 太妃看着罗顷的背影消失,这才轻叹一声,一家人,兜兜转转,才能把彼此心中的话给说出来,到底是晚呢,还是早?但是,总算没有等到自己将死,才对人说出这番话。现在,自己还有好几年可以活呢,要含饴弄孙,要看着楚王府和原先一样,不,比原先更好,一家人彼此和乐,而不是在规矩,在礼仪下面,都忘记了最初的样子。 罗顷从太妃这里回到屋内,见琼竹正在看着人准备东西,琼竹的肚子已经变的很大,自己的孩子会降生在温暖期盼之中,每个人都会高兴他的到来,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更多是被人包围着权衡着,而不是有人心甘情愿地爱着自己。 幸好,自己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幸好,她告诉了自己,还有另一种人生。 “回来了?”琼竹没有抬头,但已经笑着开口。罗顷走到琼竹身边:“你怎么知道是我回来了?” “丫鬟们突然安静了一下,然后就继续。”琼竹抬头,扶着肚子坐下:“你去太妃那里,太妃她说什么了?” “我在想,我的娘,和太妃,为什么会相差那么大,按说,她们出身都差不多。” “你这话,要传到外面,就又是一场大风波了。”琼竹的话让罗顷叹气:“那么这会儿,还会不会有大风波?” “这会儿在我这里,怎么会有大风波呢?”琼竹安抚地说了一句,就对罗顷道:“你也不用烦心,我晓得,你是很像太妃和老王妃能够相处的很好,可是老王妃那里,总要慢慢地来。况且,那个最爱挑唆她的人,我已经让人不许她进王府了,再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琼竹的话没有让罗顷安心,就算没有挑唆的下人,但关键是老王妃自己啊,如果不是人心本来就是坏的,老王妃怎么会频频受人挑唆,先是朱嬷嬷,接着又是什么宋三家的,从一开始,老王妃就只肯听那些挑唆的话语,因为这些话语,能让老王妃舒服。 琼竹伸手抚一下罗顷的额头,罗顷从沉思中醒来,对琼竹微笑,琼竹把罗顷的手拉起,来到自己的大肚子上:“我们的孩子,不会这样的,我们会是一对很好的父母,你只要记住了这点就好。至于别的事儿,等到我生下孩子,出了月子,再处理,你看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呢?罗顷靠在妻子的大肚子上,感受着腹内的胎儿踢了自己一脚,不管你是王子还是小郡主,我一定不让你像我小时候一样,罗顷在心中暗暗发誓,抬头和妻子对视,两人都露出微笑。 宋三婆子被琼竹下令不许再进王府,宋三也无法求见老王妃,这让宋三一家急的没有办法,虽说宋三还是照了原先的差事,可是渐渐感觉到别人对自己没有原先那么恭敬了,特别是现在府上最有油水的事儿,就是琼竹生产要动用的那些东西。 稳婆奶娘自然是琼竹这边准备,宋三也晓得自己不能插手,可是按习俗要老王妃这边准备的东西,宋三竟然也丢掉了,眼见人家个个赚钱,自己连点汤都喝不上。宋三急的回家就在家中对自己婆子抱怨:“就是你得罪了王妃,这会儿,府内热火朝天地准备着王妃生产的事情,还有要准备过年的事情,那些差事轻油水大的,没有一个落到我手里,给我的,都是跑腿这些活!” 宋三婆子的伤虽然早就好了,但因为受了琼竹那道命令的打击,宋三婆子还躺在床上,听到丈夫的抱怨,宋三婆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直起脖子就嚷道:“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先得罪了王妃?让王妃先把账给查出来?然后还要把我们全家给赶出去?若不是我想了办法,求了老王妃,这会儿,你只能在外面喝西北风?” 宋三只觉得自己被妻子连累,可妻子竟然还不服气,于是也气的和她大声嚷叫起来。这一嚷,周围的邻居都晓得了,纷纷涌进来劝架,宋三婆子也晓得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只能捡不要紧的说了几句,又骂宋三这些日子赚的银钱不多,偏生还爱吃酒,吃完了就回来拿自己撒气,真是前世不修,嫁了这么一个男人。 宋三岁也辩解几句,但哪比得上自己婆子那张利口,两边吵的更是火热,邻居们也有装好心的,也有趁机想挑拨的,都在那里说宋三的不是,正热闹的时候听到一个内侍的声音传来:“这里是宋三婶婶家吗?” 内侍?宋三两口子的心不由都跳了一下,难道说是老王妃想起了自己,命人来探望自己?于是宋三婆子也顾不得再说自己男人的不是,高声对外面道:“是,是,这里就是我家。”接着 就见一个小内侍走进来,宋三仔细一瞧,认出这小内侍是老王妃院里的,于是宋三激动的手都在那抖动,对那小内侍道:“来,来,快些进屋坐,家里方才来了些客人,院子里有些乱呢。” 小内侍也是很会察言观色的,晓得方才两口在吵架,但还是装作没看见一样,跟着宋三两口子往屋里去,至于那些瞧热闹的人,这会儿见他们两口不吵了,也有想留下的,也有想悄悄听听,是不是老王妃有什么话要说,这样宋三婆子能重新进府去? 宋三两口子等内侍一进了屋,就拿出点心,泡了好茶招待内侍,内侍推辞了几句也就坐下,对宋三婆子道:“宋婶婶,今儿我偶尔说起您,然后老王妃就说,奇怪了,怎么还不见你病好,就命我来瞧瞧。” 小内侍这话一说出来,宋三婆子的眼泪就掉落:“亏的老王妃想着我呢,我这病,其实早就好了。” “好了,怎么不进去呢?”小内侍疑惑地问,宋三叹了口气:“也不晓得谁在王妃面前说了什么,王妃特地命她的身边人来传话,说,再不许我婆子进府!” “竟是是这样?”小内侍的眉也皱起,宋三婆子不由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老王妃不晓得这件事,还有,你也b晓得?” “前些日子我干爹和我说,说让我跟着他们出去见识见识,因此并不在府内,还是这两天,事情都办完了,我才能回府来,自然先去给老王妃请安,然后就不见您,就顺口问起,老王妃听到了,就想起您来了。”小内侍的话让宋三婆子的眼泪又啪啪啪往下掉:“果真是有奸人害我。” “奸人,您说的是?”小内侍的眼眨了眨,宋三婆子晓得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于是宋三婆子就对小内侍详细说了,小内侍不由皱眉,这得罪的人大了去了,就算是小内侍,也不敢得罪。 宋三在王府日子久,一瞧见小内侍的神情,就晓得这件事只怕他不会帮忙,于是咬牙从屋内取出一百两银子,送到小内侍面前:“不过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您拿了这银子,老王妃愿不愿意听,我们都不会把这银子收回来。” 都说钱帛动人心,这小内侍见了这许多银子,眼不由闪闪发亮,但还是对宋三婆子道:“话呢,我只会传到,但是,谁不许您进来,这我可不敢说。” 宋三婆子也晓得这些人是一个比一个滑头的,但只要能让自己进府去见老王妃,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于是宋三婆子笑着道:“自然如此,难道我还要为这个,和你争不成?”小内侍听了,这个才接了银子,又说了几句闲话,也就告辞离开。 但愿自己的话,小内侍听进去了,而朱嬷嬷,也该被赶出府了,宋三婆子在那暗自祈祷着,希望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正文 第两百零三章 发怒 朱嬷嬷这段时日可以说是非常春风得意的,宋三婆子再不能进来了,老王妃现在也很听自己的,就等着再讨好了琼竹,就能在这王府内,什么事儿都可以做到了。因着老王妃想吃杏仁茶,朱嬷嬷亲自督促着人在厨房里面做了,刚端着杏仁茶回来,就听到屋内有人说话。 朱嬷嬷也没放在心上,刚要掀起帘子,就听到一个宋字,朱嬷嬷是巴不得宋三婆子这几个字不能出现在老王妃面前的,听到这个宋字,朱嬷嬷不由竖高了耳朵,恰好丫鬟已经打起帘子,朱嬷嬷端着杏仁茶走进,就听到小内侍那句话的后半句,“……王妃说了不许宋婶婶再进来”。 朱嬷嬷没想到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不在府内的小内侍,站在那里不晓得该进还是该退,还在思量的时候,老王妃已经拍一下桌子,对朱嬷嬷道:“你,你天天在我面前,知道这件事吗?” 老王妃这一拍桌子,朱嬷嬷倒回神过来,于是朱嬷嬷端着杏仁茶走过来,笑着对老王妃道:“小的不就天天在老王妃您面前服侍,还能听到什么外面的事儿?” 说着朱嬷嬷把杏仁茶端在老王妃面前:“要不,老王妃您先喝了这碗杏仁茶,小的出去打听打听?” 这几句话,已经消了老王妃心中的一些怒气,可是那个小内侍是真的不知道朱嬷嬷曾经警告过自己的同伴,张口就说了这么一句:“朱嬷嬷,不用打听了,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问过了,王妃似乎,很不喜欢宋婶婶,这话,是她身边的顾嬷嬷,亲自去和宋婶婶说的。” 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内侍,朱嬷嬷心中骂了一句,但面上神情没变:“原来是王妃命顾嬷嬷亲自去说的,难怪我们都不晓得呢。还一直以为,以为是宋三家的身子没有复原,所以才没有进府来呢。” 老王妃手一掀,就把自己面前的杏仁茶给掀下去,咬牙切齿地道:“去,把那个不孝的孽障给我寻来,我要亲自问问她,这不许我身边服侍的人进来,难道是想要我去死!” 朱嬷嬷原本以为自己几句话下去,老王妃就消气了,没想到老王妃气不仅没消,还火气更大了。因此朱嬷嬷也不敢再劝,只吩咐丫鬟赶紧上来收拾,自己就对老王妃:“这,小的亲自去请王妃过来?” “请?你倒用的好呢!”老王妃的话已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朱嬷嬷不敢反驳,只勉强微笑应是,就后退走出屋子。一走出屋子,朱嬷嬷就飞快地跑出院子,往琼竹院子跑去。 琼竹的院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几个小内侍和小丫鬟在院子里瞎扯说话呢,看见朱嬷嬷急匆匆地跑过来,那几个小内侍倒笑了:“朱嬷嬷今儿是怎么了,平常不是您教导我们,要好好地端庄走路,怎么您今儿头一个不端庄了?” 朱嬷嬷不想和这些小内侍多扯,吴内侍在里面听见,也走出来笑着道:“朱姐姐,今儿您是怎么了?” “老王妃吩咐我来请王妃呢,王妃这会儿在吗?”朱嬷嬷瞧见吴内侍,按说两人都是从老王妃身边来的人,朱嬷嬷该信任吴内侍,可是朱嬷嬷只转念一想,就不和吴内侍说实话,而是遮掩着说。 老王妃来请?吴内侍往朱嬷嬷身上打量了眼,就对朱嬷嬷道:“怎么,老王妃又气恼什么?容我们说句不该说的话,王妃这眼看着就要生产了,老王妃就算再气,您也该劝着些,不然王妃出了什么好歹,那可才是……” “呸呸呸,你嘴上少了个把门的,这样的晦气话也敢说?”朱嬷嬷往地上吐了几口口水,才正色对吴内侍道:“横竖老王妃下令,我就来了,王妃在吗?” 朱嬷嬷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屋内的顾嬷嬷已经听到了,不过她不会主动出屋,先听听朱嬷嬷在外面说什么才是,等听出朱嬷嬷话中分明有些急躁,顾嬷嬷对岚月示意,岚月已经会意,掀起帘子对门外道:“朱嬷嬷,我们王妃在呢,您有什么事儿,进来说吧。” 朱嬷嬷巴不得这句,急忙走进屋内,顾嬷嬷已经对朱嬷嬷笑道:“老王妃有什么事儿,要急三火四地来请我们王妃?” “说了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朱嬷嬷瞧见通往里屋的门帘垂着,晓得琼竹就在帘子后面,于是压低声音对顾嬷嬷道:“今儿有个小内侍,一向不在府内的,因此也不晓得府内这些事儿,在老王妃面前说起宋三家的,老王妃大怒,命把王妃寻来,我见了,急忙亲自来请,免得别人什么事儿都不知道,王妃去了,又是挨上一顿骂,这可不成。” 里屋的琼竹已经听的清清楚楚,不知道该叹息是老王妃执迷不悟还是自己运气不好了。于是琼竹伸出手,旁边的欣红扶起琼竹的手,琼竹站起身,欣红低低地道:“王妃,其实朱嬷嬷说的对,您还是不去的好。” 不去?琼竹唇边现出一抹冷笑:“不去,就不能直接面对了,这些事儿,都是迟早的。” 岚欣虽然掀起帘子,但意思和欣红是一样的,琼竹已经扶着欣红走出里屋,顾嬷嬷和朱嬷嬷正说的热烈,看见琼竹出来,两人都闭嘴。 朱嬷嬷刚想劝劝琼竹,琼竹已经走到朱嬷嬷跟前:“既然老王妃寻我,那我就去。” “王妃,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您想,您都快要生产了,挨上老王妃一顿骂,到时您一生气……”朱嬷嬷看着琼竹那挺的很高的肚子,语气之中忐忑不安,琼竹对朱嬷嬷微笑:“生气,我为什么会生气?” 挨骂了怎么会不生气?朱嬷嬷想说这句,但看了琼竹的眼神又不敢说,琼竹已经往外走:“有些事儿,总是要去面对的,而不是在这等着。” 有些脓包,早点挤掉早好!顾嬷嬷和朱嬷嬷面面相觑,但两人很快都醒悟过来,急忙跟上琼竹。 这往老王妃院子一路上琼竹都没说话,只是抿着唇,走的速度也比平常要快些,下人们都有些跟不上了。一走进老王妃的院子,就听到老王妃的怒骂:“人来了没有?你们越发惫懒了,叫个人都要叫上这半天!” 随着骂声,屋内跑出来两个小丫鬟,看见琼竹在众人簇拥下迎面走来,两个小丫鬟竟慌了手脚,还是一个小丫鬟聪明些,对屋内高声叫:“王妃来了。” “给我滚进来!”老王妃的暴怒喊声从屋内传出,另一个小丫鬟已经打起了帘子,还是有些战战兢兢地不敢看琼竹,琼竹勾唇一笑,带着人走出。 老王妃的屋子原本十分宽敞,可是因着老王妃在发脾气,所以丫鬟内侍们都挤成一团,不敢上前,再加上琼竹带着人走进,顿时显得屋内更加拥挤。老王妃看着琼竹,面上神色已经冷然:“好,你好大的胆子,给我跪下……” 顾嬷嬷虽然知道老王妃的脾气,可是听到老王妃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抬头,琼竹的肚子已经那么大了,这要跪下去,可是真能跪出个好歹来。 琼竹却只看着老王妃:“儿媳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又惹老王妃生气了。” 那个又字,琼竹吐的很重,老王妃不由冷笑:“好,很好,你越发大胆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老王妃您的话有道理的,儿媳自然不敢不听,至于说您的话中有不对的,圣人说,一味盲从谄媚尊长,是为不孝。儿媳不敢做不孝之人。”琼竹的语气很平静,但已经让老王妃更气的咬牙切齿:“这是谁教你的,做长辈的话,有什么不对的?” “是儿媳在家中,还没嫁进王府的时候,教养嬷嬷们说的,嬷嬷们说,儿媳是宗室王妃,可不能像那些愚蠢妇人一样,一味地屈从,做王妃的人,要明白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如此才能齐家!”琼竹说一句,老王妃的脸色就变的难看一分,等琼竹说完,老王妃的脸已经黑如锅底,她冷笑道:“照这么说,我这个做长辈的,还不能教训你了?” “方才儿媳已经说过了,您说的对,那儿媳自然该听,若您说的不对,那儿媳也就……”琼竹故意顿一顿,不该听三个字,琼竹虽然没有说,但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老王妃被这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朱嬷嬷急忙上前一步,给老王妃捶着背:“老王妃,您先消消气!” “消气?她这样说话,我还怎么消气?”老王妃抬头看着琼竹,眼里全是不满:“你很会说话,我也晓得,你今儿是王府的主母,好,我不能奈何你,但我身边有几个贴心的人,你也不能随便赶走。把宋三家的叫回来,这也是你一点孝心。” 朱嬷嬷更加紧张了,若琼竹真的顺从了老王妃把宋三婆子叫回来了,那自己的那些谋划,就全都落空了。 正文 第两百零四章 琼竹已经摇头:“儿媳不能!” 这句话,朱嬷嬷是放心了,老王妃就更生气了:“你不能,好一个你不能,你想把我身边人都赶走了,这样,你才好摆布我,真是好一个孝顺儿媳,孝顺……” “宋三家的来老王妃您身边这么几个月,她所做的事情,老王妃难道还有不清楚的?”虽然知道自己是白费口舌,但琼竹还是要尽力说服老王妃,于是琼竹索性用眼示意丫鬟给自己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对老王妃继续说。 老王妃伸手捂住耳朵:“她做了什么?你就是看不惯我身边有人肯听我的话,必定要把人全都换成听你的话,我告诉你,你这样做,就是不孝,就是忤逆!” 屋内除了又老王妃的咆哮声外,别的声音都没有,下人们一个个缩成一团,巴不得自己不在这屋内,如此才能不被老王妃的怒火波及。 “这王府之中,该听谁的,老王妃难道到了现在,还不清楚吗?”琼竹一句话就戳破了老王妃的伪装,老王妃放下捂在耳朵上的手,咬牙切齿地:“好,好,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就是想把所有听我话的人都给赶走,好来折磨死我!方氏,你好狠毒的心!” 这已经是在控诉琼竹了,顾嬷嬷不由抬头想为琼竹说上一句,琼竹已经伸出手示意顾嬷嬷不要说话,老王妃习惯胡搅蛮缠,这也是因为众人其实都在放纵她,今天琼竹就要告诉她,这样的被放纵要结束了。 琼竹面色依旧平静,老王妃气呼呼地,朱嬷嬷已经放下捶打着老王妃肩膀的手,老王妃的脾气,朱嬷嬷比谁都清楚,如果这会儿老王妃还得不到满足,那随之而来的就是暴风雨。 果真老王妃已经一拍桌子:“好,很好,你说的句句有理,既然如此,那我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连口安乐茶饭都吃不成?来人啊,拿绳子来,先把我勒死了。” 这话一出,屋内的下人们都震惊了,朱嬷嬷开口想劝,又看见琼竹的神色,于是朱嬷嬷闭嘴,悄悄地往后站了站。 老王妃见自己这话说出来,竟然没人相劝,顿时觉得无味的很,又想出另外的主意,伸手指着小内侍:“你,你去把宋三家的给叫进来,就说,今后和原先一样,我瞧还有谁敢不听我的话。”那个小内侍从老王妃开始发脾气起,就知道这件事祸是自己闯出来的,生怕被追究的他怎么还敢去传话?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这些人都是做什么吃的?老王妃怒气冲冲地走上去一脚踢在小内侍心口:“你们,你们是想把我气死吗?” 屋内还是那样安静,除了老王妃发脾气,没有人敢说话。琼竹静静地看着老王妃,老王妃见下人们都不听自己,反而看着琼竹,气的上前就去抓琼竹:“你,你就是想气死我,我想把你给打死。” 顾嬷嬷可是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老王妃的举动的,见状忙用身子护住琼竹:“老王妃,我们王妃,肚子里可还是怀着孩子呢。” “传我的话!”琼竹觉得老王妃这样不可理喻,那只有给她点真正的颜色看看,于是琼竹站起身,对顾嬷嬷道:“你亲自出去,找到宋三一家,就说,他们挑唆老王妃,其罪甚大,从今天起,赶出王府!” 顾嬷嬷急忙应是,朱嬷嬷听了这话,心这才放下,从此之后,宋三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再回王府了。 老王妃见顾嬷嬷要走出去,上前就拉住顾嬷嬷:“你敢,你好大的胆子,你们全都一样,好大的胆子!” “做下人的,想靠着主人,多吃点喝点,这也是平常事儿,可是若想得到更大的好处,故意从中挑唆,让这一家子乌烟瘴气,这样的下人,不管有多能干,一概赶出!”琼竹才不管老王妃又要发脾气,继续说着自己的话,老王妃已经愤怒地看着琼竹:“好,好,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样说,难道你身边的下人们,就没有从中挑唆的?” “我身边的下人们,自然没有一个挑唆的。”琼竹迎着老王妃的目光,语气很肯定。这样的肯定让老王妃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气呼呼地喘气。琼竹的不甘示弱,甚至于琼竹的毫不惧怕,都是老王妃所没想到的,毕竟老王妃已经习惯了,自己胡搅蛮缠后,连太妃都要让步的过去了。 “你们,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请王爷去,请王爷去,就说,我要被他媳妇气死了,问他管不管?”老王妃声音嘶哑地喊着,在这个时候,只有自己的儿子是救命稻草,只要他能站在自己这边,叫回宋三婆子,那自己就又胜了一局,自己一定会赢的。 老王妃到现在都没死心呢,琼竹也明白,因此琼竹任由老王妃在那喊着,坐在椅子上,吩咐岚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方才说了这半天,也好用茶润润喉咙。顾嬷嬷已经走出屋子,要去办琼竹吩咐的事儿。老王妃还是看着琼竹,不去管顾嬷嬷,只要罗顷站在自己这边,那自己就会赢,会赢。 宋三婆子从小内侍一走出去,就在那盼着,连饭都没吃,午觉也没歇,就在那眼巴巴盼着。宋三也在那等着,眼见日头偏西,院子门上还是什么都没传来,两人都在焦急。 “难道说,老王妃真的把我给忘了?”宋三婆子喃喃地问,宋三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现在,只有继续等待。 就在这时,门上传来扣门声,宋三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听到小丫鬟的惊叫:“你们,你们怎么闯进来了?” 闯进来,那就不是什么好事。宋三两口子互相看了眼,有些忐忑地等着,就看见顾嬷嬷走进屋里。宋三婆子看见是顾嬷嬷来了,心中不由暗自叫声完了,但还是勉强站起身迎接:“顾姐姐,许久没见,您今儿是!” “王妃吩咐,说你一家挑唆主人不和,罪名很大,吩咐我带人来,把你们合家赶出。”顾嬷嬷也不废话,张口就把自己目的说出,宋三婆子惊讶的嘴巴都张大了:“我,我这些日子都没进府,哪里挑唆了主人?” “老王妃今儿把王妃叫去一顿责骂,说王妃所为不对,因此,王妃才有了这个吩咐。”顾嬷嬷也不瞒着宋三婆子,说明缘由。 那么,这就是自己今儿请小内侍进去说了,然后老王妃大发脾气,才让王妃恼怒,下令把自己全家赶出?宋三婆子弄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张嘴想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可是要怎么说,宋三婆子也不晓得该如何说。 “王妃只吩咐把你们全家赶出,可是你们家的这些东西,王妃没有说,既然如此,我给你半个时辰,你们家赶紧把能收拾的细软都收拾了,至于这些粗苯的,也就扔了吧。”顾嬷嬷见宋三婆子还在那里发呆,也只有出声提醒。 把细软都收拾了,这就说明,自己是真的要被赶出王府了?宋三婆子呆愣愣地看向顾嬷嬷:“我,我要去见老王妃,求她……” “王妃这会儿还在老王妃跟前呢!我晓得你的意思是什么,可是老王妃已经老了,而王妃,还年轻的很呢。”顾嬷嬷觉得自己没见过这么执迷不悟的人,就算老王妃是长辈,就算离间了老王妃和琼竹,可是琼竹毕竟是主人,只要想收拾,那就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的事儿,而不是像宋三婆子想的那样,可以抱着老王妃,然后老王妃百般庇护。 “真的无法挽回了?”宋三婆子愣在那里,宋三可没发愣,他问了顾嬷嬷一句,顾嬷嬷点头,宋三已经转身往里面跑:“顾姐姐,您说,我们该收拾些什么东西?” “首饰、银子,衣料,捡要紧的收拾,至于那些别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都是在王府里面做事的,谁家有什么样的家底,都有些猜的出来,顾嬷嬷这提醒一句,也是不想宋家太过落魄。宋三已经扯出包袱皮,打开箱子就把箱子里面的东西给拿出来。 一卷卷的衣料,匣子里面的首饰,还有金块,银锭。顾嬷嬷闭了闭眼,对宋三婆子似笑非笑地道:“你们家这几年,也攒了不少东西!” “顾姐姐,顾姐姐,我就想问问,真的无法挽回了?”宋三婆子这会儿可不想听顾嬷嬷话里的嘲讽,只是张嘴问顾嬷嬷这句,顾嬷嬷看着宋三婆子:“你觉得呢?还是你觉得,你们出去之后,没有能力保住这些家当?” 顾嬷嬷看着宋三在那把细软都放在包袱皮上,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包袱,含笑问宋三婆子,这一句差点把宋三婆子的眼泪问下来,靠着王府,吃穿不愁的还能攒银子,可是一等离开王府,就算能置办田地宅子,也要和官府打交道,还有各种事情,那时候哪有靠着王府这么舒服? 正文 第两百零五章 不让 宋三已经把箱子里面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又要去抱个小匣子,自己抱不起来,就对身边的宋三婆子道:“你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这是,真的要被赶出王府了?宋三婆子哇地大哭出声,哭哭啼啼地上前去抱匣子! 顾嬷嬷可不管他们家在那哭哭啼啼,只是抿着唇看他们两口把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顾嬷嬷也就一挥手,几个内侍上前,宋三两口子晓得这是要把自己赶出了,宋三婆子大哭起来,高声胶着老王妃。 顾嬷嬷也不瞧宋三婆子一眼:“你这会儿叫老王妃,传出去了,你以为,你能落得好吗?” 宋三是个明白人,听到这话就立即点头,伸手就去捂自己婆子的嘴,宋三婆子的嘴被捂住,声音戛然而止,眼泪又落下,但再也发不出声音。小丫鬟也跟在宋三婆子身后,手中也抱着个小包袱,在那抹着眼泪,宋三家的儿女被家中雇的婆子或牵或抱,拖拖拉拉走出院子。 顾嬷嬷等宋三一家走出院子,吩咐内侍跟着宋三一家身后,务必要看到他们家在哪落脚,自己也就带人先把屋内的这些家伙清点一番,也就讨来大锁锁了,匆匆往王府去复命。 顾嬷嬷回到王府时候,琼竹的院子静悄悄的,欣红看见顾嬷嬷进来,急忙道:“王妃去了那么老半天,到这会儿都还没回来。” 那就是,自己离开去办事的时候,老王妃都没放过琼竹?顾嬷嬷的眉不由微微一皱,也顾不得问罗顷在哪里,就急匆匆地往老王妃院子里去。 老王妃和琼竹已经对峙了个把时辰,老王妃在那沉着脸,琼竹却悠闲自在地很,吩咐下人们端来茶水点心,自己在那吃着喝着。老王妃有心想让琼竹不许吃,又怕琼竹再给自己几句不好听的,于是只有咬牙在那等着。 外面传来脚步声,老王妃还当是罗顷来了,看见帘子掀起,走进来的是顾嬷嬷,老王妃的脸顿时往下拉。顾嬷嬷也晓得老王妃的脸色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会儿顾嬷嬷不去想着讨好老王妃,缓步走到琼竹面前,轻声道:“您吩咐办的事儿,小的已经亲眼瞧着宋三一家都离开了,那屋子也关锁起来。里面的家伙都没动呢。” 顾嬷嬷的声音不高不低,老王妃正好能听的清清楚楚,听顾嬷嬷一说完,老王妃就气的拍着椅子扶手:“来人,来人!” 老王妃这是又怎么了?朱嬷嬷晓得老王妃的吩咐必定会让人大吃一惊,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对老王妃恭敬地道:“老王妃,您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眼中没有我,一味忤逆的奴才给我赶出去!”老王妃伸手指着顾嬷嬷,咬牙切齿地说。 老王妃会有这样的吩咐,朱嬷嬷一点也不奇怪,于是朱嬷嬷走到顾嬷嬷勉强,对顾嬷嬷轻声道:“顾姐姐,您瞧,您要不先出去一会儿,以后不要来到……” “我不是说让她不要到我跟前,而是说,以后都不许她进府!”老王妃折腾了这半天,总算想起自己也是王府主人,也是可以这样吩咐的。 朱嬷嬷不由愣在那里,不晓得该说什么,顾嬷嬷却不大在意,她晓得老王妃这个吩咐是无法实现的。 “老王妃,这要赶人出去,也要有个罪名。不然赏罚失序,就不是做主人该做的。”琼竹淡淡问出这么一句,老王妃冷笑看着她:“你能赶人出去,我怎么就不能?你真以为,你在这王府是一手遮天了?” 朱嬷嬷在心中回了一句,王府之中,自然是王妃说了算,不过这实话,朱嬷嬷可不敢说出来,不然又是池鱼之殃。琼竹并没有发怒,只是瞧着老王妃:“一手遮天不一手遮天的,儿媳并不敢,只是儿媳不敢从乱命。顾嬷嬷自从来到儿媳身边,从不擅自说话做事,更不敢说主人的半句是非,甚至于宋三家的数次挑衅于她,她都没有放在心上。上能服侍好主人,下能管束好下人,中间还和同样的人相处的很好。这样的下人,是该赏,而不是罚的。” 琼竹的语气越平静,老王妃心中的那口气越发下不来,她咬着牙齿:“好,好,好,那你可还晓得,我是长辈,我说的话你就要遵从,我别说撵了个人出去,就算要了他们的命,也容不得别人说一句半句。” 这是老王妃在威胁,然而顾嬷嬷却没有一点害怕,而只有叹息,老王妃在王府也二十几年了,按说也不该是初入王府时候的少女了,怎么做事还是这样冲动没章法? “老王妃说的没有错!”琼竹没有反驳老王妃的话,反而点头同意,老王妃不由又得意洋洋起来,但琼竹话锋已经转了:“只可惜,老王妃忘了,王府里的规矩,虽说是来约束下人的,可也是要看主人的,如果主人胡作非为,任意凭自己喜好做事。老王妃难道忘了多年以前,秦王的事了?” 秦王?哪个秦王?老王妃还在想呢,琼竹已经为老王妃解释了:“秦王出镇西安,性情暴戾,和王妃不合,秦王妃因此郁郁而终,此后秦王又娶王妃,这位王妃很得秦王喜爱,两人在一起,秦王对下人更加暴戾。那日,秦王渴酒,欲得鱼汤而不得,鞭打随身侍从,致十来个侍从奄奄一息。数日之后,秦王又酒醉,这次,却不等到秦王鞭打侍从,而是被几个粗壮的侍从,用绳子勒死。王妃也……” “那是下人们胆大包天,他们也没有落的好下场,都被凌迟而死。”老王妃终于想起来秦王这件事了,几乎是尖叫出声,琼竹点头:“是啊,的确是下人们胆大包天,可是若非秦王太过暴戾,薄待下人,怎么会让人觉得生不如死,甚至,临死前也要找个垫背的?” “你,你,你到底是,难道你不该护着我吗?”老王妃只觉得自己手上的优势越来越少,已经开始口不择言起来,琼竹还是淡淡一笑:“是啊,儿媳的确是该护着您的,可是您这样倒行逆施,不惩罚做错了的,不赏赐有功的人,到时候,儿媳也怕,怕遭到池鱼之殃。” 老王妃还想再说上几句,就听到门外传来罗顷的声音:“娘,您媳妇说的,并没有错。” 丫鬟掀起帘子,罗顷从外面走进,还没上前给老王妃行礼,老王妃已经叫起来:“你回来了,很好很好,你这个媳妇,她简直胆大包天,竟然在那说什么秦王当年被一群忤逆下人杀死的往事?难道不该是说下人们不应该这样做,而是要好好服侍主人?” 罗顷看一眼琼竹,坐到老王妃身边:“娘,您媳妇还怀着身孕呢,您有什么话,不能等她生了孩子再说?这会儿把人叫来,要传出去,别人也会说娘您,不体贴儿媳了。” “我要那么多的好名声做什么?横竖你也不把我放在心上。”老王妃说着眼泪就往下掉:“儿啊,你说,他们这些人,对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罗顷这会儿一个头有两个大,但还是先让自己媳妇回屋再说,于是罗顷对琼竹道:“王妃还怀着身子呢,先回去歇着吧。” 琼竹顺势站起身,对老王妃行礼:“儿媳告辞。” 老王妃气鼓鼓地看着琼竹,一句话也没说,琼竹已经扶着顾嬷嬷的手出去。老王妃这才指着琼竹的背影:“你瞧瞧你瞧瞧,她这样德行,让我,让我……” “娘,您也消消气。方才王妃说的故事,我也在门外听到了。娘您也该听过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我们……”真是一个比一个爱教训自己,老王妃越发不悦了:“你也来教训我?什么水啊舟啊?我又不是皇帝。” “可您是王府内的老王妃,说来,王府虽然比皇宫小,所管的事儿也比天子少,可这如何对待下人,也是一门学问。”罗顷的话只换来老王妃的一个白眼:“我就晓得,你们夫妻两个,都是一个心,都说一样的话。” “既然如此,娘为什么不欢喜?”罗顷反问老王妃,老王妃不由微微一愣,看着儿子,罗顷也不去管老王妃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只是轻声道:“儿子和儿媳夫妻恩爱,对您来说,该欢喜才对啊!” 罗顷和老王妃在屋里说话,顾嬷嬷一扶着琼竹出了院子,就对琼竹道:“王妃,您不应该为了小的,和老王妃这样说话。” “我晓得的。”琼竹浅浅一笑:“可是,若不直接和老王妃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还是和原来一样纠缠,我和老王妃,各自拿着各自的下人在那折腾,我告诉老王妃这一番话,其实只是告诉她,我并不是因为要对付她,而要对宋三家的如何如何。” 琼竹所想要对老王妃的,是要和她说,身为王府主母,赏罚分明才是正确的事儿,而不是泻什么私愤。 正文 第两百零六章 顾嬷嬷想清楚了琼竹的意思,长叹一声:“可是,您这样想,老王妃未必会这样想。” “她要怎样想,和我没多少关系。”琼竹扶着顾嬷嬷的手继续往回走,语气轻柔和缓:“老王妃这一辈子都没受过什么委屈,被人纵容惯了。现在,也该学着,收收她的脾气了。”若老王妃不收敛着,那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糟。琼竹长叹了一声,但愿,罗顷能够劝说住老王妃。 老王妃却还是气鼓鼓的:“好,好,你句句说的,都是你媳妇如何如何,那我呢?我是你娘,难道你就不该孝敬我?” “儿子什么时候没有孝敬您了?”罗顷反问,老王妃逮到了机会,凑到罗顷跟前:“就宋三家的事儿,你媳妇把他全家赶出去了,你要真孝顺我,就把人给我叫回来。以后我院子里的事儿,全让宋三家的管着。” 罗顷看着老王妃,半天没有说话,老王妃见状眉挑起:“怎么,不行吗?” “娘,您怎么还这样执迷不悟,一味地和您媳妇斗气?您真是斗了一辈子的气!”罗顷很久之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就这一句话,老王妃差点炸了:“好,好,好,你真是伶牙俐齿了,说我斗了一辈子的气!我和谁斗气来,我生了你,要时刻防着王妃把你抱到她身边去养,要时刻被王妃压制,说她才是嫡室正配,要……” 老王妃见罗顷面上露出的,不是自己所想的同情,而是深深的无奈,于是老王妃拉住儿子的手:“儿啊,娘为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这会儿你成为王爷了,娘稍微直直腰不成吗?” “娘,在这府内,谁给您委屈受了,谁不许您直腰了?”罗顷看着自己的娘,这二十多年来,仿佛罗顷头一次仔细打量自己的娘,到底是自己的娘太过贪婪,还是……罗顷已经理不清自己的心情了,他只是深深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想从自己母亲脸上,看出对自己的慈爱来。 罗顷的神情让老王妃也有些吃惊,于是老王妃放开拉住儿子的手:“顷儿啊,我过的好,不不也是有面子的?” “娘在这府内,什么时候过差了?”说着罗顷伸手指着那些摆设:“您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上好的。是,原先是太妃当家,您觉得不如太妃,有些憋屈也就罢了,现在,您自个儿子当家,谁不敬着您,可您自己做了什么?” 罗顷的话近乎于责问,老王妃的唇紧紧咬住,不去看罗顷,罗顷的声音变得沉痛:“娘,我晓得,您想争一口气,可是有些气是闲气,你无需去争!还有,撵出宋三家的,到底为的什么,娘您自己清楚。娘,您只有我一个儿子,您为什么不为我这个儿子排忧解难,而只是挑剔我,给我设下种种的……” 罗顷已经沉痛的说不出话,伸手摸一把脸,站起身要往外走:“娘,儿子是您生的,也晓得您心中在想什么,儿子,儿子,您先好好歇着吧。” 这是,自己儿子不要自己了?老王妃的唇轻轻张开,脑中只盘旋着这个年头,朱嬷嬷在旁边察言观色,急忙上前掀起帘子,恭送罗顷出去,罗顷示意朱嬷嬷不要送自己出去,只对朱嬷嬷道:“服侍好老王妃,我等明儿再来。” 罗顷嗓子分明有些沙哑,朱嬷嬷只敢应是,瞧着罗顷离去,这才返身走到老王妃身边,老王妃的唇还是那样张着,看见朱嬷嬷过来,老王妃才轻声问朱嬷嬷:“王爷,顷儿这是,恼我了?他为什么恼我?我是他的娘啊!我为了他,吃了多少辛苦,受了多少委屈?啊,我为什么……” 老王妃的声音到后面,也差不多是嘶吼出声,朱嬷嬷轻轻地拍着老王妃的背:“您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王爷也不过是,不过是有些难过。老王妃,王爷和王妃是很恩爱的。” “是很恩爱,所以他娶了媳妇忘了娘!”老王妃的声音更加愤愤不平了,朱嬷嬷那敢说出一个是字,只轻叹一声:“老王妃,您想,为什么王妃和王爷,都决意要把宋三家的给赶出去?” “为什么?他们就是见不得我身边有贴心人。”老王妃用手指擦掉眼角的泪,语气更加恼怒,朱嬷嬷摇头:“并非如此,而是,而是,宋三家的那些话,想来已经有人传出去了。” 这府内人多口杂,谁知道隔墙有没有耳,朱嬷嬷是这个意思,但老王妃却突然抬头看着朱嬷嬷:“难道说,是你传出去的?” 怎么老王妃这会儿又这么精明了?朱嬷嬷心中想着,但面上神色一点都没变:“老王妃,您也晓得,王妃对我很不满,我就算传出去,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这话说的也是,老王妃不由搅着手中的帕子:“她对我的贴心人,都不满呢。”说着老王妃转而又悲伤起来,伸手拉住朱嬷嬷的手:“这会儿宋三家的被赶走了,我身边只剩下你了,你可一定不能被赶走。” “是,老王妃,小的一定会恭敬王妃的。”朱嬷嬷一句话就又让老王妃悲从中来,恭敬王妃,自己好歹也是婆婆,可是想收拾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儿媳,都那么困难。既然宋三家的被赶走了,想来宋三婆子当初的建议,等孩子出生就抱到自己身边抚养的话,也不能实现了,毕竟儿子护他媳妇,护的那样紧。 老王妃在那悲伤了会儿,朱嬷嬷又在那劝着,老王妃哭了会儿才对朱嬷嬷道:“你等过几天,也去瞧瞧宋三家的,打听打听他们在那落脚,再送点银子过去,好歹人家服侍了我一场,不能让人寒心。” 朱嬷嬷急忙应是,晓得宋三婆子已经不可能再回王府,自然越发舒心。罗顷从老王妃那里出来,只觉得心中一口郁气无法化解,但也晓得这会儿回去,被琼竹看见了,定然会问自己,那更加不好了,于是罗顷就往花园里逛去。 罗顷信步走到暖房那边,在里面忙碌的内侍瞧见罗顷来了,急忙走出去迎接:“王爷,这暖房差不多已经做好了,等到明年开春时候,把各色花卉都摆进去,等到明年冬日,就能在这暖房中看着牡丹开,赏外面漫天大雪了。” 罗顷只顺口应了一声,那内侍机灵,已经笑着道:“王爷可是因为那日,王妃和老王妃在这暖房之外,有几个不长眼的下人刺了王妃几句生气?” 罗顷不由瞧想那内侍:“那天,你也在?” “奴婢自从得了王爷的吩咐,日夜监工,怎么敢懈怠?那日恰好王妃和老王妃各自来花园逛逛,就在这遇到了,有几个不长眼的下人,仗着在老王妃身边服侍,就对王妃出言不逊。王妃当即就教训了,然而这难免气到了老王妃。其实呢,容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件事,还是要靠王爷您在中间调停。” 这个内侍,还有点意思,罗顷不由瞧向这内侍:“怎么?你一个内侍,还晓得这婆媳之间的事儿?” “都说没是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些外面的管家们,虽说不能进二门来,但也常和奴婢们说话,奴婢们听久了就明白了,这天下的婆媳,大都是冤家,不过呢,如果这做儿子做丈夫的,心放的平些,这婆媳也就会好一些,若不然,就……”内侍说着就收口:“自然,奴婢都是胡说。” “说的很好!”罗顷点点头,索性坐在石头上:“那照你来看,这件事,谁错了?” “主人们的是非,奴婢们怎么敢说?”这内侍别管在私下说了多少主人们的是非,但当着主人,自然是一个字也不承认的。 罗顷不由微微一笑:“撒谎!” 那内侍立即跪下给罗顷磕头:“奴婢并不是撒谎,不过呢,在奴婢们瞧来,这做主人的,最好就是赏罚分明,不能一味地由着性子做事。” 是啊,原本是该这样的。罗顷唇边露出一抹笑,对那内侍道:“你起来吧,你姓什么,怎么我还没发现,这府内,还有你这样的能人呢?” “奴婢姓陈,别人都叫奴婢小陈。其实,奴婢就是那天王爷您亲自点的,不过王爷您没见过奴婢,哦,不,您见了奴婢,也记不得奴婢。”小陈急忙找补,罗顷站起身:“我院子里,正好缺了个像你这样伶牙俐齿的能看人心事的内侍,明儿你就去寻我院子里的总管去,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 这简直是喜从天降,小陈激动地又对罗顷磕头:“奴婢多谢王爷。”罗顷等他磕头起身,也就往另一边走去,小陈跟在罗顷身后:“其实呢,要照奴婢们平日私下说起来,都是因着选妃时候,只要老王妃把这件事给忘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你方才不是说,你们都不敢在外面说主人们的是非吗?”罗顷似笑非笑地说了这么一句,小陈立即伸手打了自己脸一下:“这,是,不该说。” 正文 第两百零七章 发动 罗顷这会儿被小陈这几句话说的心情大好,不由放声大笑往另一边走去。 小陈听着罗顷的笑声,这才松了口气,等到罗顷走后,小陈仔细回想起罗顷说的话,越发欢喜起来,高高兴兴地走回暖房那里。 一群同伴早就一拥而上,高声对小陈说着恭喜,小陈心中虽然很欢喜,面上却要做出一个不在意的样子:“这也是侥幸,侥幸。” 有个活泼的已经笑出声来:“小陈大哥,以后啊,你就高升了,和我们这些人都不一样了,你今儿要做个东!” 不等小陈答应下来,已经有人不无嫉妒地道:“瞧王爷王妃这样情形,以后这府内的人啊,会大动,今儿宋三叔一家被赶出去了,小陈大哥就得了王爷的青眼,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话说的有理!”小陈点头,接着就换成一副严肃神色道:“我瞧着王爷王妃,都是个赏罚分明的性子,以后我们要认真老实的做事,为主人们分忧解难,不能像宋三婶子一样胡搞,被全家赶出,丢尽颜面。”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在这热闹着,罗顷已经回到屋内,琼竹瞧见罗顷回来,就往罗顷面上看去,见罗顷面上神色一如往常,琼竹这才松了口气,罗顷已经对琼竹笑着道:“其实,我方才有些难受的,但听一个人说了一番话,就觉得,我也有做错的地方,因此也就不难受了。” 谁,说了什么?琼竹抬头看着丈夫,罗顷已经拉着琼竹的手坐下,缓缓地对琼竹说了方才小陈说的那番话。琼竹听完才微笑:“一个内侍,倒有这样的见识。” “有这样的见识不稀奇,我方才这一路在想,想来王府之中,人浮于事,有见识的人不能出头的事情不少。我趁这时候理一理,免得到了以后,又惹出这些事来。”琼竹听着丈夫的话,唇边笑容甜蜜:“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说起来,我……” 琼竹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被人踢了一脚一样,琼竹不由啊地叫了一声,罗顷正要听琼竹说下去,就听到琼竹尖叫一声,罗顷这下慌的快乱了手脚,只能扶住琼竹,高声叫着来人。顾嬷嬷和程嬷嬷带着丫鬟涌进屋内,看见琼竹抱着肚子,罗顷在旁边一脸无措。 程嬷嬷急忙上前瞧了瞧琼竹的脸色,听着琼竹叫了几声,程嬷嬷的神色立即变了:“王爷,王妃这只怕是发动了。” 发动了?什么发动了?罗顷还在那疑惑不解,顾嬷嬷已经高声叫道:“快,去把稳婆叫来。” 稳婆是早早准备好的,就住在前面院子里,这一叫稳婆,罗顷就明白了,琼竹这是要生了?罗顷对程嬷嬷犹豫着问:“这是,王妃要生了?” “不管是不是,王爷,您先请出去。”程嬷嬷也顾不得什么上下规矩,就把罗顷往外推,又让丫鬟们把琼竹先扶进早就准备好的产房里去,丫鬟们在那奔跑,罗顷被程嬷嬷推出屋子,不由瞧向屋内,屋内传来琼竹一声尖叫,吓得罗顷一蹦两丈高,对里面尖着嗓子问:“王妃怎么了?怎么了?” “女人家生孩子,哪有一个不疼的?”太妃也得到禀告,急忙带着人来这边,一走进院内就瞧见罗顷在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太妃心中不由好笑,提醒罗顷。 罗顷这会儿慌张急了,对太妃道:“可是,有这样疼吗?” 这把太妃问住了,毕竟太妃没有生过孩子,还是太妃身边的丫鬟提醒了一句:“太妃,不如先把王爷请出去!” 按照王府内的规矩,罗顷只能安静地在书房里等着,等着琼竹生孩子,然后母子平安后,再禀告罗顷。罗顷已经听到丫鬟的话,十分坚决地摇头:“不,我就要在这守着。” “可是,规矩……”丫鬟有些迟疑地说,太妃看着罗顷,心中感慨万分,对那丫鬟道:“这是王府,王爷说的话,就是规矩。”丫鬟乖觉地应是,程嬷嬷听到太妃也来了,急忙走出屋给太妃行礼请安,太妃问过了稳婆已经来了,丫鬟也烧了热水,准备好了白布,点头道:“把椅子拿来,再在廊下烧一盆火,我和王爷边烤火边等着。” 王爷?程嬷嬷不由瞧向罗顷,见罗顷还在那伸长脖子望着,程嬷嬷不由轻声询问太妃:“按说,规矩是……” 太妃瞧了程嬷嬷一眼,程嬷嬷已经明白,没有再多言,就吩咐人去准备了。很快廊下就生起了火盆,程嬷嬷还命人拿来屏风挡住风,屏风内布设了桌椅。太妃走向桌椅:“这要有个时候呢,你过来,和我一起烤火喝茶。” 罗顷口中应是,但脚步却没有动,太妃微笑:“你啊,难道不懂一句话,叫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更何况这比吃热豆腐所花的时间更多,快,听话,过来坐着。” 罗顷的脚步这才挪过去,坐在椅上,太妃把茶倒了杯交给罗顷:“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罗顷虽然接过茶杯,但并没喝,只是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太妃不由淡淡一笑:“我记得,你出世的时候,是个春日,那时候,春天的夜里还很冷,我在外面,也是这样,足足守了一夜。” “太妃那时候也守着我娘生产?”罗顷从没听过太妃说过过去的事儿,此刻听到,心中不由生起好奇。 太妃微笑:“是啊,那时候,不光是王爷,我更关心这件事,只是,那时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那样的心情,也不能对着罗顷说出来,罗顷却似乎明白了一些,太妃当时,定然是既欢喜,又不欢喜的。毕竟,王府能有世子,对整个王府都是好事,不欢喜的地方呢,毕竟不是太妃的孩子。 罗顷看着太妃,从小到大,太妃在罗顷眼中,都是端庄从容的,极少看见她失态。当时这会儿,罗顷仿佛从太妃面上看到了一丝失态。 “如果,我娘没有进府,我没有生下来,是不是……”罗顷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不对,但还是忍不住对太妃问出,太妃有些惊讶罗顷会这样问,看了眼罗顷才摇头:“傻孩子,哪有什么如果不如果呢?楚王府没有世子,那爵位就会给东平郡王府那边,到那时候,我若死在你父王前面还好,若像现在这样,你父王比我早去,我的日子,不会像现在这样舒服。” 东平郡王那边承袭了王府,那表面上的尊崇和真正发自内心的尊崇,是不一样的。罗顷了然点头:“可是……” “可是什么呢?真要说起来,顶多就是说一句,我和你父王,夫妻情分虽重,却无儿女缘分。你和王妃,定不会像我们当初一样。”太妃的话让罗顷重重点头,此刻屋内又传出琼竹的喊声,太妃和罗顷都停下说话,想从琼竹的喊声中,听出她此刻到底是什么情形,当然,他们分辨不出来,更听不出来。 琼竹开始发动,这是大事,除了太妃那边,老王妃那边也立即得到消息了。不过和太妃立即就往琼竹那边赶去不同,老王妃却立即拉住朱嬷嬷的手,有些焦急地问:“你说,王妃这会儿就发动了,比原先说的,早了半个月,要是生不出来,会不会说是我今儿骂了她,让她提早发动?到时顷儿会不会来寻我的不是?” 朱嬷嬷没有想到这点,这会儿老王妃一问出来,朱嬷嬷也在那愣住了,但见老王妃一脸焦急,朱嬷嬷也只有劝着老王妃:“这件事,等到王妃生出来再说,这会儿,人还在生孩子呢,老王妃您不如也过去瞧瞧?” “不,我不过去。”老王妃也晓得,这件事要怪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不大,也就定一定心,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去,我是长辈,无需过去献勤,不用像太妃一样。你还是照了我说的,拿了银子去宋三家那边,还有,告诉宋三家的,我定然要想办法,把她给叫回来。” 没想到老王妃还和琼竹就这件事顶上了,不过照朱嬷嬷瞧来,老王妃在这件事上,只怕会一败涂地,因此朱嬷嬷答应着,拿了银子离去。老王妃见朱嬷嬷走了,又吩咐丫鬟去打听打听,看琼竹这会儿,到底生到什么样子了? 丫鬟领命而去,进了琼竹的院子就见里面热火朝天,十分忙碌。丫鬟瞧见吴内侍在那带着一群人围在屏风后面伺候,急忙走上前叫了声吴大叔,悄声询问里面情形。 吴内侍见了丫鬟,仔细打量一番才小声道:“这会儿,太妃都亲自来了,老王妃是不是也该移移驾,毕竟这是她亲儿媳妇呢。” “连朱嬷嬷都劝不动,更何况我们?再说老王妃还在生气呢。”丫鬟的声音稍微高了点,屏风内立即传来罗顷的声音:“谁在外面?” 丫鬟眼见自己的踪迹藏不住,也只有走到屏风内给罗顷和太妃行礼:“奴婢是老王妃遣来,瞧瞧王妃情形的。” 正文 第两百零八章 得女 “王妃正在生产,里面的情形我们也不晓得,你去禀告老王妃,就说让她不用挂心。”眼见罗顷的神色又要变,太妃急忙抢在罗顷面前说话。丫鬟应是后离去。罗顷才叹气:“太妃,我并不是恼怒,我只是在想,妇人家生产总是大事,这又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老王妃不管怎么说,也该来看看的。” “这些事儿,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毕竟人家是亲母子,太妃也要掌握下说话的分寸,罗顷却突然笑了:“是啊,这件事,我明白的,哎,我怎么又忘了今儿那内侍说的话了?这婆媳吵的太厉害,必定是儿子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说的什么话?”太妃有些好奇地问,罗顷也就把今儿那小陈说的话说出,太妃不由微笑:“这倒有点意思,可见家里的下人里面,也多有有见识的,只是有些人到不了我们跟前。” “儿子也是这样说的。”在这样焦虑的时候,能有人一起说说,也能解掉这些焦虑,罗顷和太妃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倒也觉得这时光没方才那么难熬了。朱嬷嬷早就出了王府,一路往宋三家临时寻的院子去。 宋三毕竟在省城这么多年,也晓得哪里的宅子便宜,临时赁了个带家具的院子,朱嬷嬷寻到的时候,宋三婆子正让丫鬟婆子们在那收拾着里面的东西。听到朱嬷嬷的声音,宋三婆子从里面跑出来,不等朱嬷嬷说话,宋三婆子已经冷冷地道:“怎么,朱姐姐,你是来瞧我笑话的?” “怎么是来瞧你笑话的?老王妃惦记着你,吩咐我给你送二十两银子来,也算是给你暖屋了。”虽然宋三婆子的脸色不好,但朱嬷嬷还是要虚与委蛇一番,笑眯眯地把手中的银包交给宋三婆子。这一句话就让宋三婆子眼里的泪掉落:“老王妃,果真只有您惦记着我,他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我早点死了,这样才好给她们腾地方!” “得了,得了,你嚎几句也就够了,不要再嚎下去。”朱嬷嬷冷冷地打断宋三婆子的哭声,宋三婆子抱着银包,十分委屈地道:“怎么,我哭两声都不许。” “原先呢,你能往老王妃身边去,自然我要对你……这会儿,你已经被赶出王府了,还被王妃给惦记上了,你真觉得,你这番会被我禀告老王妃吗?”朱嬷嬷的几句话立即让宋三婆子变脸:“果真是你,原来是你,我就该……” “你就该怎么?”朱嬷嬷走的腿累了,索性就坐在院内石椅上瞧着宋三婆子:“这会儿,你有天大的委屈,万般的不愿意,都要靠我去告诉老王妃。你还真觉得,”朱嬷嬷停下说话,看着宋三婆子,十分满意地看到宋三婆子的神色从白转向青,朱嬷嬷这才重新施施然地道:“这一回,你是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你还要说什么呢?” “你给我……”一个滚字,在宋三婆子口中要出来,却终究没出来,宋三婆子趴在石桌上大哭起来。朱嬷嬷站起身:“你就哭罢,只能想着,王妃没有想起你的那一天,否则,连这样的日子,你们都保不住!” 说完宋三婆子也就转身往大门处走去,宋三婆子瞧着朱嬷嬷的背影,恨的咬牙切齿:“我,我若有一天,定要把她扒皮抽筋。” “罢了,也不用去想这些,我们合计合计,以后要怎么把日子过下去。”朱嬷嬷走了,宋三才从屋里走出,对自己媳妇唉声叹气死说,怎么过日子?宋三婆子真的不晓得,离开王府,要怎么过日子?以后,一饮一食,一举一动,都要自己出银子,再没有原先的舒服日子过了。想着,宋三婆子悲从中来,又哭起来。 朱嬷嬷一走出宋三家的院门,面上的跋扈神情就收起,换成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沿着小巷子往外走。还没走出小巷子,迎面就看见周四走来。朱嬷嬷不由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周四。说起来,周家被赶出王府,也不过一年多,但周四瞧着,老了差不多有十岁,虽然看起来还是那样精明能干,但面上的沧桑感重多了,至于身上穿的衣衫,只能说过得去,再不复原先那公子哥似的打扮了。 “干娘,您怎么在这?”周四远远就瞧见巷子口站着一个人,但周四也没有仔细打量,还是快要走过朱嬷嬷的时候,朱嬷嬷咳嗽了一声,周四这才停下脚步,认出朱嬷嬷来。朱嬷嬷对周四微笑:“怎么,我就不能站在这?” “不,不,只是,您不是该在王府吗?”周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弥补,朱嬷嬷瞧着周四:“我听说你在绸缎庄里寻了个事儿做,想来很忙,也没有往我们家去?” “是,在绸缎庄里,一个月也能寻三四两银子,只是勉强糊口。”提起这件事,周四就很郁闷,原先三四十两银子,对周四来说,真是喝茶都不够,可是现在,竟然是全家上下四五个月的开销。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现在,府里又有了很大变化,我听说,王爷很想整顿一番,如果……”朱嬷嬷的话让周四苦笑:“干娘,当初我们家得罪的就是王爷,不然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现在啊,也不去想重新回王府了。” “要有这样的志气也好,在外面随便找个事儿做,比别人总要轻易一些。”朱嬷嬷感慨了两句就对周四道:“你晓得吗?宋三一家也被王妃下令赶出来了,这会儿就在这小巷子里赁了个宅子住着,你要有空,就去劝劝。” 周四没有想到宋三一家也被赶出来了,哦了一声就道:“原来,我……” “好了,这会儿天晚了,我也要回去了。我晓得你是个能干人,若能让王爷王妃瞧见你们一家子的忏悔,只怕能打动王爷也说不定。”朱嬷嬷瞧瞧天色,还要回去和老王妃复命,也就匆匆说了一句就离开。 回王府吗?周四长叹了一声,罢了,先去收账再说。 朱嬷嬷回到王府,只略略说了几句宋三婆子的感激之情,把自己吓唬宋三婆子的话一个字都没说,老王妃听到宋三婆子的感激,又在那感慨一声:“哎,多好的下人啊,偏生王妃要和我怄气,要把人给我赶出去。” 这话,朱嬷嬷可不敢接,小心翼翼地问:“那,王妃生下来没有?” “还在那疼着呢,那这么轻易生?你忘了,我生王爷的时候,足足疼了一天一夜,她这,两个时辰都没有呢。”朱嬷嬷急忙应是,老王妃又自言自语地道:“竟然还说,我不去瞧瞧不对,哼,她是个儿媳,我为何要这样巴巴地去瞧她?” 朱嬷嬷明白老王妃的意思,又连连应是,吩咐人把晚膳传来,服侍老王妃用了晚膳,又陪老王妃说了会儿话,老王妃也就睡下。老王妃睡下了,朱嬷嬷可还没有闲着,匆匆往琼竹院子去。这会儿琼竹院子里是灯火通明,丫鬟们在上房进进出出,吴内侍带人在那服侍,瞧见朱嬷嬷走进,吴内侍急忙迎上去:“您这是奉了老王妃的命令,来探望王妃吗?” 朱嬷嬷可不敢直言老王妃已经睡下了,并且没有任何吩咐,只笑着道:“总该来瞧瞧的,不晓得王爷和太妃在……” “在那边屏风坐着呢。按说该请进屋内的,但是王爷不愿意,太妃也就由王爷去。命人烧了火盆,再加上茶水点心,也不冷。”吴内侍絮絮叨叨地说着,朱嬷嬷也就走到屏风外面,对里面低低地道:“给王爷太妃请安,小的前来询问王妃情况如何了。” “你瞧,你娘毕竟还是惦记着的。”太妃听出朱嬷嬷的声音,对罗顷含笑说了这么一句。罗顷点头:“进来吧。 朱嬷嬷这才走进屏风里面,给罗顷和太妃请安,罗顷等朱嬷嬷行礼完,才问道:“老王妃这会儿在做什么?” “老王妃用了晚膳,已经歇息了,临睡下之前,命小的来瞧瞧王妃的情形。”朱嬷嬷当然晓得有些话不能直说,只能顺口扯了个谎,罗顷唇边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接着罗顷就点头:“能来瞧瞧也好,总比不闻不问地好。” “王爷又忘了方才那个内侍说的话了?”太妃劝了罗顷一句,罗顷刚要说话,就听到屋内琼竹传出一声尖叫,还伴随着稳婆的:“快,快,可以看见头发了。”的声音。这是,要生了?罗顷猛地站起身,起身的力度太大,竟然把茶几撞倒了,上面的茶水点心全都掉下来,罗顷的长袍被泼湿了,但罗顷完全不在意,只是要冲出屏风。 “王爷,这还要等好一会儿呢。”朱嬷嬷离得近,索性拦住罗顷,罗顷全不听,伸手就要把朱嬷嬷拨开,屋内就传出一个很高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个小郡主!” 正文 第两百零九章 挑事 郡主?太妃心中略有点失望,罗顷却已经跑到房门处:“孩子在哪里,给我看看。王妃呢,王妃她还好好地吗?” 屋内一阵忙乱,还能听到传来婴儿的哭声,是个女儿也好,毕竟他们两夫妻还年轻,太妃把心中那点失望收起,走到门口对罗顷嗔怪地道:“你贸然这样跑来,要人怎么回答你?” “太妃说的是。”顾嬷嬷满头大汗地从屋里走出,对太妃和罗顷恭敬地道:“孩子已经洗干净了,这会儿就抱出来,王妃也好着呢,小的让人……” “好着呢,那我要进去!”罗顷掀起帘子就要往屋内走,慌的顾嬷嬷忙带着人拦住他:“王爷,王爷,这房里还血气冲天的,您不能进去,等到我们把王妃挪到另一间屋子里面,再打扫干净了,您再进去,好不好?” 罗顷一心记挂着琼竹,哪把她们的话听得进去,伸手就去拨开她们:“这有什么好忌讳的,要说产妇所住的屋子里有血气,哪我还是宗室亲王,就算不是真龙,也是条大蟒,怕这血气做什么?”说着罗顷就把人推开,走进屋内。 顾嬷嬷的唇张大看着太妃,太妃倒笑了:“王爷说的也有理,我也进去吧。” 说着太妃也走进屋内,既然他们母子都这样,顾嬷嬷也就没有再拦,只能服侍二人走进屋内。琼竹正靠在床上养神,听着身边的稳婆在那赞扬孩子,说这孩子生的可好了,才落娘胎的孩子,就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小嘴还红红的,一点也不像别的孩子,这时候还模糊一团呢。 自己的孩子,定然身的很可爱,琼竹唇边含笑双眼微闭听着稳婆们的夸赞,就听到耳边响起罗顷的声音:“你可好些了?” 丈夫怎么会进来了?琼竹惊讶地睁开眼,果真面前站着的是丈夫。 “王爷!”琼竹惊讶地直起身,罗顷已经坐在她床边:“我惦记着你,就进来瞧瞧你。” “可是这屋子……”琼竹的话还没说完,罗顷已经从稳婆怀中接过孩子:“我也想瞧瞧我们女儿呢。你瞧,她生的真可爱。” 孩子虽说已经洗干净了,但额头上,嘴边都有没掉落的胎脂,再加上小脸皱巴巴的,琼竹往自己女儿脸上看了眼就笑了:“你啊,真是的,这孩子,也要养上几天后,才会显得好看呢。” “我的女儿,我说她好看,她就好看。”罗顷对琼竹的话并不赞成。 “你就由他去罢,王爷都记挂了一天了。”太妃的声音也在一边响起,琼竹刚想要起身,太妃已经伸手按住琼竹的肩膀:“免了免了,这都什么时候,还要和我行什么礼呢?这孩子,要起个什么名字呢?” 宗室郡主的名字和宗室子的名字不一样,不用由皇帝亲赐,只用父母起好了名字,然后上报朝廷就好。 “叫荷,和荷!”罗顷不假思索地说,琼竹已经摇头:“慢慢想吧,你这个谐音虽好,但听起来,却不大好。” 罗顷自然是琼竹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罗顷也点头:“嗯,那就随你的心,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 琼竹虽然硬撑着,但太妃看见琼竹一脸疲乏,于是就站起身对罗顷道:“你让她们再服侍王妃歇息吧,这会儿你在里面,她们什么事儿也做不成。”罗顷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里继续待着,于是把孩子抱住:“那你先歇着,我先出去。” “哎,孩子!”琼竹看见罗顷把孩子抱出去,忍不住叫了一声,顾嬷嬷已经笑着道:“奶娘已经在外面伺候着了,等郡主饿了,就让奶娘试着喂喂,瞧郡主喜欢哪个,就由她负责照顾郡主。王妃不用担心。” 是的,什么都不用担心,现在外面有太妃在那管着呢,琼竹打个哈欠,接过顾嬷嬷端上的桂枝汤喝了几口,也就把碗放下,安心歇下,横竖那些事儿,自然有丫鬟婆子们负责整理。 罗顷眼巴巴地看着奶娘把小孩子接过去抱着,嘴里面不停问着,奶娘一边照顾孩子一边还要回答,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太妃倒笑着道:“这会儿孩子也生下来了,也有人照顾着,王爷何不回去歇息会儿,明儿还有事儿呢。” “这会儿,最大的事儿就是这件事了。”罗顷看着奶娘怀中的女儿,只觉得她一举一动都那么可爱,怎么都看不够。太妃不由微笑,罗顷猛地想起什么,对太妃道:“不知道有没有人去禀告我娘。” “方才小郡主刚落地,就派人去告诉老王妃了。只是老王妃歇下了,没敢打扰。”程嬷嬷没想到罗顷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这件事,于是详细地回禀。 歇下了,没敢打扰,罗顷轻叹一声就道:“罢了,明日,我亲自去和我娘说。” “那你也去歇会儿。”太妃感受到罗顷这句话中的难过,于是再次提醒罗顷,罗顷摇头:“太妃也熬了这大半夜了,您也该回去歇着。” “我高兴呢,熬这大半夜也精神着呢,再说老人家觉少,我略坐一会儿,闭闭眼睛就好。”虽这样说,罗顷还是请太妃先回去了,程嬷嬷扶着太妃的手离去,等快走出院子的时候,程嬷嬷才听到太妃叹了口气:“毕竟是亲母子。” “其实……”程嬷嬷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没说出来,太妃轻叹一声:“罢了,我不过感慨一句,都这么多年了,现在,王爷也不在了,再争那些闲气,又有什么意思?” “太妃您说的是!”程嬷嬷恭敬地说了一句,就轻声道:“那天,我还听见王妃说呢,说东平郡王那边来了好几封信,王爷都没搭理。” 皇帝的旨意上说,是让楚藩管好东平郡王,罗顷和东平郡王还有叔侄名分,那要出面管的,自然是太妃了,这会儿罗顷这边不动声色,东平郡王那边只有害怕的,没有高兴的。 太妃听了程嬷嬷这话,怎么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太妃微笑:“这些事,王爷要愿意和我说了,我就开口,不愿意和我说了,我也没有开口的道理。” “您的意思,是王爷故意不开口,想等您主动说?”程嬷嬷疑惑地问,太妃摇头:“这会儿猜来猜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先回去歇着吧。王妃这坐月子时候,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程嬷嬷轻声应是,陪着太妃离开。太妃看一眼身后灯火通明的院子,这日子,仿佛是灯一亮一灭,就过去了,那些曾经长的像没有尽头的夜,也全过去了,再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老王妃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有人到她面前报喜,听说琼竹生了个郡主,老王妃鼻子里面哼出一声:“就晓得她这一胎,必定是个女儿,我瞧啊,她就是生闺女的命。” 报喜的人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朱嬷嬷已经听到喜讯,晓得老王妃必定要说几句酸话,因此朱嬷嬷急急往老王妃院子里面赶,想着能弥补几句,刚走进屋里,就听到老王妃这一句话,朱嬷嬷也愣在那里,但很快朱嬷嬷就走上前对老王妃笑着道:“甭管是郡主还是小王子,都是您老人家的孙儿,恭喜老王妃您添了孙儿。” 孙儿?老王妃面色不屑地笑笑,朱嬷嬷急忙示意丫鬟们上前给老王妃梳头,嘴里就道:“谁都能像老王妃您这样有福气呢,一举得男?谁家不是先花后果?” “说的是,这福气,不是轻易就能的的。”老王妃被朱嬷嬷这几句话捧的很欢喜,打了个哈欠道:“我也该过去瞧瞧,免得那风头,全都被太妃那边占去。” “您说这话就是对的!”朱嬷嬷急忙嘴里说着更多的吹捧的话,就服侍老王妃穿好衣衫,打扮好了,簇拥着老王妃往琼竹那边去。 太妃回到院子也只稍微打了个盹,天刚一亮就往琼竹这边来,老王妃过来时候,正好太妃在那和程嬷嬷还有顾嬷嬷商量着这孩子的洗三啊,满月要怎么办。 “太妃您可真热心,这不是亲祖母都这么热心,倒让我这个亲祖母,没地站了。”老王妃在外面听了几句,只觉得她们说的十分热闹,还没有把自己这个亲祖母放在眼里,于是老王妃冷冷地说出这么一句。 太妃已经有日子没见到老王妃了,听到这话不由往老王妃面上看去,见老王妃穿着打扮都透着富丽,甚至还有些许嚣张。真是,这口闲气,她争了一辈子了。太妃对老王妃略点一点头就道:“你来了,先过来坐下吧。你就算不来,我也要着人去请你的。” 太妃语气平缓,听在老王妃耳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老王妃鼻子里面哼出一声:“太妃,虽说你我有名分差池,但是,王爷可是从我肚子里面生出来的。我自己孙女的满月酒,自然是我这个亲祖母好生筹划的。” 程嬷嬷听到老王妃这话,上前就要回话,太妃瞧了程嬷嬷一眼,程嬷嬷又退回去,太妃瞧着老王妃道:“你要办,那正好呢,我也不用劳烦了,只是不晓得你要怎么办?” 正文 第两百零十章 挑破 老王妃准备的,都是那些太妃不同意她的话,然后她就借此闹事的话,谁知竟被太妃说可以办,老王妃没准备好,顿时卡在那里。 老王妃面上的窘色,太妃看了个清清楚楚,太妃却还故意曲起手指计算:“要请哪些人,怎么给朝廷上表。还有,谁负责采买,办的……” “太妃,您这是故意找我的岔子。”老王妃气呼呼地打断太妃的话,太妃已经点头:“是啊!” 是啊?老王妃没有想到太妃会这样直接,站起身就要发怒,却在看到太妃唇边笑容时候硬生生忍下来:“为什么?” “为了王爷!”太妃收起面上笑容,神色端庄地道:“为了你的儿子。你可知道,你的儿子为了你能过的好,代你赔了多少不是。你有这样一个孝顺儿子,偏生自己还要生事,你仔细想想,你到底有没有受过委屈?你抬举一个下人,抬举到不给王妃面子,亏得王妃自己咬牙受下来了。你还不知足!还要……” 太妃说话说的急了,咳嗽了两声,程嬷嬷急忙上前给她捶背,趁着程嬷嬷给太妃捶背的当口,脸被说的红红白白的老王妃也开口了:“太妃这会儿口口声声骂我,说我的不是,可是这家里,上上下下,谁把我放在眼里了?连我多给我哥哥一点东西,也要被下人们在那说东道西!仿佛太妃您就没有给家里赏赐一样。还有,说我抬举一个下人,可是别的下人们,都不肯听我的。” “那是你自己不尊重!”太妃已经推开程嬷嬷,看着老王妃一字一句地道:“你好好想想,你自己尊重过什么?你的哥哥又在外面做了什么?还有你的嫂嫂,不然你也不会气恼了。你一心只把我视为外人,可是你难道不晓得,在我眼中,你不也一样是个外人?就算讲先来后到,也是我先来,你后到,你有什么资格,就认为我是外人,就因为你生了儿子吗?” 太妃已经站起身,走到老王妃面前,屋内的人都被太妃的突然暴怒震惊住了,一时不晓得该怎么说话,老王妃没想到太妃会这样直接,于是咬牙道:“是,我生了儿子,你就是外人,这个王府,是我的儿子当家,你就该滚的远远的!” 啪的一声,老王妃面上已经挨了一巴掌,老王妃伸手捂住脸,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妃:“你,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是啊!”太妃淡淡地说了这两个字,老王妃的面色更加震怒,她伸手就要去扯太妃:“你这个下不了蛋的老母鸡,要在民间,你早就被休了,还在我面前摆什么大妇面子。” 老王妃挨了一巴掌的时候,屋内的下人们都吓得立即跪下,这会儿见老王妃要去撕太妃,众人竟不知道该拦住老王妃呢,还是不拦住的好。 “这巴掌,我早就该打你了。我就是太放纵你,太……”太妃不闪不避,看着状似疯狂的老王妃缓缓地说,老王妃只觉得自己几辈子的面子都丢了,伸手又要去扯太妃的衣衫,太妃缓缓地道:“我就是太为自己的面子着想,才让你儿子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你口口声声你在王府之中受尽了委屈,可是你知道不知道,真正受委屈的,是你儿子而不是你。” 罗顷,顷儿?他怎么会受委屈?老王妃一时也忘了去撕太妃,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太妃:“他,他怎么会受委屈,王爷疼爱他,我要靠着他,下人们都敬着他。是你,是你……” 老王妃伸手指着太妃:“是你,是你看不惯他,所以才让我的儿子受了委屈,我给你拼了。” 太妃摇头:“到了这会儿,你还执迷不悟吗?王爷受的委屈,都因你而来,谁愿意自己的娘时刻在自己面前诉说悲伤,他那时候还是个小小孩子啊!老王妃,是,你是生了儿子,是为王府立了功,但仅此而已!你说你的哥哥嫂嫂被下人讥笑,他们被人讥笑,不是因为你送了什么东西,而是因为你!” 既然要说,就说痛快点,太妃知道,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自己,如果,真的把他们都当做家人,那这个王府内很大乱七八糟的事儿就没有了。 老王妃就像听不懂一样看着太妃,太妃站在那里看着她:“到了现在,你还没醒悟吗?可惜了你的儿子,他真的是个好孩子。” “他是个什么好孩子,他从来都不肯听我的话,只肯听你的话,他还,还不愿意纳陈家小姐为侧妃,还……”老王妃在那搜索着儿子的错误,就在这时,听到耳边传来罗顷的声音:“娘,原来您对儿子,有那么大的怨气!” 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来的?老王妃有些惊恐地望向门口,看见罗顷站在那里,一脸忧伤。这种忧伤让老王妃有些错觉,自己快要失去这个儿子了,这个自己人生最骄傲的成就。 “顷儿!”老王妃迟疑地喊着罗顷,罗顷已经走到老王妃面前:“娘,我曾问过你,如果我不是世子,您还会疼我吗?那时候您没有回答,这会儿我晓得了,我如果不是世子,您就不会疼儿子了。” “不是的,顷儿,不是的!”老王妃只觉得什么地方出了错,拼命地想为儿子解释,罗顷却长叹一声:“娘,您先回去吧。” “顷儿,不要不要娘!”老王妃这会儿是真的被吓住了,伸手拉住罗顷的袖子。罗顷低头看着老王妃拉住自己袖子的手,突然露出一个微笑:“娘,儿子不会不要您的。你要的是富贵尊荣,儿子都会给您!”说着,罗顷就高声道:“来人,往舅老爷府上,送上白金千两,各色绸缎百匹,就说,说今日我得了女儿,想起母亲当日生育我时的苦痛,特地赏赐舅家。” 外面已经有人高声应是,但老王妃心中没有一丝欢喜,反而更加惶恐,抓住儿子的袖子就对他道:“娘,娘不要这些东西,你舅舅家也不要,顷儿,娘只要你好好地孝敬娘,让娘……” “让您不再受委屈了?是吗?”罗顷的声音很轻,却像在老王妃心上打过一个雷一样,她拼命摇头:“不,顷儿,你……” “王爷!”太妃见状开口只说了一个字,罗顷就摇头:“太妃无需再为我娘说什么,我已经明白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很多事情我都清楚,也很明白。太妃对我的好,我记得。” “儿啊,她一直在离间我们,难道你没听出来吗?到了这会让,你还要为她说话?”老王妃开始哭哭啼啼起来,罗顷看着自己的娘,到了这会儿,罗顷才觉得心如死灰,自己用了那么多方法,那么努力,可是自己的娘终究还是不肯看见自己的努力,既然如此,就让她享尽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吧。至于说家人,自己有妻子,有新生的女儿,就够了。 两行泪从罗顷眼中落下,他高声叫道:“来人,把我娘送回去。” 众人应是,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老王妃定定地看着罗顷,仿佛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罗顷。 “娘,原本,今日是个很高兴的日子,儿子得了一个女儿,您做了祖母,原本,您也该很欢喜的。可是,您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别人很欢喜的时候,泼上一盆冷水?”罗顷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自己,自己不是泼冷水啊。老王妃的唇张了张,想和儿子说什么,罗顷已经挥手:“去吧,去吧,娘,横竖您身边有人服侍,横竖您的供给你会缺。横竖您发脾气也有下人受着。” 一字字,一句句,仿佛都是戳在老王妃心上的刀,老王妃想说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已经有下人拥进来,朱嬷嬷见状就膝行到老王妃身边,对她轻声道:“老王妃,咱们先回去吧。”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老王妃喃喃地问朱嬷嬷,这个朱嬷嬷可回答不出来,她只能看着老王妃。老王妃看着朱嬷嬷的眼睛,更加忧伤地问了一句:“朱嬷嬷,是不是你也以为,我错了。” “老王妃,奴,小的……”这要朱嬷嬷怎么回答?朱嬷嬷只能跪在那里,舌头都打结了。 “朱嬷嬷,送老王妃回去,好好地服侍老王妃。”看见她们主仆在那不动,罗顷高喊一声,打断朱嬷嬷的话。朱嬷嬷下意识地应是,刚要起身扶住老王妃,老王妃已经看向自己的儿子,悲伤地问了一句:“顷儿,你不要我了?你不要娘了?” “王爷!”太妃忍不住又出声,罗顷已经微笑,笑容却有些惨烈:“老王妃,我已经是王爷了,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这就是不让太妃说话的意思,毕竟,孩子已经长大了,而且他是楚王了,太妃轻叹一声,再没说话。 正文 第两百零十一章 要挟 屋内陷入沉默,老王妃看向太妃,脸色顿时煞白一片,她的唇颤抖起来,看着罗顷:“你,已经是王爷了?” 罗顷点头:“这是娘您一直都期盼的。”是的,这是自己所期盼的,但不是这样期盼的,自己期盼的是,儿子做了王爷,自己就能当家做主,就能把太妃踩在脚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儿子压制,而风光的,依旧是太妃。 “顷儿,顷儿!”老王妃喊着罗顷,双手已经对罗顷张开,这姿势看起来十分可怜,罗顷的眼眨了眨,接着就对老王妃道:“娘可以回去了。” “顷儿啊!”老王妃这个时候,只能这样喊,朱嬷嬷心惊肉跳,站起身扶住老王妃,老王妃此刻浑身无力,依靠在朱嬷嬷手臂上,看着罗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朱嬷嬷感到老王妃的手一片冰凉,但朱嬷嬷不敢说出来,只能扶着老王妃,在众人簇拥下走了。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太妃看向罗顷,罗顷的神色一时竟然看不出来,是悲伤还是愤怒,还是惆怅?太妃话到嘴边又咽下:“我,我进去看看王妃。” “劳烦太妃了!”罗顷抬头,语气已经变的有些破碎,太妃努力对罗顷微笑,接着就走进琼竹坐月子的地方。罗顷的手在这会儿才落下,几乎是跌坐在椅上,长叹一声。自己其实也不愿意,不愿意和自己的娘说这些话,可是不说的话,会如何呢? 娘她还是会继续挑事,继续让这个王府变的乌烟瘴气,甚至于自己的孩子,也会被当做了武器,如同自己当初一样!想到这点,罗顷差点惊跳起来,也差点撞到了身后内侍手中的茶杯。 听到内侍呼叫出声,罗顷才看向内侍,发现这就是那天那个小陈,罗顷勉强笑了笑:“你来了?” “是,奴婢一大早就过来了,总管的吴大叔说,让奴婢西安来给王爷端茶递水!”小陈恭恭敬敬地回答。 “方才,你都听见了?”罗顷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小陈却已经明白了,对罗顷道:“王爷,这是主人家的事儿,按说奴婢不能说的。” “昨日你说的时候,已经很大胆了。”罗顷语气和缓,但不容置疑,小陈又给罗顷跪下:“是,是,昨儿奴婢是看着王爷忧愁。只是王爷这会儿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何必犹豫惆怅?” “是啊,我已经做出了选择。”罗顷看着小陈,突然笑了:“你是真的机灵。” “不,不,奴婢哪有王爷想的这样机灵,不过是擅长察言观色罢了。”小陈的话让罗顷又点头,是啊,擅长察言观色,只有主人们,不需要擅长察言观色,不需要去想这些。原本……罗顷长叹了一口气,不要再去想这些了,他对小陈点头:“站起来吧,在我身边服侍,就不用动不动就贵了。” 这话,是留自己在罗顷身边了,小陈又应了声是,这才站起身,罗顷看着远方,无论如何,自己已经是这个家的当家人了,是当家人,就要有主见。合理的要求可以答应,不合理的要求,为什么要顺从? 屋外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岚月这才把手中的一碗参汤端给琼竹:“王妃,您先喝一口。” “你啊,外面的事儿就这么好听,听了这么半天?”琼竹只喝了一口参汤就示意不喝,岚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奴婢是担心,担心……” “担心什么呢?外面有太妃,还有王爷。我啊,只用安安心心地坐月子就好了,这些家务事啊,就不操心了。” 琼竹的话让岚月又笑了:“我还一直以为,王妃您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呢。” “这女人家坐月子,能闲下来,是最好的。”太妃的声音已经响起,顾嬷嬷急忙带着屋内的丫鬟上前迎接,太妃来到琼竹床边,仔细瞧了瞧琼竹,才对琼竹笑道:“我原本以为,王爷还是个孩子呢,可是方才那番话,我才晓得,王爷,的确已经是王爷了。” 是王爷了!这句话虽然短,意思却深,琼竹也笑了:“是啊,王爷和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了。” “这都多亏了你。”太妃丝毫不吝啬夸赞的话,琼竹唇边露出一抹笑,当初自己嫁给的,是个纨绔世子,而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可以在王府内做主的人了。这种变化,自己很喜欢,非常喜欢。 “只是这句话,我还是要说,王爷和老王妃,毕竟是亲母子。”太妃踌躇一下,提醒了琼竹一句,琼竹收回思绪,对太妃微笑:“是啊,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会儿,东平郡王那边虽说什么动静都没有,但万一他……” “不过我相信你,你做主的王府,比我好。”太妃的话让琼竹又笑了:“太妃这是习惯夸我了,老王妃这会儿,只怕就在恨着我呢。” 提到老王妃,太妃不由叹气,但今日罗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想来老王妃也不会像原先一样了。 朱嬷嬷扶着浑身冰冷的老王妃回到屋内,还没等让老王妃坐下,朱嬷嬷就一叠连声地让人赶紧把火炉再生大一些,手炉也烧的热热地送过来。接着朱嬷嬷才把老王妃扶了坐下,把她的脚搁在脚炉上,又接过手炉放进老王妃怀中,还让人把火炉送到老王妃身边。 老王妃任由朱嬷嬷服侍着,一个字都没有说,直到朱嬷嬷把茶送到老王妃嘴边:“老王妃,您先喝口茶暖暖!” 老王妃这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朱嬷嬷心中念叨着,手就开始拍着老王妃的背,好让老王妃哭的舒服些。 “我的儿子,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他方才和我说什么?”老王妃哽咽着,抓住朱嬷嬷拍着自己后背的手,对朱嬷嬷只说得出来这一句话。 “王爷他,王爷他昨晚一宿没睡,今早只怕太累了。老王妃,原本……”朱嬷嬷都想不出词来了,只能努力劝着老王妃,老王妃瞧着朱嬷嬷:“一宿没睡,太累了。朱嬷嬷,连你都变了。”朱嬷嬷被老王妃这句话问的浑身颤抖一下,生怕老王妃已经知道自己投靠了琼竹,好在老王妃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把眼泪擦擦:“我病了,被这个忤逆子气病了,我要去歇着,你让人赶紧去请太医来。” 这是要要挟罗顷了,朱嬷嬷怎么会不明白老王妃的意思?但朱嬷嬷也只有应是,于是朱嬷嬷吩咐丫鬟来给老王妃卸妆宽衣服侍老王妃躺下后,自己就去禀告罗顷了。 “病了?”罗顷看着朱嬷嬷,朱嬷嬷真是恨不得地下有个缝可以让自己钻下去,只能对罗顷道:“老王妃她,王爷您那几句话,也有些重了。” “重不重的,轮不到你来说。”罗顷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把朱嬷嬷吓得差点跪下,好在膝盖只是一软,并没有真的跪下,朱嬷嬷对罗顷道:“是,是,这话,轮不到了奴婢来说。只是这太医……” “请,当然要请。不但要请,还要吩咐众人都好生服侍好我娘,只是我娘既然病了,那等到小郡主的满月酒上,只怕她就不能出席了。”罗顷的语气不轻不重,但却听得朱嬷嬷一阵寒意,这是,这是在警告老王妃吗? 王爷他,是王爷了。朱嬷嬷心中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不由悄悄地看了眼罗顷,罗顷的样貌其实和少年时候没有多少区别,但就是这样熟悉的样貌,让朱嬷嬷的神色颤抖一下。王爷他,是真正能在王府做主的人了。老王妃曾经想过的那些事儿,一个都实现不了了。 还有,宋三婆子想着的,老王妃只怕会把他们叫回来的打算,也实现不了了。 想着,朱嬷嬷暗自庆幸自己的打算是对的,于是朱嬷嬷对罗顷跪下:“是,王爷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会好好地服侍好老王妃。” 这个人,如此机灵,难怪会得到自己娘的喜欢,罗顷微微点头,示意朱嬷嬷下去,朱嬷嬷转身时候,悄悄地用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从此之后,王府就有了真正的主人了,别人再不能想东想西了。 老王妃病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王府,太妃听到老王妃病了的消息,看着程嬷嬷:“病了?” “是,是朱嬷嬷亲自去禀告的王爷,还遣了太医去,说病的很重。”程嬷嬷怎么不清楚老王妃的病是什么意思,依旧恭恭敬敬地回禀着。 “瞧来,老王妃她还真是,没有死心呢。”太妃轻轻地拨一下手炉中的炭,程嬷嬷见手炉里的炭快烧完了,接过手炉交给丫鬟们让她们下去给太妃换手炉里的炭。 “太妃您是明白人,自然晓得这是为什么,只是这件事,只怕妨碍着王妃。”程嬷嬷瞧着躺在床上的琼竹认真地说。 妨碍着自己?琼竹只略一想就明白了,于是琼竹笑着道:“任凭别人怎么说呢,横竖我还是这样过日子,再说了,这病来病去的,多来上几次,她见没人理她,也就腻了。” 正文 第两百一十二章 要挟要挟,自然是受要挟那一方肯受要挟才起效,否则就成了自己在那和自己玩,陡然让别人笑话。这个道理,想来老王妃要经过几次之后,才能明白了。 老王妃病了,除了太医之外,首先进来的就是鲁大太太,瞧见躺在床上的老王妃,鲁大太太就用帕子捂住脸开始哭起来:“原本是想进来贺喜,顺便谢过王爷赏赐下来的东西,可是怎么就遇到妹妹你生病了。” 自己嫂嫂一哭,老王妃就觉得头疼,她用手按着自己的额头:“你有什么好苦的?坐下吧。” “妹妹啊,我就想问问,你这病,可是因为王妃生下的个小郡主,气出来的?”鲁大太太虽坐下了,可还是一脸的好奇样子。老王妃原本想说出实情,但又怕自己说出实情被人笑话,于是老王妃咬牙道:“是!” “我就说呢!怎么你一向身子骨好好的,这会儿就突然病了。原来是因为王妃生了个赔钱货!”鲁大太太的话太过粗俗,让朱嬷嬷在旁边咳嗽一声。 老王妃被气糊涂了,也没有管鲁大太太说的话哪里不妥,鲁大太太真要继续说下去,就听到朱嬷嬷在一边道:“舅太太,我们郡主是金枝玉叶,宗室亲王嫡出的长女,上玉牒有诰命有俸禄,以后这赔钱货不赔钱货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朱嬷嬷突然的提醒,让鲁大太太有些不知所措,但鲁大太太很快就笑了:“是是,我只敢在你们面前说说,在外面,怎么敢说呢,这是什么身份,就算是……” 鲁大太太急忙把后面的话给咽下去,对老王妃道:“我想着,妹妹,你这个病啊,纯粹是因为王妃没有生儿子引出来的,上次你和我说的,要我们挑几个样貌好的丫鬟,我仔细想了想,不但要挑样貌好的,还要挑有宜男之相的。这王府之中,自然不能少了会生儿子的女人。” 这就差明着说琼竹不会生儿子了,朱嬷嬷又想提醒她们,但想着罗顷定然不会收,于是朱嬷嬷也就闭嘴不说。 挑几个有宜男之相的美貌丫鬟?老王妃也在心中这样打算着呢,只是不晓得罗顷会不会收。鲁大太太可不管这些,依旧往下说:“再说了,王妃在王府里这么多年,难免身子骨有些养娇了。所以……” “你挑的是哪家的闺女?”老王妃已经明白鲁大太太的用意,直接就打断她的话,鲁大太太一听这话就明白老王妃的心,凑在老王妃耳边轻声说起来,朱嬷嬷想仔细听,可是也没有听清楚,只听到几句什么,有教养,从小温柔和顺,都说是有福气的,因此爹娘也舍不得把她轻易嫁掉。 “在这省城之中,还有哪家府邸高过王府?还有比做我儿身边人更有福气的事吗?”老王妃听完鲁大太太的话,下巴一抬,十分得意的道。 “是,我也这样说呢,只是那边说,虽说是平民小户之家,可也晓得这朝廷自有规矩的,若不是次妃,人家也不愿意送进来。” 次妃,一开口就是要次妃之位,老王妃很想说上几句,真是人人都想攀高枝变凤凰了,不过老王妃一想到自己的出身,又转了话题:“你想办法把人带进来,我见见,若真的好,我这个亲娘做主了。” “这就有个机会,再过几天,不就是小郡主的满月酒了。到时我把人给您带进了。”鲁大太太胸有成竹地说,朱嬷嬷已经在旁边提醒:“老王妃,王爷说,老王妃您若是身子骨还没好,满月酒就不用出席了。” 什么?罗顷还说过这样的话,鲁大太太立即惊讶地看着朱嬷嬷:“老王妃是郡主的亲祖母,她不出席,这酒席还怎么办?” “老王妃还病着。”朱嬷嬷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鲁大太太又看向老王妃,老王妃听了朱嬷嬷这话,恨的牙咬:“好,好,好,我还病着,病着,你去告诉那个忤逆种子,说我的病要好了,让他把人参燕窝,都给我送上两斤来!” 人参燕窝,张口就要两斤,鲁大太太虽然知道这是自己小姑失口,但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老王妃发过了脾气,见朱嬷嬷还站在那不动,又对朱嬷嬷道:“快去阿!两斤人参,我拿了熬水喝。” “是,是!”朱嬷嬷立即连声应是离去,鲁大太太这才看着老王妃:“妹妹,你这……” “我是他娘,自己要点东西还不成吗?”老王妃发过了一次脾气,倒觉得气顺了,口里开始唠叨起来:“别说两斤人参,就算是二十斤人参,他也要给我变出来。” 朱嬷嬷把这话已经回到罗顷面前,罗顷听完眉就挑起:“老王妃那边,日常是用多少人参?” “老王妃平日不大喜欢用人参,说味道冲,一年也用不上两斤。王爷,小的晓得,这是老王妃在发脾气,但……” “你也不用解释了。”罗顷打断朱嬷嬷的话,对朱嬷嬷道:“你去库里领两斤人参,两斤燕窝,再加上别的补品,都去给我娘送去,只要我娘不怕吃了气不顺,就继续补。” “王爷!”朱嬷嬷看着罗顷:“这补的太过,难免……” “那我能做什么呢?朱嬷嬷,你说,我能做什么呢?”罗顷的话让朱嬷嬷也长叹一声,也只有先去库里领人参。库里每次要人参做药,都是出二两三两,至多半斤,这一下就要两斤人参,管库的不由瞧着朱嬷嬷:“嬷嬷,您没听错吧?两斤人参,老王妃这是要把人参当饭吃?这人参虽是好东西,但补过了,可是屙……” “呸呸呸,我来领药,你胡说八道什么?”朱嬷嬷啐了管库的几口,才把手伸开:“你先说有没有吧?” “有,必定是有的,只是我这不是担心老王妃吗?不,我是担心老王妃吃不完这么多,于是赏给了您,您就天天抱着人参当饭吃,对身子骨不好。”管库的连连点头,让小内侍照着单子去拿药,嘴里却在和朱嬷嬷说玩笑话,朱嬷嬷又啐了他几口,见小内侍捧着几包药过来,朱嬷嬷接了药也就走了。 “这以后啊,人参啊,燕窝啊,什么药材贵,就多备些。”等朱嬷嬷一走,管库的就自言自语地说。小内侍不懂:“为什么?这库里不是还有好几斤人参燕窝?” “没见老王妃这闹脾气,一次就要二斤,再多的货,都备不住她这样要。”管库的敲小内侍的饿脑门:“你啊,放机灵点,别以为管库就是看着库里的东西不少就够了,还要揣摩上面人的心思。” 小内侍连连应是,朱嬷嬷已经回到老王妃屋里,把人参送到老王妃面前,由她亲自过目了,这才让丫鬟拿去熬水。 老王妃见自己的话传下去,下面的人都动作,似乎这才气顺了些,看着外面的景色自言自语地道:“我就不能让她称心如意了。” 朱嬷嬷也不敢问这个她是指太妃还是琼竹,连声音都不敢应。 第二天就是小郡主洗三的日子,这天能来的,都是极亲近的人家。鲁大太太,太妃的嫂嫂,还有琼竹的娘家人也都来了。各自添过盆,说过吉利话,众人也就各自散去,琼竹面前,也就留下方太太和方大奶奶。 自从上次方大奶奶被琼竹训斥过之后,这还是方大奶奶头一次进王府,因此方大奶奶说话小心翼翼,生怕惹了琼竹生气。方太太就没有方大奶奶那边小心谨慎,手里抱着小郡主,口中就在叹气:“哎,怎么不是个儿子。” 这句话一出口,方大奶奶就晓得糟了,果真琼竹已经高声道:“奶娘,把小郡主抱下去。” 奶娘立即上前,要从方太太手中把孩子接走,方太太站起身,看着琼竹道:“我也是为你好,你嫁的是王府,做的是王妃,若能早点生个儿子出来,地位才稳。不然就像太妃一样,现在虽然尊贵,可是外面人人都晓得,王爷还是和鲁家亲。若你一直生闺女,等到别的女人生了儿子,到时你虽是嫡母,可到底是和我们不亲。” 方大奶奶刚想回转几句,就听到琼竹冷笑:“原来娘为的,是方家的荣华富贵。难怪娘走进这屋里,什么都没问,没问我生下孩子身子复原的好不好,没有问王爷和我好不好,张口就是一句,可惜是个女儿。娘若真嫌弃女儿不中用,当初何不在女儿一生下来,就把我给掐死,免得我不是个儿子,丢了你的脸。” “你这孩子,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张口闭口死啊活啊?”方太太也没有去管方大奶奶的脸色,依旧说下去,琼竹面上的冷笑更深:“为我好?你担心的,是方家的荣华富贵吧?” “妹妹,话不是这么说,我恍惚听说,听说鲁家已经在为王爷挑选次妃,人都选好了,只等带进王府了。” 正文 第两百一十三章 决裂 方大奶奶见琼竹发怒,只能硬着头皮解释,琼竹抬眼看向方大奶奶,虽说琼竹的眼神平静无波,但方大奶奶却吓得快要跪下。方太太见自己儿媳说出实情,也就顺着说下去:“王妃,我晓得你和王爷的感情,可是这王府,是需要儿子的,不如,我们……” 琼竹的脸色越来越黑,方大奶奶伸手去扯方太太的袖子,方大太还是看着琼竹,琼竹已经冷笑:“你是来恭贺我的,还是来气我的?” “王妃,我是为你打算啊!”方太太怎么听不出来琼竹话中隐含的怒气,但在方太太看来,这个念头对琼竹是很好的,非常非常的好,因此方太太决定不管怎样,都要说服琼竹,免得到时鲁家送进来的人得了宠,生了儿子,自己的女儿失了宠,到时方家在这省城之中,可就怎么都过不下去了。 “为我打算?还是为方家打算?”琼竹看着自己的亲娘,虽说琼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亲娘其实没有那么疼爱自己,可是意识到是一回事,一次一次被伤害,那是另一回事。自己的心,真的已经伤的再没有愈合的可能了。 “你,你是方家的女儿,方家的女儿,自然也是……”方太太的话并没说完,就看到了琼竹那冰冷的眼,方太太的唇没有合拢,琼竹的声音已经响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你想必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这句话。” “王妃,王妃,您先消消气!”方大奶奶见琼竹生气,急的急忙在旁边圆转。 “你们走吧,你们才是方家人,才是一家子,从此以后,直到我死,你们都不要进来。”琼竹的话让方大奶奶绝望极了,她给琼竹跪下:“王妃,王妃,婆婆也是为了……” “为了我好吗?她是真的疼我吗?这样的话,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愿意听,她心里想什么,我明白,她是方家人,你也是方家人,唯独,我再不是方家人了。”琼竹的语气已经带上痛苦和破碎,自己的女儿,自己会疼爱,而不是要这样的外祖母来疼爱。 “琼竹,我晓得你心中有怨气,可是你仔细想想,难道我说的话有错吗?”方大奶奶给琼竹跪下了,可是方太太还是仗着自己是琼竹的娘,还是在那试图劝说。 “为我着想,对我好?你这样自私,还口口声声你很疼爱我!你的所有的好,都是为了方家,所以你把我卖到了陈家,所以你收了陈家的银子,当我已经死了。到现在,亏你还有脸,来抱怨我没有生下儿子,还抱怨以后做不成舅舅!我的女儿,是宗室郡主,金尊玉贵,哪是你想的那样?你给我滚!”琼竹伸手指着方太太的脸,在那一个字一个字地骂出来,方大奶奶已经听的心惊胆战,方太太见女儿这样,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你,你不要以为做了王妃,就能这样对我不孝,怎么说我也……” “是,我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可你疼过我吗?爹爹去世之后,你只想着你的日子,你为我想过吗?到了这会儿,你还要说你的生养之恩吗?我被你卖了两次,再大的恩情都还完了,我做了王妃,认了方家,你受这样的供养,这是多余的利息,我也还完了,从今以后,你们不必进来,我生也好,死也好,过的好也好,差也罢,都和你们无关,你们也不用在想我在做什么,更不用去想方家还能得到什么好处。现在你们有银子有田地,有宅子有铺面,就好好地在那家中享受着,不要再来我面前啰嗦!”说完,琼竹高声叫着来人,顾嬷嬷带着人鱼贯而入,琼竹伸手指着方太太婆媳,对顾嬷嬷高声道:“把她们赶出去,从此以后,再不许她们进来王府一步!” “王妃!”虽说方才顾嬷嬷带着人在外面听到似乎琼竹在和方太太嚷叫,但没有琼竹的吩咐,顾嬷嬷也不敢带人进来,这会儿听到琼竹这样吩咐,顾嬷嬷大吃一惊,高叫一声。 方大奶奶已经膝行上前,拉住琼竹的裙子边缘:“王妃,王妃,您消消气。都是一家子,吵也吵过,闹也闹过,过后还不是要亲亲热热在一起过。方才的确是我们没见识,眼界浅,才说出这样的话。这会儿我们已经晓得错了。王妃,您要真把婆婆给赶出去了,她以后,可还怎么活啊?” “我欠她的,已经还清了,以后的日子,她的奉养不缺,她的荣华富贵依旧有,又何必再口口声声,说她有个做王妃的女儿呢?”琼竹的话让方大奶奶骨子里感到一阵寒气出来,她看向方太太,方太太其实已经有些懊悔了,明知道琼竹脾气倔强,怎么自己还和她唠叨那么半天?可是现在方太太在省城之中,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也不能倒了架子,再说琼竹是自己的女儿,于是方太太还是站在那,紧抿住唇,什么话都不说。 顾嬷嬷等人不敢说话,琼竹已经深吸一口气,对顾嬷嬷道:“顾嬷嬷,听到我方才的话了?” 怎么会听不到呢?但是,但是?顾嬷嬷瞧一眼方太太婆媳,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对方大奶奶道:“舅奶奶,您先请起来吧,不然真要我们动手,未免面子上台不好看了。” 方大奶奶怎么都不肯站起身,真站起身,离开这里,就真的进不来了。方大奶奶还是紧紧地抓住琼竹的裙边不放,琼竹弯腰看着方大奶奶,伸出手,把方大奶奶的手指从自己裙边上,一根根地拿开,方大奶奶只觉得琼竹的手心冰冷,但动作坚定。方大奶奶茫然地看着琼竹,琼竹后退一步,对顾嬷嬷道:“把她们……送出去。” 好歹不是赶走了,方大奶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但这心还是没有放下,顾嬷嬷已经示意两个丫鬟上前把方大奶奶扶起来,接着顾嬷嬷又走到方太太身边:“您瞧,您……” “我生了这样不孝的女儿,还不如没有生!”方太太输人不输阵地说了这么一句,自己掀起帘子走出去。 顾嬷嬷看着丫鬟内侍簇拥着方家的人走出去,这才走到琼竹身边:“王妃,不过几句不中听的话,您,您就……” “顾嬷嬷,从此之后,只有王府是我的家,也只有我的女儿,我的丈夫,是我的家人了。”琼竹伸手捂住心口的位置,只觉得心口疼的让她无法呼吸,顾嬷嬷看向琼竹,见琼竹的脸色苍白,急忙扶着琼竹躺下:“王妃,您先歇歇吧。” “顾嬷嬷,方才出去的人,是我的亲娘,按说她该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了,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们还比她,更关心我呢?” 琼竹虽然躺下了,但语气还是那样哀伤。顾嬷嬷勉强笑了笑:“小的们照顾您,是要服侍的好,这样才……” “不,不一样的。”琼竹的语气很坚定,同样都是服侍,带有关心的服侍,和只想服侍,那是完全不同的。 顾嬷嬷看着琼竹的神色,不由浅浅一笑:“您是这样好的人,温柔,美丽,和善,还护着我们,这都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好主人。我们自然会好好地服侍。”几辈子修来的好主人吗?琼竹很想哭,但现在还在坐月子,坐月子时候是不能哭的,哭了,对眼睛不好。 琼竹闭上眼,那就睡吧,睡醒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到时候可以看到女儿可爱的笑容,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受一点嫌弃?琼竹模模糊糊地想着,眼皮越来越沉,沉沉睡去。 一只手在琼竹的额头上摸过去,琼竹没有睁眼,接着耳边传来罗顷的叹气声,琼竹这才睁开眼看着丈夫:“你叹什么气呢?” “我想瞧瞧你可好好的。”罗顷看着妻子的眼睛认真地说,琼竹就晓得丈夫已经知道自己下午发火的事情了,于是琼竹看了眼躺在摇篮里的女儿:“我没什么事儿,我这会儿觉得,就算你不疼我们的女儿,我也会很疼很疼她,就算……” “别人说的话,你怎么就这样放在心上?”罗顷急忙坐下,握住妻子的手,认真地说:“我也很疼女儿的,我也很喜欢女儿的。先不说我们还年轻,还能生下儿子,就算我们真的生不出儿子,这个楚王府,谁爱接谁接去。” 琼竹没有想到丈夫会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目瞪口呆地看着罗顷,罗顷微笑:“怎么,你不信我的话吗?” “不,我不是不信,只是觉得,觉得……”觉得什么呢?琼竹一时想不出来,说不出口。 罗顷已经把琼竹的肩拢过来:“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一起遇到了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呢?” “明白什么?”丈夫的怀抱还是这样温暖,让琼竹觉得,什么担心和烦恼都离自己远去。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正文 第两百一十四章 “荣华富贵对别人来说,可能趋之如骛,可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琼竹,这样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些东西,日夜思量,想着保住荣华富贵呢?我又不是东平郡王。”罗顷最后那句话让琼竹噗嗤一声笑出来。 罗顷看着琼竹的眼睛:“有没有儿子,我都不着急,横竖到我死那天,我都是楚王,是宗室亲王。我的女儿,也是宗室郡主,金尊玉贵,嫁到谁家都不怕欺负,又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说,你也当我是外面那些俗人一样?” 像那些俗人一样?琼竹的唇微微往上弯,看着罗顷道:“你想说,你舅舅,你娘,都是俗人了?” “调皮。”罗顷捏一下琼竹的下巴,接着罗顷就叹气,说起来,那都是些自己的至亲呢,可是做出来的事儿啊,让人真是,罗顷晓得自己这会儿不该再抱怨了,妻子还在坐月子呢。 琼竹抱紧罗顷:“没事,以后你有我,我有你,还有我们的女儿,我们是一家子,什么都不怕。” 真好,有这一句就够了,就再也不怕什么狂风暴雨,再也不担心什么外人来说三道四,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罗顷把琼竹也抱的紧些,琼竹靠在罗顷肩上笑了,就不晓得老王妃那边的安排,最后会如何收场? 琼竹大发脾气,把方家婆媳赶出去的消息,王府内很快就传遍了,老王妃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由冷笑道:“瞧瞧,这是还没生下儿子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王妃毕竟是朝廷……”朱嬷嬷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老王妃打断:“朝廷诰封的王妃又如何,没有生下儿子,那就是要使尽了手段才能稳固住地位,而生下儿子就不同了。王爷是我生的,横竖那个用尽手段要让王爷尊重她的人,不是我。” 这个她,指的就是太妃了,朱嬷嬷不敢打断老王妃的自吹自擂,只敢说一句:“王爷向来很孝敬您。” “就是因为他很孝顺我,我才要为他谋划,否则他生不生儿子,我操心什么呢?”老王妃说完还叹了口气:“哎,可惜我的儿子啊,要等到很久之后,才晓得我的苦心呢。” 朱嬷嬷只有连声应是,小心伺候着老王妃,老王妃这的一举一动,罗顷很快就知道了,罗顷知道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浅浅一笑:“看来我娘的病,很快就要好了。” “王爷,您既然不在意也不愿意有人送个人进来,为什么还不阻止?”小陈有些疑惑地问。罗顷淡淡一笑:“不过是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罢了,若我这次直接不让他们把人送进来,他们只当我是说说罢了,总要等到见了棺材,他们才会死心。” “明白了!”小陈在旁边点头,罗顷不由敲他脑门一笑:“不要再这说东说西了,赶紧把这些信,送去给太妃。” 这些信是东平郡王那边写来恭喜罗顷喜得千金的,小陈也晓得东平郡王在这府里,算是个忌讳,于是小陈赶紧把信送往太妃那边。 太妃看了东平郡王送来的信,才对身边人笑着道:“东平郡王说,选了不少好东西,恭喜我添了孙女。这些东西,着实也……” “东平郡王这会儿可老实了,照奴婢瞧来,只怕东平郡王是担心太妃您,您……”丫鬟一时嘴快,说出这话又觉得自己说错了,急忙停下口不说,太妃倒笑了:“王爷是和我说过,可是呢,我觉着,就算惩罚了东平郡王,又没有让他的爵位丢了,到底没趣,因此我也不想管这些事儿。” “那太妃您想管什么事儿?”丫鬟好奇地问,太妃微微一笑:“自然是管我的好孙女了,你见过郡主了吧?真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还没见过呢。” 丫鬟当然要顺着太妃的话,赞美几句小郡主。太妃这边对东平郡王送来的信没有回音,罗顷当然也没有回信过去,这让东平郡王更加着急,皇帝的旨意上说的是,由楚藩惩治东平郡王,这下东平郡王的爵位是不会丢了,可是谁知道楚王会如何惩处? 东平郡王也晓得自己和罗顷之间,名分上还属叔侄,罗顷自然不能动手,那只有太妃这边了,可是太妃这边没有回音,罗顷也没有回信,难道说,罗顷他们要想个大大的,让自己脸面尽失的大惩罚? 东平郡王在那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既然罗顷生了女儿,那就让自己的王妃,前往楚王府道贺。 东平郡王妃听说自己要前往楚王府道贺,十分不愿意,毕竟和楚王府闹的如此之僵,上次还被太妃那边对待了,这次去,也是送脸给人家打,可是东平郡王好说歹说,威胁利诱,甚至说出,如果东平郡王妃不肯去,那就让次妃前去的话。 东平郡王妃也不愿意次妃去出这个风头,于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吩咐人先往楚王府送了封信,说是自己要前往楚王府道贺。 信送到太妃手上,太妃倒愣了一下:“她竟然还有脸要往我们府上来。” 这话,也只有太妃能说,别人不敢接的,过了好半日,还是程嬷嬷赔笑着道:“毕竟,那边也算长辈,要来也不好说不让他们来。” “长辈,从没见过这样做长辈的。”太妃话中有浓浓的不屑,就把信交给程嬷嬷:“还是按着原先的办吧,只是,”太妃话没说完,就顿在那,突然对程嬷嬷道:“你可还记得周家?” 怎么会不记得,程嬷嬷笑着道:“太妃怎么会想起他家来了?听说他们家现在,跟着小儿子住,小儿子在绸缎庄找了个事儿做,只能勉强糊口,小儿媳成天操持家务,又没有人帮忙,都累的不行。听说周大娘前段时间病了,这会儿也不晓得好了没有。” “你听说的还真不少。”太妃瞧了程嬷嬷一眼,程嬷嬷的脸微微一红:“都是同伴们说的,毕竟我们都……” 程嬷嬷没说完,太妃就摆了摆手:“这些也不用去说它,你把周家的人寻来,我有话要吩咐。” 这可是破题头一遭,程嬷嬷虽然觉得这命令很奇怪,但还是赶紧让人去传了。着人去传之后,程嬷嬷就想问问,太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吩咐,但太妃不说,程嬷嬷也问不出来。 传话的小内侍匆匆忙忙赶到绸缎庄,寻到周四,把太妃的话说了,周四顿时愣在那里:“真的,太妃说要寻我们家的人?” “太妃就是这样说的,程嬷嬷听到了,因此才让我们出来外面传话。周四哥,说不定你家,又要走运了。”小内侍在那笑着说,周四听出小内侍话中的揶揄,但也不敢和小内侍再就这话斗上几句嘴,于是忙忙地告了假,就出去外面庄上,让自己的娘赶紧收拾了,往城里赶。 周大娘听说周四这话,也愣了半天,但不管是好是坏,这个机会是不能失去的,失去了就不晓得什么时候再来。于是周大娘也就和儿媳一起,急忙收拾了,就往城里赶。饶这么慌乱,等到到了王府,也是天快擦黑了。 周四媳妇见天色已经晚了,十分忧伤地道:“这会儿这么晚了,不晓得太妃还记不记得传过我们进来?” “不管太妃记得不记得,我们这会儿也只能请求见面了。”周大娘可比自己儿媳稳重多了,说了一句就吩咐儿子去门上,守门的一见周家人过来,就笑嘻嘻地道:“来了,方才程嬷嬷还说,只怕您要明早才能到呢。” 这一句一说出来,周大娘就跟吃了颗定心丸一样,于是周大娘故作矜持地道:“主人传话,哪能到的慢了?” “周大娘,您要是真这么忠心,也就不会有这一出了。”守门的说着,就让人赶紧往里面传。周大娘听到内侍的嘲讽,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带着人在门上焦急地等着。 “他们家倒到的早,我还以为,要明日一早才能到呢。”程嬷嬷前往太妃面前回禀时候,也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看来,还是要吃点苦头。”太妃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对程嬷嬷道:“既然来了,就让周家的进来吧。” 程嬷嬷应是,命人赶紧去传,这边程嬷嬷就小心翼翼地问:“您怎么想起传他们家了?” “这不是,东平郡王妃要来了。”太妃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这让程嬷嬷更摸不着头脑,怎么东平郡王妃要来了,就要把周家人寻来?就说话的工夫,周大娘已经带着儿媳走进屋内,一看见太妃,周大娘就带着儿媳跪下,连连磕头:“奴婢给太妃请安,多日不见太妃,奴婢心中十分挂念,只是……” “周大娘,起来吧,你心中想什么,谁不知道呢。”太妃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对程嬷嬷示意,程嬷嬷上前要扶起周大娘。 正文 第两百一十五章 要求 周大娘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奴婢犯了那么大的罪,太妃还对奴婢如此相待,奴婢……”周大娘的话没说完,就看见太妃唇边嘲讽的笑容,于是周大娘浑身一凛,转口道:“不知道奴婢今日,能为太妃做什么?” 这样的话才像话,太妃勾唇微笑:“起来吧,这样跪着,别人瞧着也不像。”这次周大娘依言站起身来,依旧恭敬地等着太妃和自己说话。 太妃瞧来瞧周大娘,才对周大娘道:“再过几天,东平郡王妃就要来了。” 东平郡王妃就要来了?那她来不来,和自己被召见有什么关系?周大娘心中想着,猛地意识到太妃的目的,但周大娘不敢说话,只能等着太妃说,果真太妃继续道:“按说,东平郡王妃每次来,都是客人,我们这边,也该出人服侍的。” “奴婢愿去服侍东平郡王妃。”周大娘又利索地给太妃跪下了。周四奶奶没听懂周大娘的话,只能是周大娘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会儿见周大娘跪下,周四奶奶也急忙跪下,但一脸的懵懂。 太妃已经笑了:“周大娘,说来说去,这阖府上下的人,的确只有你,是最清楚主人家心思,也是最明白分寸的,可惜啊可惜。” 只要这样说,那自家就有希望。周大娘压抑住心里的欢喜,伸手却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那是奴婢糊涂油蒙了心,一味只想着自己家,却忘了没有了主人家,自己家就什么都不是。” 这样认错的态度,太妃算是听进去了,于是太妃轻声道:“你也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这一次,你差事要办的好,那就许你全家重新进府,不过那总管之位就别想了,若办不好……” 太妃没有说完,周大娘却已经明白了,又对太妃磕头下去:“太妃如此看重奴婢,奴婢定会好好地办这件差。” “下去吧!”果真响鼓不用重锤,太妃很满意周大娘的表现,挥手挥退周大娘,周大娘又对太妃磕了头,这才带着儿媳躬身退去。 “太妃,为何非要周家?”程嬷嬷有些不解地问,太妃已经咬牙切齿地道:“周家当初做的事儿,我怎么会忘了呢?用周家给东平郡王府打脸,这才能消了我心中的那口气,至于周家重新进府,必定不能像原先一样,只会更小心谨慎。周家的人说起来,的确很能干。” 这一点,程嬷嬷也很服气,于是程嬷嬷笑着道:“还是太妃有智谋。” “什么智谋,只是不愿意想太多了。”太妃的话让程嬷嬷又赞了几句,程嬷嬷这才按照太妃的吩咐,出来和周大娘婆媳说话,周大娘婆媳自然没有离开,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子里等着,看见程嬷嬷走出来,周大娘就迎上前:“程……” 一时周大娘竟不晓得该怎么称呼程嬷嬷,原先在王府里面,周大娘辈分高,连程嬷嬷都要叫周大娘一声婶子,而周大娘也叫程嬷嬷一声侄女,可是今时今日,已经不一样了,周大娘怎么敢还像从前一样? 倒是程嬷嬷笑了:“太妃的吩咐,方才周婶子您也听到了,先回去歇着吧,等明儿,你们就带着人暂时住进来,也不要太多,家里总要先安置好了,然后才好过来。” 程嬷嬷说一句,周大娘应一声是,又谢过了程嬷嬷,这才带着自己儿媳离开。 等离开了太妃的院子,周四奶奶才有些不解地问:“婆婆,您为何要说,要去服侍东平郡王妃呢,难道我们不是该离她们家远一些?” “你这就不懂太妃的心了?太妃恨不恨东平郡王妃?恨?想不想处置?想!但要太妃亲自动手的话,太妃是什么身份?自然只能由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来背了。”周大娘的一番解释,周四奶奶明白了,但周四奶奶还是继续问:“那,若东平郡王妃气恼,要处置我们呢?” “不会的。”周大娘回答的很肯定,东平郡王妃这一次,也是希望楚王府这边能够看在她远道而来的份上,对她家过去做的事情都不记在心上了,而不是来吵架的。再说了,一个客人,要处置这府上的主人,除非是想和主人撕破脸,而周大娘肯定,东平郡王妃,不会和楚王府撕破脸。 这一次,这个机会,自己必须要抓紧,不然的话,就只能继续回去过苦日子了。实话说,周大娘也过怕了在庄子上的那些日子。 周四一直没有离开,等在王府门口呢,天已经黑了,再过段时间就要宵禁了,还不见自己娘和媳妇出来,周四急的团团转,但又不敢托人进去里面问问,好容易看见自己娘和媳妇说着话出来,周四急忙迎上去:“如何?” “先回去再说。”周大娘也晓得这件事要好好地筹划一番,催促儿子赶紧回住处。这一句回去再说,让周四心中更像小猫抓挠一样痒痒的,但周四不敢追问,只能看着自己娘的神色,看起来神色没什么不好,这就够了。周四搀扶着周大娘,和自己媳妇脚步匆匆地离开王府。 回到住处,周四听周大娘详细说了,欢喜的不得了:“娘,这样就太好了,您一定要抓住机会,还有媳妇,你也要帮着娘,不要成天只晓得抱怨。” “晓得了。”周四奶奶不悦地说了这么一句,周四又要说话,周大娘已经对自己儿子摇头:“你啊,就是不够稳重,才闹出上回这件事来,如果你再稳重一些,我们家也不用吃这么久的苦头。” “娘!”周四长长地叫了一声,周大娘用手按下额头:“罢了,这件事都过去很久了,也不用说了,我们定要把这件事办好,媳妇,明儿你就回去,把家里安顿好,这一回,我们只怕要在王府里待上好久。” 最好的结果,就是能够重新回到王府,周四奶奶连声应着,周大娘的眼中也闪出光芒,一定,一定要把这差事办好了。 太妃这边安排东平郡王妃来的各种事项,也没有瞒着别人,很快老王妃那边就晓得了周大娘竟然要去服侍东平郡王妃,这让老王妃坐不住了。都是犯错的人,都是被赶出王府的人,为什么周大娘家可以重新回到王府,而宋三家就要在外面苦苦熬着? 于是老王妃完全不管朱嬷嬷的劝阻,直接就去找太妃去了。太妃每次都要去琼竹那边探望琼竹,看看孩子。俗话说小孩子生下来三天之后,就一天比一天好看,况且王府养孩子甚是精心,小郡主越发显得粉妆玉琢,让太妃爱的不得了,顺口就喊她一个玉儿。 琼竹听到了,索性这孩子的小名就叫了玉儿。老王妃在太妃院子里没有寻到太妃,听说太妃在琼竹院子里,于是老王妃又带上人直接到琼竹那边去了。 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屋内传来太妃的笑声,“玉儿乖,给祖母笑一个。”还夹杂着琼竹的声音,这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由又戳了老王妃的心,于是老王妃也不等这边的人通报,直接就掀起帘子走进屋内,对太妃冷笑道:“太妃好啊,这别人家的孙女,您倒亲的不得了。” 老王妃一开口,果真还是能气死不好呢呢。太妃瞧着怀中的孩子,不咸不淡地道:“什么别人家的孙女?这孩子,是我嫡亲的孙女。民间还有假子真孙的说法呢。” 老王妃被太妃这句话给噎住,琼竹已经在床上对老王妃微微欠身:“老王妃您请坐,您的病,好了?” 琼竹这句话一出口,老王妃才想起自己还托言病中,于是老王妃脸一红,但很快老王妃就道:“就算病没好,我也要来瞧瞧我的孙女,免得她还在襁褓之中,就分不清谁才是她的亲祖母。”说着老王妃就要去接太妃怀中的孩子,太妃把孩子轻轻一送,却不是送到老王妃手上,而是送到奶娘怀中。 老王妃没有接到孩子,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着太妃道:“您,也未免太……” 奶娘抱着孩子,真不知道该不该把孩子送到老王妃手中,好在这会儿孩子突然哭起来,奶娘急忙托言喂奶,匆匆离开。 “瞧瞧,这孩子,一天还要吃好几次奶。”太妃对琼竹微笑,琼竹也微微一笑,她们之间的亲密,让老王妃觉得气又要上来了,但今儿老王妃的主要目的不是来和琼竹还有太妃吵架的,于是老王妃轻咳一声,对琼竹道:“王妃上一回赶走了我身边的人,说她们离间你我之间。这会儿误会已经消除了,我想,王妃也该把人给我叫回来了。” “儿媳还在坐月子呢。”琼竹现在对老王妃的挑衅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横竖老王妃忙活半天,也什么都得不到。 就这么轻轻一句,老王妃就觉得旁边的太妃似乎在窃笑,于是老王妃的脖子一梗:“那,太妃这会儿掌管着王府,能否……” 正文 第两百一十六章 反对 “我不过暂时管着。要谁回来,还是要等王妃出了月子再说。”太妃也明白琼竹的意思,也用了拖字决。 这样的反应没有出老王妃的意料,因此老王妃更加生气了:“你们一个拖一个,只当我的话都不成话一样。王妃,我今儿就要你一句话,你,同不同意宋三一家回王府,毕竟周家犯了那么大的错,这两天我都恍惚听说,他们家得到太妃的许可要回来了。” “周家不一样,周家是太妃做主赶出去的,自然是太妃能叫回来的,而且周家回来,也是担负了……”琼竹只解释了一半,就被老王妃打断:“你就是在敷衍我,我就要宋三一家,没有宋三家的在我身边,我吃饭都不香。” 老王妃这是开始耍赖了,真是几十年都没有长进,太妃心中鄙视地想。 琼竹又笑了:“还是不行。” 轻轻巧巧四个字,让老王妃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还是不行?为什么?” “因为宋三一家,没有功劳啊!”太妃已经对老王妃说了这么一句,老王妃都快要咆哮了:“没有功劳?有没有功劳,不过是你一句话,可怜我在这王府里面,熬了这么大半辈子,连口安乐茶饭都吃不到。” 若是罗顷在此,琼竹都能看到罗顷面上浮现的无奈了,太妃用手按下太阳穴,琼竹已经对太妃道:“太妃,您先请回去吧。” 太妃对琼竹点头,带着人离开,屋内只剩下老王妃和琼竹的人。琼竹看着老王妃:“您,为什么到这会儿还没明白呢?” 明白什么?老王妃瞪了琼竹一眼:“明白什么?明白我亲生的儿子,为什么不孝敬我?” “王爷一直很孝敬老王妃的,也一直很担心老王妃受委屈,可是换来的是什么?老王妃,您仔细想想,难道换来的,不是您的得寸进尺,不是您的胡搅蛮缠,不是您的……” “住口!”老王妃盯着琼竹:“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是谁?一个晚辈,一个侥幸得到王妃之位的人,一个……” “不管是我,还是太妃,还是老王妃您,能在这王府之中,都脱不开两个字,侥幸!”琼竹也打断老王妃的话,眼看着她的眼:“老王妃,您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这些委屈,你自己好好地想想,到底有多少是自己去找的?是,你是生下了王爷,你是为这王府延续立下了功劳,可是,想要得到别人敬重,不是自己蹦跳着要别人敬重你,你仔细想想你的行为,能让人说出敬重两个字吗?我为什么要赶走宋三一家?不就是因为,他们家在你身边,你越发地不敬重你自己,越发地胡作非为,越发地让王爷为难。但凡您,真心地疼爱王爷一点,也不会舍得王爷为难!” 老王妃数次向要打断琼竹的话,但琼竹岂是能让老王妃轻易打断的?一句句,一字字,都像重重地石头一样,砸在老王妃心上,老王妃的声音都哽咽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 “因为我希望王爷能真的开心快乐,我希望王爷和你,能做一对好好的母子,而不是你在那胡搅蛮缠、胡作非为,让王爷一次次地为难。老王妃,你摸着你的良心想想,你,真的有把王爷当做你的儿子,而不是什么得到恩宠,得到荣华富贵的工具,来疼爱吗?” 琼竹已经走下了床,她身着寝衣,身形看起来纤弱无比,岚月急忙拿过外面的斗篷给琼竹披上,担心琼竹受寒,琼竹把斗篷牢牢地抱在怀中,直直地盯着老王妃:“您,真的疼爱王爷吗?把他当做儿子,而不是当做什么别的?” “不。你胡说,你胡说。”老王妃仿佛听到什么很可怕的话一样,伸手就要往琼竹脸上打去,一只手从一边伸来,握住老王妃的手腕,老王妃抬头,看见的是罗顷的眼,罗顷的眼中有伤痛,还有……老王妃有些不敢承认,还有平静,那是哀伤到极致之后的平静。 “儿啊,她说的话都是些胡言乱语,你不要往心里去。”老王妃没有想到罗顷早就来了,更不知道罗顷到底听了多少,于是老王妃对罗顷有些恐慌地说。 “娘还病着,先回去歇息吧。”罗顷的眼神更加平静了,那点伤痛,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这样的平静让老王妃害怕,她伸手拉住罗顷的袖子:“顷儿,不要不要娘。” “娘生了儿子,儿子会让娘,得到想要的荣华富贵的。”罗顷这句话,仿佛不久前也对老王妃说过,可是老王妃这会儿,却更加恐慌了。得到想要的荣华富贵,那别的呢?儿子是不是不会再放纵自己,是不是不会…… 但老王妃没有机会问出这些话,就被罗顷唤来的人送走了。罗顷握住琼竹的手,琼竹感到丈夫的手很冰冷,于是琼竹轻声道:“你又没让他们给你换手炉了。” “心伤着伤着,就习惯了。”罗顷回答的,却是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琼竹靠进丈夫怀中:“是我不好,我不该……” “不是你不好,你再好,有些事儿,也阻止不了的。”说着罗顷长叹一声,心伤着伤着,就习惯了,就要承认,自己的娘,其实不爱自己,或者说,不是像疼爱儿子那样疼爱自己,而是一个能给她带来恩宠,带来荣耀,带来荣华富贵的……东西。 至于这个东西,是叫罗顷也好,叫什么也好,都没有关系。罗顷把琼竹拥进怀中,琼竹感受着丈夫怀抱的温暖,轻声道:“我们两个,其实是一样的。” 自己的亲娘,并不真的疼爱自己。要承认这一点,需要付出很大的勇气,幸好,他们彼此都找到了彼此,也终于承认了这点。 “你比我好一点。”罗顷的话让琼竹笑了:“其实,也就好了那么一点点罢了。”在自己的父亲去世之前,不,甚至在被卖进陈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琼竹都认为,娘是真的疼爱自己的,只是没有办法,走投无路,才把自己卖掉。 而现在,终于可以承认,娘的疼爱,其实是有限度的,其实是排在很多事情之后的。琼竹又想哭了,罗顷已经抬起她的下巴:“不要哭,月子里哭了,对身体不好,对眼睛也不好。” “他们都说,月子病,要月子里治呢。”琼竹把下巴放在丈夫肩膀上,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罗顷不由微笑:“你还想多生几个,多治治你的月子病?嗯,那我们下一个,就生个儿子,然后又是女儿,然后……” “你当是母猪下崽?”琼竹虽然知道丈夫这话是逗自己开心,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反对。罗顷把琼竹抱的更紧:“我只是想,我们的家人,应该更多几个。” 是的,孩子是丈夫和自己,最重要的家人了,自己和丈夫,会很疼爱孩子们,是当做自己孩子疼爱,而不是当做要博取荣耀,得到荣华富贵,巩固住地位这样的重视。这是不同的。琼竹不由憧憬起来,有好几个孩子围在自己和丈夫身边,叫着爹娘的情形,那样的情形,一定十分美好。 老王妃被送回院子,朱嬷嬷见老王妃又是面色苍白地被送回来,晓得一定又吃了些言语,急忙服侍着老王妃,又是端茶递水,又是给老王妃披上厚斗篷,送上热热的手炉。 老王妃这一次比上次气的还要厉害些,连喝了好几杯热茶,才把话说出来:“忤逆,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老王妃,王爷对您?”朱嬷嬷小心翼翼地问着,老王妃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王妃有句话说的对,定然是他们身边的人,都在说我的坏话,离间我们母子。” 这,这什么意思?朱嬷嬷还在想着老王妃话里的意思,老王妃已经又道:“所以,王爷身边,必须得有肯听我话的人,不然的话,王爷只会和我,越来越距离远。” 朱嬷嬷听了这话,心中暗叫一声完了,老王妃看来是铁了心肠要弄一个什么次妃给王爷了,到时只怕母子之间还会有场争吵,只愿到那时候,老王妃能撞了南墙才回头。 玉儿的满月酒,也临近过年,虽说不能大请客,可是能来参加满月酒的人,都是省城里面有分量的,太妃还早早就拿了钱,让人在寺里,搭了粥棚施粥,若是肯为玉儿念上一段祈福的经书的人,还能得到一条棉裤。 头一天,就施出了几十石的粥,上百条棉裤,此后几天粥棚也很热闹。而东平郡王妃,也来到楚王府,当东平郡王妃的车驾在楚王府门口停下时候,东平郡王妃先掀起帘子看向外面,楚王府一切照旧,但东平郡王妃却生出一丝怯意。 不知这一回,是好事还是坏事。 “郡王妃请下车吧,我们太妃在里面等着郡王妃呢。”周大娘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东平郡王妃抬眼看向周大娘,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正文 第两百一十七章 安置 周大娘怎么不明白东平郡王妃眼中的惊异是为什么,但周大娘依旧恭敬地又重复了一遍,东平郡王妃这才微微一笑:“我很想念嫂嫂了。” “我们太妃请郡王妃往里面去。”周大娘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并没有顺着东平郡王妃的话说什么,东平郡王妃不由浅浅一笑,心中升起斗志,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来做客的,太妃也不能对自己太过分。 东平郡王妃扶着丫鬟的手下车,周大娘在前做引导,众人簇拥着东平郡王妃走进王府,刚踏过王府大门时候,东平郡王妃看到门上那和自己家王府不一样的地方,心中不知怎么生起一丝怯意,东平郡王妃不由瞧向周大娘,周大娘还是和原先一样恭敬。 自己有什么可怕的呢?东平郡王妃对自己说着,面上的笑容露出,自己不用担心,不用害怕,顶多就是些冷言冷语,但碍着礼仪,想来太妃也不会过分。东平郡王妃在众人簇拥中往太妃的院子行去,一路上所遇到的内侍丫鬟,看见东平郡王妃,都低头恭敬行礼,这和原先是一样的。 将到太妃院子时候,东平郡王妃终于忍不住对周大娘道:“说起来,上回来这里,也没有一年时候,可是看着这里,竟像有些改变。” “王府并没什么变化,想来是郡王妃您的心境,有了变化。”周大娘的语气恭敬从容,却点在东平郡王妃心上,心境有了变化?东平郡王妃不由微笑:“也不知周大娘你,是不是也有了变化?” “小的不过是下人,除了服侍主人,听从主人的命令,别无……”周大娘微微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其余的事儿,都和小的没有关系。” 这个人,到底?东平郡王妃唇边露出一抹冷笑,丫鬟已经看见东平郡王妃走进院子,对低垂着帘子的上房禀告:“太妃,东平郡王妃来了。” 随着丫鬟的禀告,屋内的帘子被挑起,东平郡王妃刚走上台阶,就闻到屋内传来的香气,接着是太妃的声音:“请进来吧,天冷,我就不出去了。” 这样的冷遇,也是在东平郡王妃意料之中的,于是东平郡王妃走进屋内,太妃看见东平郡王妃,这才站起身:“你来了,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没有久别重逢那种假惺惺的寒暄,没有平常看起来亲热的执手相望,太妃就这样很平静地说了一句。东平郡王妃已经深吸一口气,露出最完美的笑容:“是,我来了,许久不见,嫂嫂可还好?” “我好什么?”太妃已经重新坐下,并对东平郡王妃道:“你也坐下,我年纪渐大,这会儿又做了祖母,不管是什么事儿,我都不管了。” 虽说太妃让东平郡王妃坐下,但并没人上前送上椅子,而太妃面前,只有一个小杌子,这样的小杌子,自然不是东平郡王妃这样身份的人能坐的,于是东平郡王妃还是站的直直的:“我坐了好几天的车,腿都坐疼了,还是站站好。” “也是,你年纪也上来了,比不上年轻时候了,既然你乏了,来人,送郡王妃去歇息。”太妃说着就示意周大娘上前。 这就完了?东平郡王妃没想到太妃竟然一点也不啰嗦,就让自己下去歇息,原本……东平郡王妃收起脸上的惊讶就对太妃道:“嫂嫂不用着忙,我这回来,是因着新添的侄孙女,怎么,嫂嫂也不让我见见侄孙女?” “玉儿好着呢,劳烦你挂念了。”太妃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又道:“你远道而来,方才还说坐的腿都疼了,还是去歇息吧。”说着太妃又叫来人,这是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了,东平郡王妃怎么肯就此下去,对太妃道:“嫂嫂,做弟妹的……” “郡王妃,我们太妃说,请您下去。”周大娘已经走到东平郡王妃,语气中带有催促,东平郡王妃不由看向周大娘:“你,难道不知道做下人的规矩吗?” “小的是楚王府的下人,所能听从的,就是太妃的话。太妃吩咐,请郡王妃先下去歇息,小的自然只能听从太妃的话。”周大娘怎么会被这样的话给难住? 东平郡王妃的眉一挑,想要再说几句话噎住太妃,但又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只能忍气吞声地道:“既然如此,那做弟妹的就先下去歇息。” 说完东平郡王妃对太妃匆匆行了一礼,就后退出去。当东平郡王妃转身时候,太妃分明看到东平郡王妃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再紧握成拳,又有什么用呢?太妃唇边现出嘲讽笑容,看着帘子重新放下,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太妃这才叹了口气:“哎,东平郡王,还真不能算男人。” 自己做了错事,不敢接受惩罚,要东平郡王妃出面接受惩罚,这种事情,真是让人看不起。 服侍的丫鬟不晓得太妃这话什么意思,刚想询问,就看见程嬷嬷从外面走进来,太妃对程嬷嬷道:“你有什么事儿,怎么过来了?” “太妃,方才小的正要去王妃院子,就看见鲁大太太,带了几个人往老王妃的院子去,我仔细瞧了瞧,见里面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瞧那穿着打扮,虽说是做丫鬟装扮,但分明和一般的丫鬟不一样呢。”程嬷嬷的话让太妃又笑了:“老王妃真是,撞了南墙还不回头,只可怜那几个姑娘,自己的爹娘要荣华富贵,就忍心把她们推出去。” “这也算不上可怜,个人的命数。”程嬷嬷的话让太妃摇头:“也不能说是个人的命数,若遇到好爹好娘,依她们的出身,嫁了门当户对人家,总比……”太妃把话咽下去,罢了,想这些做什么?横竖这些事儿,是罗顷和老王妃母子俩之间的争斗,别人真的无能为力。 “这两个姑娘,真的很不错。”老王妃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双少女,不由点头称赞。 鲁大太太听到老王妃喜欢这两个姑娘,面上笑容都快藏不住:“说起来,都还是老相识呢。妹妹,你可仔细瞧瞧,吴姑娘可有几分相熟?” 鲁大太太说话时候,吴姑娘已经对老王妃露出笑容,老王妃仔细往吴姑娘面上瞧了瞧:“嗯,是有点面熟。” “妹妹,我和你说吧,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在家时候,我们家的邻居,也有个和你差不多一样大的姑娘,你们还经常在一起玩,后来这姑娘就嫁到吴家,这次可巧,她男人做生意得法,也来省城了,我上回去赴宴的时候遇到,哎呀呀,她这闺女,出落的比谁都漂亮。”鲁大太太边说边比划,老王妃已经对吴姑娘伸出手:“原来如此,你快过来我面前,让我好好瞧瞧你。” 吴姑娘听话地走到老王妃身边,老王妃伸手抚摸她的脸一下:“果真和她娘小时候有些像,哎,我要有个闺女,该多好啊。” “瞧老王妃您说的,您这么大的福气,这儿媳要好了,可比闺女还强呢。”鲁大太太这话说的有些露骨,但老王妃并不在意,另一个姑娘见吴姑娘已经拔得头筹,自己却被晾在那边不闻不问,于是这姑娘也鼓起勇气,上前对老王妃道:“其实,我家中,和老王妃您也是旧识呢。” 这个姑娘,未免有些心急了,鲁大太太原本是想依次介绍的,可是怎么就横空出来了这么一件事,于是鲁大太太的眉不由紧皱。 这姑娘也晓得自己这会儿主动开口未免会惹鲁大太太气恼,但若不主动开口的话,等到老王妃和吴姑娘说完了话,自己可还有什么地方能站?于是这姑娘继续道:“我家中姓陆,老王妃是否还记得原先家中左边邻居,那户卖油的。” 鲁大太太正打算打断陆姑娘的话,老王妃却看着陆姑娘笑了:“你这丫头,有点意思,我还记得你家,嗯,那应该是你祖母了?是个好响快的人,这会儿没想到,你和你祖母竟也是一样的。”鲁大太太担心的是老王妃发火,没想到老王妃竟然没有发火,于是鲁大太太的心这才放下。 陆姑娘已经笑了:“是,家祖母常和侄女说起老王妃呢,说当初就看出来了,别的姑娘都没有老王妃您有福气,果不其然,这会儿谁不夸您是有福气的人,还说,能进到王府之中,和您说说话,那也是沾了您的福气。” 这陆姑娘一张嘴,可比吴姑娘灵巧多了。这让老王妃更加欢喜:“好,很好,非常好。” 鲁大太太听到这话,晓得老王妃这是对自己的肯定,这心这才放下,对老王妃道:“自然是选了又选,哪敢懈怠。” “你们两个都坐到我身边来。”老王妃这会儿对吴陆两个姑娘都很满意,招呼二人坐到自己身边。 陆姑娘已经抢先坐到老王妃左边,老王妃右边坐着鲁大太太,吴姑娘只能坐到鲁大太太下手,两人面上笑容都显露,两人心中此刻只有老王妃一人。 正文 第两百一十八章 委屈 这让老王妃更加满意:“原本呢,我想让你们两人在小郡主满月酒时候进来,可是后来我改主意了,那天人多,倒不如今日进来,好让……”当着两个姑娘的面,老王妃不好说的太过露骨,只是叫了声来人,朱嬷嬷已经上前一步:“老王妃有什么吩咐?” “你去告诉太妃一声,就说我家中有两个亲戚姑娘来了,我想留她们在这住下,你和太妃说,让下人们见了她们,可不能当做底下人看待。”老王妃的吩咐让这两个姑娘欣喜欲狂,朱嬷嬷看了眼这两个姑娘,已经明白这两个姑娘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但朱嬷嬷只能藏起心中的鄙夷和不屑,对老王妃恭敬应是,亲自出去给太妃禀告去了。 “你们在这王府里住几天,要有缘分……”老王妃和鲁大太太相视一笑:“当然,我也希望有缘分,你们两个若能留在王府,那就更好了。” 两人听了这话更加欢喜,站起身齐齐给老王妃行礼:“多谢老王妃青眼。” 老王妃欢喜地扶起她们两个:“都起来吧,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大的礼数。哎,这王府,来来往往就是那么几个人,有几个新鲜面孔进来,也是好的。”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都对对方露出笑,现在还不到争的时候,先要暂时结盟,好讨了王爷的欢心,听说王爷英俊潇洒,是这世上难得的美男子。英俊、出身高贵,地位尊崇,这样的男子,简直是天神一样。 两个姑娘在那对对方释放善意的时候,朱嬷嬷已经来到太妃面前,听朱嬷嬷说完话,太妃才淡淡一笑:“真的是亲戚吗?”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不过是鲁大太太带进来的。”朱嬷嬷自然不能说实话,太妃深深地看了朱嬷嬷一眼才笑道:“你怕什么,我说的又不是你,罢了,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横竖她折腾的,是自己的亲儿子。” “是!”朱嬷嬷恭敬应了一声才小心翼翼地道:“太妃,这件事,要不要禀告王妃?” 太妃望着朱嬷嬷不说话,朱嬷嬷被吓得不知道自己是该跪下呢,还是该做别的,然后才听到太妃淡淡地说了一句:“朱嬷嬷,你好狡猾啊!” 狡猾?朱嬷嬷吓得立即给太妃跪下:“小的,小的并没有做别的什么错事啊!” “你什么时候,投靠了王妃了?这点老王妃看不出来,竟连我都差点看不出来,要不是你方才说错了话,我还没明白呢。”太妃的语气平静,也让朱嬷嬷安心下来,给太妃跪下:“回太妃,小的是楚王府的下人,服侍王妃、老王妃、太妃您,都是该尽心的。原先小的也做了些错事,可是后来小的才明白,这些错事不该做,因此小的想清楚后,自然要对王妃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样表忠心的话,你也不嫌恶心?”太妃淡淡地说了一句,朱嬷嬷已经膝行上前,给太妃捶着膝盖:“太妃,这说的句句是实在话,小的并无半点隐瞒。” “下去吧,有没有隐瞒,你自己心中清楚。这件事,横竖王妃迟早会晓得,你先去禀告了王妃,也算你一件功劳。”太妃的话让朱嬷嬷欢喜无比,又给太妃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后退着出去。 下人,下人,真是……太妃长叹了一口气,才对程嬷嬷道:“你瞧,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把周家人叫回来的原因了。只要适当地用,他们家就是好刀。” “太妃的智谋,是别人赶不上的。”程嬷嬷十分真心地说着吹捧的话,太妃伸手按了下额头:“什么智谋,不过是竭尽所能罢了。” 只是,在罗顷表明了立场之后,老王妃这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所得到的,估计也是一次又一次的愤怒,一次又一次的伤心。也不知道到时候老王会不会迁怒到自己头上,然后迁怒不迁怒的,太妃已经不在乎了,于是太妃站起身对程嬷嬷道:“我还是去看孩子吧,玉儿真是冰雪可爱,从没见过这样可爱的孩子。” 程嬷嬷当然不会拂了太妃的欢喜,陪着太妃出去往琼竹的院子看孩子去了。太妃带着人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朱嬷嬷从屋里走出,一看朱嬷嬷的神色,太妃就明白朱嬷嬷定然得到了琼竹的称赞,在这王府之中,真是每个活的好的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办法。 朱嬷嬷看见太妃,急忙垂手侍立,太妃在经过朱嬷嬷身边时候,才对朱嬷嬷轻声说了一句:“你很好,很不错。” 得到太妃这句称赞,朱嬷嬷顿时大喜过望,跪下就要给太妃磕头,太妃已经走进屋去了,程嬷嬷瞧了眼朱嬷嬷才对朱嬷嬷道:“你啊,高兴也收着点,免得被人看见了,到时反而不好。” 被人?朱嬷嬷望向院中的人,一眼就看见了吴内侍,于是朱嬷嬷看向吴内侍,吴内侍已经走到朱嬷嬷身边,对她笑嘻嘻地道:“朱姐姐,你得了好处,难道我们就会落空吗?” 这才是正确的反应,朱嬷嬷面上顿时更加欢喜,程嬷嬷想起方才太妃说的话,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老王妃身边所留的人,都是不能真正忠心于她的原因。 太妃进到琼竹屋子的时候,正好遇到奶娘给孩子喂饱了奶,琼竹正在摇篮边逗着孩子玩,看见太妃走进,琼竹抱起孩子站起身对太妃道:“太妃今儿来的怎么迟了?” “怎么,你还嫌弃我了?”太妃从琼竹手中接过孩子,在孩子娇嫩的脸上亲了亲,小玉儿对太妃露出笑,这笑让太妃欢喜到心坎里了:“还是我们玉儿乖,你娘啊,竟然嫌弃我了。” “儿媳怎么会嫌弃太妃呢,只是听说今儿东平郡王妃来了,儿媳原本以为,太妃会带着东平郡王妃前来呢。”琼竹的话刚说完太妃就冷哼一声:“就她?也配?” 琼竹开始坐月子后,和太妃相处的熟了,两人之间说话,早就没有原先那样客气疏离了,此刻见太妃真情流露,琼竹不由歪头一笑:“嗯,刚和太妃见面的时候,还以为太妃永远都不会这样呢。” “你当我一直这样端庄贤淑?哎,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就算端乐几十年架子,端到后来,也累了。”说着太妃叹了口气:“幸好有你原先说过的话,我才明白,我们本就是一家人,那又何必成日端着架子,让自己累,别人也累。不然,我今日,还没有这样含饴弄孙的欢喜。” 这话的确很好,琼竹也笑了:“这么说,是儿媳的功劳,那太妃要赏儿媳什么?” “瞧,这就讨赏了?”太妃不客气地点琼竹额头一下,琼竹笑了,地上服侍的众人也都笑了。刚从外面走进来的罗顷看见屋内这和乐融融的情形,不由停下脚步露出微笑,自己所期盼的,从少年时候一直期盼的,就是这样的情形,一家人坐在一起真正的说笑,而不是时刻恪守着礼仪,时刻担心说错了话就惹长辈生气,活的战战兢兢,活的一点也不开心。 “太妃要赏,自然不止要赏王妃,也要赏儿子呢。”罗顷笑着走上前,太妃看见罗顷,摇头道:“好啊,你也来讨赏?我这里可没有赏你的,倒是你娘那里,有……” 太妃的话让罗顷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太妃立即收了口不说,琼竹感到罗顷整个人都冷了下,急忙对罗顷道:“你这么大个人还讨赏,羞不羞?” “不羞!”罗顷顺势就是这么一句,让众人又笑出来,方才那点尴尬,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罗顷眼中的阴霾虽然散去,但琼竹知道,他心中,必定埋下了什么。 太妃在琼竹这边用了晚饭,这才要回自己屋去,罗顷跟在后面送太妃回屋。这一次,罗顷没有只送到院门口,而是送到了外面,太妃也晓得罗顷这是为什么,停下脚步对罗顷道:“方才那句话,我的确不该说,我也该向你陪个不是。” “太妃不用如此客气,您还记得王妃说过什么?她说,我们是一家子,怎么总是客气来客气去,一家子,偶尔又失言,甚至吵架,也是平常的。只要不,不……”那后面不什么,罗顷说不出来,太妃却明白了,于是太妃握住了罗顷的手:“你这孩子,到今儿我才觉得,疼你疼少了。” “太妃已经很疼儿子了。”罗顷这句话说的是实话,虽说太妃对罗顷的疼爱,别有目的,但太妃不会对罗顷冷言,不会让罗顷刻意去讨好父亲,更不会在罗顷面前诉说自己所受的委屈。 “你娘她,我现在想想,也许很多时候,不能怪她。”这是太妃头一次和罗顷用如此平静的语气提起老王妃,罗顷凝视着太妃,突然微笑:“是啊,按说不能怪她,她似乎,也受过委屈,可是太妃您,想必也有委屈。” 罗顷这一句让太妃的眼泪差点涌出,并不是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他更多的,是想让自己善待老王妃。 正文 第两百一十九章 对待 罗顷静静地看着太妃,太妃低头,以掩饰内心的激动,过了好一会儿,太妃才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呢?我老了,你娘也不年轻了,你父亲,都快要做三周年了。” “所以,我,我……”罗顷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把心中的话说出,太妃不由伸手抚摸罗顷的脸,这样的抚摸让罗顷浑身一僵,太妃的手很温柔,从罗顷的额头再到罗顷的下巴,最后,太妃才把手从罗顷的下巴处拿开,轻声道:“你和你的父亲,生的很像,心事也很像。就冲你方才说,我也曾受过很多委屈,那我也不会,不会再因你娘而……” 这样的话,不是太妃第一次说了,但只有这一回,罗顷真切地感受到了太妃说的话是真的,不带任何一点别的念头。 “儿子该多谢太妃。”罗顷对太妃要行礼下去,太妃已经扶住罗顷:“不要谢我,要谢,就谢王妃,若不是王妃说,说我们都是家人,王府本就是我们的家。也许很多事情,我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王妃的确很不错。”罗顷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庆幸自己娶到的是琼竹,庆幸自己和妻子之间,能这样相濡以沫,过着幸福甜蜜的生活。 “是的,你和王妃,不会像我和你父亲一样。”能说出这样的话,太妃已经完全对罗顷敞开了心扉,这再一次让罗顷想起自己的娘,自己的娘如果也有这样的念头,而不是纠结于受尽了委屈,要把这些委屈宣泄出来,自己和娘之间,不,自己一家人在这王府之中,会过的多么快乐。 “什么都不要去责怪。王爷,我所能做到的,我都做到了。”太妃打断罗顷的沉思,罗顷对太妃抱歉地微笑:“是,是儿子想的太多了。”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再像原先一样,时刻想着,什么样的话说出来才不会得罪我。”太妃一语戳破罗顷的想法,罗顷的脸又微微一红。太妃看着罗顷面上的窘色,突然笑了:“好了,你回去陪王妃吧,今日,能这样说,我很欢喜,非常高兴。” 罗顷对太妃行礼,太妃已经轻轻地拍了罗顷的肩膀一下,带上从人离去。罗顷此刻心中就像有花朵盛开,那样明媚,那样地……罗顷露出笑,一家人,在一起,那就算别人有怎样的念头,都无法冲击一家子了。 可惜的是,这个别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但愿经过这一次后,自己能说服母亲,不要再想各种幺蛾子了。罗顷脚步轻快地往回走,刚要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一个小内侍匆匆忙忙跑过来,看见罗顷,这小内侍就停下脚步:“给王爷请安,奴婢是老王妃那边遣来的,老王妃说好几日都没看见王爷了,想请王爷过去呢。” 愉快的心情又笼罩上了阴霾,罗顷低头,眼里露出不悦,小陈已经上前对那个小内侍道:“王爷今儿……” “你回去,和老王妃说,我晓得这几日没过去,是我的不是,不过这些时日我很忙,等明儿,我再过去给老王妃请安。”罗顷已经打断小陈的话对小内侍说,小内侍应是离去。罗顷看着小内侍的背影,长叹一声,小陈已经了然开口:“王爷,听说今儿老王妃身边,来了两个亲戚的姑娘,都十六七岁,生的很好看。” “你样样都好,就是一点,嘴太快了。”罗顷瞪了小陈一眼,小陈在罗顷身边好几天了,自问已经摸着了罗顷的脾气,对罗顷笑嘻嘻地道:“奴婢怎么是嘴快呢?只是这王府里面,有人员变动,自然是要和王爷您说的,不然的话,哪天撞上了,王爷您还不认识,就不好了。” 小陈这话意有所指,罗顷也就没有说破,只是径自往院里走。 小内侍离了琼竹的院子,就往老王妃的院子跑去,刚走到半道上,周大娘打着灯笼从远处过来,小内侍低着头又没打灯笼,差点撞到周大娘身上,周大娘急忙往后一站,对小内侍道:“你怎么走路的,出来也不打个灯笼?” 小内侍抬头看见是周大娘,急忙笑眯眯地道:“原来是周大娘啊,您不是去服侍郡王妃了?这是服侍完了要回家?怎么反倒要往府里走?” “我要去给太妃请安。”周大娘含糊地说了一句,就对小内侍道:“那你呢,不打灯笼是要去传什么话?” “老王妃晚饭后吩咐我去请王爷呢,谁知王爷没有来。”小内侍说完自己的目的,就笑嘻嘻地道:“周大娘,您去服侍东平郡王妃,定然服侍的很好吧?” “真是小猴崽子,只会打听信,谁知道你们背后在乱传什么呢?快走吧,免得老王妃在那等着,又没见着王爷,到时候发脾气,你皮肉吃苦。”周大娘骂了一句,也就脚步匆匆走了。小内侍往周大娘的背影吐了下舌,自己就往老王妃的院子跑去。 周大娘来到太妃的院子外面,先整理一下衣衫,这才轻手轻脚走到太妃屋外,在外面服侍的丫鬟看见周大娘走过来,掀起帘子对里面通报了一声,周大娘屏声静气地等了会儿,才听说里面传出进来的声音。 周大娘走进屋内,此刻太妃已经卸掉妆容,准备歇息了,屋内全是安息香的味道,周大娘对太妃跪下:“给太妃请安,郡王妃已经歇息了。” “嗯,郡王妃安置的可好?”太妃淡淡地问了一句,周大娘轻声道:“都按……都按平常的对待,安置了郡王妃了。” 太妃取下手上戴着的戒指,身边的丫鬟急忙接过,收在梳妆台上的抽屉里,太妃瞧向周大娘:“我果真没有看错你,你果真是最会揣摩人心思的。” 周大娘一直紧张地等着太妃说话,听到太妃这句,周大娘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太妃对自己家已经不那么着恼了?于是周大娘继续恭敬地道:“小的是王府的人,自然只能……” “表忠心的话,还是少说几句。”太妃似笑非笑地说了这么一句,这让周大娘心里更加紧张了,接着太妃就道:“不过,你做的不错,我也会赏你的,下去吧,就照着今儿的样子,好好服侍郡王妃。” 周大娘再次应是,对太妃磕头之后才站起身后退着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太妃才叹气:“哎,王爷今儿说的这些话,让我明白了,可笑东平郡王,还在那揣摩来揣摩去呢。其实这会儿,我倒有些感激他了。” 丫鬟不明白太妃为什么要感激东平郡王,有些奇怪地问:“太妃,您这话?” “如果不是有他这一番折腾,我怎么能看尽人心?若没有他这一番折腾,我和王爷之间,又怎会真的像对母子,而不是之前的,客客气气的,礼仪大过了感情?”太妃语气之中,全是感慨,丫鬟这会儿听明白了,笑着道:“既然如此,太妃何不给东平郡王送份礼去?” “赫,你这丫头,也学会了来取笑我了,虽这样说,总也要让他们知道,不少事儿是不能做的,而不是让他自以为能平安度过。”太妃说着看向郡王妃安置的院子,既然东平郡王巴巴地让自个当家的郡王妃来让自己消气,那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东平郡王妃安置的院子,和上次来楚王府的时候安置的院子是一样的,里面的家具摆设,也是东平郡王妃熟悉的,可是东平郡王妃一进夜里就明白有什么区别了。虽说都是冬天了,可这屋内的不少布置,还是夏天的,床帐虽然厚厚的,也用炭火熏过,可那味道,怎么都能闻见一股霉味。 而王府之中,要寻一张有霉味的被子,还真是难寻。幸好东平郡王妃随身带着被褥,以自己睡不习惯别人家的被褥的理由,命丫鬟拿出来换掉了。换掉被褥,例行要点炭熏香,炭火是点上了,但不是东平郡王妃平常用惯了的炭,而是黑炭。 至于说熏香,也是东平郡王妃随身带着的,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由楚王府提供。东平郡王妃随身带着的丫鬟,有好几次都差点和楚王府服侍的人起冲突了,都被东平郡王妃身边的嬷嬷们以眼神制止住。好容易东平郡王妃歇下了,楚王府服侍的人退下。 这边东平郡王妃带来的丫鬟就开始抱怨了:“王妃,这一回,楚王府分明就是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早先我们去要热水给您洗漱的时候,厨房里面竟然说热水都没有,这简直是不把我们当客人,还是塞了银子,才得了这么几桶水,您说,这天寒地冻的,难道还要我们讨炭火来给您现用茶炉子烧热水?” 东平郡王妃任由丫鬟抱怨着,自己闭目歇息,嬷嬷已经开口了:“你也要忍一忍,这回,连我们王妃都忍了,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底下人呢?” 正文 第两百二十章 丫鬟听了这句,不由往东平郡王妃面上看去,见东平郡王妃面色平静,丫鬟眼圈一红:“我不是为我自己抱怨,而是我们郡王妃金尊玉贵的,在我们王府时候,那是……” “你也晓得,那是我们王府,而这里,不是我们王府。”东平郡王妃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丫鬟的眼圈越发红了,眼泪也差点下来:“奴婢们吃点苦头没事,可是这边,这回,也太过分了。” “谁让我们先得罪了他们呢?这回来也是要赔罪的,除了忍,还有第二个字吗?”东平郡王妃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对丫鬟道:“我晓得你们在我身边久了,都被娇惯了,以后这些话,不许再说了,免得被这边王府的人听到了,和你们起了冲突,到时候他们借机生事。”说着东平郡王妃长叹一声:“我就在想,他们这一回,是想借着这些薄待,让你们看不过去,进而生事,如此,才能消了他们心中的气。可是,我们毕竟也是郡王府,哪能任由别人如此欺负?所以只能忍,不要生事。” 东平郡王府和楚王府一样,能到主人们身边近身服侍的人,都是机灵的。丫鬟一听就懂了,想再说句什么,见东平郡王妃已经又闭上眼,于是丫鬟只能给东平郡王妃盖上被子,自己拿着那床沙发着霉味的被子在地上歇息。 夜越来越深了,楚王府内各处的灯都依次熄灭,只有老王妃院子内的灯没有熄灭,老王妃正气呼呼地和朱嬷嬷抱怨,吴陆两位姑娘站在一边,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互相眼神。 朱嬷嬷当然晓得这会儿体面的做法是把吴陆两位姑娘请下去歇息,可是朱嬷嬷转念一想,这两位姑娘趁早知道真相更好,免得她们还心存幻想,想着靠上老王妃,成为罗顷的次妃。于是朱嬷嬷安慰着老王妃:“奴婢听说,王爷这边捐银子建的书院,还特地让人把王府内的藏书抄录了出去,放在书院的藏书楼里,众人都称赞呢。王爷这些日子都忙着这些事儿,因此才没来老王妃您跟前,并不是王爷不孝。” “就算有天大的事儿,我是他的亲娘,都遣人去请了,他来我面前打个旋转也好,更何况今儿还有这两位姑娘来了呢,既是亲戚,他也该来见见,这才是做主人该尽的礼节。”老王妃按住胸口,气都喘不匀,只能怒气冲冲地说。 吴陆两个姑娘听到老王妃这话,晓得自己还没有被忘记,于是这两个姑娘上前一步,齐齐给老王妃跪下:“我们虽说是亲戚,但乌鸡哪敢跟凤凰并肩。王爷有事,自然只有我们去拜见的礼节。” “哼,什么乌鸡,你们不要太过自谦,我说你们是凤凰,你们就是凤凰。”老王妃的下巴高高抬起,矜持而又自傲地说了这么一句,两个姑娘相视看了一眼,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朱嬷嬷在旁边察言观色,已经笑着道:“是,是,今儿这事儿,确实是王爷做的不大好,可是王爷说了,明日一早他就来给老王妃您请安,等明儿一早,老王妃您可以好好地说说王爷。” 老王妃被朱嬷嬷这几句话哄住,心里的那股怒气,这才按下去,对那两个姑娘道:“你们起来吧,先下去歇息,明日一早就来我面前,还有,你们……”老王妃说着就对身边丫鬟道:“拿两样首饰来,我昨儿就交代给你们了,怎么今儿忙到这会儿才想起来。” 丫鬟应是,很快就拿着两个小匣子走来,老王妃看都不看,就让丫鬟把这两个小匣子,一人一个送到吴陆两个姑娘手中:“这是我年轻时候戴的首饰,收着也是白糟蹋了,你们两个要不嫌这式样老旧,明儿就把这首饰戴上。” 两个姑娘哪敢嫌弃,虽然心中像猫爪挠一样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但还是先给老王妃谢赏之后,才在丫鬟的引领下离开。 “这两个姑娘,倒是一脸聪明像。”等两个姑娘都走了,朱嬷嬷才对老王妃赞道,老王妃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我面前的人,哪里有蠢笨的,说来说去,就是太妃总爱在那作梗,不然的话,我也不会……” 说着老王妃叹气:“罢了,我困了,还是先歇着,等歇好了,明儿一早,好好地骂上一顿。” 朱嬷嬷自然对老王妃恭敬应是,服侍老王妃歇息,这才离开屋子。两个姑娘住的并不远,就在老王妃院子后院,那里要在寻常人家,原本也是安置女客的。不过王府情况特殊,这后院常年都是空着的。朱嬷嬷原本想直接走了,但转念一想,又悄悄地往后院走去。 后院的灯还亮着,门口守着的丫鬟在那打盹,朱嬷嬷也没惊动丫鬟,走到窗外就把耳朵竖的高高的听起来。 吴姑娘正打开那个小匣子,已经惊喜地叫起来:“陆姐姐,你来瞧,这竟是一对金珠手镯,我娘也有一对呢,不过我娘说,那对可是留给我嫂嫂的,我这个闺女啊,只有那细的不行的金镯子。”陆姑娘却没有去看匣子里的首饰,从进了王府到现在,陆姑娘已经被王府的奢华给震惊了,但陆姑娘没想到的是,王府用来招待人的屋子,陈设都那么豪华。 桌子上的雕件,竟是田黄雕的,那么大的一块田黄啊!陆姑娘的爹也有一块田黄,说要雕成个章子,可是一直没有适合的雕刻的人,就耽误下来。就这样,陆姑娘的爹还把那块小田黄当宝贝似的,揣在荷包中,轻易不拿出来赏玩,可是这王府,那么大的田黄,就这样随随便便摆在这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陆姑娘的手颤抖地往那田黄上面摸去,真是好东西啊!吴姑娘欣赏了那对手镯迫不及待地想要戴在手上,手有些颤抖,于是吴姑娘蹦跳到陆姑娘身边,要陆姑娘帮忙给自己戴上,就见陆姑娘看着这块田黄。 吴姑娘也顺手摸了一下,赞叹起来:“好东西啊,还有我们床上用的,这么好的料子,用来做衣衫都不舍得呢,这里,竟然是用来垫盖的。” 这才是王府啊,这样的奢华。陆姑娘给吴姑娘把手镯戴上:“你说,我们要能在这王府之中长久待下去,该多好?” “谁不想呢?”吴姑娘感觉到这对镯子一戴上,手腕都变沉了,口中不由啧啧赞叹:“陆姐姐,你也打开那个匣子看看,看是什么?” 陆姑娘把匣子拿过来,刚一打开,就觉得被珠光耀花了眼,陆姑娘下意识地闭一下眼,这才发现匣子里面是跟珠钗,那最大的珠子,浑圆无比,在烛光下闪着光。 “真是好东西啊。”吴姑娘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要伸手去摸那根珠钗了,陆姑娘却啪地一声把匣子关上。 “陆姐姐,你……”吴姑娘有些疑惑地问。陆姑娘已经深吸一口气:“我们什么都没有为老王妃做呢,老王妃就赏赐下这些东西,必定是希望我们为她肝脑涂地,我们可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这是自然,吴姑娘点头,自己被送进王府,不就为的这个原因吗?陆姑娘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所以,我们要好好地谋划,不仅是为了老王妃,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吴姑娘很感兴趣地往陆姑娘那边看去,陆姑娘凑在吴姑娘耳边开始说起来。说话声音一小,朱嬷嬷就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了,不过朱嬷嬷面上露出一丝不屑,说来说去,不就为的荣华富贵吗?这样眼界狭小的人,朱嬷嬷见了不晓得又多少?这回啊,看来她们两个,一个都没有当初老王妃的好运气了。 于是朱嬷嬷决定,这件事也不用去禀告琼竹了,横竖罗顷就会挡掉了。朱嬷嬷打定了主意,也就从窗子前面悄悄离开,她走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还在打瞌睡没有醒呢。 吴陆两个姑娘商量了一夜,商量的差不多,到了天亮时候两人也就急忙梳洗了,自然都没忘记戴上老王妃赏赐的首饰,就往前面来。两人来的时候,丫鬟们正端着洗脸水往里面去,看见吴陆两个姑娘来了,丫鬟请二人先走一步,两人低头走进屋内。 老王妃刚被朱嬷嬷从床上扶起来,看见两人走进,老王妃先往她们身上看去,就对二人笑着道:“真是漂亮姑娘,看了心情都好。” “听说您年轻时候,那才是美人呢,我们两个,哪赶得上您万一?”吴姑娘这一张口就是马屁,拍的老王妃心情很好,于是老王妃对朱嬷嬷笑着道:“果真还是年轻人会说话。” “老王妃您是嫌小的老了?”朱嬷嬷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老王妃已经笑了,吴陆两位姑娘也笑一笑,丫鬟端着洗脸水走进,陆姑娘急忙挽起袖子,上前要服侍老王妃洗脸:“昨儿一见老王妃,就觉得亲切的很,就让我服侍您洗脸吧。” 正文 第两百二十一章 要求 “陆姑娘,这事,还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来吧!”朱嬷嬷急忙阻止,老王妃倒很舒心:“说起来,我做婆婆也这么多年了,还从没有过儿媳伺候我洗脸呢。今儿啊,我也享受享受。”老王妃这样一说,朱嬷嬷立即接过小丫鬟手上的水盆在那弯腰等着。 陆姑娘听到老王妃这话,心中的欢喜是怎么都无法形容的,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欢喜,小心翼翼服侍着老王妃洗脸,吴姑娘忙上前捧着面脂。 老王妃洗完脸,擦上面脂,朱嬷嬷这才把水盆交到小丫鬟手中,要她去把残水倒掉,自己在那看着老王妃就微笑:“老王妃已经很久都没这么欢喜过了。” “也是身边很久都没人陪我说说话了。”说着老王妃就亲热地把陆姑娘的手拉过来:“你们两个,要不嫌弃,就在我身边多待些日子。” 这算是老王妃正式表态了,吴陆两位姑娘欢喜的不得了,急忙跪下给老王妃行礼:“我们能在老王妃身边陪着,欢喜都来不及呢,哪还会嫌弃?” “好,好!”老王妃把二人扶起来,仔细瞧着她们两个,面上的神情更加欢喜,朱嬷嬷还想再说几句凑趣的话,就见丫鬟端着早膳进来,朱嬷嬷急忙上前让丫鬟们把早膳摆好,老王妃瞧了眼桌子,见只有一副碗筷,对朱嬷嬷有些嗔怪地道:“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吃,这两个姑娘也要跟着我一起吃才是,你在这里久了,难道还不晓得我的心情?” 朱嬷嬷急忙应是,早又丫鬟捧过碗筷,老王妃率先坐下,就对两个姑娘招手:“来,过来和我一起吃。” “我们该服侍老王妃用膳才是。”这回先开口的是吴姑娘,吴姑娘说着就拿过勺给老王妃打了一碗粥,陆姑娘急忙给老王妃布菜。这些事儿平常都是朱嬷嬷带着丫鬟们做的,今儿既然这两位姑娘如此殷勤,方才朱嬷嬷又被老王妃说过,于是朱嬷嬷索性也不动手,就在那冷眼看着。 老王妃却更加欢喜,先喝了一口粥,又吃了一块炸的野鸡翅膀,这才对朱嬷嬷道:“我这些日子以来,从没有像今日吃的这么欢喜。” “这都是二位姑娘的功劳。”朱嬷嬷的话让吴陆两个姑娘面上的欢喜更深了,这时一个内侍走进屋里:“老王妃,王爷来给您请安了。” “他说一早就来,总算没有食言。”老王妃用帕子点了点唇角,就对内侍道:“请王爷进来吧。” 吴陆两位姑娘虽说还站在老王妃身边伺候,但不知为什么,两人的眼都齐齐往门口看去,甚至吴姑娘的脸色已经微红,也不知道这个王爷,是不是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英俊潇洒世间少有? 帘子已经被掀起,外面的阳光先照进来,吴姑娘的眼微微一闭,接着就感到一团金光闪耀的阳光之中,有个年轻男子走进。罗顷今儿穿的是蟒袍,发上的金冠上镶的宝石,仿佛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天下竟有这样俊朗的男子,陆姑娘本该给老王妃奉茶的,但只觉得罗顷比这阳光还要耀眼。这样的男子,才是值得托付一生。 陆姑娘不由望了眼吴姑娘,见吴姑娘也在那发愣,心知吴姑娘也被罗顷的容貌气派给震慑住了。要能留下来,那首先就是要伺候好了老王妃,陆姑娘心中这念头已转,就把手中的茶碗送到老王妃面前,声音很温柔:“老王妃,先喝口茶吧。” 陆姑娘的声音打断了吴姑娘的沉思,是,首先要在王府留下来,于是吴姑娘也收回眼,把手中的帕子递给老王妃,好服侍她擦手。 “儿子给娘请安。”罗顷已经给老王妃行礼,老王妃瞧着儿子,心中欢喜的不得了,对他笑着道:“总算你还记得我这个娘,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儿子怎么会不记得娘呢?”罗顷走进屋内时候,已经看见老王妃身边站了两个姑娘,一瞧她们的打扮,罗顷就晓得这必定是自己娘和舅母商量后弄来的姑娘,于是罗顷也装作没看到这两个姑娘,依照往常习惯给老王妃行礼后也就笑着坐下。 罗顷坐下时候,正好坐在陆姑娘身边,陆姑娘虽然知道按照礼节,自己该后退一步,好显得男女有别的,可是陆姑娘却又想让罗顷能看到自己,于是陆姑娘并没后退,而是悄悄抬眼看着罗顷。正好罗顷坐下时候,抬眼看着屋子,陆姑娘的眼就和罗顷的眼对上了。 陆姑娘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砰砰乱跳,手脚都不晓得要摆到哪里了。罗顷的眉已经微微一皱,对老王妃道:“娘看起来身子好了很多,过几天玉儿的满月酒,娘可以出席了。” “玉儿?”老王妃的眉微微一皱,罗顷已经解释了:“太妃说孩子雪白如玉,也该珍爱如玉,就叫了她一个玉儿,我们也就跟着叫了。横竖这不过是个小名,等再大些,要开蒙了,就再给她起个名字。” “太妃,太妃,你心中,果真只记得太妃一人。”老王妃也晓得儿子好容易到了自己跟前,是该和软点说话的,但太妃已经习惯了和儿子这样说话,于是张口就是这么一句。果真罗顷听到太妃这样说话,眉头皱了皱。 老王妃见儿子皱眉,也晓得自己这句话说错了,于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老王妃不说话,罗顷也不说,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 “王爷,请喝茶。”吴姑娘是听鲁大太太说过,老王妃和罗顷母子之间,偶尔会有些不对付,这会儿安静下来,吴姑娘急忙倒了杯茶,送到罗顷面前。 罗顷接过茶,也没有瞧吴姑娘一眼,这让吴姑娘有些郁闷,但什么话都不敢说,依旧站到一边。 “娘这里的茶不错。”罗顷喝了一口茶,只能没话找话地说,老王妃见儿子总是和自己没话找话地说了,也松了一口气,对罗顷道:“这是你舅母前儿进来的时候,带给我来的,你要觉得喜欢,就拿些回去尝尝。” “舅母带来给娘的,儿子怎么好意思拿回去呢?”罗顷的话让老王妃心中总算感到一些舒心:“你啊,好起来的时候又这么好。” “儿子是娘的儿子,自然是该孝敬娘的。”罗顷的话让老王妃点头:“这样才对。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两位姑娘,是你舅母见我在这王府之中太过寂寞,因此特地从亲戚里面挑了这两个姑娘来陪伴我。” 吴陆两位姑娘听到老王妃这话,心都开始狂跳,没想到进王府的第二天,就能见到王爷,甚至于,也许……两人想到后面的可能性,更加紧张起来,双双来到罗顷面前就要给罗顷行礼。罗顷在二人行礼时候看了看两人,这才对老王妃笑道:“这也是儿子的错,没有想到娘在王府之中,有时会寂寞。既然这二位姑娘来了,要照儿子的想法,索性……” 说着罗顷故意顿一顿,看着吴陆两个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儿子开窍了,愿意纳这两个姑娘了?老王妃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顺利,果真就听到罗顷轻声道:“索性二位姑娘就常年陪在娘身边,等到娘……然后二位姑娘再出府嫁人,那时二位姑娘都是陪伴过我娘的,并且得到我娘赞扬的,想必定然户户求娶。” 常年陪伴,然后等到老王妃去世后再出府嫁人?老王妃这会儿还精神着呢,起码还能活上二三十年,等到那时候再出府,早已是青春不再,嫁什么样的人家?这和被送到庙里出家有什么区别?老王妃在罗顷说完话之后,脸就拉的长长的:“你这是要咒我呢,咒我死呢。” “儿子怎么敢咒娘呢?娘自己也说,很喜欢这两位姑娘,既然如此,儿子请这两位姑娘常伴娘的左右,照顾娘,等到以后,儿子也绝不亏待这两位姑娘。起不好吗?”罗顷的语气和平常一样,但听得老王妃心中大怒:“你这是,这是……” “娘,难道这不是儿子孝敬娘的表现?”说着罗顷就对吴陆两个姑娘道:“你们二人,若能代我陪伴服侍我娘,我自然对你们十分感激,对你们家人也多番照顾,如何?” 这是逼她们答应了。吴陆两姑娘要的是荣华富贵,而不是在这王府之中陪伴老王妃,直至年华老去。但要不答应?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进王府之前自己家人的叮嘱,都是要她们讨老王妃的欢心,能留在王府,能成为次妃,能为家族带来好处。如此,也不枉家人疼爱她们了。 两人都晓得如果拒绝这提议,那么回家之后,家人定然会责骂她们丢掉了一个好机会的,无数人想和王府攀关系而不得。可是,答应了,就…… “看来两位姑娘不愿意答应,想想也明白,想必二位姑娘担心这王府之中,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我可以保证,若二位姑娘答应,我会视二位姑娘为姐妹,定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 正文 第两百二十二章 选择 罗顷再次缓缓开口,但是说出的话让两个姑娘更是如堕冰窖。 “你,你要气死我吗?”老王妃对儿子厉声地问,罗顷看向老王妃:“娘,方才是您说,很喜欢这两位姑娘,我一想,您难得有喜欢的人,这两位姑娘看起来教养也很好,若是在您身边一段时日就出府了,您定然会十分思念,因此才恳求两位姑娘长久陪伴,并且儿子绝不会亏待这两位姑娘的。” 罗顷说一句,老王妃就觉得自己的心冷一分,她看着罗顷:“你,你……” “娘,您曾要儿子做一个守信之人,儿子已经对王妃发誓,此生只有王妃一人。娘,儿子……” 罗顷的话被老王妃的狂呼打断:“你是王爷,正妃之外,尚又两次妃,你,你若真的孝敬我,就把这两个姑娘纳了。” 终于说出来了,吴陆两个姑娘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起来,希望罗顷能根据老王妃的吩咐,把自己留在王府,以次妃的名义。 “不能!儿子不能做失信之人。”罗顷的语气很轻,但不容置疑,老王妃看着罗顷:“你,你翅膀硬了,就不肯听我的了,我真是白生了你。” “娘怎么白生了我?”罗顷看着老王妃:“娘此刻有诰命,有供养,有人趋奉,甚至于有人巴巴地把女儿送到您身边服侍您,讨您的欢喜,都是因为您生了儿子,而不是因为别的。娘,您说这话,亏心不亏心?” 罗顷的反应是吴陆两个姑娘所料不及的,她们两个想开口为老王妃说话,但又怕惹怒罗顷,罗顷已经看着这两个姑娘,冷冷地又说了一句:“要不,你们立即被送出府,要不,你们答应留在王府之中,陪伴在我娘左右,直至我娘过世。” 这是不容置疑的,这是楚王,宗室亲王的命令,吴姑娘和陆姑娘两人对视一眼,这两个选择,看起来是让她们选择,其实是不允许她们选择,从她们家人想把她们送到王府开始,就只允许她们留在王府,而没有被送出王府这一选项。 青春年华,从此就要葬送在这所大府邸中了。当同龄的少女们出嫁,成为母亲,她们也只能在这府邸之中,陪伴着脾气不是太好的老王妃。这算是什么呢?吴姑娘的眼中已经有泪花在闪现。陆姑娘比她稍微镇定一点,但也只是那么一点点。 “来人。把……”罗顷的性子只有在对上老王妃的时候,才算能忍耐,见吴姑娘和陆姑娘在那久思不决,罗顷已经不耐烦地高喊来人。 “我,我愿在这王府之中,陪伴老王妃。”陆姑娘对罗顷跪下,陆姑娘这样说,吴姑娘也只有跪下:“是,我和陆姐姐想的一样。” “很好!”罗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此刻的罗顷,穿着的还是方才的那件蟒袍,相貌依旧俊朗,但说出的话,却让二人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你们留在王府之中,陪伴我娘,我会吩咐下去,你们的家人,每年都可以得到合适的赏赐。每年允许你们出府去探望家人一次。至于别的,想都别想,一旦有这样的念头,我会送你们出家祈福的。”罗顷说完就站起身,老王妃看着儿子:“你,你,你是想要气死我吗?” “娘既然觉得儿子会气死您,那儿子就告辞了,由这两位姑娘陪伴您。”罗顷顺势说完,就对两个姑娘点头,离开老王妃所在的屋子。 “简直是,简直是,他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直到罗顷的身影消失,老王妃才气呼呼地对朱嬷嬷说,朱嬷嬷只觉得自己看了一出好戏,但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对老王妃道:“老王妃,您也不要气恼,王爷已经是王爷了,这点您早就晓得了。您该高兴才是。您想,王爷真正当家做主了,谁还敢欺负您?” 这话似乎有点道理,老王妃不由叹了口气,看向吴陆两个姑娘,二人依旧跪在那呢。老王妃对朱嬷嬷努嘴,朱嬷嬷会意上前把这两人搀扶起来。老王妃这才一手拉了一个:“以后啊,我们娘三一起过,朱嬷嬷,你吩咐下去,她们是王爷吩咐留下的,可不许别人欺负。” “是,小的自然会去吩咐。”说着朱嬷嬷殷勤地给两个姑娘打了一碗粥:“两位姑娘以后,就和老王夫妇一起用膳,那些端茶递水的活,也不用再动手了。只要闲着时候陪老王妃说说话,解解闷就好。这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福气呢。” 福气?吴姑娘接过碗,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陆姑娘比吴姑娘要镇定些,已经拿起勺喝了一口粥,可是粥竟然有点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眼泪掉进去的缘故。 罗顷回到屋里时候,才觉得心口那口浊气出了,这次这样做,想来舅母她们也会绝了心思,不再想要把人给送进来了。好好的姑娘家,为什么总有这样的念头?罗顷摇了摇头,还是去看女儿吧,女儿那么可爱。 琼竹正靠在床头看着在摇篮里睡着的女儿,见罗顷一走进屋里,就要去抱女儿,琼竹急忙拉住他的手:“可不许这样,吵醒了她才不好。” “我悄悄的,她怎么会被吵醒?”罗顷的话音刚落,玉儿的眼睛都没睁开,小嘴一扁就哭出来。琼竹急忙把孩子抱在自己手上,对罗顷嗔怪地道:“瞧瞧,都是你惹出来的。” 罗顷急忙吐了下舌,好在玉儿只是梦哭,很快就又睡着了。琼竹也没有把孩子放回摇篮,只是看着罗顷:“你去老王妃那里,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罗顷盯着女儿的小脸庞看,真是觉得女儿的手脚脸庞鼻子眼睛嘴巴无一不美。此刻听到琼竹的话,罗顷先是长叹了一声,才对琼竹道:“玉儿出生之后,我看见她第一眼就爱极了,想的是绝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一定要好好地护着她长大,等她长大之后,再给她择一个英俊温柔男子为仪宾。要她快活过了这么一世。方才在娘那里,见了那两个姑娘,我就一直在想,为何总有爹娘要把女儿当做得到荣华富贵的天梯。甚至让女儿受许多委屈呢?” 琼竹静静地听着罗顷说完在老王妃那里说的话,琼竹这才叹道:“你既然晓得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让别人家的女儿受委屈呢?给她们备份嫁妆,体体面面地让她们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若我照这样处置,那舅母定然不会死心的。”罗顷握住了琼竹的手,琼竹听出罗顷话中的决绝,转念一想就笑道:“是,我倒忘了这点,老王妃的脾气,是撞了南墙都不肯回头。” “见了棺材都不肯掉泪。”罗顷补充一句,琼竹也不由笑起来,笑完,罗顷才很严肃地道:“所以我才要这样做啊,我要她一看到那两个姑娘,就要想到,纵送了人进来,也不过就是葬送在这里。那两个姑娘,是好人家女儿,和秀鸾不一样。” 提到秀鸾的时候,罗顷的语气稍微有些凝重。丈夫的确已经变了,他不仅是从世子变成楚王,他还从幼稚变的成熟。琼竹把玉儿小心地放进摇篮中:“找个时间,给秀鸾请个诰封吧。” 罗顷看向琼竹,琼竹浅浅微笑:“我又不是要吃那口干醋的人,再说秀鸾生前所想,也就是这点。说来,她若不是因为老王妃要和我赌气,要拿捏我,也不至于要把人给你。偏偏又……”偏偏又遇到陈若雁,遇到这么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好好的两条命,就这样葬送了。 “好!”罗顷握住琼竹的手,语气之中开始有些遗憾:“这会儿,我觉得,对那位陈姑娘,惩罚实在太轻了。” 在外人看来,陈若雁得诰命,生儿子,又被丈夫维护,实在是日子过的好的很呢。 “不要去想这些,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琼竹看出罗顷的懊恼,也只能这样安慰他。 罗顷微笑:“不,你我的以后,我这会儿就知道。” 知道什么?琼竹看着罗顷,眼神中满是惊讶,罗顷已经把琼竹抱在怀中:“我们以后,要生好几个孩子,你已经生了女儿,下一个就是儿子,然后又是女儿,又是儿子,又是……”琼竹不由推罗顷一下:“呸,生这么么多,简直就是母……” “母猪下崽?你要是母猪的话,那我也宁愿当口公猪。”罗顷这回接的很快,琼竹白了罗顷一眼,低头去看摇篮中的女儿,玉儿已经睡饱醒来,双眼明亮,看见琼竹,玉儿露出一抹笑,琼竹刚要把女儿抱起来,罗顷已经把孩子抱在怀中,亲一下她的小脸就道:“你娘说,她是母猪,我是公猪,那你就是小……” “呸,有你这样胡说八道的吗?”琼竹站起身就要罗顷怀中把孩子抢过来,不许他再说下去。 正文 第两百二十三章 为难 罗顷故意把手中的襁褓举的高高的,让琼竹够不到,琼竹急的抓住罗顷腰上的肉就开始掐:“还闹呢,还闹,再这样,不许你碰女儿。” 罗顷腰上皮粗肉厚,琼竹掐了几下也觉得手上酸软,坐在床边不看罗顷。罗顷这才抱着女儿坐到琼竹身边:“我很欢喜,真的,非常欢喜。” “为什么?”琼竹已经知道了答案,但琼竹偏生就不说出来,要等罗顷亲口说出。琼竹心中的想法罗顷怎么会不明白呢?于是罗顷笑的更加开怀,把琼竹搂进怀中:“我终于可以真正的自己做主了,而不是像往常一样,什么都要瞻前顾后。什么都要……” 琼竹已经笑出声,罗顷放开琼竹,看着她:“你故意的?” “我又不像你那么笨。”琼竹的话让罗顷伸手抓向琼竹的腰,琼竹怕痒,哈哈大笑出声。笑声传出屋子,顾嬷嬷听着这笑,唇边露出一抹喜悦微笑,能看到自己服侍的主人一家子快快乐乐的,不让做下人的为难,也是件非常好的事情。 太妃很快就通过程嬷嬷那边,知道了罗顷对那两个姑娘的安排,听完之后,太妃久久不语,程嬷嬷一时不晓得太妃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等着太妃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太妃才轻叹一声:“说起来,王爷比,要有主见的多。果真不能太顺了。” “要照太妃的意思,王爷上京这一趟,还得了好处?”程嬷嬷猜度着询问,太妃点头:“玉不琢不成器。只是我们这样人家,能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呢?倒没想到有东平郡王这一出。”提到东平郡王,程嬷嬷就想到东平郡王妃了:“那,这会儿,对郡王妃……” “还是让周家的好好伺候她吧,横竖我这边,她也不用过来。”虽说某种程度上来说,东平郡王的发难促进了罗顷的成长,但同时也挑战了楚王府的尊严,太妃是不会轻易放过的。这一回,一定要让东平郡王妃吃足了苦头。 “王妃!”东平郡王妃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把午膳送到东平郡王妃面前,按照制度,东平郡王妃的午膳,也要有十二个菜。凉菜热炒小吃,样样具备。面前的午膳,的确符合这个要求,餐具也是非常精美的,可是里面盛着的,一看就是做工粗劣的饭菜。 这样的饭菜,别说送到郡王妃面前,就算郡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都嫌这饭菜噎脖子。 东平郡王妃看向周大娘:“周大娘,这就是楚王府内招待客人的饭菜?” 周大娘自然晓得这饭菜,东平郡王妃是不肯吃的,毕竟这整只鸡炖汤,那厚厚的油没有打掉,东平郡王妃定然嫌油腻。小炒肉看起来还不错,但那肉并不是新鲜猪肉,而是用的腊肉,另一道蒸火腿,那火腿也不是火腿芯,而是带骨头的,一看就是只能用来做高汤材料的。 但周大娘还是装作不知道,对东平郡王妃笑道:“郡王妃,这饭菜,符合制度啊!” 是符合制度,一句话就噎的东平郡王妃说不出话来,东平郡王妃身边的丫鬟已经轻声道:“周大娘,这样的饭菜,要在外面,也不算差,可是这做的,也太粗糙了。” “姑娘,这你就不明白了,我们楚王府这些日子,上下都在忙着给我们小郡主办满月酒呢,因此只能用些肥鸡大鸭子给郡王妃送上了。”说着周大娘已经亲自动手打了一碗汤,送到东平郡王妃面前,对她殷勤地道:“郡王妃,您尝尝这汤,这足足炖了一夜呢,这母鸡里的油都炖出来了。” 油都炖出来了?东平郡王妃听了这句话就要呕出来了,这厚厚的油,谁喝的下去?周大娘见东平郡王妃不肯喝汤,又拿过一碗粳米粥:“要不,您将就喝一点粳米粥。” 这粳米粥东平郡王妃一闻就闻出来了,这不是新鲜的米,而是放陈了的米,难为楚王府还从什么角落翻出这样的米来给自己做粥。 见东平郡王妃什么都不肯吃,周大娘也就把筷子放下,故意叹气:“看来郡王妃果真是长辈,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们王爷上一年在京城的时候,别说肥鸡大鸭子,连喝口粳米粥都喝不到呢。” 这是故意说给东平郡王妃听的,东平郡王妃看着面前摆的满满当当却不能下筷子的饭菜,咬牙对丫鬟道:“把那肉给我夹一点。” “王妃!”丫鬟的叫声里面分明写满了惊讶,东平郡王妃见丫鬟没动,自己拿起筷子把那小炒肉夹过来,又用勺喝了两口粥,至于那油腻腻的汤,东平郡王妃一看就反胃,怎么都喝不下去。看见东平郡王妃的动作,屋内的人都雅雀无声,直到东平郡王妃放下筷子,丫鬟这才赶紧端过一碗茶,让东平郡王妃漱漱口。 东平郡王妃连漱了两遍,才算把嘴巴里面油腻腻的味道给漱掉,又喝了一杯茶,才觉得好受一些。 周大娘看着东平郡王妃的举动,一动不动一句话都没有说,东平郡王妃已经指着那些饭菜对周大娘道:“周大娘,你服侍我这些日子,也有功劳,这些饭菜,就赏给你了。” 周大娘看了一眼那些饭菜,其实自己也吃不下去,不过周大娘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对东平郡王妃道:“小的多谢郡王妃赏赐,还请……” “我就喜欢看人在我面前吃饭,来啊,坐下在我面前,我要看着你吃。”东平郡王妃仿佛找到什么拿捏周大娘的方法,对周大娘似笑非笑地说。虽说东平郡王妃不是楚王府的人,但她的命令周大娘也不能违抗,于是周大娘谢恩之后,就坐在下面,丫鬟急忙给周大娘布上碗筷。 周大娘晓得,如果自己不吃上这些饭菜,东平郡王妃定然还要想出别的法子,于是周大娘眼一闭,端过那碗已经冷了的鸡汤,一口喝完。那厚厚的油堵在嗓子眼,不是那么好受的,但周大娘这会儿顾不得许多,还是要把这汤咽下去。 喝了鸡汤,吃了小炒肉,连那盘蒸火腿,周大娘都下了几筷子,最后周大娘还夹了点腌萝卜,好让自己解了口中的腻味。这腌萝卜是专门给下人吃的,没有给主人吃的那么甜,还带一点点辣,但这会儿解腻正好。 东平郡王妃看着周大娘在那吃的似乎一脸满足的样子,牙齿都快咬碎了,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周大娘吃完就站起身对东平郡王妃行礼:“小的多谢郡王妃赏赐。” “吃饱了,就下去吧。”东平郡王妃知道自己这手没有让周大娘吃亏,于是只能不动声色地说了这么一句,周大娘再次行礼,这才躬身退出。 等周大娘一走,东平郡王妃几乎是面色狰狞地对自己屋内的人道:“你们,把这剩下的都吃了。” 这些东西?东平郡王妃的身边人等,立即变了神色,东平郡王妃冷笑着看着她们:“怎么,楚王府的下人敢吃,你们就不能了?难道你们,比楚王府的下人,更高贵不成?” 这会儿东平郡王妃算是迁怒,但屋内的人哪敢有说半个不字的,只能上前拿起快走。丫鬟先喝汤,刚喝了一口就差点呕出来,但看着旁边东平郡王妃的神色,丫鬟哪敢呕出来,只能强压着把汤喝下去,喝下去就想找茶水漱口,但东平郡王妃在那看着她们一举一动,谁也不敢去拿茶水。 嬷嬷尝了一片火腿,那火腿的皮子都快嚼不动了,嬷嬷的眼泪立即就流下来,对东平郡王妃哭着道:“王妃,楚王府怎能这样薄待您,就算心中有气,和您说就是,哪能这样做事?” “你们都是聋子吗?没听说周大娘怎么说的?”东平郡王妃一字一句重复:“她说,他们王爷在京城的时候,还没有这些吃的呢。你们以为,你们以为,她是无端端这样说的吗?” 东平郡王妃的声音很大,让那些丫鬟嬷嬷们吓得不敢说话,东平郡王妃牢牢地盯着这些人,丫鬟吓得又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但还是吃不下去,吓得差点要哭出来。东平郡王妃突然袖子一挥,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众人更是被吓得战战兢兢,不敢说一个字。 东平郡王妃咬牙切齿地道:“王爷,你为什么要我过来受这样的苦,而不是别人,王爷啊王爷,难道你我夫妻多年,你对我竟没有半点情分吗?” 东平郡王妃这样的抱怨,当然也没有人敢上前为东平郡王说上一个字,屋内陷入沉默,在窗口听着的周大娘听到这里,唇边才露出不屑的笑,自己家找的,还要怪别人,还是赶紧去禀告太妃吧。想着,周大娘就觉得自己口中犯上一股油腻腻的味道,差点打出一个嗝来,周大娘急忙捂住嘴,好让自己的声音不发出来,这才往太妃的院子走。 太妃听完周大娘的禀告,唇边露出一抹笑:“郡王妃啊,实在是太顺了。” 正文 第两百二十四章 喝茶 东平郡王府可比楚王府要复杂多了,东平郡王那么多的次妃侍妾,所生的儿女众多,东平郡王妃能站稳,并不是因为她肚子争气,一来就生了个儿子,其中也不乏东平郡王的支持。所以太妃在得知是东平郡王妃前来时候,才决定要让东平郡王妃吃点苦头。到时后院起火,这样东平郡王才不好收拾呢。 要让东平郡王府折腾的办法很多,但只有让他们夫妻离心,才能让东平郡王灰头土脸。于是太妃对周大娘笑着道:“你去和郡王妃说,今日傍晚时候,我请她过来我这里喝茶。” 东平郡王妃来楚王府的目的,也有要和太妃说好话,好让太妃心软的目标,所以太妃这些天,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东平郡王妃的前来,这会儿一说这话,周大娘就了然道:“太妃要见郡王妃,想来郡王妃会很欢喜。” 欢喜不欢喜的,自己并不放在心上,不过太妃什么话都没说,周大娘就明白太妃这会儿还不信任自己,只应是就退出去。 “太妃以后还会用周家的人吗?”等周大娘离去之后,程嬷嬷才轻声问太妃,太妃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用不用的,两说吧,不过这周家的人,的确是……” 的确是,给出三分的指令,她能做到十分。这样好用的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是难以找到。太妃想了想就又笑了:“好在这些事儿,我都不操心了,有王妃呢。王妃就算要用周家人,她都会更加有分寸了。” “王妃真是让人很出乎意料。”程嬷嬷晓得太妃想听什么样的话,自然不会不说,太妃点头:“是啊,王妃的确很让人出乎意料,我从没想到,这样一个姑娘,竟然可以,可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琼竹,太妃一时竟想不出来,这样聪明的,美丽的,还想的很周到的女子,真是随便一选,就选出了个宝。 当初如果选的是别人,太妃晓得,定不会像琼竹一样,而是另一种了。到那时候,自己哪还有这样清闲? 东平郡王妃听周大娘说了,太妃傍晚时候要和自己喝茶,看着周大娘道:“原来嫂嫂终于有空可以见我了,我还以为,要到满月酒那天呢。” “太妃说,您远道而来,是贵客,怎么能让您等到满月酒那天呢?”能为太妃说好话的时候,周大娘总不会放过,贵客?东平郡王妃唇边现出一抹冷笑:“真是贵客的话,也就不会等这么多天了。” 周大娘怎么会听不出话里的嘲讽,她依旧微笑着道:“郡王妃您也是管过一个郡王府的,难道不晓得管王府更累?况且我们太妃头一次做祖母,希望样样都做到完美。因此才……” “你不用再说了!”东平郡王妃打断周大娘的话,周大娘恭敬地垂手而立,东平郡王妃看着周大娘突然微笑:“毕竟嫂嫂是连明明白白背主的人都能重新起用,难怪要忙碌不堪了。” 这话是刺着周大娘了,但周大娘要重回楚王府,这些话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于是周大娘对东平郡王妃微笑:“难为郡王妃还惦记着这些事儿呢,我们太妃总是心胸宽广。” 见周大娘摆出一副说什么都不肯听的样子,东平郡王妃也就不会再和周大娘说这些话了,只是微笑:“很好,来人,把贺礼备齐,我好和嫂嫂傍晚一起喝茶。” 众人齐声应是,周大娘面上笑容还是那样恭敬,但手已经微微握成拳,不管怎样,这桩差事,一定要做好了,这样自己家才有希望,而不是任由别人的冷言冷语让自己毫无希望。 傍晚时分,东平郡王妃打扮好了,又命人准备好了礼物,就带着人往太妃的院子走去,每次走在比东平郡王府要宽广的楚王府中,东平郡王妃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都是一个祖父的儿孙,这座楚王府就不是自家的。这会儿东平郡王妃难免又想起这个问题来,但这一次,不容东平郡王妃多想,太妃的院子就在东平郡王妃眼前。 东平郡王妃深吸一口气,不管今儿受到什么样的冷落,自己都要说服太妃,让太妃不要记恨自己家。怎么说都是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东平郡王妃走进院子的时候,周大娘已经跑在前面,上前对丫鬟说了,丫鬟已经往里面通报,随着声音,上房的帘子被掀起,太妃扶着丫鬟的手,笑盈盈地迎出来。东平郡王妃原本是想看太妃的冷脸的,怎么都没想到太妃竟然是笑眯眯地迎出来的。 东平郡王妃还在发愣的时候,太妃已经缓步上前,对东平郡王妃道:“怠慢了,怠慢了,这些日子,我这边忙的很,我又想着,你怎么说都是我弟妹,不是那样外人,因此也就只让下人陪着你,你不会怪我吧?” 当着笑眯眯的太妃,东平郡王妃哪能说出一个不字,只能忍住心中那些要狂奔而出的念头,对太妃道:“嫂嫂这段时间忙碌,我也晓得,倒是嫂嫂不要怪我这会儿上门就好。” “怎么会怪呢。”太妃说着已经携住东平郡王妃的手,缓步走上台阶,丫鬟们挑起帘子,那种浓浓的香味又铺面而来,东平郡王妃一踏进屋子,脚下就是厚厚的地毯,东平郡王妃对太妃笑着道:“嫂嫂这间屋子,比我住那间,要暖和的多。” “怎么,你那没人送去炭火?”太妃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看向周大娘,周大娘已经上前一步对太妃道:“东平郡王妃的屋子,每天都有炭火送去,可是手炉……” 装傻,都是在装傻,东平郡王妃装作没有看到周大娘的这番表演,太妃已经摇头:“周家的,我让你去服侍郡王妃,就因为你心细,以后你要看见她们炭火生的不好,你要亲自看着她们生火。” “是!”周大娘恭敬应是,东平郡王妃觉得自己的指甲都戳进了手掌心里,那么疼,疼的东平郡王妃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太妃已经请东平郡王妃坐下:“你也来尝尝这茶,这茶呢,没什么好的,倒是这水好,是前年下大雪的时候,我见雪中红梅极其艳丽,命丫鬟们把梅花上的雪都扫下来,放进罐子里,想着什么时候把这水取出来,好泡茶喝,偏生这些年都在忙,没有空泡茶呢。” 说着,丫鬟已经扇滚了火炉上烧着的水,又把茶叶放进壶中,烧开的水倒进小壶,丫鬟拿起茶壶摇了摇,仔细听了听声音,这才把放在热水里温着的茶杯取出来,把茶倒进杯中,端到二人面前。 这茶色清亮,闻着有淡淡香味,喝一口,也轻浮无比。东平郡王妃喝了一口茶才把杯子放下,对太妃笑着道:“嫂嫂好雅兴,收这样好的水,我常听说梅花上的雪用来泡茶极好,可是她们都不会收拾水,过不得一些时候,水就臭了,若是当时就化雪煮茶,又觉得茶硬了些,哪有井水泡的好。” “这呢,我教你个法,等到下一回,待雪水化了,就往里面放刚烧好的炭,如此这雪水才不会臭,我也试了好几次,才试出来这法呢。”太妃也喝一口茶,对东平郡王妃笑着说。东平郡王妃看向太妃,太妃的神色和原先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化,仿佛曾经有过的那些纷争全都没有,还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这是我给侄孙女准备的一点贺礼,听说孩子十分可爱,把我们家的那几个孙儿,都比过去了。”东平郡王妃做了个手势,自然有丫鬟把东西送上。 太妃也没推辞,吩咐人把这些东西收了才对东平郡王妃笑着道:“她孩子家,你这样疼她,我还怕折了她的福呢。” “宗室郡主,何等金尊玉贵,哪里就会折了她的福呢?”东平郡王妃见太妃说来说去,话就是不往正题上绕,心里很着急,很想提醒太妃,但自己又是来做客的,不能让太妃恼怒,因此也只能在心中想着话来敷衍。 “果真弟妹比我会说话的多了。”太妃说着亲自倒了杯茶给东平郡王妃:“来,喝茶。” “嫂嫂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得呢,只是我们家郡王,他的吩咐,我不敢不从。”东平郡王妃心一横,索性说出这句,果真太妃的神色变了,看见太妃神色变了,东平郡王妃反而安心了,不怕太妃神色变,就怕太妃神色不变。 接着太妃就轻声叹息:“我们两个今儿,我原本的打算,不过是一起喝茶说说话,你也晓得,我们这样身份的人,看着是金尊玉贵的,可是要有人陪着说话,就难了,谁知你倒说那些事儿,岂不败兴?” 不管太妃说的话是真是假,东平郡王妃都要顺着自己刚才的话说下去:“我晓得嫂嫂不爱听,可这一回,确实是我家做错了。嫂嫂,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正文 第两百二十五章 “你我妯娌,也这么多年了。”太妃又端起茶送到东平郡王妃面前:“说好的要好好喝茶,你怎么又开始了。” “嫂嫂,我……”东平郡王妃见太妃每次都把话题推出去,急了,眼中的泪都要掉落,站起身作势就要给太妃跪下:“难道非要我给嫂嫂跪下,嫂嫂才肯原谅我?” 不等太妃动作,东平郡王妃身边的周大娘已经牢牢地扶住东平郡王妃的胳膊:“郡王妃,您这样做,我们太妃心中难受。” “嫂嫂心中难受,难道我心中就不难受了?”东平郡王妃这会儿是真的急了,用帕子点着眼中的泪:“嫂嫂若再不和我说这件事,我这心中,我这心中,就……” 哎,太妃故意长叹了一声,起身扶住东平郡王妃:“起来吧,我这心中,从来没有怪过你。” 东平郡王妃怎么会相信太妃这会儿说的话,她摇头:“我们家做的事情,原本我想着,也……后来事情败露了,我想起嫂嫂对我的好处来,真是懊悔不已,嫂嫂,连我自己都在怪自己,嫂嫂怎么会不怪我呢?况且还有陛下的旨意。” 等来等去,东平郡王妃总算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太妃挽住东平郡王妃的胳膊,把她按在椅上坐下,因东平郡王妃刚哭过,太妃又命丫鬟端来热水,自己亲自给东平郡王妃挽起袖子,好让丫鬟服侍她洗脸:“瞧瞧,我和你说实话,你还不信了。” “晓得嫂嫂疼我,可是,可是……”东平郡王妃也没有去接丫鬟手中的手巾,只是看着太妃,一脸欲言又止,太妃已经从丫鬟手中接过手巾,给东平郡王妃擦着脸:“要怪,这件事,难道不是该怪郡王吗?” 太妃一语戳破,东平郡王妃又哭起来,太妃把手巾从东平郡王妃脸上拿下了,示意丫鬟再打一把热手巾送来:“瞧瞧,你再这样动不动就哭,我这热水啊,都不够了。” “嫂嫂,我……”东平郡王妃又接过热手巾擦了一把,才对太妃道:“我们家王爷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我也劝过他的,可是他总说这家里人口多,嚼裹大,眼看着还有几个孩子又要娶媳妇,他这心中,着急啊。” 礼部是会给宗室子弟操持婚礼的钱,可是想要办的更体面些,王府自己总要贴上不少银子。太妃已经了然点头:“是啊,你们也艰难。” “因此,我就糊涂了,也没有劝我们王爷,谁知道,谁知道……”东平郡王妃说着眼泪又要出来,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妃:“嫂嫂,我没劝住他,是我的不是,我……” 东平郡王妃说着又要上前一步给太妃跪下,太妃急忙扶住东平郡王妃:“都说了,好好说话,别给我跪了。你想,你都这样说了,难道我还要为难你,而不是想着去寻你们王爷的不是?” 这句话,实实在在地打在东平郡王妃心上,太妃看着东平郡王妃的神色,缓缓地又道:“我这心中有气,难免也要发出来,因此前几天让人故意为难你,这也是我做嫂嫂的不是。” 东平郡王妃见太妃说的这样直接,急忙摇头:“嫂嫂,我省的,你这会儿要是心中有气,就打我几下,骂我一顿,我都受着,只求嫂嫂不要记恨我们家王爷。” “为何不记恨?”太妃看着东平郡王妃,看着东平郡王妃那一脸惊诧,太妃晓得自己这句话说对了,于是太妃继续道:“但凡东平郡王是个男人,就该亲自来为自己做的事情赔礼道歉才是。你说的也对,我们怎么说也是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连陛下都没有褫夺他的爵位,难道我们楚王府还会剥夺了他的爵位?可是他做了什么?这样天寒地冻的,明明晓得楚王府这边对你们有气,还只逼你一个人过来。这还算是什么男人!” 太妃这几句话骂痛快了,东平郡王妃想为东平郡王说上几句好话,可想到太妃说的也很有道理,于是东平郡王妃只长叹一声,揉着手中的帕子一语不发。 太妃已经握住东平郡王妃的手:“我晓得你们夫妻多年,夫妻恩爱,你不愿意听这些话也是有的。可是我再多说一句,若他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又为何只逼你前来,不陪着你来?是,你我女子,一生荣辱,都系于夫君身上,可是夫君也不能这样作践了。” 这几句话说的东平郡王妃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可是又要在太妃面前显出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只能把帕子扯开,遮在自己脸上,好在帕子后面尽情流泪。 太妃看着东平郡王妃这举动,长叹一声:“我只是你的嫂嫂,都心疼你,你们王爷倒不心疼你了,罢了罢了,我也不多说了,横竖你们是夫妻,你在这住的日子,你们郡王府,是谁主持家政呢?” “我,我们王爷……”东平郡王妃刚说了这几个字,就看见太妃眼中的嘲讽,于是东平郡王妃咬牙道:“原本,该是你侄媳妇帮着我的,不过,我们王爷的姬妾不少,也有几个姬妾帮忙的。” 太妃面上露出不屑,东平郡王妃看着太妃面上的不屑,有些坐不住了。太妃已经又长叹一声,对东平郡王妃道:“罢了,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儿,我说多了,倒显得是我在这挑拨,你先回去吧。周大娘,你可要好好地服侍郡王妃。” 周大娘忙上前应是,东平郡王妃看着周大娘那恭敬的模样,想对太妃说什么,又硬生生地咽下去,太妃怎么会不明白东平郡王妃要说什么呢,只是拍拍东平郡王妃的手:“若她们服侍的有不好的,你可一定要和我说。” “嫂嫂,什么话都被您说尽了,我还能说什么?”东平郡王妃对太妃苦笑一下,太妃握住东平郡王妃的手:“你自然有该说的话。” 该说的话?东平郡王妃看向太妃,想说什么终究又没说出来,只能在众人簇拥下离开。 等东平郡王妃走了,程嬷嬷才对太妃轻声道:“那,东平郡王妃能把太妃您的话都听进去吗?” “她不听也得听,我要让她知道,这就是在挑拨,可是,我更要让她知道,她在东平郡王府内,想要过的更好,想要让东平郡王更重视她,那只有,听我的。”太妃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之中已经带上极大的愤怒。 程嬷嬷点头:“是,太妃的苦心,我明白了。” 太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旁边已经放凉了的茶,拿起茶杯泼掉,对程嬷嬷道:“再让她们开一罐雪水来,我要好好地喝一杯茶。” 程嬷嬷应是,让人下去准备了。太妃看着茶炉中跳动着的火光,这件事了了,心中就真的再也没什么别的牵挂了,可以真正的,含饴弄孙了。 东平郡王妃回到屋中时候,感到这屋子比平常要暖和多了,丫鬟送上的手炉,也比往常要暖和。但不管是屋子里面烧着的火盆也好,还是这暖烘烘的手炉也罢,都只能暖的了身,暖不了心。 东平郡王妃抱着手炉在那发愣时候,丫鬟已经把晚膳送上了,周大娘上前对东平郡王妃道:“郡王妃,晚膳好了,您先用膳吧。” 这会儿还是一点都没胃口,东平郡王妃懒懒地往桌上看了一眼,这些菜色都和这几天的菜差不多,但东平郡王妃敏锐地察觉出来,这几样菜有什么区别了。鸡汤还是那个鸡汤,但那层厚厚的油已经被打掉了,汤色清亮,有一点若有若无的香味。小炒肉可以看见是新鲜的里脊肉做的,火腿就更不用说,是火腿中最好的一块肉。 那粳米粥也是绿莹莹的,那米一看就是今年的新米。 “这是为什么?”东平郡王妃看着周大娘,语气开始带上嘲讽:“难道说,嫂嫂认为,可以对我好,也可以对我坏,只在她一念之间吗?” “郡王妃,您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问呢?况且……”周大娘看着东平郡王妃,没有说话而是给她打上一碗鸡汤:“今儿天冷,您先喝一碗汤暖暖身子。” 东平郡王妃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这才是东平郡王妃平常喝习惯的那种美味的汤,而不是这几天那种油腻的不能入口的汤。 “喝完了,你还想说什么?”东平郡王妃凝视着周大娘。 周大娘也笑了:“说起来,我们家因着自己的不智,才让自己家吃了些苦头。这我也怪不得主人们的。可是郡王妃,明明主意不是您出的,您不过是照着郡王的指点做事,但现在,在这受罪的是你自己。在郡王府中呼风唤雨的是别人。” “连你这样的下人,也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这话了?”东平郡王妃的眉微微一挑,语气之中的嘲讽更浓:“就算你再恨我,可是我还是郡王妃,而你,永远都是下人。” “这点,小的早就晓得,可是,小的想问郡王妃一句,若您这次回去,郡王那边得不到满意的答案,那郡王,会不会再逼您来?” 正文 第两百五十六章 决定 周大娘的话让东平郡王妃沉默了,东平郡王妃比周大娘更清楚自己的丈夫,他定然还会再逼自己前来,那就是,就是……东平郡王妃的手又握成拳,周大娘继续道:“容小的再大胆猜测,若您不愿意来,那郡王,会怎样对您?” “住口!”东平郡王妃看着周大娘:“我晓得你是受了嫂嫂的吩咐,可是你休想离间我们夫妻,我们……” “您和郡王是夫妻,按说该荣辱与共的,可是没有这样受辱您来,荣耀又别人领的事情。”周大娘才不担心东平郡王妃这些话,一字一句地说出。东平郡王妃的手都抬起来,想给周大娘一巴掌,但周大娘还是看着东平郡王妃,一点也不在意。 打一个下人一巴掌,虽然能出气,但没意思的很。东平郡王妃把手缩回:“罢了,你下去吧。” 周大娘对东平郡王妃行礼退下,丫鬟这才敢上前:“郡王妃,您……” “把晚膳收了吧,我没胃口。”东平郡王妃瞧着那一桌子菜,怎么不明白太妃的意思,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觉得更加的不能接受。太妃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只有听从太妃的意思,那才会给东平郡王一个满意的答案,而这个答案,要用什么来换,东平郡王妃隐约猜到,但不敢去想。 自己,毕竟是要依靠东平郡王的,东平郡王妃轻叹一声,这会儿,面前竟像出现两条路,可是走哪一条路,都是那样沉重,那样的让人害怕。 此后两天,东平郡王妃的待遇好了很多,太妃也没有再见东平郡王妃,听周大娘说,太妃正在让人准备小郡主的满月酒。 周大娘提起小君主的时候,都是满面带笑,说起那有多么地风光,东平郡王妃晓得,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是,这个选择,东平郡王妃并不敢轻易做出,毕竟这是关系着东平郡王妃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大事。 “今儿听说老王妃那边的舅太太进来了。”周大娘又絮絮叨叨地和东平郡王妃说着王府的这些琐事,东平郡王妃冷笑道:“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是东平郡王妃,不是楚王府的人。” “您想,要是我们太妃给东平郡王写信,说要留您在这住上一年半载的,东平郡王会不会答应呢?”周大娘可不会把东平郡王妃的这些话放在心上,只说出这么一个可能性。东平郡王妃看着周大娘:“嫂嫂她,她不会,不会。” “我们太妃,平常当然是温厚仁慈的,连老王妃那样,她也没有十分生气,可是东平郡王做的事儿,郡王妃您是再清楚不过的。” 再清楚不过的。东平郡王妃深吸一口气:“是啊,所以这会儿我……” “我们太妃也说过了,这件事,您不过是听从命令罢了。”周大娘再次提醒,东平郡王妃抬眼看着周大娘:“你,你……” “我们太妃给您指的,可是一条康庄大道。”周大娘听出东平郡王妃已经心动了,急忙加了一把劲,东平郡王妃却没有说话了,只是咬住下唇,周大娘轻叹:“郡王妃,您再好好地想想,是想几天呢,还是要在我们王府,待上好几年。” 好几年?那等到自己回到东平郡王府,会是一个什么光景,东平郡王妃都不敢去想。周大娘看着东平郡王妃的神色,明白她比前几天更松动了,于是周大娘没有再说,而是照旧服侍着东平郡王妃。这会儿鲁大太太在老王妃面前,听老王妃说完了罗顷的安排,嘴不由自主地张大:“可是,这两个侄女,青春不就被耽误了。” 吴姑娘和陆姑娘听到鲁大太太的话,想落泪又不敢落,只能低头不语。老王妃倒没有鲁大太太想的那么多,只浅浅一笑:“什么叫青春就被耽误了,在我这里,可比外面好上许多。再说了,谁不愿意和王府扯上关系。不信你回去问问,看她们家中,满意不满意这安排?” 吴姑娘和陆姑娘陪伴了老王妃几天,也晓得老王妃养尊处优惯了,身份又高贵,脾气可是比家中的老人家要大上许多,那点攀龙附凤的心,早就已经渐渐消失,这会儿又听到老王妃这样说,二人心中越发焦急,但又不敢说话,只能如泥塑木雕一样地站在那。 看着这两个姑娘这样,鲁大太太倒皱眉,毕竟这两个姑娘在鲁大太太眼前,也算瞧着长大的,于是鲁大太太咂了一下嘴才道:“这女人啊,总是要成亲生孩子的,留在你身边,虽说是福气好,可对她们来说,也不是什么……” “嫂嫂,你今儿是怎么了?”老王妃只觉得鲁大太太说的话,特别地不中听,打断了鲁大太太的话,鲁大太太也晓得,面前这个妹妹,是王爷的亲娘,于是鲁大太太也收起自己别的话,搭讪着道:“那,外甥就是这么想的,不能转弯了?” “转弯?你难道还想要你外甥纳她们不成?”老王妃往这两个姑娘身上看了一眼:“我倒想呢,但你外甥也不晓得被灌了什么米汤,怎么都不肯纳别人呢,我有什么法子。”老王妃这话和鲁大太太心中想的,分明不一样,于是鲁大太太的眉微微皱了皱,也没有再说什么。 又说了会儿闲话,鲁大太太就笑着道:“我也有许多日子没有见过王爷了,这会儿进府了,也就去见见王爷吧。” 这不算什么很稀奇的要求,老王妃吩咐人去给罗顷说了,口中就笑道:“你那个外甥的脾气,你也是晓得的,一发起火,连我这个亲娘他都不放在眼里,还不晓得你这个舅母,他又会如何对待?” 老王妃在这说着,就有内侍进来:“老王妃,王爷请舅太太往书房去呢。” “今儿倒奇了。”老王妃忍不住称奇,鲁大太太就站起身:“那我去见外甥。” 老王妃点头,看着鲁大太太离去,等鲁大太太走了,老王妃才问内侍:“王爷听说舅太太要见他,问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说,他也该见见舅太太,好为舅老爷问安。”内侍的话让老王妃的眉微微皱了下,没有再问别的。鲁大太太已经来到罗顷面前,罗顷看见鲁大太太走进来,就站起身对鲁大太太道:“给舅母请安,舅舅可好?” “你舅舅好的很呢。”鲁大太太忙还礼不迭,等到罗顷重新坐下,鲁大太太这才坐在他下首,看着罗顷轻声道:“王爷啊,虽说你身份不一样,但我怎么说也算是你舅母,我就想问你一句,是不是我和你娘商量着往你身边送人,你生气了?” “是啊。”罗顷答的很爽快,倒让鲁大太太那些准备好的婉转话语没了用场,于是鲁大太太想了想才道:“就算如此,你也可以把人送出去,而不是这样,这样就……” “我若真把人送出去,你们还是心不死,还是会再要送人进来,索性就给她们在王府,如此,才绝了你们的念头。”罗顷看着鲁大太太轻声说,鲁大太太却觉得罗顷的话语之中,透着威严,吓得快要站起身给罗顷行礼,罗顷对鲁大太太做个手势,示意她不必行礼。 鲁大太太重新定了定心:“外甥,我们晓得我们做错了,你……” “我娘还没觉得她做错了。”罗顷看着鲁大太太,仿佛很平常地说出这么一句,鲁大太太已经重新站起身:“外甥,我晓得,你是想,想……” “舅母进来王府也许多次了,怎么就不晓得劝劝我娘呢?”罗顷的语气还是那样轻描淡写,但鲁大太太已经明白了:“是,王爷,可是,你娘,老王妃,她身份尊贵。” “再尊贵,她也是鲁家的女儿,要称呼您一句,嫂嫂。”罗顷再次强调,说完了还对鲁大太太露出笑:“舅母该如何做,才能在这省城之中,继续风光地过,您已经晓得了吧。” “我晓得,我定不会像方家……”鲁大太太刚说完这句,就有些畏缩地看了眼罗顷,罗顷却又笑了:“方家,那是王妃的娘家,王妃气恼了他家,那是王妃的事儿。” 这话中的意思太明白了,鲁大太太站起身,对罗顷再次应是:“是,王爷,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非常明白。” “既然明白了,我也就不多说了。”罗顷说完就站起身:“方家那边,怎么说也是王妃的娘家,有些人,做事也不要太过分。” “自然没人羞辱方家,只是,只是……”鲁大太太也随之起身,但额头已经有汗珠,罗顷看着鲁大太太额头上的汗又笑了:“太妃的娘家,我也一直很敬重呢。” 这是明明白白地警告鲁大太太了,鲁大太太都不晓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给罗顷行礼:“是,我明白了。” “那,舅母可以下去了。”罗顷微笑依旧,鲁大太太却没有多少力气。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鲁大太太想直起身子,但腿不自觉地又弯下去,罗顷看着鲁大太太,伸手扶了鲁大太太一把:“舅母慢走。” 罗顷的语气温和,笑容更是和平常一样,但鲁大太太却觉的,罗顷和原先不一样了。不,早就不一样了,他毕竟是宗室亲王,从小金尊玉贵,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勇气,敢要算计他? “多谢王爷了。王爷,我……”鲁大太太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说了这么一句却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急忙收了口,急急地往外走。 这一回,自己的麻烦算是彻底解决了。鲁大太太方才眼中的惶恐,罗顷并不是没有看出来,正因为看出来了,罗顷才更加肯定,自己原先想错了。想错了,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不该用王爷的威严,而该是母慈子孝,而该是和乐融融。 罗顷长叹一声,走到这一步,罗顷不愿意的,真的不愿意的。 鲁大太太从书房走出来,却不晓得自己该往哪里去,只能浑浑噩噩地在路上走着。 跟在鲁大太太身后的丫鬟见自己的主人六神无主地样子,急忙追上去对鲁大太太道:“太太,您这是要出府了吗?那还没有和老王妃说一声呢。” 是该说一声的,鲁大太太抬头看向自己的丫鬟,可是唇抖动的厉害,竟然不晓得该说什么。 “太太,您是身子不舒服吗?既然如此,就让……”鲁大太太的脸色苍白的吓人,丫鬟也不晓得鲁大太太在书房里和罗顷说过了些什么,于是只能猜测着说话。 “不,我好好地呢,我……”鲁大太太在丫鬟的手碰到自己胳膊的时候,突然就直起背,对丫鬟道:“我的确好好的,走吧,我们去见老王妃。” 罗顷那些话,自然不是只说给鲁大太太听的,而是要说给老王妃听的,只有把这些话传到老王妃耳朵里,自己的外甥才会对自己露出赞许的笑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鲁大太太又感到六神无主了,到时候,该怎么和老王妃说呢? 要如何说服老王妃,而且还要不怕老王妃发怒。鲁大太太心中盘算着,已经听到朱嬷嬷的声音:“舅太太往里面请。” 鲁大太太太太看向朱嬷嬷,也不知道自己和朱嬷嬷说了什么,就感到自己周围浑身一暖,帘子掀起,已经看见老王妃坐在上方,吴陆两个姑娘正站在她身边,陪着她说话。 “王爷这些年,越来越不爱和人说话了,瞧瞧,你这去了连一杯茶的工夫都没有呢。”老王妃招呼着鲁大太太,陆姑娘已经给鲁大太太端上茶:“婶娘喝茶。” 鲁大太太接过茶,对陆姑娘道:“我和王爷说过了,王爷他……” 提到罗顷,陆姑娘的眼圈不由一红,但又不敢当着老王妃的面流泪下来,只能轻声道:“多谢婶娘。” “有这么两个人陪着我,我这日子,过的比原先要好呢。”老王妃已经笑着对鲁大太太说话。鲁大太太回神过来,把手中茶杯放下,对吴陆两个姑娘使个眼色。这是让自己下去的意思?吴姑娘点一下自己的鼻子,见鲁大太太点头,于是和陆姑娘一起行礼退下。 “怎么,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老王妃的眉微微一挑,语气已经有些不满。 “王爷说,王爷说……”鲁大太太思忖着,老王妃听到鲁大太太说出这句,面上神色微微一凛就冷笑道:“王爷,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他到底要说什么,这个不孝的东西。” “妹妹!王爷已经是王爷了。”鲁大太太打断老王妃的话,老王妃有些惊讶地看着鲁大太太:“王爷本来就是王爷,难道还要你提醒我。” “王爷已经是王爷了,他不再是小孩子了。妹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让……让王爷离你越来越远。妹妹,听我一句劝吧,不要再和王爷闹了。”鲁大太太总算把自己心中的话给说出来,老王妃盯着鲁大太太:“这就是你去见了王爷,从王爷那里得来的话吗?” “妹妹,我晓得你在恼我,可是妹妹……”老王妃的反应是鲁大太太意料之中的,因此她只想努力说服老王妃,老王妃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你明明知道这些话我会着恼,你还要说,滚……” 老王妃翻脸不认人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回和原先那几次不一样,因此鲁大太太并没离开,而是紧紧地拉住老王妃的裙子:“妹妹,妹妹,你不要恼怒。你仔细想想,王爷他虽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可是这会儿他是楚王,是宗室亲王,天下有这样身份的人也不多。他让着你,是他孝顺,可是若有一天,他身边有人把妹妹曾经做的事儿都和王爷说了,那你……” 啪的一声,无法挣脱鲁大太太的老王妃顺手就打了一巴掌在鲁大太太脸上。鲁大太太抬头看着老王妃,慢慢地从座位上滑下来,手还牢牢拉住老王妃的裙子,半蹲在那里:“妹妹,良药苦口!你若真一意孤行。王爷把你身边所有人都撵走,也不许我们进来看你。妹妹,你说,吃亏的是谁!” “他要敢做这种不孝的事儿,我就……”老王妃往外遥遥一指,自己当然可以去告,告儿子不孝,可是,要往哪里告呢?这张状纸,谁敢接呢?老王妃想到这点,心口一口浊气涌上,让老王妃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鲁大太太蹲在那里,晓得自己要努力说服老王妃,于是语气变的比方才还凝重:“我也晓得,原先我做错了不少事儿,可是这会儿,我突然明白了,再多的算计,在王爷面前,算的什么呢?妹妹,王爷是你的儿子,所以他一直忍着你,让着你。可是若他不想再忍,不想再让。那妹妹你,就真的,真的……” 老王妃闭上眼睛,手开始颤抖起来,老王妃又怎么不知道,自己能在这王府中兴风作浪,靠的是什么呢?不就是自己的儿子吗?如果儿子真的不愿意再忍让自己,真的把自己身边人全部赶走,真的让自己和外面隔绝。到那时候,还争什么? “我是他的亲娘!”老王妃所能说的,也只有这句了。鲁大太太苦笑:“正因为您是王爷的亲娘,所以王爷一直忍让着您。王爷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他不忍心妹妹你难过,不愿意你和太妃之间起争执,不愿意你受委屈,这些,王爷都做到了。可是妹妹,你……” “你说,是我做错了?”老王妃居高临下地看着鲁大太太,鲁大太太苦笑一声,怎么敢说出是老王妃做错了呢?于是老王妃只能轻声道:“我错了,妹妹,我不该只为了鲁家的荣华富贵,我不该想着,算计王爷。妹妹,我不该撺掇你,不该……” 不等鲁大太太把那些不该说完,老王妃已经把鲁大太太狠狠地推到一边:“好了,这会儿我已经晓得了你的不该,明白了你的苦衷,了解了你的不是,你走吧。” “妹妹!”鲁大太太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去,依旧叫着老王妃,老王妃眼中的泪也落下:“这会儿,你说这些话,为的也是你家的荣华富贵,可是你们,可曾想过我?想过我在王府这么多年,都没直起过腰来,好容易我儿子成了王爷,难道我不该,不该自己做主一回吗?” “妹妹,你自己想想,你在王府之中,难道真的是处处委屈,只为求全吗?”见老王妃又要说以前的这些话,鲁大太太打断老王妃,说了这么一句,老王妃原本的滔滔不竭被鲁大太太打断,惊讶地看着鲁大太太。 “原先的王爷疼爱你,按说,王爷生下来之后,是该被嫡母抱去养着的。甚至于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妹妹,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是鲁大太太头一次在老王妃面前说这样的话,老王妃很想尖叫,很想说不是这样的,但她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了。 两人一站一蹲,相对无言,过了很久,老王妃才缓缓开口,声音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忍,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到那时候,妹妹就可以享天伦之乐,含饴弄孙。太妃的脾气大家都晓得,最是……”鲁大太太刚说了两个字,就又收到老王妃不屑的一眼。于是鲁大太太转口道:“妹妹,你自己好好地想想,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可是现在王爷离你越来越远了,妹妹,你不值啊!” 不值啊,不值得啊。老王妃又想落泪了,但这一回眼泪没有落下,就被老王妃忍回去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鲁大太太看着老王妃的神色,不敢再说,对老王妃行了一礼也就离开。朱嬷嬷给鲁大太太打起门帘,放下门帘时候看见老王妃站在那里,一脸的忧伤。朱嬷嬷想了想,上前对老王妃轻声道:“老王妃,其实舅太太说的,也是实情。” “是啊,我就是知道,这些都是实情,所以才,所以才……”老王妃张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对朱嬷嬷道:“我就这样认输了吗?” 老王妃这样说,就证明有戏了,朱嬷嬷急忙道:“什么叫做认输呢?您输给了谁?谁都没输给谁。您想,您只要退一步,和王爷照旧是亲亲热热的母子,王妃的脾气,您也是晓得的,她从来对您,都是守规矩的。太妃那边早就退了,这王府之中,您也算是得到众人敬仰的,您输了什么呢?” “你的意思,我不但没有输,还赢了?”老王妃反问朱嬷嬷,朱嬷嬷眼珠一转就道:“这赢了输了,都是老王妃您自己做主,小的是做下人的,只敢说上那么几句,多的,就不敢说了。” 老王妃又笑了,这回笑容竟然有几分凄凉。朱嬷嬷晓得老王妃好强了一辈子,这会儿要让老王妃承认自己原先都是错的,才不会有那么轻易,于是朱嬷嬷轻声道:“这会儿,也该传晚膳了,今儿有八珍鸽子汤,让人用这汤泡饭,再夹些大头菜,也好清清肠胃?” “我这会儿,还有什么吃饭的心肠。”老王妃叹了口气,接着就又道:“罢了,就汤泡饭吧,横竖也就那么些东西。” 朱嬷嬷应是下去吩咐了,屋内只剩下老王妃一人,错了,错了,自己真的错了吗?老王妃伸出手掌,想切实地研究一下,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老王妃,这会儿天有些凉了,您多披一件。”吴姑娘的声音响起,接着陆姑娘把斗篷给老王妃披上,老王妃没有回头,而是伸手抓住陆姑娘的手掌:“你们说,我错了吗?我不该这样做,我不该要和王爷怄气,甚至于,害了你们。” 老王妃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变的很低了。吴姑娘和陆姑娘两人互望一眼,眼神惊讶,虽说不晓得老王妃是因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陆姑娘还是笑着道:“老王妃您怎么会错了呢?至于我和吴妹妹,能到王府之中,侍奉您左右,这是我们的福气呢。” 吴姑娘没有说话,也在旁边连连点头,老王妃放开握住陆姑娘的手:“福气?你们在撒谎。” “我们,我们怎么敢骗老王妃您呢?”吴姑娘迟疑地说,陆姑娘也笑了:“这是天下几处极富贵处,我们能到这里来,怎会……” “明儿我就去和王爷说,说不要耽误你们两个,让你们两个出府吧。”老王妃打断二人的话,吴姑娘和陆姑娘毕竟还年轻,听到这话,面上不禁露出笑,这抹笑被老王妃收进眼中,老王妃的心不由一沉,但二人很快就对老王妃道:“老王妃这是不喜欢我们吗?我们……” “你们不要再说了,很多事儿,我明白了,你们也该明白了。”老王妃只觉得疲惫异常,意兴阑珊,对二人摆了摆手:“你们这两天在我身边服侍,想来也累了,等过了小郡主的满月酒,我就和王爷说这件事。” 二人虽然不明白老王妃为何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但能回家而不是继续在这王府之中,两人还是欢喜的,朱嬷嬷已经带着丫鬟端着晚膳进来,二人急忙上前帮着朱嬷嬷在那布置饭菜。晚膳布置好了,朱嬷嬷递上筷子,老王妃食不下噎,想起方才吴姑娘和陆姑娘两人面上那抹笑。老王妃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小郡主的满月酒,是哪天?” “后日!”朱嬷嬷很奇怪老王妃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尽责地回答。 后日啊?老王妃微笑:“我也该好好地出席了,病了这么久,都不晓得该穿什么样的衣衫了。”这是家宴,自然不用穿官样衣衫,朱嬷嬷也不晓得老王妃这转变是不是因为鲁大太太的话,但朱嬷嬷还是笑着道:“那今晚,就由两位姑娘替老王妃您挑首饰衣衫,您看可好?” “对,我们两个,一定会给老王妃挑出好的。”陆姑娘也顺着朱嬷嬷的话往下说,老王妃唇边又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但这抹笑很快就消失了。是的,该醒了,该从长久以来自己骗自己的梦中醒了。 “你说,我这样打扮好看吗?”东平郡王妃看着镜中的自己,询问身边的周大娘,周大娘已经对东平郡王妃赔笑:“好看,非常好看。郡王妃您不管怎样,都比我们太妃小了好几岁呢。” “该去见你们太妃了。”东平郡王妃站起身,周大娘急忙上前扶住东平郡王妃的胳膊,东平郡王妃看着周大娘,缓缓地道:“你的确是个很会服侍人的人,这一回,你就跟我回去吧。”这句话把周大娘吓得魂飞魄散:“郡王妃,您府上那么多得用的人,要小的去……” “你跟了我去,嫂嫂才会满意啊!”东平郡王妃语气柔和,但这话中的意思不容置疑,周大娘有些慌乱地道:“满意?太妃为何……” “你懂的。”东平郡王妃看着周大娘,只说了这么三个字,就走出屋子,周大娘急忙跟上东平郡王妃,不肯承认自己因为东平郡王妃这三个字,已经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太妃今日在院中烹茶,后院的一枝梅花开的正好,通过月洞门透进来,粉墙红梅,煞是好看。 “嫂嫂真有雅兴!”东平郡王妃走进院中,对太妃微笑,太妃已经端着手中的茶杯对东平郡王妃道:“不过是闲来无事,明儿就是你侄孙女的满月酒了,我算着你今儿该来寻我了。” 东平郡王妃没有接太妃手中的茶,而是坐在太妃面前:“嫂嫂总是这样胸有成竹,难怪……” “难怪什么?”太妃已经看向东平郡王妃,东平郡王妃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难怪老王妃有了王爷,依旧奈何不了嫂嫂。” “这有什么,不过是皇家法度在这。”既然东平郡王妃不接自己的茶,太妃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把面前的点心推给东平郡王妃:“这桂花糕不错,你尝尝。” “嫂嫂,现在看来,除了接受你的意思,我没有第二个选择了。”东平郡王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悲哀漫上了全身,自己怎么说也是一个郡王妃,这会儿,竟要如此低声下气。 “你很快会明白,我的提议,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太妃不客气地说了这么一句,才又道:“况且,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东平郡王妃看着太妃面上的微笑,想要说什么,唇在那里蠕动,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太妃又缓缓地喝下了一杯茶:“再说了,这算什么离间?东平郡王让你出面顶缸,谁还看不出来?” 是,东平郡王妃低下头:“我毕竟只是……” “你是他的正妃,他敬着你才是应该的,而不是有用时候就来寻你,没用时候就把你丢到一边。”太妃这话实在不客气,说的东平军王妃面上一片潮红,端起手边的杯子想要喝茶,可是手在那不断颤抖,那些茶都洒了一桌子。 “怎么,说中心事,你慌乱了?”太妃盯着东平郡王妃,十分不客气地说。 “我,我毕竟是,毕竟是……”东平郡王妃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说服太妃,只能在那更加慌乱地说。 太妃突然伸手抓住东平郡王妃的手腕,东平郡王妃惊恐抬头,太妃看着东平郡王妃:“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答应我的话,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是吗?没有坏处?”东平郡王妃有些怀疑地问,太妃再次微笑:“是的,只有好处。” 说完太妃松开手,坐下继续喝茶。 “我,我要把周家的带走。”东平郡王妃好容易想起自己还要和太妃说这件事,太妃点头:“原本就该这样,如果你身边没人盯着,我不放心。” “周家,可是,可是……”东平郡王妃没有想到太妃答应的这么爽快,又想提醒太妃,太妃已经微笑了:“我当然晓得她不愿意去,可是,由不得她。” 由不得她,周大娘站在二人不远处,听着太妃的话,这四个字,让周大娘不知心中该作何感想。 “如果,她要叛变呢?”东平郡王妃好容易找到理由,太妃的眼眨了眨,看着周大娘,语气平静,但话中却带有寒意:“同样由不得她!” “小的不敢。”周大娘已经不由自主地上前给太妃跪下,太妃看了眼周大娘才道:“你以后去往郡王妃身边,可要好好地服侍郡王妃,千万不要像在我身边时候,还想着别人!” 是!周大娘给太妃恭敬磕头,东平郡王妃看着太妃那一脸平静神色,再次长叹出声,太妃已经给东平郡王妃又倒了杯茶:“明儿就是你侄孙女的满月酒了,听说,办的很热闹呢。” 王府郡主的满月酒,所谓的大请客也不过就是来往的人家罢了,哪能说得上很热闹?东平郡王妃心中想着,却不敢反驳一个字,任由悲伤漫上全身。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东平郡王妃的神色落在太妃眼中,太妃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东平郡王妃想什么不要紧,只要事情能依着自己心情进行就好,于是太妃对周大娘微笑道:“你去了东平郡王府,定然要好好地服侍东平郡王妃,郡王妃若有什么需要,你也要尽快告诉我。” 周大娘再次恭敬应是,太妃伸手握住东平郡王妃的手:“好了,这什么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们还是一家子人,和和气气地过日子才最要紧。” 和和气气地过日子?东平郡王妃轻叹一声:“是,嫂嫂的教导,我记住了。” “瞧瞧,又和我客气呢。”太妃的语气比方才更加欢快,东平郡王妃也只有微笑,周大娘看着太妃和东平郡王妃说话,心中的懊恼越发深了,当时自己怎么就糊涂了呢?不过只要交代好太妃所办的事情,那自己家的日子还是会很好过的,跟了东平郡王妃回去,必定会比在楚王府更受重视。于是周大娘唇边也有喜悦微笑,东平郡王妃扫了一眼周大娘,从此之后,自己所听从的,就从丈夫变成了嫂嫂。 如果不能,如果不愿,那就要在楚王府度过长长的岁月,这,是东平郡王妃怎么都不愿意的。 “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些东西,等你离开的时候一起带回去。”太妃也深谙给一巴掌再给一甜枣的做法,对东平郡王妃微笑着说。东平郡王妃收起心中的那些纷乱,对太妃道:“多谢嫂嫂了。” “你们家人口多,嚼裹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太妃仿佛完全不在意,说完了又对周大娘道:“你儿子我听说在外面绸缎庄里做事呢,你们老两口去了东平郡王府,你儿子也就重新回来吧,免得在外面,也没有个照应。” 周大娘扑通一声给太妃跪下:“是,小的叩谢太妃恩典。” “什么恩典,这是你应得的。”太妃含笑叫周大娘起来,东平郡王妃却觉得太妃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那些东西,也是自己应得的,然而,东平郡王妃不能拒绝,想要过的好,只能听从太妃的话。看着太妃又要说话,东平郡王妃对太妃道:“说起来,府上的老王妃,也许多日子不见了,为何……” “所以我说,弟妹实在太年轻了。”太妃伸手按住东平郡王妃的手,语气之中有着警告:“我都想通了,为何弟妹竟然还没想通?” 想通?想通什么?东平郡王妃还想询问,猛地想起了什么,于是东平郡王妃对太妃点头:“是,嫂嫂的意思,我晓得了。” “回去之后,和郡王好好地过日子,有什么事儿,就和我说,我定会为你撑腰的。”好好估计哦日子?只怕是好好地和东平郡王作对吧。东平郡王妃心中想着,但不敢反驳,怎么反驳呢?自己已经答应了,况且丈夫对自己,也实在……东平郡王妃又叹了一声:“还是嫂嫂有福气啊。” “瞧你说的,我有什么福气啊?”太妃说话时候,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促狭:“我府上,还有一位老王妃呢,哪比得上弟妹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了郡王,这点,我不如你多了。” 就知道不应该和太妃做口舌之争,东平郡王妃垂下眼帘:“是,嫂嫂的话,我记住了,以后,有什么,我定会和嫂嫂说的。” 这样就好。太妃再次按住了东平郡王妃的手,眼中仿佛满是慈爱,东平郡王妃却只觉得心中寒冷无比,如此,也就罢了,罢了。 东平郡王妃在太妃这里用了晚饭后才离去,等东平郡王妃走后,太妃才对程嬷嬷道:“这几天,老王妃她……” “自从那次王爷说,要那两个姑娘陪伴老王妃后,老王妃似乎安静了许多,昨儿那边的舅太太进来给老王妃请安,仿佛也和老王妃说了什么老王妃不爱听的,老王妃把她赶走了。”程嬷嬷尽责地说着。太妃轻叹一声:“哎,老王妃也真是的,好好的孝顺儿子,她非要口口声声说不孝顺。这会儿,王爷真翻脸了,她又受不了了。” “王爷,不会真正和老王妃翻脸的。”程嬷嬷意有所指,太妃微微一笑:“是啊,他们毕竟是亲母子,罢了,这些事儿和我也没有关系。明儿就是小郡主的满月了,玉儿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程嬷嬷明白太妃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就顺着太妃的话夸赞着玉儿。太妃听着程嬷嬷的这些话,思绪不由飘远,也不晓得老王妃她会不会就此醒悟,如果真这样的话,那王府就真的从此太平,再没有别的事儿了。 “我们玉儿啊,今儿满月了。”琼竹把玉儿从摇篮中抱出来,玉儿对母亲露出笑,欢喜的琼竹又亲了亲女儿。 “王妃,水已经准备好了,请王妃去洗浴吧。”岚月笑着上前催促,琼竹把怀中的孩子交给奶娘,对岚月道:“今儿来的,都是亲戚呢。” “是啊,听说太妃还准备了耍百戏呢,十分热闹,还有唱戏。”岚月屈起手指在那数着,琼竹伸手拔掉头上的簪子,一头乌发就这样垂下了:“你也不用数了,赶紧来伺候我沐浴,我这一个月啊,都没有好好见人了。” “难道说我们都不是人?”岚月俏皮地说了一句,琼竹走到屏风背后,那里已经放了一桶热水,琼竹宽掉外面的衣衫走进桶中:“是,是,你们都是人,是我说错话了,岚月姐姐,劳烦你,来给我洗头。” 岚月噗嗤一声笑出,上前给琼竹洗着头发,琼竹看着那氤氲的水汽,缓缓地道:“也不晓得今儿老王妃会不会说那两位姑娘的事儿呢。” “王爷不是已经决定了?”岚月好奇地问,琼竹摇头:“老王妃的脾气,你我都晓得,这段时日她这样安静,只怕是想等着满月酒的时候问我呢。” 琼竹也是能直接给罗顷安排妾侍的,岚月啊了一声,没有说话。琼竹泡在水中,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儿,横竖到时见招拆招。 王府的酒席,也是分了内外男女,太妃和老王妃坐在上面,琼竹和东平郡王妃陪坐两边,往下一溜是各家的亲戚。方大奶奶也来了,不过座位几乎被安排在了最后面。这也是太妃的苦心,既不能不让方大奶奶来,也不能让琼竹见了她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琼竹一扫过去,就晓得这是太妃的苦心,至于方大奶奶,她规矩老实的不得了,再不敢像原先一样,因为是琼竹的嫂嫂,而琼竹现在掌管着王府,她就有些把别人不放在眼里。 至于吴陆两位姑娘,她们也得到出席,不过并没有跟在亲戚这边,也没有和下人们在一起,而是在老王妃身后,那里放了一个小屏风,屏风后设了两席,二人就在那里。老王妃见琼竹扫向屏风,想有冲动开口,开口为吴陆两位姑娘求一个名分,而不是这样尴尬的出席。 “那两位姑娘,既然也是亲戚,就让她们来前面坐吧。”琼竹看着老王妃,接着对太妃轻声说。太妃点头:“我也有这个意思,毕竟是亲戚,我们家中有这样大的事情不请又不好,若请,又不晓得要让她们坐在哪里,只能如此安排,倒是怠慢了。” 太妃和琼竹的对话传到吴陆两个姑娘耳中,吴姑娘顿时要落泪,陆姑娘的眉头却皱起来,难道说以后都要这样,在这王府之中,非主非仆,尴尬地过日子? “姐姐,我们该……”吴姑娘抬头看着陆姑娘,想从陆姑娘这里得到答案,但陆姑娘也是一脸的不知怎么办?进了王府,哪还有她们说话的份?只有王爷、王妃、太妃、老王妃的意思。内侍已经上前撤掉屏风,抬起酒席往前面来。 陆姑娘站起身,和吴姑娘一起走到琼竹面前,对琼竹行礼:“多谢王妃。” 琼竹示意她们抬起头来,两个姑娘抬起头,琼竹笑着道:“真是姣花软玉一样的姑娘,这些日子我也没见着你们,怠慢了。” “不敢不敢。”二人急忙对琼竹磕头下去,琼竹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我听王爷说,你们两个自愿来服侍老王妃,这也是代我们尽孝的好意,我们还该谢谢你们呢。” 这是,老王妃有些不相信的看着琼竹,老王妃曾想过,若琼竹顺口说出什么可怜的话,那老王妃就让琼竹把这两个姑娘送出王府,可是从这几句话中,琼竹分明是赞成罗顷的主意,要把这两个姑娘留在王府之中。 鲁大太太也惊讶地看着琼竹,按说,琼竹不会这样说话啊,怎么这会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琼竹扫了眼鲁大太太,唇边现出一抹笑,她们都要这样想,那自己偏不顺了她们的心意。 吴陆两个姑娘的席位已经安排好,两人坐在席上,酒席正式开始。这是孩子的满月酒,众人也就说些客气话,套话。东平郡王妃一直看着老王妃,想从老王妃脸上看到一些不满,谁知老王妃竟没有流露过不满,这倒稀奇。 “郡王妃一直看着我,为的是什么?”老王妃察觉出东平郡王妃频频地看着自己,不甘示弱地反问,东平郡王妃微笑:“我只是觉得,老王妃和原先不一样了。” 原先不一样了?老王妃瞧一眼东平郡王妃,微微一笑:“人总要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免得像贵府一样,做错了这会儿来描补。” 东平郡王妃被噎住,也不甘示弱:“老王妃这话说的好,只是我可听说,听说……” 东平郡王妃手中握住茶杯,却不把杯子往唇边送去:“听说老王妃错的,更多呢。” “来人,再给郡王妃把酒满上。”太妃已经下令内侍上前给东平郡王妃倒满酒,东平郡王妃想说的话,竟然没有说出口。 “嫂嫂也和原先不一样了。”东平郡王妃当然明白太妃的意思,语气微微有些嗔怪地说,太妃也笑了:“我们怎么说,都是一家子。” 一家子?这个时候的一家子,明显指的不是东平郡王府和楚王府了,东平郡王妃点头:“是啊,是一家子呢。来,老王妃,我敬你一杯,就当方才我说的话,是酒后失德。” 老王妃口中说着不敢,却端起了酒杯,太妃看着东平郡王妃和老王妃喝干了杯中酒,这才缓缓地道:“瞧瞧,这才是一家子呢,而不是想着那些别的。” “太妃说的是,儿媳也觉得该如此呢。”琼竹趁机也加上一句,接着琼竹还给老王妃倒了一杯酒:“儿媳也敬老王妃一杯酒,儿媳有些事儿,全靠老王妃您担待。” 老王妃凝视着琼竹,面前的琼竹笑语妍妍,老王妃轻叹一声,端起杯中酒:“方才太妃说过了,我们是一家子呢。” 说着,老王妃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鲁大太太一直紧张地看着这边,直到老王妃把杯中酒喝干,鲁大太太才松了一口气。方大奶奶趁机端起酒杯走到琼竹面前,对琼竹笑着道:“都说舌头和牙齿难免还有磕碰呢,妹妹还请饮了我这杯酒,从此前尘往事,都随风而去,如何?” 琼竹料到方大奶奶会有这样的举动,看着方大奶奶的手没有动,这让方大奶奶有些着急,刚想再说几句,琼竹已经端起酒杯:“嫂子,一家人总要彼此把彼此放在心上,才能谈到前尘往事随风而去。” 这说的是什么意思,方大奶奶怎么会不明白呢,于是方大奶奶微笑更深了:“这是自然,我们从来都是把妹妹放在心中的。” “如此,就喝了这杯酒。”琼竹一口饮了杯中酒,方大奶奶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这才是今儿来王府的目的,于是方大奶奶再次开口:“那天匆忙见了小郡主一面,也没细瞧瞧,今儿可能仔细瞧瞧?” 琼竹久久不语,方大奶奶急忙又道:“婆婆她,也很惦记着小郡主呢。” 就是这样了,老早就已经明白是这样的人生了,为什么还要有奢望?琼竹点头:“好。” 方大奶奶的心这才落进肚子里,害怕琼竹生气的她,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此刻戏台上的戏正唱到好处,席上众人不时发出欢喜笑声,琼竹环顾众人,却觉意兴阑珊,悄悄站起身离席而去。 琼竹走出热闹的大厅,虽只隔了一重墙,却像两个世界一样,那边的喧闹,全被抛在了身后。 “王妃,您是不是要回去换衣衫?”岚月的声音在琼竹身后响起,琼竹摆手:“我只是,只是……” 琼竹没说完话,就听到岚月在那叫王爷,琼竹抬头,看见罗顷也从另一边走出,琼竹不由微笑,走到罗顷面前:“你怎么好好地戏不听,出来做什么?” “我只是,只是突然觉得很无趣,就想出来散散。”罗顷看着妻子:“你想来也是如此?” 琼竹点头,罗顷不由点琼竹的鼻子一下:“看来你我,是心有灵犀了。” “这样的时候,我只想和自己真正的家人在一起,而不是,不是……”琼竹想说下去,又忍不住看了看罗顷的神色,罗顷却笑了,指了指竹从背后,那边有块石头,岚月急忙上前把自己的手帕拿出来,垫在石头上,接着后退一步,罗顷握住琼竹的手,两人坐在石头上。 “我也是,那时候只想着你。”罗顷的话让琼竹又笑了:“嗯,你……”两人说话时候,老王妃也从厅里走出来,想要往另一边去,却看见岚月站在那里,竹从背后似乎有人。老王妃的眉头不由微皱,缓步上前,岚月猛地抬头看见老王妃,刚要出声已经被老王妃摆手阻止,接着老王妃走到竹从前面。 “我想,什么时候,可以抛开这一切,带上孩子们,就我们三个,在那天地之间……”琼竹的声音从竹从后面传来,老王妃听到这话,那眉头皱的更紧,岚月有些恐慌,但又不敢提醒里面的人。罗顷的笑声从里面传来:“你想的太美了。我生在皇家,成为亲王,享无边荣华富贵之时,就必然背负。而你,嫁给了我,就要背负这一切。” “我懂。”琼竹只说了这么两个字,罗顷已经叹气:“是啊,你懂,可是有人不懂。” 这个有人说的是谁,琼竹和罗顷都明白,老王妃自然也明白,岚月在那看着老王妃的神色,想要提醒却不敢提醒。 无边荣华富贵,从来都不是这样轻易就能承受的,老王妃看着竹从背后,突然咳嗽了一声:“这大石头上这么凉,你们坐在那,也不怕着凉?” 这是?罗顷伸手把竹子拨开,岚月急忙上前对老王妃道:“奴婢,奴婢把手帕给王爷王妃垫上了。” “手帕那比得上垫子?”老王妃又说了一句,才对岚月道:“扶你们王妃进去,我和王爷有话说。” 岚月急忙应是,扶着琼竹起身,琼竹当然是担心丈夫,于是也没走远,只是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 “娘!”罗顷看着明显气恼的亲娘,只叫了一声,老王妃的眼中就落泪:“你就这样看不上你娘吗?你就这样,这样不肯和我说心里话吗?” 罗顷想过老王妃开口要说很多,但没想到老王妃竟然掉泪,罗顷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很快罗顷就叹气:“儿子,儿子也是和娘说过心里话的,可是娘不肯听。儿子晓得娘争强好胜,娘还……” “可我,是真的疼你!”老王妃几乎是喊出来了,罗顷看着老王妃一脸怀疑:“是吗?娘,您……”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老王妃握住儿子的手,罗顷没有推开老王妃的手,老王妃的声音都哽咽了:“是,我晓得我有时候过分了,可是我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在我身边。儿啊,我的荣华富贵,的确是生了你才有的,但是,我还是真的疼你的。” 罗顷还是一脸不相信,老王妃叹气:“是,到了这会儿,我不能怪别人了,只能说是我的错。我单以为,单以为……” “单以为什么?”罗顷怀疑地问,老王妃伸手摸上儿子的脸:“我单单以为,我做的这一切,都能把你拉回我身边,可我从不晓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让你离我越来越元。儿啊,你能原谅娘吗?” 这是罗顷从没想过的,不,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次次的失望,让罗顷以为自己再不能从自己母亲口中听到这些话了。 罗顷的疏离让老王妃的手失望地落下:“是,我晓得,我做错了,错的已经很厉害了,我还是,还是……” 还是做什么呢?老王妃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转身想要离开,却看见太妃站在琼竹身边,老王妃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像这会儿一样出丑,拿出帕子用帕子捂住脸就想走,太妃却走上前,对老王妃道:“你哭什么呢?你该高兴才是。” 高兴?老王妃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太妃,太妃已经浅笑:“高兴你终于和王爷说出心中话了。”说着太妃看向罗顷:“你也要欢喜才对,一家人,就像方才王妃说的那样,总有牙齿和舌头打架的时候,一家人,怎么能不原谅对方呢?有再多的失望,话说开就好。” 是吗?罗顷看向老王妃,老王妃已经伸手又握住了罗顷的手:“难道,你这会儿就不相信娘了?” 我?罗顷在那迟疑,琼竹已经上前笑了:“王爷怎么会不相信老王妃呢?” 罗顷看着老王妃的神色,突然笑了:“是,是我拘泥了,娘,从今往后,我们一家子,再不生气,好好地过,你说,好不好。” 老王妃说不出一个好字,只是哽咽着点头,太妃和琼竹相视一笑,太妃已经笑道:“好了,话说开了就好,走吧,我们回酒席去,这主人家都走了,算怎么一回事呢?” 琼竹和罗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罗顷刚要走出的时候,琼竹对罗顷道:“那两个姑娘,等过几天就送出府吧,要过年了。”罗顷对琼竹微笑点头:“好,谢谢你。” 为什么突然要谢自己,琼竹还在迟疑,太妃已经笑了:“王爷的意思是,谢谢你,谢谢你让王府真正成为一个家。”而不是充满了算计,为了荣华富贵彼此攻击的地方,原来如此。琼竹也笑了,她伸出手,太妃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覆上琼竹的手,老王妃迟疑一下,也把自己的手覆盖上去,三人相视而笑,都是一家子,还有什么更大的事情放不下呢? 乌云已经散去,阳光终究会洒满大地。一家人也是如此,在争吵别扭之后,成为亲密无间的一家子。 正文 番外 耳边全是喧嚣吵闹的声音,陈若雁厌烦地伸手,想把这些声音都给推开,但声音还是在耳边萦绕不去。 “老太太,求您回去给我们做主!”面前一个和陈若雁年纪差不多大的妇人面上恭恭敬敬的,可是那眼神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屑。 “你们不是都说好了,说这件事,有你们这些做儿子的做主,不用我这个老太婆再操心,我从此以后,只用含饴弄孙。”陈若雁看着面前的妇人,情知她是为了什么才来的,但口中还是在推辞。 罗二太太听到陈若雁这话,更加着急了,索性站起身就对陈若雁跪下。 陈若雁看罗二太太这种作态,身子往后一靠,腿往另一边缩了缩,口中就道:“快起来吧,我可受不了你们这一拜,我是继母,连老太爷的丧事,都没资格做主的,更何况是受你这一跪,会折杀了我的。” 罗二太太来之前,就晓得要受陈若雁的冷言冷语,这会儿听到陈若雁的话,心中虽然恼怒,但面上却做出更恭敬的样子,对陈若雁道:“老太太,老太太,您也喝过我的媳妇茶的,当时那不是人多势众,做媳妇的,才……” 说着罗二太太就落泪,陈若雁瞧着她这番做作,冷笑一声:“话是这么说,可我这会儿只是在庄子上颐养天年,就算回去了,大太太他们也不肯听啊。” 罗二太太晓得这是有转机了,于是更加谦卑地对陈若雁道:“老太太只要去了,就不一样了。” 陈若雁冷笑,声音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样渗人:“当初老太爷还活着的时候,我说话就没什么人肯听了,这会儿,老太爷已经没了这么几年了,怎么,我说话还有人肯听?” 罗二太太是晓得陈若雁必定会翻旧账的,也只有忍着,赔笑道:“那时候我们年轻,不懂事。” “二太太,年轻不懂事?你也别在我面前这样装。”陈若雁就不是个能忍的人,这么几年她也够憋屈的,这会儿听到罗二太太这句,当然要顶回去。 “你也不比我小几岁,我记得,小一岁还是两岁,这会儿说你年轻不懂事了,不过是被银子晃花了眼,和老大家的,伙同着把我赶出去,说的好听,让我到庄子上颐养天年,瞧瞧,连我贴身的丫鬟都减了两个。”陈若雁环顾着这四周,这屋子在庄里算不错的,但怎么能和陈若雁在城里的屋子相比? 更何况这里服侍的人也少,只有两个丫鬟一个婆子,想吃口点心,也要等个两三天。陈若雁哪受过这种委屈。 “婆婆!”罗二太太晓得要是陈若雁不肯帮忙,那就真的什么招都没有了,对陈若雁又磕头下去。 见罗二太太哭也哭了,头也磕了,眼里的不屑也收起了,陈若雁这才来收科:“这一回,你们兄弟们要分家,” “老太太,不是要分家,而是,大伯要把我们赶出去。”罗二太太一想到这点,就恨不得骂死罗大老爷,刚刚才过了一年不到的好日子,谁知道自己男人酒后失足,跌在沟里,没几天就没了,去请老大家的来这里做主,想着怎么办丧事,谁知老大家的心更黑,拿腔拿调地说,自己的儿子还小,不如把儿子留给他,让自己回娘家去。 罗大太太也是一样说话,罗二太太见状不妙,把儿子留给这两个,只怕没有几天儿子就被磨死了,于是和几个心腹商量了,直接下乡来找陈若雁,求她这个婆婆回去帮忙。 不管怎么说,罗家是当官人家,也是要有体面的,当了众人的面,罗大老爷也不敢太过分。陈若雁冷笑一声:“与虎谋皮的事儿,你们也敢做。老大家的本来就贪,这会儿啊,只怕把你房中的东西都搬空了。” 罗二太太又要大哭,陈若雁嫌恶地道:“也不用哭了,我跟你们回去。” 罗二太太刚要多谢陈若雁,就听到陈若雁冷冷地道:“我已经给你们舅舅写信了,你们舅舅会来,到时候,若你们还敢把我赶走,那就……” 罗二太太听到这里,才晓得陈若雁答应的这么爽快是为什么,原来她搬来了娘家人,罗二太太看着陈若雁,一时竟不晓得要说什么。 陈若雁已经站起身,高喊来人,丫鬟婆子这才走进堂屋垂手听命,陈若雁指着屋内:“收拾收拾随身带的东西,别的东西都扔下了。以后我们不回来了。” 这几个下人也是在城里住惯了的,这段时日在这庄子里也受够了,听到陈若雁这吩咐,几个下人先是发出一声欢呼,就有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问:“老太太,若是……” 陈若雁冷笑一声,瞟向罗二太太:“这一回啊,我是有准备的。”下人们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收拾起东西来就更快了。 不多一会儿,东西就全收拾起来,放到了罗二太太的车上,门一锁,钥匙交给了这庄上的人,众人也就欢欢喜喜地往城里走。 罗二太太有些不自然地看着陈若雁:“老太太,这要万一……” 陈若雁瞥了眼罗二太太:“没有万一,不会有万一,这一回,我定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罗家的当家主母。” 罗二太太看见陈若雁说话时候,唇微微抿起,面上自然现出威严,倒想起这人是曾掌家十多年的当家太太了。罗二太太想起往事,不由有些心悸,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会答应了老大家的,和她一起,合谋把老太太给赶出去了? 庄子离城也不远,这马车又快,还没到吃晚饭的工夫,就到了罗二太太的住处,这是罗家老宅一分为二,门上还挂着白幡,但是冷冷清清的,不像是个办丧事的人家。 罗二太太这会儿收起了心上的不屑冷然,亲自扶陈若雁下车,陈若雁下车后看了看四周,冷笑一声:“都说家和万事兴,这才不在家几天,这家啊,就显出衰败了。” 这话,陈若雁敢说,罗二太太不敢接,只是扶着陈若雁走进门里,直到了二门,才有个下人跑出来,看见罗二太太,下人顿时就哭了:“太太,您可算回来了,这会儿,大太太在房里,寻我们的不是呢,我们又是下人,自然不敢,不敢……” “老太太在这呢,快来搀着些。”罗二太太一听到大太太在自己房里寻自己下人的不是,两太阳就突突地跳,急忙吩咐下人来搀扶着陈若雁,自己就三步并做两步,匆匆往上房去。 “这就是活该。”陈若雁倒没这么急切,只是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这下人对罗二太太还算忠心,可也不敢接陈若雁的话,陈若雁继续往里走,倒是看见了几个来帮忙的。 “也是仕宦公子,怎么这丧事,就办的这样冷清。”陈若雁虽对两个继子不满,但也觉得这丧事办的实在太冷清了,太丢罗家的脸了。 下人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道:“这是因为,因为……” 陈若雁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解释,罗二太太这时已经冲到了自己房中,就听到罗大太太在那对自己儿子说:“哥儿,我可和你说,你爹没了,你娘要回娘家,你好好地听我和你大伯的话,不然的话,就……” “就怎样?”罗二太太听到罗大太太这话,气的两太阳全是火星在跳,跳出来就抱住自己儿子,对罗大太太道:“我不走,我要留在罗家守着,这么大的产业,哪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孩子一见自己的娘,就哭出来,罗二太太急忙哄着自己的儿子,对罗大太太道:“你还想怎样,难道还要把我卖了不成。” “我们仕宦人家,自然是不会做这等事,可是要寻个你的不是,也是轻而易举的。”罗大太太当初为了说服罗二太太和她联手把陈若雁赶出,花了不少银子,这会儿自然是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况且罗二老爷已经没了,罗大太太也不担心有人再给她撑腰。 “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是仕宦人家啊。”陈若雁的声音突然响起,罗大太太皱眉看着这位继母,唇边的笑还是那样不屑:“原来是老太太,您不好好地在庄上过日子,怎么回来了?” “回来,告你忤逆啊!”陈若雁款款坐下,缓缓说着。 罗大太太是真的没想到陈若雁会说出这么一句话,登时就愣在那里。陈若雁看着罗大太太愣在那里,又笑着道:“怎么,你不相信?” “你,你不敢。”罗大太太想了半天,只想出这一句,陈若雁笑了:“你们舅舅就要来了,你说,我是敢呢还是不敢?” “舅舅,舅舅明明……”罗大太太猛地意识到,陈若雁口中的舅舅是指的谁,登时愣了,陈若雁冷笑:“你们两个当初的事,不过是趁我不备,我也不去追究了,这会儿,你又想对老二家的做什么?” 陈若雁这一番突然变脸,让罗大太太差点想跪下,但很快罗大太太就冷笑:“我不怕你,你……” “我是婆婆,大太太,怎么,你又忘记这点了?”陈若雁冷笑一声,外面已经传来罗大老爷的声音:“太太,怎么,外面突然来了一群人,说是,我们的舅舅,还说……” 说话时候,罗大老爷就走进屋里,看见陈若雁坐在那,罗大老爷就跟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地。 陈若雁已经笑着道:“怎么,舅舅上门了,你们还不赶紧去迎接?难道真要我到衙门里去告你们忤逆吗?”陈若雁的声音很低,但说的很清楚,罗大老爷夫妻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办。 罗二太太已经连连点头:“老太太在这,家里有长辈,自然就是她做主。大哥,大嫂,快些跟我出去迎接舅舅。” 罗二太太说着就拉着自己儿子出去,罗大太太夫妻依旧看着陈若雁,陈若雁微笑:“从此后,该如何,就如何,否则……” 那一瞬间,罗大太太似乎又回到当初在陈若雁手下做媳妇的日子,啊地叫了一声就转身出去。罗大老爷看着陈若雁,陈若雁冷笑:“你已经输了!” 罗大老爷口中苦涩无比,只能后退着一步步地走出去。陈若雁看着他们的背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从年轻时候输过那一次,自己就再也不允许自己输了,这次也一样。